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身被喷成哑光质感的深灰色,在夜晚或黄昏时拥有绝佳的隐藏性。



    车门和有窗户的地方全部安装了结实的防护栏,当他们进车后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就算用斧子砍,一时半会儿也砍不开。



    车头处特别加固,并且增加冲撞结构,足以撞开大部分障碍物,并且保证大巴车本身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车顶铺满太阳能板,加上汽修店加装的行车充电系统,阳光足够强烈时,一小时就能充满三度电。



    行李舱中间用来放置了两个五百升的大水箱,加起来就是一吨,加满后他们两人可以毫无压力的使用一周。



    水箱旁边是蓄电池,可以储存五十六度电,因此哪怕天气不佳,或者充电系统出故障的情况下,他们也可以使用之前储存的电量。



    车厢内部被厚达八厘米的合金钢板截成前后两个部分,可以通过一扇小门进出。后面十平米的空间用来储放物资及陆垣特地强调的修车工具和原材料。



    如果车尾受到攻击,把小门锁上,便又是一道坚固的防线。



    前面将近十五平米是他们的生活区域,其中紧挨钢板的角落,大约两平米改成了卫生间,水管与下面行李舱中水箱连接,使用时与平日用自来水的感受没有区别。



    卫生间过来,两侧的车厢内壁上各安装了一张折叠床,睡觉的时候可以把床放下来,不用时便将它推到墙上去。



    两张床之间挂了一张帘子,勉强有点隐私空间。



    床头各有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不锈钢柜子,用来储放两人各自的杂物。



    总得来说,大巴车硬装上远远超出周安安的预期,而软装也是低到不能更低。



    机械师站在她旁边欣赏自己的作品。



    “这辆战车,堪称全世界所有男人的梦想了。别看它外形好像很粗糙,不豪华,没什么科技感,但改装用得材料都是目前能买到的最好的材料,自重十八吨,如果加上一门炮,简直可以当坦克用了!有生之年我能改装出这样一辆车,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愿望。”



    他话头一转,又说:“不过我提醒过你对象,改装了这么多项目,恐怕是没办法通过审批上路的,这个你知道吧?”



    周安安点点头。



    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末日降临前它不需要上路,等它该上路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人管这个了。



    她刷卡付了尾款,改装总共花了一百二十万,三倍的车价。



    “麻烦你们帮我联系一辆拖车,把它送到这个地方去,费用我承担。”说完她发给对方一个地址。



    这些天她也没完全闲着,一直在a市寻找合适的停车地点。



    地点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是没什么人路过,知道这辆车的人越少越好。



    二是离国道近,这样灾难爆发后他们可以马上开车从国道离开a市。



    三是面积大,改装后的车与普通车辆不一样,在正式使用之前要多多训练,熟悉车感,以免将来用的时候突发状况开不了,那就白忙活一场了。



    鉴于陆垣还在末日过不来,只能由她先练车。



    至于以后谁负责当司机,等见面后再商量。



    她成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位于郊区的工厂区边缘,之前是一家网约车公司,收购了大量的二手车用来运营。后来公司破产,所有车辆已经拉走抵债,预于是公司外面那几千平方的一大块地就空了出来,周围有围墙遮挡外人视线,目前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非常适合停放她的大巴车。



    大巴车被拖去了空地上,周安安也换到附近的酒店居住。



    离那里最近的酒店也有七八里,还不好打车。



    幸好有共享单车,于是炎热的九月份,周安安每天八点准时下楼,骑半小时车去停车处,顶着烈日练八个小时的车,中午用车里的热水泡面吃,下午五点再骑车回酒店。



    她恍惚间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再次感受到被练车支配的恐惧感。



    尽管大巴车上有空调,穿透玻璃的阳光还是将她晒黑了好几度,以至于照镜子时她都能想像到将来见面时陆垣会怎么说。



    没想到你还有非洲血统——他肯定会这么嘲笑她。



    幸好她没有考驾照的压力,只需要按照网上搜索到的教程,学会如何操控这个大家伙。



    而且以后上路,哪怕出事故,只要人没事车没事就行,不会有人追着她要赔偿。



    有时下雨,周安安也会独自在车里躺一整天。



    她买了两套被褥铺在床上,她的床是草莓纹的,陆垣的是格纹。



    卫生间里,洗漱用品她也准备了两套。



    给他买的花放在了窗边,总共三盆,一盆雏菊,一盆月季,一盆仙人掌。



    雏菊和月季她修了枝,等陆垣抵达的时候,应该正好能看到爆花。



    她马上要和一个男人同居了,而她活了二十三年,恋爱都没有谈过。



    周安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九月中旬,她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对方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架势,“你那个对象上次不是说很快就会来拜访我吗?怎么婚期都要到了,他还没有来?再这样失礼的话,咱们家可不同意这场婚事!”



    周安安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纠缠,干脆说:“没有婚事了。”



    “你们不是十月份就要结婚吗?你在胡说什么?”



    “他出轨了,我们分手了,这个婚不结了。”看了多年的言情小说派上用场。



    大伯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愣了愣,随即劝道:



    “男人嘛,出轨很正常,只要他的心还在你这里,那就不要紧。现在经济不好,条件好的男人难找,何况他还那么愿意为你花钱,你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那么较真干嘛?”



    从小到大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大伯的形象在她心目中虽然称不上高大,至少也是个该尊敬的长辈。



    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周安安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会再结婚了。”



    大伯非常失望,“你就这么固执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不跟你说了,你让你对像打电话给我,他也是男人,会懂得我的用心良苦。”



    “我现在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想要自己去找吧。还有……”



    周安安顿了顿,决定尽自己对亲戚的最后一份责任,不管对方信不信,至少她不会愧疚。



    “你与其花时间在我们身上,不如多跟老婆孩子相处,多囤点粮食,等灾难降临后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大伯听得糊里糊涂,“灾难降临?什么灾难?我看你就是想转移话题!”



    周安安撇撇嘴,直接挂断电话,顺手将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她点开与陆垣的对话框:刚刚大伯找我了,你猜他说什么。



    等了半小时,对方也没回复,而上一条消息还是两天前的。



    最近陆垣很奇怪,聊天的频率明显降低,就算有时和他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也只是简短地回复几句,不像之前似的长篇大论。



    他该不会反悔了,不想和她组队了吧?



    周安安憋了好些天,今天憋不住了,决定无论如何问个清楚,于是直接打视频过去。



    对方一直没有接,她打算挂掉过会儿再打的时候,突然接通了。



    屏幕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周安安困惑地叫道:“陆垣?是你吗?”



    “咳咳……”



    男人沙哑且虚弱的咳嗽声响起,歇了会儿才问:“有什么事吗?”



    她听着感觉不对劲,“你生病了?”



    “没有,只是……状态不太好。”



    他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安安听着揪心,感觉他咳得像下一秒就要躺进棺材里似的。



    “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陆垣这才说道:“前段时间出去找食物,受了点伤。”



    “什么伤?严不严重?该不会被丧尸咬了吧!你要变异了吗?”



    周安安问了一大串,他失笑道:“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好?”



    她从未见过他脆弱的样子,现在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你千万别出事啊!”



    陆垣问:“你是怕我会死,还是怕以后一个人面对末日?”



    周安安如实道:“都怕。”



    陆垣轻轻笑了声,“放心吧,我不会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去找你。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不联系了,你专心练车。末日降临后你在车里等我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见到我,你就走吧。记住,一旦发现任何异常,马上就去车里躲起来。”



    她听着听着,鼻子开始发酸,仿佛在做生死离别似的,问:“我走去哪儿?”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有这辆车在,你的生存难度会比别人低不少。”



    “我不走,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在车里等。”周安安固执地说。



    陆垣叹了口气。



    “你们不是有基地吗?基地里其他人呢?他们都不管你?”她问。



    陆垣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



    “小时候我看那些末日降临前的电影,真向往那个世界……有鸟语花香,有高楼大厦,人们可以幸福的上班上学,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我出生就在基地,这辈子没有拥有过家,和家人生活在那个世界一定很幸福吧?真想亲眼去看看啊……”



    周安安在他梦想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三年,父母死后从未感到幸福过。



    她曾经忽略的、厌恶的,是陆垣做梦都得不到的。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我给你买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