在林琅闻昭非走后,客厅里沙发座位这边的大人们沉默了良久。
闻想婼忍不住瞪一眼闻向海,“大哥,看你多不会说话!”闻昭非原就是闻家孙辈里最出息的,去农场前是,从农场回来后仅仅两三年,他又已经是了,各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第一医院的主任医师。
闻向海基本不考虑堂兄弟的情谊,仅从这些考虑也该知道热闹闻昭非不会有任何好处才对。
闻向青收回看向那对兄妹的目光,他牵住张春妮的手腕,“我带你走走,昭非和弟妹将园子打理得很好看。”
“好啊,”张春妮毫不犹豫点头,她今儿才第一次来,对闻向青几个堂兄弟之间的矛盾看不明白,也没资格插嘴评价什么。
白玉楼和红枫楼前前后后的花圃地盘都不小,后院里,不仅林琅闻昭非出来走路了,七叔公七阿婆同闻鹤城都在饭后出去散步和忙着打理花圃去了。
闻鹤城身边有郭浩陪着,七叔公七阿婆那里是黄成言跟着。
中秋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能看到天边一轮圆月洒落着浅浅月光,白玉楼里灯火通明,大小花圃和廊道都将灯笼和地灯开起来。
两行枫树和白玉兰树侧的凉亭里挂满了闻鹤城赵信衡亲手做的灯笼,晚饭后,赵冬心就被安排来将这些灯笼挂起来和将里面的蜡烛点起来。
“昭非,妹妹,这边儿,”赵冬心喊闻昭非带林琅过来看灯笼。
林琅和闻昭非少许加快脚步走来,看到了赵冬心喊他们看的灯笼,看起来做工相当复杂精美外,灯笼上还画了小画。
“这是……我、三哥和我们的小铃铛小安安吗?”林琅露出惊喜的神色,吃饭前她和闻昭非路过时,才只挂了两盏,他们也没发现这些灯笼的特殊之处。
现在他们随客人们在客厅谈话的功夫,亭子里外就挂了十来盏花灯。在赵冬心喊话前,他们远远就朝见也往这边走来了。
林琅问向赵冬心,“这是老师画的吗?”
赵冬心笑着点点头,“嗯,我爸画了好多,这边也都是呢。”
灯笼上的小画不只有林琅闻昭非一家,还有许多颇具意趣的情景,画笔线条都很简练,但基本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人物是谁。
属于林琅的人像小画上眼睛最为传神,闻鹤城则是他长长的胡子,属于赵信衡想象里的小铃铛和小安安模样就是年画娃娃的样子,胖乎乎的,尤其可爱。
林琅语气里少许遗憾,“好有趣,我都不知道爷爷和老师做了这些……”
这段时间林琅回家来基本都在睡觉,陪家里人吃晚饭的次数都不是太多。完全不知道了闻鹤城和赵信衡在中秋节前,弄了这么多好看的花灯。
赵冬心笑呵呵地道,“我爸要是敢拉你做这些,怕是要挨我妈的铁……咳,爸,妈,你们也来看灯了呀。”
“老师,师母,”林琅转身看去,赵信衡和寇君君也散步到这边来了。
寇君君走来牵住林琅的手,习惯性给林琅把了脉,再问向闻昭非,“走够了吗?”
“还差四圈,”闻昭非回答后,立刻受了寇君君一个略带嫌弃的目光。但他没继续说这四圈是林琅昨天欠下的,今天林琅原本要走其实再饭前就走完了。
接下去寇君君四人陪着林琅一边看灯赏月,一边走路散步。
“天气冷了,不然让你三哥带你来游泳能轻松点儿,”寇君君也知道林琅现在走得很累,但这样的锻炼必须坚持,且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林琅锻炼起来会更困难。
闻昭非跟着看去红枫楼后的露天泳池,这里平时基本是他和赵冬心在用,他问向林琅,“想学游泳吗?”
如果林琅想学的话,可以考虑将家里的浴池扩建一下。
林琅作为纯纯的旱鸭子,不太自信地问道:“难吗?”
“只学会不算难,我来教你,”闻昭非肯定地告诉,他能教会林琅。
在农场时,闻昭非也是花了不短的时间教会林琅溜冰,学会之后,林琅也能感受到溜冰的乐趣,多冷的天都要到后院菜地的天然溜冰场上溜许久。
林琅笑着点点头,“好,我们再修一个……室内恒温泳池,将来宝宝们也能用。”
“恒温泳池,冬天不冻的泳池吗?”赵冬心好奇地问一句,他和闻昭非在泳池水被冻起来前,还是能坚持冬泳一阵儿的。
他们锻炼的方式也多,游不了,就选其他方式了,从来没想过还能有什么……恒温泳池。
林琅笑着点点头,“差不多意思,能保证泳池水温在26度到28度之间,我要找研究室合作的机械厂定制,多久能做出来还不确定。”
但无疑林琅现在要将设计稿变成现实,要比在农场时容易太多了。
设计稿出来后,每个环节都有专业人士在进行,林琅只要保证她的机械设计稿子没有问题,出来的成品很少有让她失望的。
“我妹妹可真厉害啊,”赵冬心忍不住多瞄一眼林琅的后脑勺,他们这说说话的时间,林琅也将他想都没想过的问题解决了。
“佩佩确实……出门嘴.巴严点儿,”赵信衡忍不住多叮嘱一句赵冬心,同时也是提醒他自己,可不能走漏林琅研究员的身份。
林琅这样敢想还能将之实现的本事,于国于家都太重要了。
“我知道,”赵冬心朝天边翻了个白眼,他连这个秘密都守不住,也不用当什么刑警了。
他们走了会儿,就遇到闻鹤城和七叔公七阿婆,队伍加大,众人又一起走了一圈。
在林琅即将走完最后一圈时,习惯早睡的闻鹤城、七叔公七阿婆先回房去洗漱休息。
赵信衡被喊去接电话,寇君君和赵冬心继续陪林琅闻昭非走路。
到他们第四次路过泳池,林琅今日的锻炼任务总算完成了。
林琅少许后悔,今日仅仅多加了两千来步的锻炼明显更难坚持了,偷懒要不得。
“我带佩佩回去洗漱,你们也早点儿休息,”闻昭非将已经往他身上靠的林琅抱起来,再朝寇君君三人点点头,算是道别。
“师母冬哥,晚安,”林琅也努力调整了呼吸,同他们道别。
白玉楼这边,郭浩和黄成言也分别送闻向海和闻想婼两家人离开,闻向青更早前就骑自行车送张春妮回学校去了。
闻向海一直到坐上车前,都没再等到闻昭非带着林琅回来,他终于明白,闻昭非是真的不愿意帮他解决闻向东闻向北这两个麻烦。
今日闻向海来白玉楼前,闻想姝也给闻向海打过电话,想让他捎带上她一起过来,闻向海自然是拒绝了。
闻想姝的亲哥闻向青都不理会她,他这个堂哥哪好自作主张将人往白玉楼带。
晚上的饭桌上,闻鹤城和闻昭非也果然没有提起闻想姝几人。
“爷爷和昭非是……真的绝情啊,”闻向海醉意全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面色带着明显的怨气。
坐后座的王爱琴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默不作声。开车送他们的黄成言一样没有出声。
车抵达到一栋小四合院前,闻景轩夫妇听到汽车声音,第一时间从门里出来,他们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闻景轩急急说明道:“向东向北又来了,来家里又吃又喝……双双醉了在里头撒酒疯呢,你爷爷昭非那边到底怎么说?”
闻向海满脸不耐烦,“还能怎么说,他们早就不愿意管小叔家的事情了。我管了,就是我们的错了,以后别再说让我过去问问的话了!”
闻向海在闻昭非闻向青那里得了没脸,又不敢越过他们直接找闻鹤城,今晚的饭算是吃得十分憋屈了。
现在一回来,他又听说闻向东闻向北来家里祸祸,怒火蹭蹭往上冒。
闻向海转身看去,王爱琴居然还没有从车后座下来,嗓门忍不住就增大,“你干嘛呢?还不把孩子抱回家里去睡。”
依旧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王爱琴转头看来,下意识的反应是抱着孩子往里躲了躲,再摇摇头,“我带小悠回我爸妈那里……你什么时候解决好了,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或者……”王爱琴看一眼女儿没再继续说,而是求助地看向驾驶位置上的黄成言,“黄叔,麻烦你送我一趟。”
黄成言自然也听到闻景轩夫妇的话,闻向东闻向北还在闻家大房家里,且不管闻向海如何处置,王爱琴和他们四岁的女儿都帮不上忙,还可能被吓到。
“好,”黄成言点头后,又看去闻向海,他从车上下来,去将后座的车门关上,再回到驾驶位。
黄成言将车从这个小四合院前开走,往王爱琴告知的地点去。
黄成言下车又上车的过程中,闻向海都没有阻止,显然他自己也知道,今晚一旦处理不好,都可能吓到女儿,还不如让王爱琴带着女儿回岳父岳母家里。
至于王爱琴没说出口的那些话,闻向海暂时还没听出来。
他的职位在未来半年或一年就会有晋升,他同王爱琴结婚这么多年,互相之间有摩.擦也有矛盾,但女儿都这么大了,王爱琴不太可能这个时间同他闹什么离婚。
黄成言送了王爱琴回娘家再回白玉楼来,在白玉楼厨房看到来给林琅煮宵夜的闻昭非,他走来将闻向海家里情况同闻昭非说一遍。
闻昭非沉吟片刻道:“暂时不用管。”
如果王爱琴和闻悠然没回娘家,他可能回考虑要不要插手,现在……就是闻向海自作自受,和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好名声,继续忍受闻向东闻向北越来越没有底限的索取,还是果断选择报警、同闻向东闻向北做出切割,及时止损。
“我大哥大概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不然不至于……”闻昭非知道的闻向海不是什么纯粹的老好人,他对闻向东闻向北如此高的容忍度,肯定有原因。
闻昭非又继续思考闻向海可能落在闻向东闻向北手里的把柄,但近年来,他们的联系还比不上在农场时期的通信频率,他也想不出来。
“我煮一点儿汤圆,您要吃一碗吗?”闻昭非转移话题,问向黄成言。
黄成言好奇地看一眼闻昭非正在搓的白白圆子,锅里的水也正烧开了,他点点头,“好。”
闻昭非一边煮一边继续搓,给林琅和黄成言的各一碗外,也额外搓了不少,其他或有半夜饿了找来厨房的人,打开冰箱也能看到已经搓好的汤圆丸子们。
红枫楼里,睡了20小时的林琅洗头洗澡后也难得不困,她一手抱着从农场带回来的抱枕,一手在卧室的书桌上画图。
恒温泳池的结构设计图外,林琅还顺便将电磁炉的工作原理图也画出来了。现阶段国人怕还难接受电磁炉这种东西,但即便这样,能国内生产也不用国外牌子的。
林琅闻到甜甜的香味儿,偏头看来,“你回来啦。”
“嗯,”闻昭非应声后,抽出林琅怀里的大狗抱枕,把自己的座位占回来,再拿起勺子舀汤圆,等吹差不多了,再给林琅送到嘴边。
林琅一边吃,一边继续画图,等第一版草图画完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这中间,闻昭非抽空去洗头洗澡,再去书房把电脑搬上来陪林琅一起干活。
“睡觉吧,”闻昭非说着又把林琅抱去卫生间刷牙,又把她抱回床铺,他再拿过茶花油给林琅擦肚子。
“不难看,很美,”闻昭非肯定地告诉林琅,成为母亲后的林琅很美,很美,更不必为自己的孕肚而焦虑,这是生命的神奇和伟大之处。
“嗯,”林琅轻轻点头,那点儿还没起来的焦虑散了去,等闻昭非去洗手回来躺下,她搂住闻昭非的脖子,“我的亲亲呢?”
闻昭非回拥住林琅,主动来把他欠林琅的亲.吻送上,带着温柔和浓重珍视感的吻,成功将林琅吻睡着了。
闻昭非又拥着林琅许久,依旧难以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起身往卫生间去解决个人问题,稍稍冷静会儿,再回来抱着林琅继续睡。
——
翌日,林琅依旧睡到上午10点许才自然醒来。
闻昭非带林琅到白玉楼客厅吃早午饭,一杯牛奶、一个鸡蛋、半叠饺子和半根玉米,林琅又要了点儿泡菜一起吃完了。
早午饭吃完后,林琅到书房里找闻鹤城赵信衡一起练字,林琅的草书已经练出来了,草书写完后,林琅又画了点儿后世的表情包。
夸张的表情配上对应的文字,看起来格外有趣。
“这是给小铃铛小安安认字用的吗?”赵信衡路过时看几眼,又忍不住凑过来询问一句。
“不是……画着好玩的,等宝宝出生再做认字卡来得及,”林琅在赵信衡的目光下,不得不把捂着“呵呵”两个字的手挪开。
“哈哈哈,这小画有意思!”
赵信衡被逗乐了,林琅画的是她最熟悉的闻昭非,但现实里闻昭非极少用这种略带嘲讽的表情看人。
赵信衡又拿笔给林琅完善一下,这画看起来就更传神更逗趣了。
闻鹤城过来看后,画技同样不差的他也加入进来,给迷你版闻昭非把各个表情都画全了。
闻昭非在客厅接个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就发现自己有了一本小画册,而始作俑者是一脸无辜看着他的林琅。
林琅凑上来亲亲闻昭非,“就是画着好玩,多可爱啊,你看。”
“这是小安安还是小铃铛?”闻昭非将画册放边上,低头扫一眼林琅的肚子,两个宝宝里存在很大概率有眉眼像他的,这些就算是提前给它们画的了。
林琅已经意会闻昭非的意思,她跟着猜道:“小铃铛?”
他们已经决定如果双胞胎里有女儿的话,就将小铃铛这个名字给她,其他两种情况,小铃铛小安安的小名喊起来也不违和。
而林琅希望女儿可以更像一点儿闻昭非,特别是眼睛,闻昭非的桃花眼不仅好看,还很有气势,女儿能有这样的眼睛不仅好看,也不容易受欺负吧。
“嗯,那就小铃铛,”闻昭非立刻附和地点头,再回亲林琅两下,他带林琅去洗手。
白玉楼里的午饭已经煮好了,林琅陪着众人再吃一点儿。
午饭后,林琅和闻昭非就回红枫楼书房,林琅继续完善图稿,闻昭非在下午两点时又拿红枫楼的电话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挂断电话,闻昭非走到林琅身侧,“我约了慕丞三点到老宅里,我们回楼上换个衣服就出发。”
“哦,好,”林琅应声后立刻停笔。
随后他们回卧室换了外出穿的衣服,就坐上姜心明开来的车往林家祖宅去。
40分钟后,车开进林家祖宅的东侧门。
在修祖宅时,他们将损毁严重的东侧院直接推平,修了两个新园子外,还修了一个半露天的停车场,三辆以内的车可以直接开进来。
闻昭非将林琅抱下车,他们才刚到主院,被用雇佣在林家祖宅日常打扫和看护的李婶,就从外院拨来电话告知说客人到了。
闻昭非又看向林琅,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闻昭非继续吩咐道:“李婶,你先将人带到小客厅,我们随后过来。”
挂断电话,闻昭非牵着林琅也往外院的小客厅去。
闻昭非之所以见面谈话地点定在林家祖宅,主要考虑林琅也要来,10月的天气转冷后,户外空间不合适,一些新开的茶馆环境也比较一般。
林琅怀着孩子,闻昭非肯定先顾虑林琅的身体。
闻昭非和林琅进到小客厅时,里面不仅有慕丞,还有这周从港城来京城要找林琅“负荆请罪”,被慕丞阻止的慕家三少慕臻。
“佩佩……”慕丞目露讶色,没想到闻昭非会将林琅一起带来。
“佩佩是当事人,她想听也应该听,”闻昭非解释一句,就继续扶林琅到李婶铺了软垫的座位上。
林琅坐下,轻轻点头,“我要让我三哥带上我的。你们要找我三哥说什么可以开始说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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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丞冷冷扫一眼慕臻,如果提前知道林琅会一起来,他就不会带上慕臻了,原本他以为有些事情让慕臻自己说会更可信,但也仅仅想取信于闻昭非。
“打人是犯法的,慕三先生多少也要补充点儿法律知识,”林琅没被吓到,但却被无语到了,闻昭非打人也要废力气的好吗,真把人打坏了,还有坐牢的风险呢。
慕臻被林琅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我、我自己打……”
“起开,闭嘴,”慕丞踢一脚慕臻,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闻昭非也偏眸看一眼,又继续将红糖水杯给林琅暖手。
慕臻收到来自慕丞和闻昭非的双重警告,不得不麻利地起身,到座位的最末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不给护崽和护妻心切的一人赶出小客厅。
慕丞没敢觉得林琅闻昭非会给他太多时间,他走到林琅闻昭非对面的位置坐下,酝酿片刻就开口讲述。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没能将生母之于我的怨气妥善解决,又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让她一而再地施害于我的孩子……”
慕丞将自己身世经历以及特殊年代背景下慕家的兴衰等一一道来,他同生母的矛盾由来已久,却没有该有的警惕心。
在林琅生下来那几年,他将重心放在家族产业转移出国的事情上,没有负起对自己女儿应尽的看护责任。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认错或道歉,但我还想告诉你,对不起。”
慕丞清楚自己有无可推卸也难以被原谅的过错,他也不奢求林琅的原谅,这一趟过来,其实还是想说服闻昭非继续用他找来的两个人,给林琅生产时应急使用。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慕臻再次出声,这次慕丞和闻昭非都没再阻止他,他从他的角度将他对小琳琅做过的事情一一陈述。
“……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我居然对小琳琅说那样的话,我居然如此助纣为虐!”慕臻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巴掌,他看向林琅,眼中有自责和忏悔。
事实就是他的母亲这么多年也没有过任何忏悔,他当年的包庇没有任何意义。
在慕臻详细告诉他转移小琳琅到小宁村的经过和他的心路历程后,慕丞继续将慕老太太的处置结果,以及当年参与进事情里的慕家旧人们的情况告诉林琅和闻昭非。
毫无疑问,这些人在国内也没有混得好的。唯一一个跟着他们出国去的那人也已经被解雇调查,未来的日子必然不可能好过。
在慕丞和慕臻都没什么能说时,林琅出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回国来找我了,却发现我同我姥爷姥姥一起死在小宁村了,你们要做什么?又想要挽回什么?”
林琅看向慕丞,以及懊悔痛哭中的慕臻,现在她活着,还活得不错,才能有慕丞和慕家人来认错、忏悔的机会。
如果她按书中命运死了呢?这些人还会为她难过,为她向欺负过她的人报仇吗?即便他们都做了,那对于一个已经死去、毫无感知的人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慕丞和慕臻没想过林琅的问题,会如此犀利和直指问题的核心。
慕臻到事发前都没有主动坦白,而在慕丞和林可萱认知里,他们的女儿就是死了,活着好或不好,是死在四岁那年还是成年后,又有何区别呢。
林琅听完了慕丞的话,又听了慕臻当时的“不得己”,再次确定自己无法动容,也无法做到原谅。
在慕丞和慕臻都回答不了时,林琅轻轻摇头道:“对你们来说,我死一次还是死两次应该是没有区别的。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我愿意来见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做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闻昭非看向慕丞道:“第一医院已经找到和佩佩同血型的献血人,但依旧感谢你将佩佩的特殊血型告诉我。”
基于这份感谢,他和林琅才在今日来见了他们,否则,他们连这次见面的必要都没有。
不是什么错都能有机会挽回,也不是他们想弥补,林琅就必须接受。
慕丞又近乎贪婪地看一眼林琅,他主动起身点点头,“好,我、我们一定会做到。”
林琅无法原谅,也不想要他们任何形式的弥补,他们就该做到林琅所希望,永远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慕臻被林琅几句语气冷淡的话说哭了,他喉咙哽了哽,还是又喊了一句林琅,“小琳琅,小叔对不起你……”
林琅瞳孔微微一缩,她脑袋里闪现一个场景。
闹市街头,面容年轻许多的慕臻面色慌张地大喊小琳琅,拉住人就问看没看到一个到他大.腿根儿的小女孩儿。
林琅再回神时,小客厅只剩下闻昭非还在身侧陪着她了。
闻昭非轻轻抚着林琅后背上的头发,对于林琅所说的“如果”感觉到由衷的心疼,也能明白林琅为何无法原谅,而他只会坚定选择林琅的立场。
“他们走了?”林琅问了一句废话,但她确实没发现慕丞慕臻什么时候走的。
“嗯,慕丞拽着慕臻走了,”闻昭非看林琅在失神中,就没有跟出去送,而是让杨婶和姜心明等人去帮他将人送走。
闻昭非将林琅抱起来,他们也回到主院去。
林琅搂住闻昭非的脖子,低声道:“我刚才……想起来了一点儿,我确实在京城里走失过一次,是小……是慕臻把我找回去的。”
因为没有记忆,林琅其实都对慕丞慕臻告诉的往事半信半疑,听他们说话过程中,她更在意的是慕老太太等人的处置结果。
所谓修道院,林琅没去过也没了解过。
但能肯定的是,她这里对慕丞林可萱多绝情,慕丞林可萱能就多恨一些慕老太太,给她多报复一些回去。
毕竟慕老太太的年纪,林琅要亲自找她算账或告上法庭都不现实。
闻昭非更加心疼和恼火了,换个时间地点,他确实想揍一顿慕丞慕臻给林琅和小琳琅解气。
闻昭非将林琅抱回到开了暖气的主院主卧里,又往林琅的眉心吻一下,“我和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的孩子身上。”
林琅闻言手往肚子上摸了摸,又被轻轻踢一下时,她那点儿茫然复杂感觉开始消散了,肯定地点头,“嗯,我知道的。”
“别担心,我和宝宝们都很好,”林琅蹭蹭闻昭非,除了忽然想起来的记忆,让她感觉很复杂外,她的情绪总体没收到慕丞慕臻太大影响。
闻昭非继续抱住林琅,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就静静陪她消化这些复杂情绪。
——
已经坐车返回京城住所的车上,慕臻比在林家祖宅客厅里哭得还要大声和狼狈。
慕丞也没有阻止慕臻,他心中一样忍不住发涩发疼。
车停下,慕丞看向慕臻,“不要告诉你嫂子我们今日去哪儿,也不要告知谈话内容,再记不住的话,你也永远别再来见我们了。”
他和慕臻听到林琅亲口说的这些话都难免情绪失控,何况是林可萱。
慕臻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回招待所去住……你捐的医院大楼也算我一份儿。”
慕丞近期在京城也不是无所事事,而是亲自处理第一医院捐赠住院大楼的事宜。
第一医院接受慕丞的捐赠外,还决定要重建第一医院,也决定让慕丞捐献的住院大楼建到新地址里。
慕丞考虑到林琅明年要生孩子,林可萱要在京城养病,打算筹建一个建筑公司,将港城公司那边已经审核通过的电梯技术,转移来京城的公司里。
他捐给第一医院的住院大楼,将是第一栋应用上电梯技术的高楼。
这些事情都决定在这次见面之前。
慕丞已经知道林琅的想法了,还是决定要陪着林可萱等到林琅平安生产,之后他们就会尽量克制回京城来的次数,努力做到不要再出现在林琅和她的孩子面前。
近来,林可萱吃了寇君君开的药和药膳食谱,加上主观意愿也想把身体养好,面色比刚回国时好了许多。
“你回来了,你问到佩佩现在工作的研究机构了吗?”林可萱来询问慕丞出门一趟的结果。
他们计划给第一医院捐楼、给林琅就读的清大捐款外,还打算给林琅工作的研究机构捐钱,但前面两笔钱都顺利花出去了,在林琅工作机构捐款上,却面临困难。
他们来京城这么久,还不知道林琅具体在那个研究机构工作。
此外,他们也是到清大了解过,才知道林琅已经提前毕业被京城的研究院录取了。
慕丞努力收敛起情绪,摇摇头,“没有,佩佩待的研究所保密等级应该很高,我们再等合适机会吧。”
林可萱听慕丞这么说,也只能暂时放弃,她在京城原就没什么朋友,她要打听就更难了。
林可萱回画室里继续画画,绘画板上是林琅的油画,同画室里已经完成的画作上也全是林琅。
慕丞跟进来静静陪着,他无法告诉林可萱,她那次见的林琅极可能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次了。
但按林琅的说法,他们其实应该知足,林琅若没有足够的运气,极可能就跟着她姥爷姥姥一样死在小宁村了。
那个时候,他们只怕连这一面都没机会见,他们的余生也会比现在这样还要糟糕和难以挽回。
——
林家祖宅里,林琅很快就在闻昭非怀里睡着了。
闻昭非陪着林琅睡了一觉,又看林琅睡得沉,他打电话回白玉楼,告知闻鹤城他们,他和林琅在祖宅住一晚再回去。
傍晚时,林琅被哄起来吃东西和进行每日锻炼。
在被又打量几眼时,林琅朝闻昭非笑道,“放心,我没又失忆了。”
林琅理智上还是希望自己的“记忆”能够完整,但并不打算在怀着孩子时,就主动找刺激、强求着将记忆恢复。
闻昭非略略安心,他其实心里清楚,林琅情绪能整理得怎么快,主要还是她主观上知道自己怀着孩子,不愿意无意义地耗费心力在这些事情上。
林琅闻昭非在林家祖宅小住一晚,调休的第三天又回到白玉楼里陪家人们。
晚上吃饭前,闻向青又将张春妮带来家里,他们决定在寒假订婚,明年毕业时领证结婚。
张春妮上回就收到红包,这次商定具体日期,又再收了一次红包,闻鹤城坚持要给他们,闻向青和张春妮推拒不了只能再次收下。
闻鹤城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上次算是他给的,这次这是他替闻向青不负责任父母给他们的。
闻向青同闻宇轩夫妇和闻想姝在两年前的清明后,就彻底闹僵了。闻向青只承诺毕业后,每年会定期给他们基本的赡养费,此外一切都同他无关。
闻向青答应给的赡养费是法律定的,吃饱饭没问题,闻宇轩夫妇想用这笔前继续养女儿女婿是养不了什么的。
在开始追人不久,闻向青就同张春妮说明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他的父母以为他“不会生”后,就单方面放弃了他,他的妹妹也以他这个哥哥为争夺财产的假想敌,又想利用又要提防。
闻向青感觉这样的关系太累了,主动放弃了遗产继承,也不愿意再插手闻宇轩夫妇未来除基础赡养费外的任何赡养事宜。
闻向青受爷爷和闻昭非资助多年,他真心想孝顺和奉养的也只有闻鹤城这边的家人,他们婚后也只会同闻鹤城这边往来。
张春妮是知道闻向青那段时间有多惨,被救的孩子家属急于逃避责任,产生队有限的医疗条件,将刚下乡时一个开朗热情的青年搞得狼狈不堪。
但即便这样,闻向青也没有失去本心,依旧坚守做人底线,张春妮才愿意照顾他,又独自努力了半年,再追来京城给闻向青一个机会。
“……原本还想继续坚持到毕业后,也不知他同谁学的耍赖那招,”和林琅还挺投缘的张春妮主动给林琅讲起她同闻向青的事情。
“一哥确实有做不好的地方,我觉得……你们既然是相爱的,就不要浪费时间啦,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林琅为被闻向青求助过的闻昭非小小开脱一下。
但她说的也是实话,闻向青和张春妮很早前就认定了彼此,因为一些误会和一些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想法,才一再错过和耽搁。
她作为过来人,劝一句张春妮和闻向青珍惜时光外,也只能给祝福了。
“会的,”张春妮被林琅极为直白的一个“相爱”臊红了脸,但还是接受了林琅的劝话和祝福。
林琅感觉很有意思,难得有她把未婚人士说红脸的时候,继续弯着眼睛道:“以后在家里,你有什么不懂不便的,尽管问我。”
张春妮确实想和林琅闻昭非处好关系,连连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是,有什么我和向青能做的,也尽管开口。”
站在钢琴前的闻昭非和闻向青看林琅一人相谈甚欢,就没过去打扰。
闻昭非前天傍晚和晚上那样寸步不离林琅,主要还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了。
“大哥今日来学校找我了,他想让我找冬心去警告闻向东闻向北,我拒绝了,”闻向青低声同闻昭非告知一句。
他这里拒绝了,直说他同赵冬心没那样的交情,人民警察的赵冬心也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种事情。
闻向青同赵冬心的关系自然还不错,但也是真的不想帮闻向海,明明报警或自己警告就能解决的事情,闻向海却一再来找他和闻昭非,实在让他想不通。
如此,真正想被闻向海拜托的闻昭非还可能被找上,他就觉得有必要同闻昭非说一下。
闻昭非看出闻向青眼底的困惑,他沉吟着问道:“大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一胎计划的?”
闻昭非想起还在农场时,闻向海来的信件里基本都在抱怨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生子压力,好不容易怀上后,又只是一个女儿。
很长一段时间,闻家大房里的话题,一直没有离开让闻向海和王爱琴再生一个,且必须是儿子。
但近两年,闻昭非偶有同闻向海聚到一起,却不见他再提起过相关话题。
闻向青立刻意会闻昭非在说什么,“你是说大哥在外面……养一房?”
闻昭非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大哥肯定有把柄在闻向东闻向北手里,不然我想不出他为何无法自己出面解决。”
闻向青一想也觉得闻昭非的说法更合理,但猜测也终究是猜测,他们谁也没闲心思闲工夫去求证。
唯一让他们有所迟疑要不要管就是王爱琴和闻悠然,但真的将现实揭露开,受到最大伤害的也将是她们,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闻向青沉吟良久道:“我会再多注意一下……希望大哥别真的做这种事情。”
闻昭非看一眼沙发那边已经同张春妮谈起家里人喜好的林琅,眉眼稍稍放和,他又看回闻向青,将口袋里一封空白信封交给闻向青。
“先借你,什么时候有余钱再还。”
闻向青诧异了一下,又想推拒,但闻昭非已经绕过他的手,将信封塞到他的口袋里,“这是佩佩和我的意思,是要还的。”
闻向青跟着看去沙发位置的张春妮,基本算是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追他到京城里来了,他自己无所谓,却不能再委屈了张春妮。
“三年内一定还,”闻向青捏了捏信封,大抵猜到闻昭非林琅借他多少钱。
闻向青这两年投了些钱给韩威和几个同学发小,本金在去年年底就都收回来了。今年暑假又收到了可观的分红,已经够他养家,他才给张春妮求了婚。
闻昭非继续建议道:“先把房子买了,你自己还有余钱的话,可以去找夏毅掺一股。”
“好,谢谢你,也谢谢弟妹,”闻向青露出感激的笑容,他从闻昭非林琅这里学到了如何爱一个人,也从林琅这里知道真正的妹妹是何模样。
闻昭非拍拍闻向青的肩膀,轻笑道:“我们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