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颜无言。
她目光游弋,避开君涧清的眼睛,低言:“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似乎听到君涧清轻轻笑了。
不是那种无声的浅笑,而是裹夹着愉悦的低笑,轻轻哑哑,有一点撩人。
程颜抬起头时,对方已经止住,唯有唇角上扬的弧度,彰显着刚才不是她的错觉。
气质一向高不可攀的女人,变得似乎平易近人了一点。
只有一点。
朱婧然从车盘底下钻出来,脸上蹭了点灰,她毫不在意地用袖子往上推了推妨碍视线的碎发,看着轮椅上的女人:“您的车已经修好了。”
司机上车检查,成功启动,确实没有问题了。
君涧清颔首,那些对着程颜才露出的温和尽数被收起。
“谢谢。”
即使是说着感谢的话,态度依然矜贵且疏离。
朱婧然取下手套,看了一眼她旁边站着的程颜,说:“应该的。”
她从兜里掏出收款码,让走过来的保镖扫。
显示到账成功后,朱婧然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我该走了。”君涧清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程颜身上。
接收到信号,程颜伸出手,支棱着小幅度挥了挥,头微微歪,看着君涧清,“那……再见?”
有一瞬间,君涧清被她的动作可爱到了。
她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下喉结。
旁边的朱婧然看到了,转过头,无声地笑。
君涧清藏下眼底的浮动,含着一丝无奈开口:“今天似乎是工作日?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啊,原来是这样。
程颜收回自己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了,我——”
“——学妹。”
熟悉的、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
程颜和朱婧然下意识闻声看去。
听到这道声音,君涧清一瞬间攥紧掌下的扶手。
“学姐,你怎么过来了?”程颜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走过来的人问。
她和轮椅上女人的距离被拉远。
夜风透过间隙轻起,吹动程颜的衣角,轻柔的布料从她手背上摩挲而过,不作一丝停留。
目光落在飞走的衣角,君涧清眼底骤冷。
“我看你们还没回来,过来看一看。”陈舒华说,她看着朱婧然拎着工具箱像是结束的样子,“已经修好了吗?”
朱婧然:“刚结束。车子抛锚了,小零件有点问题,换一个就好了。”
“等的急么?”程颜问。
陈舒华莞尔笑:“不急。”
两个人若无旁人地讲话,气氛和洽温柔。
君涧清骤然出声:“该走了。”
谈话被打断,程颜和陈舒华一起回头,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君涧清身后,两个人似乎要走了。
陈舒华猛然看到她出现,没有控制住表情,脸上充满震惊:“君、君姨,您也在啊?”
她看了看旁边的黑色迈巴赫,又看了看朱婧然,“原来是您的车抛锚了。”
君涧清目光沉沉,冷淡道:“嗯。”
“……”
察觉到这种冷漠,陈舒华有些不知所措。
在没认识君涧清之前,她畏惧君氏掌权人。但是自从当初的生日宴会上见到君涧清后,对方态度温和,还让她改口,陈舒华的畏惧不知不觉消减了些。
之后的偶遇,君姨也没有表现出极强的压迫感,她险些忘记当初独自面对她时的拘谨和窘迫了。
程颜迅速接过话题,再次伸出手挥了挥,唇边带笑:“您要走了?刚刚谢谢君姨的好心提议,我待会儿坐学姐的车回去就好了,就不让您绕路了。拜拜,君姨。”
君涧清深深地看她一眼,“再见。”
程颜看到轮椅被推到车门旁边,保镖站在打开的车门边,抬臂静候,上面坐着的女人站起来,弯着腰抬脚进去,而后车门被合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君涧清站起来的样子。
那双挺括西装裤下的腿,笔直修长。
好长的一双腿。
坐着的时候不显,但站起来的时候,格外吸睛。
有点遗憾这双腿出现的时间太短。
陈舒华一直在旁边目睹程颜和君涧清的交谈,心中的忐忑不安稍微消失了点,等君涧清上车后,才说:“君总的气势很强大。”
程颜回神:“你怎么不叫她之前的称呼了。”
陈舒华抿唇,嗫嚅了两下,说:“总觉得,不太合适……”
万一君总只是客气呢?她是不是一直当真了?
想到刚才君总那双冷淡幽静的双眸,陈舒华纠结万分。
车未走远,朱婧然收回眼底的若有所思,拍了拍程颜,又对陈舒华笑的灿烂:“管它什么称呼呢?客户已经走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啊,刚刚身上粘了点灰,我回去洗个澡去。剩下的时间交给你们了!”
—
迈巴赫内部,一片寂静。
君涧清盯着后视镜,面覆寒霜,幽深的眸将三人互动的画面尽收眼底,直到距离被拉远,什么也看不清。
那个穿着修车服的女孩是程颜的朋友。
她沉思,机场的见闻告诉她,二人应当是关系很好的好友。
可是眼下,程颜的好友却和陈舒华笑谈。
程颜已经把陈舒华拉入她的好友圈。
想到这代表的意义,还有刚才,陈舒华一出现就吸引走程颜的全部注意力,君涧清面无表情地坐在后排,像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几分钟后,她打了个电话。
“给我调查一下兴华食品的近况,明天十二点之前送过来。”
“是,君总。”
交代完事情,君涧清将手机扔到旁边的真皮坐垫上,合上眼睛,似乎是在休憩。
忽然,她垂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动。
像是在挽留翩飞的衣角。
可空气扇动,终不过是一场空。
半响,君涧清睁开眼眸,虚握的手掌收紧,好似抓住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她垂下的长睫遮掩住一切浮动的心绪,不留一丝痕迹。
不过是一个长得合她心意的女人。
她想。
实在有兴趣,得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