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新家的建设没有劳动外公, 小情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天马行空地安排规划着。
陆长川经过,陆长川欲言又止。
需要的建筑材料很快送到了家门口, 因为是远道而来的商户, 在得知他们有烟有酒后,果断放弃了粮食交易,把家里摆在明面上的烟酒消耗一空。
有好事的村人过来一看,见到烟酒也没怎么意外,毕竟他们这一家子, 就陆长川喝点儿小酒,最近还听说在戒酒, 能拿出这些东西换水泥砖头不稀奇。
因而他们的好奇一转, 落到了买这些东西的缘由上。
陆长川也没有隐藏的意思, 笑呵呵道:“罗勉的屋子不是被地震震塌了嘛,这孩子死心眼, 部队帮忙建设的时候说不用,现在小两口想过二人世界了,不就只能自己动手?”
好奇过来的村人们哈哈笑, 说着罗勉就是表面机灵,其实也是个不懂事的娃儿, 要陆长川这个老人多管管。
陆长川也不反驳,乐呵呵地道:“哎呀,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不出格,上点当最好, 这样才能成长起来呢!”
坐着喝茶的人闻言觉得也有道理,吐槽起自家孩子做得不靠谱事情来。
俞少宁和罗勉听了一耳朵, 躲山上去了。
虽然现在院子里坐了不少人没办法用空间运东西,但修房子的事情已经可以开始忙活了。
首先就是要划好地方打地基。
山上的坪地很宽阔,但之前也没想着修房子,避开旧房废墟后,就只能往左边修,偏偏不远处就是才竣工不久的水塘,鸡鸭鹅羊都往那儿凑,脏得厉害。
俞少宁经过都是绕路走的,实在不乐意房子修这。
看他这样抗拒,罗勉想了下,牵着人往松树林走。
松树林很是平整,但并不大,还有三分之一是别人家的,当初为了省去争端,他们修围墙的时候把分界碑都修在了围墙外头。不过这种不大是相对的,如果只是修建他们两人居住的房子,这松树林就绰绰有余了。
罗勉把房子的位置定在松树林靠近山路的位置,估摸了下道:“修在这里要砍的树最少,回头从这儿挖个台阶铺上去,或者从那边铺长一点儿,直接连接回家的路。”
松树林扛过了夏季的烈阳,郁郁葱葱地矗立着,脑海中构思的房屋图顿时变成了童话木屋的模样。
俞少宁有些心动,但是……“这里蚊子会不会太多了?”
他拍走又一只飞过来的黑白花蚊子,对未来忧心忡忡,这地界儿本来就多蚊虫,他们再往林子里一住,以后每天和蚊子蜈蚣斗智斗勇吗?
俞少宁觉得自己不行。
听外公说,他刚下乡知青那两年,还经常被爬到床上的虫子吓醒。
大部分时候是无毒的,吓一跳也就过去了,有次一只红头蜈蚣都爬到脸上来了,愣是给当时年轻气盛的外公吓晕过去,还是其余知青一直没看见他出来,进来喊时发现的。
再醒来时那只蜈蚣已经不见了,但能让如今七老八十的外公记忆犹新,显然这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如今,这阴影传承到了俞少宁身上。
见他时真的害怕,罗勉忍了忍,没忍住笑意。
俞少宁回头,用力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以后都别怕啊!”
“咳。”罗勉用力压住笑意,道:“不是有很多那种驱蛇驱虫的草药吗?咱们围着房子围一圈花坛,什么都不种,就种那些虫蛇的草药好不好?”
俞少宁迟疑片刻,再度申请,“墙壁和屋顶也要!”
“哈哈……好,都弄上。”罗勉没忍住泄出笑音,在俞少宁的瞪视中咽回去,满口答应。
反正是他俩的房子,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
“哗——”
树叶摩擦的声音响起,田里的人不由抬起头看去,只见一颗颗松树倒翻。
不知情的人问了几句,得知是陆家两孩子在修房子,又低下头去忙活,没再关注那边。
现在的情况,他们家估摸着也没粮请人干活,闲聊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还是先把地里的秧苗仔细检查呵护一遍要紧。
足足砍了七棵松树,罗勉站在高处看了下空地范围,琢磨着差不多了,跳下来招呼俞少宁下山。
他们预想的不错,回到家里时,和外公聊天的人已经走了,俞少宁把院子里的水泥砖头收进空间里,罗勉一手蓄电池一手电锯就往山上走。
俞少宁开心地和外公挥挥手,“我们上去忙活啦!”
说完,转身跟上罗勉。
陆长川笑着摇摇头,在厨房里慢悠悠打发时间。
回到山上,罗勉先打开了电锯,电池里还有些电,他朝着砍下来的松树而去。
这些松树刚种下的时候被刻意修剪过几年,很长一段树干都没有分支,长得笔直笔直的,罗勉选了根粗细合适的切割开喊俞少宁:“宁宁,你把这根放院子里晒晒,回头拿来做房梁。”
俞少宁闻言,从角落里探出头来,小跑到松木旁边一伸手,就把东西收进空间了,随即脚步轻快地下山去。
房梁木被砍下来后,需要去皮处理,以前的处理方式就两种,浸水或者刷油,后来社会进步替换成了防腐剂。也就是说,不管社会如何更替,房梁木都需要仔细处理才能制成。
这一点,俞少宁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把木头往院子里一放,就准备重回山上捡松塔。
那些松塔看着丑巴巴营养不良的,剥开一看,里面的松子看着分外饱满漂亮,俞少宁想多捡些做零食。
陆长川看人就要跑,连忙喊住人:“这木头干嘛的?”
“勉哥说要做房梁。”俞少宁头也不回,“我上去捡松塔啦,外公再见~”
陆长川:……
看着晒坪里的松树树干,陆长川叹息一声,上到阁楼找需要的工具。
·
俞少宁去而复返得很快,身影在树林里飘来飘去的,没有多久就捧了一小堆松塔,他也不放到空间,找出个背篓堆放进去,看着收获满满。
罗勉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心思微动:“要不要我爬上去给你摘点下来?”
以往这松树也不怎么长松塔,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受地震影响,抬头随意一看就能找到松塔的痕迹,也怪不得能吸引来松鼠居住。
俞少宁摆摆手:“不要了,我就捡着好玩儿。”
他也不会弄这个,树上长的还是由大自然分配吧,他就浪费自己捡的这些。
罗勉闻言也没有强求,继续分割砍倒的松树。
说起来松针是极好的熏腊肉的材料,现在都十月末了,熏腊肉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罗勉拖着松树枝丢到草坪里,放任太阳暴晒。
俞少宁捡着松塔,见一棵棵松树被切割好,顺手用空间收拢树干,和那些松针枝丫一起丢到了草坪里。
罗勉干活再利落,俞少宁的空间再方便,人力都是有极限的,天色将黑时,地上才挖好地基坑。
俞少宁拉着还想干活的罗勉要下山,没走两步,想起空间里的钢筋水泥还有砖头,脚步一刹,跑回去把东西从空间清除出来-
有了建房重任压在身上,就好像有了目标。
家里的琐事被外公接手,俞少宁跟着罗勉天天往山上跑,他倒也不用干什么活,大部分时候都蹲在一处和水泥,给罗勉运水泥。
有空间在手,这活计舒坦得让俞少宁心虚,偏偏罗勉振振有词:“这些都是费力气的活,你已经帮我分担很多了!”
俞少宁茫然侧头:是这样吗?
面对老婆的不自信,罗勉天天在他耳边洗脑,变着法儿地夸他。
虽然内容有些夸大,但并不全是虚言。俞少宁确实帮了罗勉很多忙,像是运送砖石、水泥这些事,都是些耗费时间和力气的事情,有青年在旁边支援忙活,罗勉才能全身心落在建设他们的小家上。
地基打好之后需要晾晒几天,罗勉趁着这个时间,把山上的松木分割成薄厚相同的木板。
俞少宁就负责把木头从山上运回家,再把木板运回山上。
他不太理解弄这些木板的意义,忙活了大半天,才凑到停下来休息的罗勉身边,“弄那么多木板干什么啊?”
罗勉给他解释:“屋顶房梁弄好后,要先用木板打一层架子才能上瓦。而且咱们家不是修在树林里嘛,我想着弄好后,里外都再打一层木板墙,看着会更加融入自然。”
就像俞少宁心动时想象的童话木屋。
·
想要达到想象中的效果是个难题。
首先第一个,火墙与地暖。
这两样的基础原理,哪怕中学生都能过来说上两句,但真正上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何布置烟道最保暖,效率最高?如何安排火炕、火墙和地暖的烟道口,这三者是可以融到一处,还是必须分开安置?分开安置的话,又要怎么弄?
地基打好的第三天,一家三口拿着本子写写画画,吵了一整天,得出来的答案依旧稀里糊涂。
最后还是建设主力一拍手:“先干!”
这事就不是能讨论明白的,真要讨论清楚再动手,明年的冬天都过去了。
俞少宁和外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妥协。
三者结合在一起不好弄懂,一家人干脆就分开,火墙和火炕都是立着的,之后一起折腾,先把地暖给研究出来。
老式地暖分烟道和水道,如今水道是不能了,他们搞不到那么多管子,只能走烟道。
烟嘛,轻飘飘的到处飞。
先在地面上铺一层水泥,贴上一层砖石后,再糊一层水泥,然后围着这一层地面,足足铺了三层砖,每一层的间隔都有五厘米,被他们往里倒入水泥填满。
地面水泥干好后,才在上面堆砌烟道。
先是‘s’字形,然后错开在铺好的地方开口。一家三口琢磨着应该差不多了,把花时间筛出来的大颗沙子倒进去铺平,又把喝出来的啤酒瓶碎片分散撒入,然后就可以封层了!
封层……
三人在家研究了一遍,最终选择求助部队。
听到来意,战士挠挠头,“你们要铝板干什么?”
“家里在弄烟道,想着铝板导热效果好些,所以来问问。”罗勉实诚道。
“哦,这样啊。”战士想了下,“我记得是有的,但不知道有多少,你们先登记个数量,回头我问问。哦,对了,铝板是公家的,你们要的话得拿粮食换,能接受吗?”
俞少宁从罗勉身后探头,“没问题,我们要的也不多。”
房子就分了四个空间,总面积并不大,而占地面积最大的厨房,是不铺地暖的,需要的铝板就更少了。
听他这么说,战士点点头,看罗勉登记好了,这才道:“明天就可以给你们准确消息,不过东西价格不便宜,你们确定要了我再联系上面送过来。”
罗勉点头表示知道了,放下笔,自然而然地牵住俞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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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事情一大堆,和战士沟通好铝板的问题,就回家了。
路上,有人声音亲昵:“少宁。”
俞少宁跟着罗勉转身,站在身后的正是好久不见的宋岩柏,想起之前罗勉说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偏头看过去。
宋岩柏嘴角的笑意一僵,眼神冰冷地落到罗勉身上。
罗勉面不改色,“原来是宋先生啊,你住在这附近吗?”
见他情绪还好,俞少宁这才看向宋岩柏,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好奇。
宋岩柏依旧面带笑意,轻轻一点头道:“就在这边下去没多远,才安定下来,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
住址这种事,在村子里是瞒不住的,罗勉随意指了指,道:“家里事多忙不过来,就不请你过去喝茶了。”
看他这严防死守的样子,宋岩柏眼神闪了闪,忽然笑道:“理解理解。说起来,上次那个男人还有来找少宁你的麻烦吗?”
这话来得突然,俞少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岩柏说的,是那个挑拨他和罗勉关系的矮小男,想起那次的事情,俞少宁心中不由蹙眉。
这人能将矮小男带走,说明本身在部队里是有影响力的,而能及时发现他们遇到的麻烦,就代表宋岩柏有在关注他们。
俞少宁心生烦躁,碍于对方的情况不好得罪,他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与善意来:“原来是宋先生帮的忙,实在是太感谢了。勉哥回来时和我说起,我们还说得想办法问到好好感谢一二呢!只可惜后来事忙,一来二去的竟然给忘了。”
他长得精致柔软,不知情的人一看,只会觉得他是个性情天真的温室花朵,如今表现出来的惊讶与善意十分恰到好处,宋岩柏看得越发心痒,只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哄骗回家。
不过美人往往是有特权的。现在俞少宁和罗勉感情好,他也没必要上赶着做恶人,只消再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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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告别宋岩柏,俞少宁绷着演戏的弦松了松。
回到家里,两人又上了山。
烟道还需要等铝板到才能继续收拾,但也不代表就能休息了,他们需要趁着这个时间,把厨房的地面收拾出来。
俞少宁正想着要干的活计,忽然被罗勉推到树上,惊呼声全然被堵在唇齿之间,这个吻又凶又急,他手下本能地回转抱住罗勉的头,却没有任何心力推拒对方。
过了良久,亲吻平息。
罗勉抵着他的额头,一双眼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声音委屈:
“你朝他笑了。”
第七十二章 (二更)
笑不是什么大事, 主要问题出在对象上。
俞少宁抱着男人的脑袋亲一下哄一句,才让他把那点不开心丢下。
至于对宋岩柏的忌惮,两人谁都没有提起,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们不过一介于乱世中挣扎的弱民,也不可能和对方对上,只能尽量规避。
实在不行,俞少宁手上有空间,他们随时可以带着全部身家离开, 任宋岩柏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过来。
铝板第三天送了过来,两人顺带儿又定了一批窗户和门板。
负责交易的战士笑得乐开了花。
愿意像他们家一样用粮食买东西的人家可不多, 打好关系后, 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回去给兄弟们添口饭呢!
因而他透露道:“路通了, 过得就没之前那么抠搜了,这修房子要不少东西吧?”
闻言, 罗勉心中一动。
他们之前买的那些泥沙砖头确实不少,但他们第一次弄这种古老的取暖设置,很多地方都要多弄点材料才能以防万一, 买的那些实在是不够用的。
听战士这话……罗勉笑道:“可不是要不少,就是没地方买, 正发愁呢。”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的意动。
眼见着他们又开始商量新的购物单了, 俞少宁摸着爬上大腿的小猫, 忽然问道:“你们收蛋吗?”
闻言,战士和罗勉都是一愣。
蛋这东西, 在乡下还真不缺。
山村里,大部分人家的鸡鸭鹅都有比较宽敞的活动地, 地震来时一只只跑得比人快多了,因此地震结束,这些家禽就是每家每户最重要的财产。
正因为都有,才没人想着用蛋交易。
但部队不一样,他们人多消耗大,就算收取了一批已经没有主人的家禽,也依旧缺少这些。
战士只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满口道:“收,当然收。不过这定价之前没有商量过,可能得等我回去问问。”
罗勉只一瞬就明白俞少宁的意思,笑道:“那没问题,咱们家的鸡鸭鹅不少,这蛋都省着呢,要是能替换掉粮食也是多留口吃的在手里。”
战士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说好加购的物资,战士就离开了,罗勉关上院门转身,见俞少宁已经将铝板收进空间,笑着去拉他的手,“走吧,上山。”
俞少宁应了声,却是先转身跑到走廊前,将怀里勾他衣服的小不点给放了下去。
“喵呜!喵呜!!喵!!!”
小不点在身后喊得伤心欲绝,俞少宁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是推着罗勉上的山。
陆长川从客厅出来,抱起小猫抱进怀里捋了捋,“他们要去干活啦,乖乖不闹哦。”
小不点委委屈屈地扒着老人家,咪呜咪呜像是在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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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买的铝板还送了螺钉和封口灰,罗勉研究了会儿,先在边缘钉上两块铝板。
看着还挺严密的,用封口灰仔细填好缝隙,罗勉蹲着打光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哪里出现渗漏现象,这才继续铺铝板。
他在这边忙活铝板,俞少宁坐在沙堆边,拿着个筛子筛砂砾。
铝板上面他们还是要铺地板的,但又怕地暖温度过高,把木地板搞出问题来,商量过后他们决定再铺一层砂砾。
忙忙碌碌,碌碌又忙忙。
一天结束倒是把之后的准备工作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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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忙碌,晚上就睡得沉。
第二天天色方明,两人就起了床,罗勉趁着俞少宁做早饭的时间上山,在地暖火道口点了些没有晒干的松枝。
烟雾很快缥缈起来,下山吃过饭,罗勉拿着农具去了地里,俞少宁则是上山检查烟道是否走烟。
地里这么多天没去打理,已经长出来不少杂草,混在粮食中只看见一片绿油油,罗勉弯着腰,动作麻利地拔草,顺带检查一下粮食长势。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距离俞少宁说的寒冬不远,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修房子的速度得加快了。
地里的杂草收拾到中午才弄完,罗勉把草叶塞进带来的麻袋中,带回去给家禽和羊吃,回到家俞少宁也有好消息,他们家的地暖效果还行,没有出现漏烟的情况。
承重柱之前就弄好了,下午把表面的木板敲掉就可以开始砌墙,因着是要做火墙,火炕得一起盘出来,有了地暖的经验在,应该也会轻松些许。
午饭后照旧只休息半个小时,两人就戴着草帽上了山。
从和水泥开始,俞少宁将砖头转移到房屋附近,方便罗勉拿去,都安排好后,把罗勉装满水泥的泥桶收进空间避免干涸。
在砌墙之前要先固定框架,俞少宁扶着梯子给他递木条,一根根木条很快就把楼顶搭出模样来。
这些木条一根根都有手腕粗,罗勉站在梯子上扯了扯,估摸着承重合适,趁着俞少宁一个不注意翻身而上。
俞少宁抬头就看见这一幕,心脏刹那间停顿,怕吓到罗勉出意外,惊呼在出口时声调猛降:“你翻上去干什么?摔下来怎么办?”
罗勉沿着几根木杆走到承重柱上,安抚老婆:“没事,我经常走,有经验了。”
闻言,俞少宁有一瞬眼前发黑。
他很快就意识到罗勉说的经常走指的是什么时候,但哪怕知道这人走过很多次不用担心,心脏跳动的速度依旧不受控制。
罗勉有些担心地弯腰看去,“宁宁?你还好吗?”
“没事。”俞少宁深呼吸一口气,思绪一转就知道男人现在上去是要干什么,从空间里取出木板往他能够到的地方放,“你在上面小心点,别管我,注意脚下。”
见他这么担心,罗勉一口答应,“放心吧!”
木板是封在木条框架内的,将承重柱紧裹在其中,弄好木板后,罗勉先往里灌了一层水泥,等回头干了再放入钢筋继续浇灌。将缠着木条的麻线挂好垂落,又顺着要弄的墙面装好水平线,就可以修墙面了。
……
修房子的事情,俞少宁是一知半解。
他每天跟着罗勉上山,除了帮忙运送各种东西外,就是拿着本子写写画画,勾勒未来的家。
打定主意要提高速度的罗勉干活十分卖力,连带着俞少宁运送东西的次数也变多起来。先前想要所有墙面都弄成火墙的想法到底没能实施,他们能掌握的技术实在是纸上谈兵,能弄出一面火墙就很不错了。
考虑到卧室已经有了火坑,最终火墙还是和其分开,安装在了客厅的位置,火炕倒是因为卧室位置和地暖口挺近,分都分成三个烧火口了,罗勉干脆就地搭建了三个灶台。
比起不熟悉的火炕火墙,灶台弄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罗勉弄着弄着,对火炕又有了些想法,将封口给拆掉在里面糊了一层掺着稻草梗的泥巴,支撑的柱子也重新安排了一遍,看着挺像模像样的。
至于用……
只能说不冒烟,剩下的全部未知。
火炕火墙两大难题完成,房子修建的速度再次突破,让原以为先前就是极限的俞少宁惊讶不已。
以前只知道罗勉体力和饭量是成正比的,直到现在真正看着男人忙活起一个工程来,才明白这样的正比有多夸张。这样的本事,就算没有他的空间辅助,罗勉也不会过什么苦日子。
房子封顶那天早上下了点小雨,不过等一家人吃完饭上山时,太阳已经穿破云层,天边挂着轻纱般的彩虹。
陆长川笑着感慨:“是个好日子。”
封顶前要上梁,这个事本来要多人配合才行,不过有俞少宁在,就省了那许多麻烦。
他被罗勉扶着,小心站稳,伸出手再次确定:“从这放吗?”
罗勉笑意低沉:“是,放吧。”
随着他的肯定,被陆外公细心处理多日的横梁落下,俞少宁下意识收回手,生怕墙面撑不住这根大木头。
他想象中的场景当然是没有出现的,罗勉扶着人从一根根梁木转移到梯子上,看着人离开后,才开始准备封顶。
先将横梁固定在三面墙面上,然后将其余支梁与其固定,搭在旁边的防水布被罗勉铺开,钉子固定好,再在上面铺上一层隔热防水垫,最后安装瓦片。
在屋顶上忙碌总要危险些,祖孙俩就在下面守着,罗勉也不敢怕吓着人,动作间收敛不少,也就导致这个顶封了大半天。
同样的,慢工出细活,这顶封的罗勉分外满意。
剩下的就是装修了。
罗勉算着时间还来得及,开始装门窗。
他和俞少宁忙碌着,陆长川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一遍。
小年轻修房子不要求堂屋,于是卧室和客厅并行,从厨房这边进入客厅,正对面就是宽大的浴厕,卧室门开在靠厕所所在些许,炕床在右手边靠着厨房,窗户很大却都在这左手边。
陆长川摸着下巴看了看这个卧室布局,没有搞懂两人要在这里面安排什么,从卧室出来,客厅大门正对着树荫茂密处,即将修建的台阶也在客厅视野范围内。
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两人打算怎么装修。
陆长川没有指导的意思,看过一圈后,就又背着手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迈入十一月中旬,距离大降温还有二十多天。
俞少宁原本打算把地里的菜蔬粮食收回来的,被罗勉和陆长川制止了,他们制止的话语也很简单:别人问起的时候要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他知道大降温的事,怎么解释他们能掐准时间收完粮食?往更深处想,如果最后其余人的粮蔬都废在了地里,他们却提前收获了,该如何面对诡谲莫测的人心?
安静的日子过久了,俞少宁的警惕心也在被腐蚀,这话问得他后背生出一身冷汗。
罗勉顺着俞少宁的后背,安抚道:“大降温后再去收也来得及,最多就是不那么好吃,总不会一下子就冻坏的。乖啊,不担心。”
俞少宁回忆起前世的大降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家里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既然不能收粮,俞少宁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房子装修上,每天跟着罗勉一起忙活。
陆长川时不时站在走廊上眺望一下田地,常常伴随着叹息转身,提着锄头往菜地里去,算着采摘这些地方蔬菜的时间,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道理他都懂,但看着粮食将要面对的未来,又实在无法释怀。
他沉默地干着活让自己短暂遗忘这些事,在罗勉和俞少宁回来时,将所有的忧愁掩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他们跟着担心。
毕竟决定是绝不可能更改的,他这些情绪暴露出来,也只能连带着一家人心中不快。
“难啊……难啊……”
“这日子……”-
罗勉忙着钉木板的时候,俞少宁就拿着水泥和砖头,围着家里慢吞吞地砌了一圈花坛。
他是生手,花坛被砌得乱七八糟,唯一能夸的,大概就一句:“该有的都有了。”
看看钉上木板后越发漂亮的房子,再看看手下丑陋的花坛,俞少宁找了块废木板比好大小后,拿着去给花坛切需要的木板。
这个他勉强算得上熟手,木板都是罗勉开好槽的,拼装起来也简单,俞少宁抱着一大堆木板回到花坛边,一手锤子一手钉子,哒哒哒地就忙活开了。
长相精致,皮肤白皙的青年蹲在地上,显得小小一个,偏偏动作笨拙,一块木板都要盯上好久。
每次罗勉回头看见这一幕,都有种看小孩子过家家的既视感。
他摸了摸鼻子,把这想法尽皆压下。
罗勉把屋子外墙钉好时,俞少宁的花坛才进行到一半,罗勉将地面铺好时,俞少宁开始钉装饰封边。
等到花坛竣工,家里的墙面装修已经弄完大半。
俞少宁开始研究墙面和屋顶要怎么种去驱虫草。
最后这些事情还是落到了罗勉手上,男人蹲在地上拿着木板笔画了下,就弄出了大小合适的花坛,底部弄出沥水孔,将一个个木质小花坛装到门窗上方两侧,几个窗台也被他延伸出来窄窄的花坛,屋顶就更简单了,上去钉木板时顺带就安排好了地方。
·
从新房子所在回家要绕上一大段路,不方便不说,遇到事回家容易来不及。
因此在寒冬到来之前,比起精装房子,他们更需要的是修路。从屋门口到回家的主路,修好后来回不会超过十分钟。
直线最短,但往往直线最难达成。
从屋门口到上山主路,中间有一条大概一米多宽的涧谷,也就是说……他们要修小桥。
活是不会的,办法是现场研究的。
罗勉……是特别能干的!
看着小桥完工,俞少宁恍惚得很,他是讨了个对象回家,不是讨了个全能工人吧?
陆长川早就知道两人在琢磨弄桥的事,今儿闲来无事上山一看,再仔细一研究,跟着外孙一起陷入沉默。
罗勉不解地看了眼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俞少宁眨眨眼,很快回神,开心地凑到罗勉身边:“勉哥你也太厉害了叭,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罗勉抱住热情的媳妇,想了下,哈哈笑道:“大概是因为一通百通?”
反正都是那么点材料,那么些基础原理,不难森*晚*整*理啊!
俞少宁本来还在惊叹,看罗勉这得意的样子,不由捏住他的嘴,“你这话和别人说,得被嘲笑王婆卖瓜的哈哈。”
罗勉才不在意呢,含糊挤出三个字:“管他呢!”
小桥弄好,剩下的只要是地面起伏陡峭的问题,挖平后铺水泥的事,俞少宁都能帮上把手,很快就把路修出了雏形。
到这,距离寒冬还剩三天。
第七十三章
寒冬乍临是什么景象?
这个问题哪怕是在很多很多年后, 俞少宁也能详细地描述出来。
深秋的夜晚起了薄雾,在月光的照耀下尚算清明。
冷意是忽然间察觉到的,站在宽敞处眺望而去, 能看见寒流如有实质一般翻卷而来, 所过之处尽皆附上一层寒霜,流淌的水源缓缓冻结,那瞬间世界静寂。
那样强烈的寒意让人从骨子里冒出恐惧来,行动迟钝间寒流已经近在咫尺,生命一条条地销声匿迹, 只留下一具具僵直的身体-
距离寒冬到来只有三天,两个人都没再出门忙碌。
前世在废墟之中求生, 俞少宁对日期的感知并不清晰, 他只能大概估计到是这几天, 具体日子是不知道的。
虽说可以肯定寒冬降临时是夜晚,但重来一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万一这次转移到了白天,外公一个人在家实在是不安全。
两人不止自己不出门,还把山上放养的家禽和羊关回了院子里, 四只狗也不让它们一直在山上疯跑了。
在这样的等待中,时间过得好像特别缓慢, 俞少宁恍惚只觉得熟悉。
是该熟悉的,他等待地震到来时也是这样的心态, 有所不同的是, 如今和他一起担忧的还有两个人。
时间慢悠悠地过,在第三天的夜晚, 俞少宁第一次点燃了锅炉。
罗勉擦着额头上的汗,“宁宁, 没必要烧这么早吧。”
寒流来了再烧应该也来得及?
俞少宁往里放好煤炭,道:“这个东西热起来需要时间,寒流刚到那一会儿,是烧不起火来的。”
外界的温度太低,火焰无法燃烧开来。
等到那个时候再烧,他们至少要冻上两个小时。俞少宁和罗勉能抗这两个小时的低温,外公年纪大了可扛不住。
罗勉闻言抹了把脸,转而道:“那我去把空调开开?”
俞少宁也热,闻言点点头,“开吧。”
陆长川看着两孩子忙活,笑话他们:“烧着锅炉开空调,这也就你们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有这个条件呢。”
俞少宁笑着坐下。
空调冷风吹到身上,勉强抵消了暖气片带来的热意,他舒爽地喟叹一声,坐在沙发上剥石榴。
罗勉顺道把他们房间里的空调开了,出来往俞少宁身边一坐,顺手拿走了他手中的石榴,粗壮有力德手指意外灵活,两三下就将石榴籽给剥了出来放到俞少宁手里。
陆长川有些看不过眼,“小勉你别太娇惯他,吃个水果还要你弄。”
俞少宁不开心噘嘴,贴着罗勉把自己藏起来。
罗勉动作不停,道:“外公您还说我呢,外婆在的时候,您不也是什么都送到她老人家手里?”
陆长川:……
陆长川有心想说那不一样,但心里咂摸一遍,遗憾发现好像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媳妇他宠着,宁宁虽然是男的,但一看就是那什么,罗勉宠着好像也对。
俞少宁并不知道他的属性已经暴露,闻言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外公。
外婆去的早,他和老人家见面的次数,实在是能够估算过来,倒是第一次知道两位长辈的相处模式。
见俞少宁好奇,陆长川不由回忆起离世多年的爱人,声音轻缓地说起他们过去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下乡知青都是城里的文化人,初入农村,看什么都觉得脏觉得粗俗,但俞少宁外婆不一样,她们姊妹俩是山村里少有的读书女性,读到初中后才碍于高中距离太远没能去。
但即使这样,李芷相也十分好学,时常在农闲期间捧着书研读,乡野杂谈也好、技术教导也罢,她都读得很专心。
陆长川就是在彼此几次借还书籍时动的心。
……
听完外公外婆过去的恋爱史,俞少宁撑着下巴:“好浪漫啊。”
不像他和罗勉,跟玩儿似的,一下子就在一起了。
看出俞少宁未出口的意思,罗勉额头青筋一跳,扯了扯老婆嫩呼呼的脸颊,用实际行动表达不开心。
俞少宁笑嘻嘻地倒进他怀里。
“可不浪漫哦。”陆长川摇摇头,“那个时候男女间见个面都被嚼舌根,地里的活也比如今苦多了,见面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我到如今都不知道是怎么追到的你外婆。”
老人家话语里带着感慨,就在俞少宁和罗勉面面相觑时,他话音一转:“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你外婆这辈子从生到死,名字旁边都只会是我。”
像是墓碑。
他们这边的老人去世后,都是用小辈的名字立碑,陆长川当年愣是把俞少宁妈妈名字给删了,只剩他一人之名留在墓碑上。任性的小老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村里的笑谈-
夜渐深。
陆长川到底年纪大了,和小年轻比不得,打着哈欠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桌子上,一张冬被摆在上面。
陆长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将窗帘拉上,脱掉外衣躺到床上,没有多久就睡了过去。
罗勉上完厕所出来看了一眼,见老人睡得沉,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从厨房这边出去看了眼家禽院子。
这边将简陋的木制笼修建成水泥屋时,就已经往里安装了小型锅炉和暖气片,只是这儿没有空调,俞少宁怕热死它们,没有提前点燃。
现下的温度还是正常的,罗勉看过它们后就往回走,经过厨房又拿了两个石榴。
俞少宁还在吐石榴籽,看见他又拿了两个进来,黏糊糊抱怨:“不吃了,石榴籽吐的嘴巴酸。”
“是嘛。”罗勉凑近,在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下,“那我剥出来给你榨汁。”
俞少宁眼睛微亮,显然有些心动。
“不过……”
罗勉拖长声音,在俞少宁的视线中点了点自己的嘴,“亲一下才给你弄。”
那有什么的!
俞少宁攀住罗勉的肩膀,仰头凑近。
唇瓣贴合,罗勉尝到了石榴的甜,他按住俞少宁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男人的攻势来势汹汹,几乎要扫荡掉他嘴里的每一分甜意,俞少宁不自觉变化了姿势,跪在沙发上拥着男人,修长的脖颈后仰,眼神逐渐迷离。
分开始,呼吸急促。
俞少宁靠着罗勉的胸膛平缓呼吸。
·
石榴到底没能被榨成汁。
时间跳转过十二点,周围好似顿时就冷了下来。
俞少宁连忙去关房间里的空调,罗勉丢下手里的东西就朝外面跑去,要把家禽院的小锅炉烧起来。
他跑得太快,俞少宁出来时已经不见人影,他着急地‘哎呀’一声,还是忍着先把冬被拆开放到了外公身上。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短袖外的胳膊上已经冻出了鸡皮疙瘩,俞少宁从空间中取出厚棉衣,一边往身上穿一边朝外面跑。
从客厅进入厨房,就感觉到一阵冷意,俞少宁冲进家禽院时,已能看见天边实质化的寒流,他一股脑把给罗勉准备的冬衣棉裤塞他手里,“换上换上,我来烧火。”
罗勉这才感觉有些冷,闷头快速穿衣服。
他们反应迅速,火却依旧有些烧不起来,俞少宁又往里塞了好些易燃的树叶和细竹枝,放进去的煤渣从小块一点点过渡变大,关上盖子方便火烧得更大。
两人一直提心准备着,烧起火来已经不容易,如今眺望其余人家,只看见一根根烛火被点燃。
俞少宁朝手心哈了口气,“好冷。”
罗勉闻声回头,视线扫过他暴露在外的小腿,才反应过来俞少宁来得匆忙根本没穿裤子,他抱着人就往屋子里跑,难得朝人恶声恶气:“裤子都不穿出来,你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俞少宁自知理亏,要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罗勉把他送进客厅,顺手就把客厅和厨房的间门关了,“把裤子穿上喝点感冒灵,外头的火我守着就好。”
说完,也不管里面的人要说什么,检查了下厨房里的锅炉,又往里添了几块炭,重新回到家禽院守着。”
火明明灭灭,到底还是烧了起来。
“勉哥,回来!!!”
屋子里,俞少宁声音焦急。
罗勉回头,只见滚滚寒流倾泻而下,树叶寸寸染上白霜,对面的山林眨眼间就白了大片,他朝家里跑去。
俞少宁已经打开间门,见人出现,朝外跑了两步。
灾难下,没有谁永远幸运,他们家距离寒流十分的近,俞少宁看着跑来的罗勉,视线中却全是那白雾般的寒流,他大脑内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回过神来时入目是紧闭的大门。
他没反应过来,愣是被一手拽进来的罗勉从地上爬起,抱着人远离了门边。
原因无他,向来关上后风都不走半分的门缝处,有丝丝寒气侵入。
不只是那边,寒气很快从各个门窗侵入进来,原本安稳趴在客厅里的四只狗用力吠叫起来,警惕地盯着那古怪的寒气。
罗勉把俞少宁送到外公房间里,指挥道:“甜甜卉卉,把它们都带进来!”
说完也不管狗和猫来没来,翻出家里的旧被子,往窗户上钉。
俞少宁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跟着他一起忙活,一床被子挡不住,还有两床三床,左右不缺这些东西。
窗户钉好,猫狗都已经进来了。
俞少宁把门关死,从空间里取出被子,要将这边也彻底封上。
两人忙活着,陆长川已经穿好衣服下床,猫狗冻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躺到冰冷的地面上,陆长川把被子掀开,一只只抱着往床上送。
小的还好,甜甜他挪了半天,差点没把腰闪着。
大狗倒是想自己动,动一下,爪垫就有种要被寒意撕裂的感觉,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地面的寒意太重,穿着鞋袜的人都受不住,狗害怕迟疑也是能理解的。
这边的尝试没有持续太久,罗勉察觉到转身,把大狗抱了起来。放好狗,他又催着老人家上床:“外公你和它们带着,别在地上站着。”
陆长川哆嗦地应了两声好,也不脱衣服,就这么上了床。
罗勉和俞少宁钉好门窗,剩下的也不折腾了,跟着上床,冻到没有知觉的身体被五只偏高的体温包裹,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疼痛。
疼也没有办法。
俞少宁从空间中取出毛毡被在被褥上铺了层,和罗勉一起躺了下来,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进被褥里。
五只七拐八拐的躺在他们左右身下,寒意好似没有尽头,谁也睡不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静静地看着一处发呆,等待这最强烈的一阵寒流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被窝里响起一阵鼾声。
这就像是个信号,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呼噜响起,被窝里的五只显然没觉得现下很挤。
屋中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俞少宁贴着罗勉的脸蹭了蹭,笑着吐槽:“没心没肺的。”
罗勉伸手覆盖住他冰凉的脸颊,轻声:“没心没肺挺好的。”
俞少宁有些贪恋这温度,却还是把他的手拉到被窝里,“别拿出来,冻。”
其实脸也冻,但埋进去呼吸不过来。
被寒意冻到僵硬的大脑运转起来,俞少宁取出三顶帽子,塞给罗勉后,稍微坐起来些丢给外公:“外公快带上。”
那帽子是防风帽,戴上后能把脸包得严严实实。
陆长川拿起帽子哆哆嗦嗦戴上后,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几度想要蜷缩起来。
太冷了。
哪怕身边就是暖意盎然的猫狗,也依旧冷得人直打哆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体开始适应,被窝里明显在升温,靠近被子边缘的身体也不再是冻到失去知觉的状态。
只是还是冷,冷到人心里去。
俞少宁哆哆嗦嗦从被窝里爬出来,“不、不行,得吃点热的。”
太冷了,光靠体温抗不过去。
罗勉跟着他爬出被窝,闷不吭声地在窗户上方开了一点通风口,不大,但室内明显又冷了一个度。
床脚处升起了炉火,俞少宁把锅架好,往里倒入成品烤鱼,超辣的汤汁翻滚蔓延,真给人一种屋子里暖和起来的错觉。
罗勉和俞少宁都没同意让陆外公从床上下来,将人转移到床脚用被子裹住,只剩下一双手在外可以夹菜。
辣是痛觉。
火烧火燎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胃部,只觉得好似被冰封的五脏在融化,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锅烤鱼量很足,俞少宁又翻了些丸子出来下锅,三人靠着这一口辣撑到了早上。
门窗封得太死,闹钟响起来时,他们才意识到现下的时间。
罗勉踩在凳子上,借着被打开的那一个小角朝外看,外面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院子里晾衣服的绳子被吹得直打晃,像是要下雪了。
这样冷的温度,也不知道会下多大的雪。
罗勉把解开的衣服拉链又拉上,“我去外头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家禽还活着没。”
俞少宁吸了吸鼻子缓解辣意,道:“活不下来也没事,现在别出去,不安全。”
这场降温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回到人类能扛下的范畴。
陆长川不知道那么仔细,只道:“卧室里肯定比外面暖和些,你受得住里面不一定受得住外面,再等等,一步步适应下来再去看它们。”
两人都这么说,罗勉也不好坚持自己的想法,左右提前放了食物在里面,也够它们撑两天的。
一晚上没睡,三人都有些困,但和狗挤一起也实在不是事儿。
俞少宁放下碗筷起身,把外公房间里的东西收进空间,又取出两张行军床并在一起,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垫后,将猫狗转移过去,重新给它们盖好被子。
把狗清走后,陆外公的床就能睡下三人了。
也顾不得那许多,把炉子息了放到一边,脱掉厚重的外套,缩进被子里很快睡着。
第七十四章 (二更)
外面的风好像大了。
俞少宁半睁着眼睛, 听风声吹动树叶,或许外面在下雪。
前世的俞少宁被困在城市里并没有这么快见到雪,冻得浑身僵硬的他凭着胸口一口热气爬出避难窝棚, 裹着被子将为数不多的物资收进空间, 然后经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迈步走向房屋。
那个时候的房屋只有实力强大的队伍才能保留下来,但寒冬来得太过于突然,很多人都死了,他行走在寒风之下, 听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当时其实大脑都被冻麻木了,如今回忆起来, 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开大门, 将那一具具尸体拖出来的。
他只记得那一天, 他裹着被子睡了个昏天暗地。
就像如今。
俞少宁闭上眼睛,寒冷催发的睡意将他再度拉入睡梦, 睡睡醒醒,昏昏沉沉,直到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猛地睁眼看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并未发现床上的异样, 他快速拉上门出去,面上睡出来的些许红晕瞬间退下。
太冷了。
罗勉重重呼出一口气, 走向厕所的脚步一转,打开间门进入厨房。
锅炉里的火早就灭了, 只剩星星点点的火光顽强支撑。
罗勉搓着冻僵的手指, 烧火的动作也缓慢起来。他搬了条凳子坐到锅炉边,静静看着火焰跳跃。
不知坐了多久, 身体好像寒冰初化,关节不再是动一下就嘎吱作响的状态, 罗勉又迈步朝着家禽院子走,这边的锅炉小些,但先前塞进去不少煤炭,倒是还勉力供应着暖气,家里的鸡鸭鹅羊挤在一起,看样子还活着。
将家禽院的锅炉重新烧起来,罗勉站走廊上朝河对面眺望,先前看见的星星烛火已经不见,倒是有手电光照射前方。
估计是部队缓过劲来,开始救援民众了。
雪花纷飞。
罗勉拍掉肩膀上的雪花,进入厨房后,身上的寒意被锅炉的高温驱散大半。
关上身后的门,罗勉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麻木的大脑才想起来他一开始出卧室的目的,抬脚进入走廊。
“冷着没?”忽然出现的声音让罗勉一愣,抬头,青年快走过来伸手拍掉头上的雪花,“不是都说了过两天,这么着急出来,冻到哪里可怎么办?”
眼见着自己的话没有回应,俞少宁疑惑地停下动作,“怎么了?冻傻了?”
罗勉看着他,忽然伸手,将其整个抱入怀中,声音闷闷的:“真好。”
“什么?”
俞少宁没听清。
罗勉没有回答他,只抱着人,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眼眶泛红。
从得知天气极端,到空间能力,甚至能够准确预估极寒天到来的时间,这些异样的遮掩越发不走心,哪怕罗勉不想深究,偶然回神时也能猜到些许。
很多的很多无法言说,最终只能叹一句真好。
真好,我们相遇;真好,彼此安康。
…
罗勉平复了情绪后才松开手,低头在他嘴角落下一吻:“我没事,火烧起来了,咱们生活也方便一些。”
总不能吃喝拉撒都拘束在一个房间里。
俞少宁抬手盖住他依旧冰凉的耳朵,好久才道:“虽然你这么做没错,但是没有下次了,很危险,不安全。”
罗勉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看他笑,俞少宁也露出笑意。
两人站了会儿,俞少宁想起空间里的毛毯,跺了跺脚道:“这地面冷得过了,我去铺一下地毯。”
罗勉‘嗯’了声,往厕所去。
空间里的毛毯种类很多,俞少宁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把羊毛地毯给拿了出来,这东西贵又不好打理,但暖和也是真的暖和,家里还有老人呢,没必要省着省坏了身体。
家里的东西不少,俞少宁原本打算把地毯压在家具下面,弄起来简单许多,但才折腾了个柜子,他就发现这样弄家具容易晃动,很是危险。
俞少宁只能又把毛毯给弄了出来,坐在地毯上比划着裁剪。
罗勉上完厕所出来,见人就这么坐在地上,伸手就把他整个抱了起来,“我来弄,你把沙发收拾下。”
木质沙发,冬天坐着就有些太冷了。
俞少宁想想,没有拒绝罗勉的话,又翻起空间里的东西来。
动手能力上,罗勉就比俞少宁强上太多了,他动作麻利地裁下多余的毛毯布料,正好和家具墙壁贴合,等俞少宁收拾好沙发,罗勉已经把客厅铺了个七七八八。
俞少宁人退到卧室里,又拿了批地毯出来,跟着罗勉一起铺。
等陆长川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入目就是一片毛茸茸,老人家艰苦一辈子,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暖和,而是……这该多难打扫啊!
但触摸到的地毯实在是质量出众,陆长川不用想就知道这地毯是为了谁,他嘴巴张张合合老半天,愣是没能说出教育的话来,只是盯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的四只狗猛叹气。
人嘛,注意注意,还是能够维持卫生的,但这几只就难了。
俞少宁和罗勉铺好他们的卧室出来时,陆长川已经想好了未来要怎么对待家里的猫狗,把它们从卧室里赶出来。
锅炉烧起来了,如今屋子里没有那么冷,五只哼唧了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下了行军床,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就朝着要出去。
一天一夜没上厕所没活动,要憋死了。
陆长川再次叹息一声,把五只放了出去。
罗勉出来看见这一幕,想了下道:“咱们研究研究给它们做个小鞋子,外面的温度太低,爪子容易冻裂。”
俞少宁不解地“嗯?”了声,刚探出头就听见狗子痛苦地嗷呜声。不过平日里养成的习惯太好,几只愣是顶着寒风跑出去上厕所了。
陆长川补充道:“还有衣服,太冷了。”
他只是在给几只开了下间门,就被冻得一哆嗦,现在面部都是冷的。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罗勉和俞少宁把外公卧室也铺上地毯后,把自己裹成一团进厨房做饭。
锅炉就是现成的做饭点,把饭桌挪到锅炉附近,饭菜都准备好后,俞少宁才去喊外公出来吃饭。门窗关死后靠着锅炉坐着还算暖和,吃饭的时候配上一小杯高度白酒,身上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俞少宁不爱喝酒,但如今为了暖和,也小口小口抿着,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一片,一小口酒要吃好几口饭菜才能压下去。
罗勉和陆长川看他这样就忍不住笑。
吃完饭,俞少宁扶着外公回客厅,转身就见罗勉已经兑了热水洗碗。
他朝着手哈了哈气,问道:“里面还有热水吗?我添一下开水壶。”
罗勉:“应该够添一瓶的,反正这里一直烧着火,喝完了再出来添就是。”
俞少宁想想也是,把锅炉上的大茶壶提下来,到一边添开水壶。
两人正忙着,外面想起阵阵犬吠。
俞少宁把开水壶塞子塞回去,慢吞吞打开厨房门,风雪扑面而来,俞少宁被呛得一咳,过了会儿才喊住在视野内的几只。
被叫住,几只狗甩甩尾巴,往家里走。
离得近了,俞少宁才发现甜甜背上还有只猫,也不知道小不点哪来的胆子出门。
俞少宁让几只回家,自己小心顺着台阶下到晒坪,站在院门前也没有打开的意思:“谁啊?”
那边闷闷的声音传进来:“同志你好,我们是来检查的,你们家情况还好吗?”
这声音闷,但前段时间打的交道多,俞少宁听出是驻守他们大队的战士之一,把门打开道:“我们家还好,你们进来坐坐?”
那战士闻言摆摆手,“不坐了,你看看你们家有没有需要登记的,我们会每隔三天来检查一次,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再登记。”
俞少宁躲着风雪接过那本子看了下,上面总共分成三类,一类是伤病急需治疗,一类是家中有死者的,另外一类则是订购炭火被褥之类的取暖物。
一三两样还好,第二种上多是一种笔记,记录的话语也只有五个字:无生者留存。
俞少宁看得心头一跳。
风雪太大,他没有看太久,把本子递回去,一边摆手一边大声道:“我们没有需要的,谢谢你们了。”
听他这么说,战士松了口气,露出个笑来,和人敬礼离开。
两道臃肿的身影进入风雪中,很快就模糊起来,俞少宁吸吸鼻子,把脸埋进衣领中锁门回家。
进到屋里,罗勉把人拉到锅炉边烤火,快速拍掉他身上的雪花,问道:“来的是战士?”
俞少宁点点头,被火焰唤醒冷意,哆嗦着道:“来查看情况的,外面好些人家死绝了。”
听见这句,罗勉手上的动作一顿。
大手覆盖住俞少宁冰凉的脸,低声道:“先别和外公说。”
俞少宁将脸埋过去,声音闷闷的:“好。”
屋里的事情罗勉已经做完了,等俞少宁身上暖和起来,两人就进了客厅,被擦干净爪子的五只在毛茸茸地毯上打滚,看见两人进来,翻身跑过来讨食。
俞少宁他们先前还吃了顿烤鱼,这几只是一直饿到现在。
地上都是毛毯,俞少宁把它们吃饭的地方转移到厕所,从空间里取了些肉干先给它们垫垫肚子。
罗勉已经先一步出去给猫狗做饭了。
事情轮不到他,俞少宁转悠到间门边的楼梯口站了会儿,又在客厅玻璃门前站了会儿。
这两处是目前家里最冷的地方,楼梯上面的阁楼是没有被封死的,寒风轻而易举就飘了进来,客厅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原因,总感觉玻璃门挡不住寒风,冷得很。
想了下,俞少宁又从空间中取出几床被褥来,这都是罗勉家被压在废墟下的那些,他们带回来后倒是收拾干净了,只是生活里用不上,如今哪来做成门帘倒是正正好。
回忆着以前电视剧看到过的棉制门帘,俞少宁找出被套套上,拿着针线这里一排排缝结口。
陆长川看他动作,坐到俞少宁身边,两人一起动作迅速不少。
等罗勉喂完猫狗进来时,他们已经缝好了三床被子,正站在椅子上试图弄个恰到好处的安装方法,偏偏他们缝的都是些冬被,重的厉害,两人每一个能顶住的,凳子时不时摇晃一下。
“我来弄,你们下来。”罗勉快走几步,扶着陆长川从椅子上下来,视线看向俞少宁。
俞少宁站在椅子上,乖巧笑。
罗勉无奈叹了口气。
·
被子太重,简单的安装方式固定不住,罗勉往门框上方钉了个木条,踩着人字梯从俞少宁手里接住缝好的被褥,轻轻松松就将其钉了上去。
被子是横着钉的,宽度不够,下方留出大概巴掌高的地方没被挡住,俞少宁站着看了会儿,觉得也没关系。
不过客厅门很大,哼着钉也还剩一部分没挡住,俞少宁只能挑了床窄点的,让罗勉竖着钉下来。
这边可以留口子,楼梯间那边可不成,这回的被子全是竖着钉下来的,两人还特意多钉了两层,争取将所有冷空气都隔绝在楼梯间。
封好口,房间里明显更加暖和。
只是随意套上冬衣的罗勉和俞少宁,也终于能回房间把里面的短袖短裤换成冬天的衣服。
羊毛衫和有着厚厚内绒的阔腿裤穿在身上,只在家里活动的话也够了,两人将长长的冬棉衣和外裤放到客厅沙发背上,方便出去时穿。
陆长川见两人出来,道:“喝口热水暖暖。”
桌上已经多了两个保温杯,显然是特意给他们两准备的。
俞少宁打开喝了口,才发现里面有浓郁的姜味,还有些甜丝丝的,估计放了糖。
暖洋洋的红糖姜水入肚,俞少宁呼出一口热气,微微出神。
视野内忽的明暗了一瞬,他眨眨眼回神,还不等反应过来,灯光再度闪烁,接着猛地灭了。
三人都是一愣。
地震重建还没有彻底完成,部队的电根本供不了住户,他们家一直用的是太阳能,怎么今天……
罗勉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风吹着哪儿,接触不良了,等风雪停了再去看看。”
外面风雪太大,现在出去折腾这个不现实。
没有了灯光,屋子里黑沉沉的一片,俞少宁只觉得脚边一暖,接着一个小身体顺着裤腿往上爬动,他把小不点抱进怀里,从空间中取出个手电对着天花板打亮。
光在白色房顶的反射下,很快就屋子照亮,至少基础的活动不成问题了。
桌上还摆着风雪前没有剥完的石榴,没事可做,俞少宁拿起来耐心地一颗颗取出放到碟子里,从空间里找出干净的塑料袋,将石榴籽放进去。
之前在网上学的挤石榴汁的方法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心里琢磨着,俞少宁封好塑料袋的口子,握着石榴籽的手一紧,汁水很快现行。
罗勉和陆长川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看着俞少宁捏石榴玩。
两个石榴的汁水不多,俞少宁分成三分,端着起来尝了口,甜丝丝的,好喝是好喝,就是麻烦还量少,一口就没。
俞少宁重归吃石榴籽的正路,靠在罗勉身上给书翻了个页。
现在时间是夜晚,三人虽然睡了一整个白天,但到点后也有些困意,想着不能日夜颠倒,干脆放任睡意准备睡觉。
睡前,罗勉去外面给两个锅炉添了些煤炭,回来时已经被冷风吹清醒了几分。
他等着身上的寒意被带走后,才将外套脱了进入卧室,俞少宁已经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从被窝里懒洋洋伸出手,“重。”
冬天的被褥十几斤,睡在里面翻身都是个体力活。
罗勉握住他的手钻进去,把人抱进怀里,从后背摸到脚掌,顺手将有些凉的脚丫塞到腿间夹住。
俞少宁舒服地哼哼出声。
第七十五章
寒风呼啸。
毛绒地毯间, 三花猫探出个脑袋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爬向狗狗堆。
“轰隆隆——”
雷声猛然炸响, 小猫一个激灵炸成了小毛球, 圆溜溜地看向屋顶,四只狗也被吓了一大跳,还没睡醒就开始汪汪叫个不停。
随着它们的叫声,接着是更大的雷鸣。
罗勉睁开眼睛,安抚住吓醒的俞少宁, “没事,没事, 应该是打雷了, 我去看看。”
俞少宁呼吸还有些不平稳, “雪天还会打雷?”
罗勉给他掖好被角,起森*晚*整*理身穿着衣服道:“现在这天气, 哪里还能用常识去理解。”
俞少宁想想也是,但也睡不着了,从被窝里挣扎出来, “我也起来。”
罗勉也不是非要拦着,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 快速帮他套好衣服。
打雷是老天爷的事情,他们醒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家里检查了遍电器, 又安抚了惊醒的老人,被猫狗缠着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去睡了。
无事可做, 干脆给几只做衣服鞋子。
两人都不是心灵手巧的,从布料给几只做衣服根本不可能, 因此罗勉的旧衣再次遭殃。
把过长的袖子剪掉,找块布包住裁剪口缝好,就可以往狗身上套了。
羊毛衫的领子偏大,把脑袋塞进去还算简单,塞狗爪子就需要罗勉压着它们把脚抬起来了,他力气大,稍一努力就把衣服穿上了。
四只狗自由惯了,哪里穿过衣服,浑身不舒服地原地转起圈来。
忽略掉它们,俞少宁开始折腾小猫的衣服。
小不点长到如今,明明已经满了百日,却还是只有一点点大,别说罗勉的衣服,他棉服的袖子都穿不住。
不过这小家伙任由人摆布,俞少宁拿着裁剪下来的那些袖子在猫身上比划了一遍,估摸着差不多,开了放前爪的口子,找出布条将裁剪口封上,避免线头漏出来。
小心给猫穿上衣服,在腿上睡得呼呼的小不点,没有半分要醒转的意思。
毛线衣只是练手,两人熟悉了操作后,开始对冬外套下剪刀。
除了要裁剪完立即就封口,避免棉花羽绒乱飞外,其实比起毛线衣还简单些,毕竟给狗穿这衣服,可以从它们后面拉拉链。
小猫依旧是好摆弄,裁剪下来的袖子给它缝好,比狗衣服多多了。
天花板发射的手电光并不明亮,针线弄久了有些眼睛疼,俞少宁停下动作捏了捏鼻梁,侧头看向认真折腾针线的罗勉。
他忽然笑出声来,在罗勉疑惑看来的视线中,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针线,似模似样地摇头晃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哈哈哈。”
罗勉愣了下,跟着笑起来,“那也不错,这孩子养起来还比真小孩省心。”
说笑间,手上的小衣服又完成一件,外头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俞少宁将门帘掀开一点,试图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入目一片漆黑。
“怎么就下雨了。”俞少宁小声嘀咕。
罗勉把沙发靠背上的厚裤子套在外面,穿上长到膝盖的棉衣:“我出去看看。”
“哎,没必要。”俞少宁说着,就要制止他。
罗勉摇摇头:“还是得看看,这个温度下雨只可能是冻雨,如果是那样家里也得小心起来。”
冻雨比起雪天要冷多了,而且屋子里容易潮湿,结细碎不起眼的冰花,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摔得头破血流。
俞少宁不了解冻雨,闻言脚步一停,转而去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顺带看看家禽院的炉子。”
想着就在家门口,罗勉没拦着,帮他一起穿衣服。
很快,俊逸的青年臃肿起来,被罗勉抓着手臂,笨拙地往外走。
离开了被封闭严实的房间,一进入厨房就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厨房里有锅炉摆着还算是暖和,等把门一打开,才真叫个透心凉。
雨混着雪花扑面,俞少宁挪了挪,往旁边躲了下。
这下倒是不用出去看情况了。
手电的光照出去,视野范围内,雨水和雪花争锋。
罗勉抹了把脸把门关上,“宁宁你在厨房等会儿,我去看看那边。”
俞少宁有些怵外面的雨雪,没坚持要出去,道:“我帮你把雨衣穿上。”
身上太过于厚实,穿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哪怕有人帮忙也费了些时间,穿上雨衣打上伞,罗勉这才从侧门走出厨房。
一开始两边都有木头遮挡风雨,人走在其中还好,等到走出庇护,风猛地吹来,将他身上的雨衣吹得哗哗作响,雨水打在衣服和伞面上,一时间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俞少宁站在门边看了会儿,被风吹得打了两个喷嚏,开始琢磨弄点羊肉锅子暖身。
羊肉锅子这东西,俞少宁就以前出差首都吃过几次,隔着重生的记忆,回忆起来实在有些不清晰了,他嘀咕了句:“汤底应该是羊骨煮的吧?”
算了,反正是自家吃。
从空间里翻出羊肉来,将骨头剃下丢进炖锅中,加水加葱姜料酒,替换下茶壶炖煮上,俞少宁开始试图将羊肉片成薄片。
罗勉回来就看见他忙碌的背影,将雨衣脱在厨房外面,凑近问道:“干什么呢?”
俞少宁:“太冷了,吃顿羊肉火锅暖暖身子。”他说着,放下刀把人按在锅炉前:“烤烤火,身上冷死了。”
站身后跟冰驼子似的。
罗勉老实坐到锅炉前,端着俞少宁塞过来的热水,烤完正面烤背面,直到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俞少宁道:“一会儿你去给厕所铺一下防滑垫,我怕外公起来上厕所摔着。”
身体素质再好,老人家年纪在这,摔一下不是小事。
罗勉点点头,将杯子里剩下的热水喝完,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道:“防滑垫你放哪了?”
闻言,俞少宁才想起来他忘了拿,从空间里取出一捆让罗勉抬进去。
防滑垫是酒店门口常用的那种,红色、厚实、孔洞细,罗勉找出干活用的刀沿着边缘,轻轻松松就将防滑垫割开,把厕所地面全铺上了。
弄完外面的厕所还有些剩,罗勉探出头,“宁宁再给我一捆,我把咱房间的厕所也收拾了。”
俞少宁闻言再次抬手。
罗勉抓住中间的扎绳,提起防滑垫进房间。
·
一家人都爱吃辣,因此锅底是炒了香辣料底后,用熬好的骨汤冲出来的,香味十分强势。
把准备好的羊肉片摆在桌子上,俞少宁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叫外公起床吃饭,就见他和罗勉一起出来了。
“今天吃这么丰盛?”陆长川语带笑意。
俞少宁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羊肉暖身子嘛,剩下的骨汤我还切了些萝卜进去,要不要先喝点汤?”
陆长川点点头:“好,喝点汤。”
闻言,俞少宁开心地去盛汤,罗勉取出碗筷,盛饭时才发现俞少宁没煮饭,他问道:“宁宁,早上光吃锅子吗?”
他们这少有不吃主食的,光吃肉感觉怪怪的。
俞少宁‘啊’了一声,“我给忘了,下点面条在锅里行不行?”
汤锅下面摆着燃烧正旺的小炉子呢,也不怕天冷凉了弄不熟。
罗勉闻言道:“也行。”
把碗筷摆上桌,乳白的汤汁香味入口醇厚,三人喝了几口汤,夹起肉烫熟捞出,带着辣味的羊肉和羊汤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吃完饭,拿清炖的羊汤给家里的狗煮了些面条,猫的早饭则是羊肉,清汤里过一遍,半生不熟地就出了锅,往里打上一个生鸡蛋,小不点吧唧吧唧吃得比狗还香。
之前养成的习惯,没人牵着时,都是吃完饭就出去玩。
因而今天也不例外,两人把昨晚给它们弄好的小衣服穿上,鞋子还没有弄好,只能委屈它们先这么受着。
陆长川看着五只浩浩荡荡地跑出去,道:“这么大的雨,衣服湿了更冷吧?”
罗勉&俞少宁:……
好像,有道理,哈哈。
两人左顾右盼,“天冷不会在外面待太久,应该也不会很冷。”
想想昨天几只回来的速度,陆长川觉得也是,坐到习惯的位置上拿起书翻看。
俞少宁和罗勉靠在一起,开始琢磨猫狗的小鞋子。
猫狗的爪子和人不一样,他们自己是研究不出来怎么做的,因而省去所有的问题,给猫狗穿鞋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爪垫被冻伤。
这样一来,其实套袜子也成。
不过袜子容易湿。
两人剪了一件雨衣,盘膝坐在毛绒地毯上,试图将袜子和雨衣布料缝在一起。
陆长川看着这两,摇摇头。
狗都没这两能拆家-
天寒地冻,地里的菜被冻雨覆上了层冰,如果再不抢救,过去几个月的辛劳就要付之一空。家里的存粮已经撑不到明年秋收,但没有人出门,毕竟他们能否熬过这个寒冬都是未知数。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火塘亮着火光,一家人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火塘边,却还是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
“咚咚咚。”
火塘门被人敲响,坐在边缘的男人站起身,小心打开门快速钻了出去。
即使他的动作很快,屋里的人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纷纷看向已经关上的房门。
外面的风雨声太大了,根本听不清交谈声。
过了会儿,门又开了。
“妹,部队送煤炭来了,过来搬一下。”
听见这句话,陆琪把身上的被褥盖到妈妈身上,连忙起身朝着门口跑,中间顺手按住要起身的陆五:“爸你坐着,这么点距离我还是可以的。”
低温刚到的时候,陆五为了把家里剩下的鸡鸭拎进来,被风吹得摔了下。他本来就因为多年劳作腰损严重,这一摔一冻的,如今连走动都是难事,更别说搬运东西这种重活了。
陆五实在起不了身,只能担忧地看着女儿打开门。
冷风忽地刮进来,火塘里的火焰都差点被吹灭,但没有人嫌弃这冷风,一袋袋煤炭被拖进来,陆瑞最后一手一袋进来,门被陆琪抵着用力关上。
风雪再度隔绝在外。
“咳,拿些过来先放火塘边,在外面这么久可能都湿了。”被包裹着坐在椅子里的陆五婶睁开眼,面色蜡黄,看着就不太好。
兄妹俩应了声,拿东西装了搬到火塘边,重新将熄灭不少的炭火点燃。
陆五婶又闭上眼,陷入半昏睡中。
沉甸甸的气氛压在剩下三人心头,煤炭送来的喜悦很快淡化,谁也不知道明天起来家里会不会少一个人。
陆五沉默地看着火焰跳跃,眼眶有些酸-
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等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没有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俞少宁揭开门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厚重的雪花在风的裹挟下打着卷儿飞走,视野内一片白茫茫。他打了个哈欠,和聊天的两人打了声招呼,回到卧室里睡觉。
昨晚被雷吵醒就一直没睡,现在睡意上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中间罗勉进来,往他脚边怀里塞了几个热水袋,才又出去陪着陆外公。天冷路滑,让老人家独自醒着活动,他不放心。
这一觉俞少宁没有睡太久,醒来时怀里的暖水袋还是烫的,他抱着暖水袋翻了个身,在被窝里活动了下被压酸的身体,在外界的寒意逼迫中往被子里躲了躲,打着哈欠再度闭上眼。
天冷,不想醒。
最后俞少宁是被罗勉挖出来的,他动作迅速地给媳妇套上衣服,抱着人出去吃饭。
俞少宁本来就清醒得差不多了,见状忙从罗勉身上挣扎下来,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厚脸皮。”
被啐了,罗勉失笑,拉着人的手出去。
陆长川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了。
吃完晚饭,给猫狗穿好衣服套上鞋子,让它们出去上厕所和玩耍,三人再次无所事事地坐到了客厅里。
之前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经过中间几个月脚不沾地的忙碌后,俞少宁颇有点闲到骨头痒的感觉,他躺下将脑袋压在罗勉腿上,拿着手机玩蜘蛛纸牌。
一局接着一局的数字排列中,时间消失得非常快,俞少宁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想吃蛋挞。”
他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戳到吃上面了,反正这会儿特别想吃蛋挞。
但俞少宁又不想动了。
他扭头,眼巴巴地看向罗勉,声音拉长:“勉哥~”
罗勉起身,“冰箱里没材料,拿出来我去弄。”
俞少宁顿时喜笑颜开:“好嘞!”
他高兴地从空间里掏东西,不只是蛋挞,还有各种炸货半成品。
罗勉提着大包小包地进了厨房。
家里的电路还没有去检查维修,微波炉用不了,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罗勉站在厨房里出了会儿神身,找出小号烧烤架,把几口灶台锅都搬下来试了试,最后固定在中口锅灶台里。
罗勉从锅炉口夹了些煤炭过来铺开,多添了些煤炭上去后,将蛋挞放到烧烤架子上,关上灶门,原本放锅的上方用盖菜的铁盖子盖上,拿毛巾封住所有细孔。
弄好这边,他给锅炉重新添好火,小锅起火烧油,将炸货准备好下锅。
灶膛的热量是够够的,等罗勉弄好炸货,揭开盖子时,里面的蛋挞和常规做法没什么区别。
天冷,他先把东西送进了客厅,才回来收拾厨房。
俞少宁吃了口蛋挞,看着手机上走掉一半的电量,本能找起充电器来,找到准备充电时他才想起没电的事情。
他看看手里剩下的蛋挞,一口塞进嘴里,直接踩着地毯跑到门口。
门被打开,两人正好对上。
第七十六章 (二更)
“勉哥你怎么烤的蛋挞啊!”
俞少宁直接扑到罗勉身上, 探着脑袋往厨房里看。
在长辈视觉死角范围的时候,自称脸皮薄的人永远是最主动的那个。
罗勉抱着他,站门口给人指了指, “用灶膛烤的, 拿饭盖子盖上封死,现成的烤箱。”
“厉害!”俞少宁抱着罗勉的脸用力亲了一口,才晃晃腿,在人要抱着他回客厅时跳下来,继续眼巴巴看着:“还想吃黑芝麻糊。”
罗勉将人拉进用力亲了下, “回去等着,我马上进来。”
“好哦~”
俞少宁脚步轻快地回到客厅。
陆长川看书看累了, 正玩着手机吃零食, 外孙的出去回来引不起他半分侧目。
罗勉很快端着三份芝麻糊进来, 俞少宁吃了两口芝麻糊,将其舀到蛋挞上面, 一口咬下去。
还行吧-
强冷气流到来的第四天,天空终于挂上了太阳。
气温还是冷得厉害,罗勉和俞少宁把客厅的门帘掀起来固定好, 拿着背篓锄头就要出门。
陆长川年纪大了,这天气谁都不敢让他出去, 他只能絮絮叨叨地叮嘱两人路上小心,不要着急, 太冷了就回来歇歇。
俞少宁和罗勉应着,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最后将手套戴好,罗勉把所有东西放到拖车上, 牵着双手空空的俞少宁出门。
地面上厚厚一层雪在阳光下晃眼得厉害,俞少宁检查了下罗勉戴着的护目镜, 确定没有问题后,将墨镜往脸上一推。
这雪地护目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俞少宁意外找出一副后,在空间里翻了老半天也没找到第二副,不过有墨镜也差不多,他的活动幅度没有罗勉那么大,不用担心。
靴子在蓬松的雪地里踩出一行行脚印,他们身后,拖车被罗勉强硬地拖动着,愣是拖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家院门到水泥路是一条斜坡路,中间楼梯可以走人,但拖车只能走另一边的斜坡。
进入主路,罗勉忽然道:“晚点你回去的时候,找根绳子固定在里面,人在屋子里拖车子,别走路上拖。”
雪层之下是光滑的冰层,罗勉别的不怕,就怕俞少宁力气不够,在楼梯上被拖车倒拖下去。
被包裹成企鹅的俞少宁认真走着路,闻言慢吞吞点了点头,拉着围巾露出口鼻呼出一口热气,他道:“好冷啊。”
感觉比前世冷多了。
罗勉闻言,摘下手套探指检查了下俞少宁的手,比起他手上的温度确实要凉很多。
他重新戴上手套,“拆个暖手宝拿着。”
俞少宁又慢吞吞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到了最近的菜地,目之所及只有起伏的雪包,看不到丝毫绿色。
罗勉下了地,先清理了一部分蔬菜上的雪花,然后才折返回来拿刀。
这些菜被这么冻上一场,依旧是翠绿的,只是再张不得,要是等雪融化再来采摘,那就是连吃都没办法吃了。
青菜被冻雨冻成了艺术品般,直挺挺矗立着,被罗勉砍翻时,表面的冰层破碎,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可惜看见这一幕的两人都没在意,俞少宁往返罗勉和推车之间,将蔬菜一颗颗摆上去。
雪地上,一开始只有两个人在忙碌。
很快,有人在屋子里看见这一幕,有样学样地找东西挡住眼睛,拿上农具出来挖地里的菜蔬粮食。
别管长没长大,动没冻过,好歹也是能撑一段时间的粮食!
像是那些蔬菜,勤快点,费点力气,弄成干菜腌菜,不也能吃很长一段时间?再说了,现在天气这么冷,学着北方人说的往外面一摆,大抵能吃到开冬呢。
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被忽然到来的寒冬引起的压抑气氛正在消散,驻守在这个大队的战士见状,心里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不会乱。
推车上很快堆满了蔬菜,俞少宁按着罗勉教导的,拿绳子将蔬菜固定好,拖着车慢吞吞往家里走。
来这边收粮食的人不少,地上也被踩出一条路来,只是积雪依旧碍事,推车走几步,俞少宁就要停下来扒拉一遍滚子里的雪,然后再继续慢吞吞往前走。
像辛劳搬运石子的企鹅。
俞少宁脑海里划过这幅场景,刚要笑,身后的推车又卡住了,他气馁地停下来清理推车,愤愤认清现实。
企鹅比他快多了!
手套里的手指尖已经被冻僵,俞少宁捏了捏拳头活动两下,继续拖着推车往前。
哪怕手指冻僵了,俞少宁也是不敢脱掉手套搓手的,外面的低温更冷。
好不容易将推车运到斜坡下,俞少宁爬上去,将绳子穿过门环,拉着一头闷头往院子里走。
等绳子那头的重量轻了,俞少宁把停在门前的推车推进家里,把菜收进空间里,他魂儿似的飘上台阶,将蔬菜摆在走廊的凳子上。
“外公,你出去几次了?”他走近厨房,脸被遮着看不清神情,“外面地滑,很危险的,有什么事我回来弄就是了。”
陆长川被外孙说,笑呵呵的:“没几次,就摆了摆凳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俞少宁叉腰:“你现在是好好的那是运气好,万一哪次运气差了呢?”
“好好好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陆长川往他手里塞了一小杯姜茶,“尝尝,这个驱寒。”
俞少宁闻言低头尝了口,那姜茶也不知道怎么煮的,入口就是火辣辣的暖意,一路流淌到胃部,像是要朝着四肢百骸而去。
俞少宁顿时就眼睛亮了,“外公你拿保温杯给我装点,我给勉哥带去。”
“早准备了。”陆长川把桌上的保温杯用毛巾包裹好才递给他。
拿着新鲜出炉的姜茶,俞少宁朝老人挥挥手,拖着小拖车出了门。看着外孙笨拙的背影,陆长川打开间门,看见了在客厅里疯玩的几只。
虽然不是雪橇犬……但应该也差不多?-
陆外公熬的姜茶很是暖身,罗勉休息了会儿,起身回到地里继续干活。
俞少宁把保温杯重新裹严实放在旁边,下到田里抱着蔬菜往推车边走,堆满,捆绳,拖回家。
天气太冷,干活就慢。
俞少宁运了三趟菜后就得知可以吃午饭了,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二点多,应了声后拖着拖车回到地里喊罗勉回家吃饭。
吃完饭休息的时候,陆长川从客厅里拿出被连接到一起的牵引绳,“下午试试这个,看它们能不能帮忙拖车。”
俞少宁力气经过这些日子其实大了不少,但身上穿的厚重影响行动,拖着堆满蔬菜的车子就更吃力了,每次来回都跟渡劫似的。
看见陆外公改造过的牵引绳,俞少宁顿时就眼睛亮了。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这茬呢!”
看他高兴,陆长川笑着点点两人,“哪是没想到,是你俩太惯着它们,根本没往这边想。”
四只到底不是城里娇养的宠物狗,寒冬虽然冷,但在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营养全面饱腹的食物下,它们的适应能力可比人类强多了。
于是,下午劳作的人们,就看见四只狗拖着车子欢快地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优哉游哉的两个人。
这……
看着很好用的样子啊!
有人喊了两人一声,“你们这狗真能拉东西回去啊?”
罗勉笑道:“还不知道呢,先试试。”
喊话那人摸了摸下巴,“要是能拉,你们家忙完了能借我使使不?”
邻里邻居的,罗勉也不好拒绝,想了下道:“可以啊,不过到时候可得悠着点,累坏了没地方给它们找药。”
那人笑道:“不能够,就我一个人忙,它们想累着也没处累去。”
听见这句话,罗勉一愣,“你……”
男人笑着摇摇头,“都还在,就是出门难了。”
行动不便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罗勉张了张嘴,最终只道:“至少都还在,养养说不定就好了。”
“是这样。”
男人面无阴霾,心态是真的好。
俞少宁等走出去一段距离,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
别人家的事情没在两人心里留下太多痕迹,将推车堆满之后,俞少宁牵着牵引绳走在前头,四只狗分外乖巧地跟着他,拖车轻轻松松就带回了家。
俞少宁高兴地抱着它们挨个亲了一口:“晚上给你们煮牛肉吃!”
狗嘛,干活了,就要吃好的。
陆长川出来笑道:“你倒是知道给我安排任务,我还说晚上弄东坡肉呢。”
闻言,俞少宁咽了咽口水,馋道:“我比较想吃东坡肉。”
陆长川摆摆手,“行了,有你们吃的,保温杯里还有姜茶没?”
“有呢。”俞少宁把推车上的菜放到走廊上,牵着狗挥挥手:“我们走啦!”
陆长川看着人关上门离开,慢悠悠回到厨房,锅炉上正炖着鸡汤,是之前杀的自家鸡,提前煎炸后放了点姜片炖煮着,等晚上罗勉他们回来正是味道醇厚的时候。
有了狗子帮忙,俞少宁运东西的速度快上不少,他时不时还到田里帮着罗勉一起砍菜,虽然慢了点,但也帮上了忙。
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把地里的菜蔬给收回了家,走廊下满满当当一片绿色等着收拾,接下来的几天才是真正的忙碌。
晚上吃过饭,一家子挑了些蔬菜进来,将菜心剥出来,用开水烫好做酸黄菜,陆长川一边倒水一边慢悠悠道:“这东西就菜心弄得最好吃,宁宁你爱酸吗?偏好酸的好多浸几天。”
俞少宁其实是喜欢重口的,不过酸这玩意儿很容易扛不住,他道:“先试试不那么酸的吧。”
陆长川点点头,“锅炉旁边温度高,不求酸的话,大概明后天就能吃了。”
最后那一桶菜被重物压着放到了锅炉边,剥除菜心的蔬菜摆在地上,三人戴着手套清洗干净,切成沫沫散开在晒网上。
陆外公准备拿这些菜做点外婆菜放着。
原本应该晒软后再切的,只是现在这天气往外面一放,根本就没有水干的那一天,只能放屋子里利用锅炉的高温了。
弄完这些,已经是九点多。
白天罗勉出了不少汗,将厕所里的暖气片打开后,动作迅速地洗了个澡。
这么冷的天,俞少宁是不敢晚上洗澡的,看罗勉哆哆嗦嗦出来,连忙往他身上又堆了张毛毯。
等到身上暖和了些,罗勉把在外穿的棉大衣也裹上了,回到厕所里将头发吹干。
寸头这么多年,罗勉还是第一次用吹风机。
实在是太冷了,稍微一滴水滑落,都给罗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把身上收拾利索,垫在衣服上的毛巾挂回原味,罗勉搓了下干燥的头发出来,“明年入冬前我得把头发留长了。”
冬天,太阳下的风也是凉的,罗勉这会儿都觉得脑袋上漏风。
俞少宁给他整了整衣服,“冷的话在里面包一层布再戴帽子,裹严实些就不进风了。”
罗勉闻言好笑,“那我岂不是要裹成木乃伊?”
俞少宁装作严肃,“那不行,木乃伊不抗冻。”
三人都笑出声来。
说笑了会儿,就回房间睡了,第二天起来又是脚不沾地的忙碌。
地里的蔬菜昨天已经收完,地里就是红薯和土豆,罗勉先把红薯藤给割断,然后才挥舞锄头挖土。
土地早就被冻实了,哪怕是罗勉的力气,挖起来也十分艰难,俞少宁本来还试图帮把手,在旁边倒腾半天连个红薯皮都没看着,放弃一分钟就又去转战土豆。
都是种在地下的食物,弄起来不比红薯轻松多少,俞少宁不得不认清他现在的菜鸡。
帮不上忙,俞少宁只能想尽办法从别的地方给罗勉补身子,只是一连半个月的忙碌下来,罗勉依旧在不断掉秤。
俞少宁率先受不了,“不准去了,咱家不缺地里那点东西。”
这一批土豆红薯长得一般,最大的不过成年男人拳头大,最小的仅仅拇指肚大小,实在是不值当他们忙活的。
是罗勉说外面还有很多人在弄,他们家不好撤得太早引人注意,俞少宁这才凭借理智忍到如今。
罗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陆外公道:“宁宁说的是,这都瘦了多少斤了,实在没有必要。”
罗勉无奈喊了声:“外公。”
“哪有农忙不掉称的啊,宁宁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吗?”
陆长川理直气壮,“我是清楚,但宁宁说得也对,咱们家还没到需要你这样拼命往家里搬粮食的时候。”
以前农忙掉秤,那是吃的不够营养,罗勉呢?家里好吃好喝,在外还会被俞少宁利用空间投喂,但还是明显瘦了不少,明显就是累过了头。
老人家语重心长:“人一辈子的经历是有限的,你不能趁着年轻就拼命消耗,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罗勉被他这话说得有口无言。
俞少宁拉着人,声音软了些:“勉哥,我担心你。”
罗勉受不了他撒娇,忙道:“好吧好吧,不去了,剩下那些都不要了。”
见他服软,俞少宁这才露出笑来,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家狗给先前说好的那人送了过去。
男人见狗被送过来,愣了下问道:“你们家地里的不挖了?”
罗勉干活再利落,现下这地冻得邦邦硬,忙活了大半个月也才收拾掉三亩地的土豆红薯,剩下不少粮食呢。
俞少宁怕罗勉后悔,抢在他前面道:“不干了,我和外公都怕他累倒在地里。”说完这句他又找补:“明年开春还能种地呢,我篇幅想着到时候再弄粮食。”
男人沉默地点点头,没有评价他们家的决定。
第七十七章
正如俞少宁他们所考虑的, 地里的食物再重要,在如今还没有饥荒的情况下,人命显然优先级更高。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家情况还好的撤了, 至于地里剩下的东西, 和俞少宁他们一样,对外称谁要收的话,得把成果上交一半。
这话本来也就是说笑间提出来的,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地,自家的都忙不过来, 哪里有时间去收别人家的地,但出乎意料的是, 消息传开没多久, 部队的人就上门了。
“是这样的, 我们想要获取你们名下田地的采摘权,这是拟定的合约, 你们可以先看看。”
合约上简单描述了双方需要履行的义务,比起先前大部分人的玩笑所言,合约中采摘者需要将总收成的五分之三分给种植者。而合约签订之后, 在明年下种之前,地里的东西都归采摘者所有,
上面的条款很是详细,他们考虑到的考虑不到的, 部队都尽可能地填上了。
罗勉手指在采摘者三个字上点了点, 问道:“不是和国家合作吗?”
战士懂他的意思,点头肯定:“我们只作为中间人保证合约的可行性, 采摘者是即将迁移过来的受难民众。”
闻言,罗勉不由皱起眉头。
同样的合约, 合作对象不同,考虑的方向也就不同。
脑海里尽可能的多想了几种情况,罗勉问道:“有任何争端你们都负责解决吗?如果对方性情不佳,找到我们住处来呢?”
这些显然部队考虑得比他们更全面,战士闻言爽快道:“只要和土地粮食有关的麻烦我们都负责,如果出现了你说的意外,我们会将其从此处调离。”
看他的神情,俞少宁来了点兴致,“这调离有什么说法吗?”
调离的事情目前没有传到民众耳中,但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战士爽快地给他们解答:“调离有森*晚*整*理次数限制,三次内为正常居住所调离,三次过后会将其调入特定的居住所。”
所谓的特定居住所,其实就是让所有刺头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反正上头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彼此折磨去,别出来霍霍其他人。
当然,这些刺头是指没有触犯法律,只是个人道德和习惯上颇为棘手的存在。
真要犯法了,国家可没有这么好心。
听着战士的解释,俞少宁不由乐道:“这损招肯定有奇效。”
战士笑着肯定:“就是这样。”
既然国家想得全面,罗勉也就代表一家人在合约上面签了字,从今天开始,地里的食物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借出去帮忙运东西的狗子,罗勉扭头喊:“宁宁,外公,要不要出去走走?”
趁着太阳好散散心。
很快,屋里传来俞少宁的应和。罗勉在外面等了没有多久,就见俞少宁扶着陆外公出来,罗勉快步过去帮忙搀扶了一把。
陆长川被两孩子这小心翼翼地弄得有些无奈,“我只是年纪大了,不是四肢不协调了,这路我还是能走的。”他安抚拍着外孙的手,轻瞪了眼罗勉:“宁宁不知道,你去年还见着我雪天下山呢,怎么也这样?”
罗勉:……
罗勉摸摸鼻子,看天看地不看他,他能说他忘了吗?
“外公,你说他干吗?”俞少宁发出不乐意的声音,“老人家本来就是要小心些的,就算你身体好,能避免摔跤就避免不是?”
陆长川气得捏住他的耳朵扯了扯,“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外公说都说不得了?”
罗勉插话:“什么胳膊肘外拐,我可是入赘的啊,宁宁这是内拐!”
“你什么时候入赘的,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我都住进来了,这不是入赘是什么?”
“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就不能是嫁进来吗?”
三人吵吵闹闹地出了家门,动静传出去老远,吸引了在田野边玩闹的几只狗的视线。
俞少宁笑眯眯朝它们挥挥手,路过时挨个拍拍脑袋,“努力干活哦,我们很快就回家的。”
借狗的男人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一天内运东西回家的次数很少,四只狗跟着他忙活刚刚好消耗掉多余的精力又不至于累着,而且这一家人对狗的态度都不错,上次来还狗还带了一袋子腊肉骨头,说是给它们加加餐。
要知道现在大部分人家里都没有肉了,能把骨头给狗吃已经是很好的谢礼。
俞少宁摸完狗子,罗勉和男人也交流完了,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外公身边朝着河对岸而去。
过了河岸,周围就热闹了起来。
忙碌干活的声音,小孩子玩雪的笑闹,老人们坐在屋前端着热水慢悠悠晒着太阳,忽视掉他们眉眼间散不开的愁云,倒有几分地震前的祥和。
一家三口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老人们的注意,有老人喊了声陆长川,“老伙计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了?”
陆长川往那边走,笑道:“今儿太阳好,两孩子说扶我出来走走。憋在家里都要憋坏了。”
有人点点头,朝他们竖起个大拇指,“你家宁宁和小勉都是好的。”
将陆外公扶着坐下,没有多久,屋子里就有小孩端着热茶一步一挪地出来,小奶音嫩生生的:“爷爷喝茶,叔叔喝茶。”
这小孩一点点高,看着五六岁的样子,罗勉大步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茶水。
“手有没有烫着?”俞少宁蹲下来问道?
小朋友捏捏耳朵,抿着嘴笑得害羞:“没有呀~”
奶呼呼的,好可爱。
俞少宁对乖巧的小朋友没有任何抵抗力,把手伸进兜里,从空间取出几粒糖果放到她手里,“哥哥请你吃糖。”
看见糖果,小女孩眼睛顿时就亮了,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拿,抓到前又把手收了回来,眨巴着眼睛转动脑袋。
在俞少宁的疑惑中,小女孩找到了目标,踩着雪花‘嘎吱嘎吱’跑过去,“奶奶,哥哥给糖。”
被她喊奶奶的中年女人看过来,见是俞少宁愣了下,先纠正孙女:“那是叔叔。”又对俞少宁道:“宁宁啊,糖你留着自己吃吧,小孩子不用吃这个。”
俞少宁站起身喊了声“舅妈”,道:“也不是什么好糖,给她甜甜嘴而已。”
糖果是小指肚大的水果硬糖,地震前十几块就能买一大包那种。
陆长川也道:“你就让孩子拿着吧,妹芽儿可怜呢。”
妹芽儿在本地是指年纪小的女生,有些家里疼爱女孩的会一直这么叫到女孩嫁人生子。
中年妇人闻言低头看向孙女,小女孩儿已经很久没吃糖了,现下馋得厉害,但也知道大人没有同意的就不能接,只能眼巴巴看着,规规矩矩站在她身边。
在周围的附和声中,这几粒糖果落到了小女孩手中,小娃娃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脆生生道谢:“谢谢叔叔!”
俞少宁轻轻捏了下她的发包,走到自家人身边,罗勉已经帮他提了条凳子过来,上面放着主人家准备的热茶,他坐下端起茶喝了口。
天冷,茶水只放了这一小会儿,就已经没什么热量了。
有风吹过,俞少宁往罗勉身边靠了靠,摘下手套将自己冰凉的手指塞进罗勉的衣兜里。
罗勉被他冻了下,大手包住他的手掌暖着。
两人动作隐秘,又在边缘处,倒是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晒太阳的老人们已经从地里的食物长势不对聊到了即将迁移过来的受难群众,有担心那些人好不好相处的,也有疑惑是什么样的灾难不能就近安置,要迁移到他们这边来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老人们的脑洞也不比小孩子差,俞少宁听着听着就靠到了罗勉身上,微阖着眼睛。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这边聊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的天,一家三口顺着道路继续往上,绕了一个圈回到家中。
晚上,男人来还狗的时候,跟罗勉道:“这几天真的是谢谢,家里也签了那个合约,明天我们就不借狗了,这是这几天借它们的酬劳。”
他手里拎着的是满满一袋子的土豆红薯,一眼看去都还不错,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罗勉没要,“我们还谢谢你帮忙消耗它们精力了呢,别这么客气,家里有什么事随时来喊我。”
都是一起长大的,幼时情谊还在,罗勉拒绝了两次,男人倒也没再坚持。
他们聊天的空闲,俞少宁已经把狗子身上的‘鞋子’和小衣服脱了,赶进客厅里让它们去玩耍,起身见两人还聊着,顺手又帮忙添了些热水。
男人不欲和罗勉说家里的难处,见他过来,话锋一转笑道:“还得多亏宁宁带着装修队过来,要不是装了锅炉暖气片,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他们这边的屋子墙体不严密,装锅炉时顺带请人加固了墙体,也因此,阴差阳错在地震中保留下一部分财产,他们搬回来后,顺手就把锅炉装上了。
这事还是当初 俞少宁可以推动的,听见这玩笑般地道谢,俞少宁笑着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们家运气好。”
男人也就是开个玩笑,闻言顺着他的话笑起来。
现下忙碌,哪怕地里不用忙活,也没有时间留下来闲聊,男人坐了没有多久就走了,罗勉关上门回来,牵着收拾好茶碗的俞少宁进客厅。
陆长川早早睡下了,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到卧室。
卧室内的窗户被两人用棉被封上,隔绝了雪夜的光亮,大手握住纤细的腰肢,将俞少宁整个人抱到了大腿上坐着。
俞少宁下意识推拒:“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罗勉低笑一声,大掌按着他索吻,声音顺着唇齿流淌出来:“乖宁宁,听话。”
腰肢被大掌一捏,俞少宁顿时失了力气,软软靠在罗勉身上,还是坚持:“得等你胖回来才行……”
后面的话掩藏在盖下的被子里,偶有些许哼唧传出来,也很快被吞回去。
·
次日。
俞少宁揉着还有些不舒服的腰部,皱着眉坐起来,忍不住怀疑自己对罗勉身体状态的判断。
就这还身体素质差,他是什么?
废物吗?
房门被推开,俞少宁扭头,就见小不点咪呜呜进来。
小猫个头小小,站在羊毛地毯里很不起眼,仰头找到俞少宁所在,小跑过来轻易就跳上了床。
“喵~”
俞少宁伸手揉揉小猫脑袋,“还挺厉害。”
说着,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轻哼一声不理人。
罗勉也知道自己昨天过火了,摸摸鼻子将早餐端进来,厚着脸皮凑近:“宁宁吃早餐。”
俞少宁真有些饿了,不再和他闹,接过端来的早餐粥。
第七十八章 (二更)
河对岸吵吵嚷嚷的动静远远传来。
陆长川站在客厅门口眺望, 隔得远了,只看见有卡车停下,不断有人从车上下来, 被战士管理着站在一边。
他看得久了, 在屋子里的两人不由出来,“外公你看什么呢?”
陆长川回神,“好像是逃难的人到了。”
听到这话,俞少宁和罗勉也朝那边看去,他们两视力好些, 咱在这里也大概能看清那些人身上破烂的穿着,有些人甚至是裹着被褥行动的, 估摸着连件冬衣都没有。
陆长川把外套裹紧, “我们过去看看。”
俞少宁:……
这有什么好看的?
孙子不动, 但孙子听话。
俞少宁回去穿上外出的厚棉衣,顺道把罗勉的外套也带了出来。
他们要出门, 就给家里的猫狗把间门打开了,任由几只进出活动,其余地方全部锁死, 包括院子大门。
到地方的时候,战士还在整理安排他们带过来的人,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好奇凑上来的,有那热情能唠嗑的, 已经拉着一个逃难过来的人聊了起来, 一家三口没那么能唠,不着痕迹地站在旁边听他们聊天。
这一批人是从不同沿海城市过来的, 沿海城市被淹没了不少,如今遇到前所未遇的寒冬, 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人,部队把他们迁移过来后可能以后就定居在这边了。
被拉着的那人也很乐意和本地人打好关系,时不时说些路上的见闻,俞少宁听着听着,将这人的避重就轻听得明明白白。
不过这也正常,城市里乱,有野心的人也多,仗着部队忙不过来,聚集起队伍烧杀抢劫什么的不是稀罕事,这些在从始至终生活在秩序下的本地人耳中当然是不可置信的事情,说出来不好取信于人不说,还容易被提防。
她口中的多是外面因为粮食缺少打架,或者部队管控严密之类的话,瘟疫也有提,一句带过只说他们在部队隔离了好久才登上迁移的车。
俞少宁听了会儿就不感兴趣了,视线懒洋洋地在这些逃难人群中扫过。
·
人群里。
“孩他爹,那是不是你前头那个小畜生?”
容貌迤逦的女人拉了把身边的男人,示意对方看过去,在他们的视线尽头,正是容貌精致身形挺拔的俞少宁。
青年一身暖和的装扮,白皙的皮肤在周围人的衬托下分外显眼,整个人还是地震之前的模样,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被拉的男人收回搜寻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了消失好几个月的大儿子,他眉毛一竖:“这小畜生居然是躲回来了,看老子怎么教训他!”
“哎!”
保养良好的女人拉住他,“你看他那样,家里肯定不缺吃喝,你想想咱家攸攸,还得从他们手里拿东西呢。”
他们家里的东西可不多了,能从小畜生手里拿一些是一些。
俞诀闻言心思一动,面上的怒火一转,变成了满是关切的担忧,“宁宁,宁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和爸爸说一声,爸爸这段时间可是担心坏了。”
他这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站在路中间的人纷纷让开,好奇的视线落到男人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他口中的‘宁宁’。
原本面带清浅笑意和身边男人聊天的青年抬起头,在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后,那俊俏的脸蛋顿时就冷了下来,像是淬了寒光一样看向男人。
这可不像是关系好的父子啊。
俞诀才不在乎俞少宁是不是态度冰冷,跑过来就要拉俞少宁的手展现自己一腔“慈父心”。
就在他手快要碰到俞少宁的时候,面前忽然站了个高大的男人,俞诀停住步伐抬头:“你干什么,我和我儿子……”
后面的话顿在罗勉皱眉严肃的神情中,“你是……宁宁的爸爸?”
他语气奇怪。
俞诀的心虚一闪而过,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我当然是小……宁的爸爸!”
畜生两个字被俞诀咽回去,他心里知道,现在他不能得罪俞少宁。
俞少宁慢吞吞从罗勉身后走出来,肯定了男人的话:“他是我爸。”
这话一出,俞诀面上顿时得意起来,罗勉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俞少宁,还是挡在他面前没有挪开。
刚刚俞少宁四处看没有注意,俞诀和他旁边那个女人聊天时展现出来的恶意,却正好被罗勉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哪怕是亲爹,对俞少宁也没有什么善意。
就在罗勉纠结该怎么对待这位‘长辈’时,俞少宁拉着他躲开了俞诀再一次的靠近,提高声音:“外公,姓俞的来了!”
听到这句,俞诀面皮一僵,那老家伙还活着呢?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他几乎就要骂出声来。
另一边,和老伙计聊天的陆长川猛地转身,怒气冲冲:“那混账在哪儿呢?!”
跟他聊天的老人推了下自家孙儿,“去,帮你幺爷揍人。”
老人孙子:……
无语归无语,男人顺手捡了根棍子就跟上了陆长川,两人几乎是同时锁定俞诀。
俞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很快厚着脸皮道:“老丈人好,看到您身体不错,静月在下头也安心。”
静月,俞少宁的妈妈,跟外婆姓李。
“我呸!”
陆长川气急败坏地转了圈,看见身后人手里的棍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就朝着俞诀脑袋砸去:“你个出轨欺负我女儿的畜生,还有脸在老子面前提静月?看老子打不死你!”
别看罗勉和俞少宁进冬天后就小心翼翼照顾老人家,那是怕他脚滑踩不稳摔着哪儿,陆长川可是还能下地干活的人,单看手上的力气可比俞少宁还要大。
这会儿挥舞起棍子来虎虎生风的,俞诀挨了一下顿时痛呼出声,他下意识就要抢过棍子回手。
老人家反应不过来,罗勉大步一跨抓住了棍子,眼神凶狠地看向俞诀。
陆长川这才察觉到他的动作,眼睛一瞪:“好啊你,还敢还手?”
说着,棍子又朝人挥了过去。
俞诀算是知道了,面对陆长川他只能挨打,只要有别的动作,他身边那两个陌生男人就会帮陆长川,他只能跑远了点,指着陆长川怒骂:“你个老不死的干什么呢,我看我儿子还惹着你了?”
他这会儿居然还记着要从俞少宁手里拿东西的事。
见这边闹起来,俞少宁的后妈刘娅跑过来,扶着俞诀眼眶湿润:“俞叔叔,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我和阿决这些年尽心尽力养大宁宁,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人都是偏向弱势群体的,她这一哭,话语说得巧妙,旁边围观的人不由就心偏了两分。
不过这里的人,要么是知道些情况的本地人,要么是一路受尽辛劳好不容易到这儿的难民,没有谁出声帮着刘娅他们说话。
刘娅心中暗恨,姿态放得越发低,话语间明里暗里提起他们照顾俞少宁有多辛苦。
俞少宁看外公情绪还好,才慢吞吞从罗勉身后探出头来,“你说的苦劳,是指把我的奖学金都拿走,让我连续九年营养不良吗?”
刘娅声音猛地一顿。
俞少宁还在说:“还是说,是指你把我的卧室改成花房,让我每次回家都只能睡在沙发上?”
刘娅声音颤抖,像是长辈不可置信般哀泣:“你怎么能这么说?哪次你要钱我们没给你,奖学金收了是怕你年纪小乱花,卧室是改成花房了,但给你在隔壁买了套新房子啊!”
“听上去像个好后妈。”俞少宁慢条斯理安抚着听到这话火冒三丈的外公,“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在妈妈身体不舒服期间勾引他,然后把我气进医院一命呜呼?”
听到俞少宁说的这件事,周围人偏的心顿时就正了,看向刘娅的眼神里带着狐疑。
他们不好得罪是本地人,看着人际关系还不错的一家人,对同样洮南过来的刘娅俞诀却不用客气。
“原来是小三啊,做出这种事还真不稀奇。”
“这种人怎么好意思在这指着人家的?老爷子没打死他们真是客气了。”
“跟这种人一路真是晦气!”
“……”
议论声阵阵,俞少宁眼眸冷漠地看着两人。
世人都说后妈难当是有道理的,没有处心积虑的经营,没有人会一照面就相信刘娅会那么好,毕竟哪户普通人家会愿意给不是亲子的人买一套房子呢?
刘娅这话说出来无往不利,可现下围观的人,却不是她来往了六七年的邻居。
听着俞少宁的话,罗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仿如呢喃的虚弱女声传来,那张漂亮骄傲的脸蛋上,如今一片惨白,泫然欲泣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可怜。
俞少宁瞥了她一眼,没和这个被父母宠大的女生说话,低头从外公手里取走棍子,“我们回家吧?”
“哥!”见他不理自己,俞杓攸面带不满,怒气冲冲:“你快和爸爸妈妈道歉!”
“……靠。”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低骂了声,“哪来的傻逼。”
不管这两方谁说的是真的,俞少宁和亲爹后妈的关系是明摆着的差,这女的居然还让人道歉?眼睛长着是摆饰吗?
俞少宁停下脚步,看向俞杓攸,“我说了很多次,他们不是我爸妈,我有我的亲人,再凑上来可别怪我打你。”
俞杓攸被他神情里的恨意惊住,一时间不敢上前。
俞少宁转身,将前世的记忆压下去,和外公笑着道:“外面太冷了,咱们回家烤火去。”
陆长川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让他别难过的话,和人往前走。
罗勉走在他们的后面,和被推过来帮忙的青年说了几句话,最后看一眼站在原地面带不甘的一家子,心思微沉片刻,很快跟上两人的步伐。
“你刚刚和磊哥说什么呢?”俞少宁问道。
罗勉按了他头发一下,“让他帮忙和部队打声招呼,要是分配地出去,咱们家的不给他们用。”
虽然部队不可能让他们空手,但好歹恶心不到他们家。
陆外公肯定地点点头,“还是小勉你细心,不然咱们家可得怄死。”
罗勉笑笑。
一家三口心情不太好地回家,却不知道身后的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陆长川和他妻子在本地的人缘极好,因着家庭人口简单,又是一家子的良善性子,不少人都受过他们的帮助。而且前段时间才因着他们家逃过地震一劫,哪怕对方是无心的,那也是多亏了他们。
这个大队的人性子都不错,得知当初害了小静月的夫妻俩来了,纷纷跑来找部队战士,拒绝要将地分给他们一家。
“不是我们非要干涉你们的工作,实在是那一家子不是人啊。他们把静月那丫头气死后,幺爷立即就进城要把少宁接回来,结果呢,要不是咱们这跟了两个大小伙子去,他一个老头儿被打死在城里都说不定。”
“可不敢把地给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行不行,给谁都可以,给了他们,这不是欺负幺爷他们吗?”
“反正我干不出那丧良心的事情来,我们家不给。”
负责分配的战士被闹得头疼,满口答应这些村人的话,心中对俞家人也生出些不满。
他和驻扎这个大队的同志聊过,知道这里几十户人家都是好相处的,平日里连吵闹的次数都少,原本想着来分配这边还是个好差事呢,谁知道他自己带了个祸害来。
凑过来的村人们见战士答应,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只是他们也不好再缠着人说话,打断对方的工作,凑一起嘀咕了几句,留下几个老人孩子在这看着。
万一真要给那一家子分了自家的地,他们也好提前和陆长川那边说说,可不是他们要和这家子搞好关系!
战士不知道那么多,只是按部就班地分发合同,然后让签好字的在旁边等着,十人一批由人带着去看田地所在。
俞诀才被人撕了面皮,在人群里活动起来颇为不自在,只觉得哪哪儿都有人在嘲笑他,见这边分发起粮食合同来,连忙凑上来排队。
“名字。”
“俞诀,诀窍的决。”
战士登记的笔一顿,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从旁边拿出之前有人写下信息的纸,“这是你?”
俞诀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纸上的内容,还是愣愣地点了下头。
确定没认错人,战士将纸收回去,声音淡淡:“旁边等着,一会儿带你去别的地方分地。”
俞诀茫然:“为什么啊?”
战士没有回答,只是挥了下手,示意人靠边。
见他真的没有分到地,站在旁边的老人顿时开心了,在自家小孩的搀扶下慢悠悠离开,说说笑笑的-
回到家里,陆长川还是有些气不顺,坐着喝了几口热茶,起身在客厅里转圈。
俞少宁好笑又无奈,“外公,你和他们生什么气,一些没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罗勉也劝道:“外公你消消火,他们要敢来,我回头就偷偷套他们麻袋。”
陆长川被他这话说笑,指了指他,“套什么麻袋,被查到的话,你还得受罚,没必要把自己赔上。”
罗勉就笑,“所以是偷偷的啊,被人查到算什么偷偷的。”
俞少宁在旁边点头。
看两人操心他的模样,陆长川重新坐回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生气,就是为静月不值。”
俞少宁的妈妈李静月是个很厉害的女士,当初结婚时陆外公看不上俞诀,觉得他做啥啥不行没有能力养家,李静月却说他这样能专心照顾家里,方便她去拼自己的事业。
不同家庭有什么不同的生活模式,陆长川不觉得女儿的想法有问题,只是他依旧看不起俞诀,毕竟谁家照顾家里的那个,连孩子的奶粉都泡不好呢?
只是那人在女儿面前表现的极好,久而久之,李静月为了避免丈夫和父亲争执,也不带俞诀回来了。
那之后,陆长川只从李静月口中听说俞诀的事情。
听得多了,真就以为那是个好人。
结果呢?
负责操持家里的人一点活都干不了,花他女儿的钱请了个漂亮保姆,把他重病的女儿气进医院孤独死去。
陆长川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俞诀。
他的静月,他们夫妻俩精心养大的女儿,唯一一次识人不清,竟然就彻底栽了!
俞少宁对长辈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母亲去世时,是亲眼见过俞诀和刘娅之间的龌龊的,事实上,当初妈妈会发现这件事也是他在背后的透露。
如今他依旧不后悔透露这些事,只是恨当初的自己没有坚持跟上,让妈妈出了事。
祖孙俩嘴上互相安慰着,情绪是一个比一个差,看麻了站在旁边的罗勉。
该、该从哪入手哄啊?
到底是两人心底的伤心事,罗勉作为没有参与其中的人,也说不出‘都过去了’之类的话,他想不到安慰的法子,干脆坐在旁边给两人递纸递水。
他没有哄,行为却熨帖得很,俞少宁和外公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将心中的伤心压下,俞少宁拉住罗勉的手,不着痕迹地撒娇:“想喝奶茶。”
罗勉满口答应:“我去给你做。”
看着男人大步朝着厨房走去,陆长川无奈地拍拍外孙脑袋,“怎么这么爱欺负他?”
俞少宁笑嘻嘻起身,避开他的话道:“我去监工,外公你玩儿。”
客厅里安静下来,猫狗睡觉的呼噜声明显起来,陆长川悠悠叹息一声,过去和女儿的相处浮现在眼前,他却忽然又笑了。
地震后的如今,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俞诀……
又没办法报复,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按照宁宁说的气温状态,未来的环境只会越来越乱,希望俞诀是个不识相的,能让他为静月报仇-
暖洋洋甜丝丝的奶茶最容易缓和人心情,一家人喝着热奶茶,坐在客厅里翻看书本打发时间。
俞诀的出现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不过晚上的时候,有婶子路过和他们家说了俞诀在他们这分不到地,被送到溪流上游去的事情。
听着婶子绘声绘色地描画,俞少宁和陆长川眉眼间都流露出笑意来,招呼婶子进来坐坐。
那婶子还没有事要忙,没有进来,只是临走前还在那说:“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前,咱们一个地方的就是要互相帮助!再说了,你们家这就是个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她说得爽利,一家人笑着应和,心里到底把这个恩情记在了心里。
·
第一次的风雪过后,出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太阳,虽说下午和晚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风雪,但白天大部分时间的阳光,足以勤劳的农民为自己奋斗出食物来。
原本人数减少的地里重新热闹起来,难民大部分手里都没有什么粮食,下地忙碌比之本地人要肯吃苦多了。
不过都是‘白吃亏’,没有干过农活的人忙碌起来,一身的力气一半使在了不必要的地方。
村里人的笑话都是善意的,也不介意停下来指导这些人几句,渐渐地,他们倒也上了手,地里的粮食被挖出来,一个个面上都带着丰收的笑容。
屋前的田地划分给了一个八口之家,夫妻双方的父母,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一家子的氛围很好——听说小夫妻俩的父母年轻时就是好友,彼此磨合很多年了。
这些都是陆外公回来时说给罗勉和俞少宁两人听的。
龙凤胎很乖,小小年纪就帮着家人将土豆红薯运到水泥地上,在雪里穿梭时常打湿衣服。
小手小脸上全是第一次受冷长的冻疮,这样乖的小孩子分外讨人喜欢,一家人本来没打算多接触的心顿时就软了。
陆长川去送了次药后,偶尔也会忍不住喊两孩子吃颗糖。
俞少宁一开始还看见那家大人推拒不愿意收,也不知道外公说了些什么,每次过去都能笑呵呵地聊上几句,老人家再送东西出去也没有被拒绝了。
·
自从那次意外见面后,俞诀他们再没有出现在一家人面前。
俞少宁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前世俞诀一家几乎是扒在他身上吸血,刚重生回到地震前,他几度冒出过弄死他们的想法,碍于秩序尚存没有实行,如今这么久的安稳日子过下来,恨意也跟着淡化,他只想那一家子能够安安分分地别来找麻烦。
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坐上了转移的车辆。
他们所生活的Y省不再需要转移的省会中,这一家人转移过来肯定费了不少力气打通关系。说起来……前世首个寒冬过去后,他也是没再看见这一家人的踪迹,难不成他们那时也是来这了?
想到这个可能,俞少宁顿时心闷气短。
那一家子如果真的来了,说不定还会打着外公的名号行事,那个时候外公已经不在,本地人也不会为了个死人和他们作对……
算了不想了,不管是不是,这辈子他们都没那个机会了。
俞少宁把自己往罗勉怀里又塞了塞,听着外面吹起的风声,忽然道:“我们把山上的木屋收拾一下吧?然后再沿着路搭上雨棚,这样就算下雪也能来回了。”
罗勉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间,餍足的他回答得很干脆:“好。”
听他答应,俞少宁转过身趴在他怀里,仰头和人对视,“觉不觉得我麻烦事好多?”
罗勉若有所思:“是有点。”
在媳妇哀怨的目光中,他笑声低沉:“但没关系,我愿意。”
第七十九章
要收拾山上屋子的事情很快就在餐桌上被提了起来。
陆长川眼带笑意:“我还琢磨这事呢, 都有自己的房子了还赖在这儿,你们不提我也得把你们赶出门去。”
俞少宁闻言凑上来撒娇:“外公你狠得下心吗?”
“没脸没皮的。”陆长川语带笑意,推开他的脑袋, “多森*晚*整*理大年纪了, 还跟小姑娘似的。”
“您之前还说我在您这永远是孩子呢,怎么现在就嫌弃我年纪大了?”
陆长川不认:“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赖皮外公!”
“……”
说说笑笑吃完一顿饭,俞少宁和罗勉上了山。
看着两人消失在竹林间,陆长川把小不点抱到自己身上揉了揉,翻开新的一本小说慢悠悠看起来。生活里有人陪伴是挺好, 但他还是一个人待习惯了,这会儿安静下来, 真就两个字, 舒坦!
·
山路上只有猫狗的爪印留存, 积雪厚重,下方是光滑的冰层。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到了家门口, 将锁紧的大门打开,屋子里的冷气好似比外面还要厚重些,俞少宁拉了下围巾, 在屋子里转了圈。
在收工前,屋子里就已经钉上了木板, 这会儿进来,屋子里就散发着一阵木香味。
罗勉在木板上摸了下, 道:“要是有机会能再刷两次油就好了。”
木板容易开裂, 需要刷核桃油防护,罗勉以前经常弄这些, 家里倒是有些存货,但全部翻出来也才勉强刷过一遍, 再想弄就得想办法去找了。
俞少宁倒是觉得一次够了,“回头咱们问问有没有油漆,换点油漆过来刷上。”
一劳永逸.jpg
听他这么说,罗勉面带笑意,“好。”
家里空空荡荡的,唯一算得上是家具的,大概就是炕床和厨房里顺带堆出来的灶台,那上头连个锅都没有。
收拾家里要耗费不少时间,两人先拿了柴火,将地暖和火墙连着的灶台都点燃了火,然后才开始忙活。
俞少宁从空间里往外取东西。
首先要收拾的就是炕,扫干净后再表面铺上一层瓷砖,然后就是厚实的被褥和枕头。
弄好这边,就是家具方面。
空间里东西不少,但柜子沙发之类的实在没有,而厨房里用的锅具,大小上也不适合灶台。
心里琢磨着,所有家里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被俞少宁取出来堆放在了客厅里,和罗勉一起商量起屋子的布置来。
除去沙发桌椅和柜子需要罗勉花时间去打,剩下的都有替代的东西,两人忙活着将东西暂时用桌椅收纳着放到该去的地方,客厅里什么都没有放,毕竟接下来还要在这打造家具。
中间他们下山去吃了顿午饭,和外公说了说他们的想法。
老人家摆着手,“你们的二人世界问我做什么?我又不去住。”
还想从老人家那里得到点建议的两人无奈,既然外公不插手,他们就只能摸索着来了。
首先需要安排的就是卧室,这里将是他们未来绝大部分时间的生活地点,必然要安排得舒适自然才可以。
俞少宁站在炕床前琢磨,“我以前看书上说,北方人会在炕床上放置炕柜。”不过他们家这炕床也不知道结不结实,俞少宁转身问罗勉:“能打了柜子钉在墙上吗?”
钉墙上就不怕把炕床压塌了。
罗勉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有问题。
卧室的空间很大,俞少宁打算在中间放一个到顶的立柜,在两边留出进出的空间,立柜做大一点,一面放衣服,一面上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
沙发的话……
“外公家里的那木沙发看上去好难做。”俞少宁端着刚烧开的水喝了一口,扭头看向罗勉,“勉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罗勉还真有想法,他估摸了下自己的能力,道:“可以打个框架出来,然后用被子铺满,再在上面蒙上一层布。”
这样弄出来的沙发也比木沙发要柔软,坐下去也没有那么沁凉。
俞少宁眼睛一亮,朝他比了个大手指,“厉害。”
罗勉无奈笑笑,他就提出个想法,什么都还没有做出来呢,怎么就厉害了。
不过心里想归想,俞少宁的夸奖还是让罗勉自信心爆棚,琢磨着必须把这沙发做出来。
想好就干,他们下山吃饭时,就提前把需要的工具和蓄电池带了上来,把客厅里的东西收拢到卧室里关上门,在地上铺上灰色的垫子避免地板磨损,准备好工具后,两人朝着草坪方向而去,要把放在那里的木头给运回来。
第一天两人也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心里对接下来的装修有了计划,晚上回家的时间还早,正好遇着陆外公准备做晚饭,两人说笑间自然而然就从他手里接过了需要忙碌的事情。
吃完晚饭,俞少宁找出先前计划用的本子,盘膝坐在地摊上,借着茶几描画想要的室内装修,罗勉就坐在他身边,偶尔提两句自己的建议。
他们有商有量的,看得陆长川心情非常舒畅。
说着话的两人,偶尔也会抬起头来问问外公的意见,大部分时候陆长川都是不给回答的。
毕竟是他们两人要过日子,做出的决定就算会吃苦头,也是他们俩的事情,生活本来就是一起解决‘麻烦’,左右冬天里什么事都做不了,还不如让他们折腾打发时间。
本子上的设计图随着讨论越来越详细,罗勉也终于将沙发框架弄出了自己满意的形状。
别的不说,这沙发经过他的多种办法加固,和散架两个字是绝缘了的。
框架出来了,俞少宁将其带到卧室里,开始填补沙发的内核。
罗勉家的被子已经被他们消耗在了家里的门窗上,被俞少宁搬出来折腾的,是外公家和他在外时买的旧被褥。
先折了三床将沙发坐垫处填满,然后找了两床薄一点的,依照‘十’字折法,塞进靠背处,沙发的靠背并不高,多的被褥就在下面卷一小圈,正好与坐垫处突出来的被褥起伏连接。
两边的扶手用枕头包裹住,看着似模似样的,弄好这些,用床笠把沙发一包,在缝隙处用力塞一塞,塞出沙发的痕迹来。
俞少宁贪图柔软,完成后又在沙发上放了张宽大柔软的毛毯,这下一看,谁能知道是他们自己弄的半成品?
说来简单又快,一张沙发,俞少宁折腾了快一天。
等他再去看罗勉的忙碌成果时,对方已经把需要放在客厅里的沙发框架给打出来了。
不过现在的客厅不能放置这些,被俞少宁处理好后先放到了空间里面。
简单的框架弄完,剩下的就是各种柜子。
因为准备在房间里立一个顶柜做隔断,炕床上的柜子两人没打算弄多大,放上一排长柜就足够了。
厨房里需要的柜子多些,还有洗碗池洗手池之类,都需要罗勉想办法做。
事情琐碎,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小年。
如今天地巨变,一家人能好好生活在一起,就是老天爷给的福气,这样重要的日子必然要好好重视才行。
因而提前三天,陆长川就叮嘱过他们,这一天事情不少。
俞少宁和罗勉都不清楚过小年的步骤,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陆长川开始吩咐。
“今天第一件事,大扫除。”
家里的地上铺了地毯,大扫除需要先将这些取下来,仔细清理干净,晾晒好后再铺回去,这一点就连厕所都没有例外。
没有了地毯,其余地方的卫生打理起来才方便,三个人一人一盆水一条毛巾,从卧室擦到客厅,从客厅擦到厕所,又从厕所擦到储物间,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地方是被他们遗漏下来的。
俞少宁卫生打扫得头昏脑胀,等把地面打扫干净,将地毯重新铺回来时,他已经大脑嗡嗡不知道身处何处了。
打扫完卫生,还需要打年糕和豆腐。
都是耗时耗力的事情。
陆外公带着罗勉搬出个大石磨进来,俞少宁茫然地站在原地,端着外公提前泡好的黄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帮忙。
不过好在,家里的主心骨陆长川很是熟门熟路。
老人家将两孙子指挥得团团转,嘴里还感慨,“今年腊八都给忘了,不然一会儿祭灶王爷还能多样东西。”
腊八正好是寒流刚来那段时间,外面风雪肆虐的,厨房都不能久待,陆长川别说没想起来,就是当时想起来了,也不会喊着两人去做腊八粥。
磨豆腐简单,罗勉和俞少宁能弄好后,陆长川就去做年糕了。
糯米提前泡好了,陆长川搬出磨盆将泡好的糯米放进去,拿着半人高的棍子不断压着糯米在磨盆内部打磨。
糯米磨成细腻的米浆后,就是蒸煮,然后搅拌定型,等冷却后就可以切成一条条的年糕。
年糕蒸煮时,处理好的豆浆也入了锅,锅铲虚得一刻不停地缓慢搅动着,豆浆才能够熬煮好。
比起味道淡的米浆,豆浆熬煮起来,豆香味分外霸道。
第八十章 (二更)
卤水点豆腐。
俞少宁喝着甜丝丝的豆浆, 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
自家做的就是好吃!
喝完一份,俞少宁还找杯子盛了些放在空间里,等回头想吃了拿出来解馋。
剩下的用豆腐布包着, 压在木头容具中, 在上面压上好些砖头。
豆腐和年糕都好了,陆长川开始准备祭灶王爷,家里没有灶王爷画像,三人干脆忽视这一条,将灶台上的杂物清到一边, 摆好各种甜食,年糕放在最前面, 然后插上三炷香。
恭恭敬敬三鞠躬, 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三人坐在旁边, 喝着豆花等待时间流逝,一天忙碌下来, 俞少宁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恨不得立即躺到床上睡觉。
“这一天下来,比种地还累。”俞少宁苦着张脸揉手腕。
罗勉放下手里的豆花, 握住俞少宁的手轻轻揉按,“都累, 以后不做了。”
陆长川:……“你就惯着他吧!”
俞少宁从罗勉侧面探出脑袋,得意地朝着外公吐了吐舌头。
陆长川翻了个白眼。
坐着休息了十来分钟, 灶台上的香也燃烧过半, 三人起身准备晚饭。
今天除了要祭灶王爷,还要祭奠家里的长者。
这是罗勉和他们家一起过的第一个小年, 准备祭盅的时候,在左侧位也准备了两个对盅, 这是对应罗勉已逝的爷爷奶奶。
说起来,俞少宁之前都没有听过罗勉家长辈的事情,今儿祭酒,才从陆长川嘴里听出些苗头。
罗勉的父亲是个混账,在外打工时把媳妇打跑了,罗勉从此就被爷爷奶奶带大,至于父母,反正那事之后罗勉再没见过那两人,生死不知更别提感情了。
后来老人走了,罗勉没有人管,又琢磨自己管不好自己,干脆就当了兵。
用他当时的话说就是,“在部队不容易去坐牢。”
这是几座城市交杂的小山村,那个时候这边很乱,人·贩·子、吸·毒·贩·毒的不少,本地年轻人很容易走上歪路,因而罗勉说这话是认真的。
但俞少宁不知道这些,听见外公笑着这么说,他忍不住看向罗勉打趣一笑。
罗勉走近,趁着陆长川转身,低头快速亲了一下。
陆长川没注意他们,看冥币已经烧起来了,他指挥两孩子站在下方位,“三鞠躬,也好让他们看看你俩。”
俞少宁和罗勉乖巧照做。
等鞠躬结束,罗勉低声笑道:“这算不算是拜天地?”
本来没多想的俞少宁闻言,脸颊顿时泛起红晕,轻轻打了罗勉手一下,“胡言乱语什么呢。”
看他不好意思,罗勉轻哼一声,没有反驳俞少宁这话,只是心里品着‘拜天地’这三个字,越品越甜。
撤祭盅的时候,狗朝着外头叫了起来。
罗勉按住要起身的俞少宁,“我出去看看。”
院门的敲击声略显急促,罗勉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伐再次加快。
不过在看清楚来人时,他心中的担忧顿时就算了,面色一沉:“你们来做什么?”
俞诀看见罗勉一愣,下意识探头往里看,“宁宁呢?我找宁宁。”
“他不想见你。”罗勉迈步往前。
俞诀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等他反应过来继续说话,面前的院门已经被罗勉关上了。
高大的男人挽着袖子,面色冷凝地看过来,俞诀瑟缩一下,色厉内荏:“你想要干什么?可别忘了,我是宁宁的父亲!你和宁宁的关系,还得我承认才行!”
罗勉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声,意味深长,“是嘛?”
就俞诀这种父亲,罗勉有自信,他的任何行为,俞少宁都只会拍手叫好。
见罗勉神情里没有任何担忧迟疑,俞诀能屈能伸地软化态度:“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宁宁和他外公送点小年礼。”
说着,他还将手里的袋子往前送了送,证明这话没有半分虚假。
罗勉瞥了眼那袋子东西,淡淡道:“不用了,怕你下毒。”
“你!”俞诀暴怒,手都扬起来了,又对上罗勉不好惹的眼神,他僵硬地转而拍拍罗勉的肩膀,“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哦。”罗勉点点头,话音一转:“但我不是开玩笑啊。”
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俞诀面皮直抽,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那我就直说了。”
“你说。”
“我们匆忙到这边手上也没什么粮食,想来你们也不想和我们有交集。这样,养宁宁到成年的花销,给我们一千斤粮食就算了,至于你,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给我们五百斤粮食,我就承认你们的关系。”
俞诀说得大言不惭,没有注意到罗勉面上笑意渐冷,他盯着俞诀,直到人音量越来越低。
最后一个字落下,罗勉一拳头砸了过去,“真是给你脸了!”
“啊!你干什么?!我喊人了,我真喊人了!”
俞诀痛呼着,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指着罗勉怒骂:“个没娘要的小畜生,还给我脸,老子给你脸了!你敢动手就等着坐牢吧你!”
罗勉才不怕他这几句吓唬,拳头一扬就要追下去打他。
“勉哥。”
俞少宁打开门,扫了眼鼻青脸肿的俞诀,拉住罗勉揍人的手,“和这种垃圾说什么,他有本事,尽管去喊部队过来。”
先不说这是家事,就俞诀面上的伤,连伤情报告都开不出来。
在俞诀反应过来纠缠之前,俞少宁拉着罗勉回了家里,将院门锁死,他对在院子里玩雪的几只狗道:“要是有人翻墙就咬死。”
四只狗茫然歪头,显然没有听懂。不过那不重要,这话真正的对象听懂了就行。
两人回去吃饭,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片刻后,终于放弃行动。
·
俞诀的再次出现没有影响一家人的好心情,小年之后就不好干活了。
二十五是接玉皇照田蚕和赶乱岁,这一天需要注意言辞起居,立火炬在田野中,期待来年丰收,乱岁就没有特定的仪式了,就是让人好好玩乐。如果是出事前,这一天会有不少人家嫁娶。
立火炬的时候,有冬闲无聊的人凑上来问这是干什么,他们这儿以前日子不好过,后来日子好过了又没什么人在乎这种仪式,知道照田蚕的人还真不多。
陆长川指挥着两孩子忙活,顺带跟过来的人解释照田蚕的意思。
听说的是祈祷来年丰收的,好几人往家里跑去,要给自家也立一根火炬。今年的事情太多,给明年祈祈福也挺好的。
他们一动作,不知道的人家也跟着忙活起来。火炬弄好固定在长杆上,再将长杆插在田地中央,这就立好了。
地里还有不少没有挖掉的粮食,他们的动作很快引来其他地方的人围观,这些粮食是大家辛辛苦苦种的,立杆子的时候就特意避开了长粮食的地方,也省得后续引来麻烦。
大家说说笑笑的,关系意外地亲近了些许。
俞少宁和罗勉跟着外公回家时,还耳尖地听见有人说起给家里孩子介绍对象的事情,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好家伙,陆五婶。就说声音这么耳熟呢!
想想陆琪陆瑞的年纪,也不知道五婶这是要给谁做介绍,要是陆琪,短时间内应该喝不到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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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割刀头。
这一天是准备年肉的日子,家里的养的就剩那么几只了,空间里又有现成的,三人也就没有动弹。
他们没有动,倒是有人找上门来。
陆瑞:“到现在杀了四头猪了,那边还在忙活呢,我妈让我来问一声你们买不买。”
听到他这话,三人都来了精神,“这日子还有人能养猪呢。”
陆瑞说起这个也惊讶,“可不是,他们路过找屠户的时候,我们家都蒙了,也不知道怎么留下来的几头猪,居然好好养下来了。听那家说他们家里还有母猪,我妈想着明年买头猪回来。”
过惯了好日子,太久不吃肉实在是荒,自家养一头猪,每年过年杀了熏成腊肉,至少半年不用愁肉食。
陆长川听这话也动了心思。
家里虽然不缺肉,但粗粮草料喂出来的猪味道要好太多,而且他们还可以在山上放养,那口感味道就更好了。
不过这事不急,等明年猪仔可以出笼再说。
一家三口现下在意的,还是对面卖的猪肉,背上一背篓的粮食,三人就跟着陆瑞过去了。
靠得近了,杀猪的动静几乎要穿破耳膜,周围围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不管买得起买不起,都围在这边看着。
罗勉护着俞少宁和陆外公进入人群之中,正好看见屠户将猪挂起来,三人找了个离猪肉案板近的地方,等待开售的时间。
白白胖胖的猪被挂在半空中,火焰烧着上面的皮毛,鲜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流淌出去好远,猪头已经被砍下来放在了案板上,俞少宁看着那颗脑袋有些不舒服,慢吞吞往罗勉背后挪了挪。
罗勉察觉到他的不适,侧身挡住俞少宁的视线。
猪身上的皮毛很快比起处理好,在屠户开膛破肚的时候,有人出来大声招呼:“有人要猪血没?三两米一斤,土豆红薯五斤换一斤。”
听见这一声,围在周围的不少难民都应了声,纷纷取出个不大的袋子递过来要和他们换猪血。
俞少宁闻声拉了罗勉一下,“买点回去吃毛血旺。”
听他指挥,罗勉交代祖孙俩注意安全后,就抬步朝着那边而去。
他人高马大的,很快就换了两斤猪血回来,俞少宁见状转身,让人将猪血放到他背着的背篓里。
猪血之后,就是猪内脏。
难处理的大肠被迁过来的难民换走了,猪肝猪心落入陆瑞手里,说是陆五婶吃了对身体好,猪肺被个婶子买了下来,俞少宁看着不认识,应该不是他们大队的。
处理好内脏的猪肉被屠户冲洗干净,四人合力抬到了案板这边,陆长川心里早就琢磨好了需要的肉,快速和人道:“三斤肋骨肉,两斤五花肉,还要一斤瘦肉。”
他要的量不大,屠户很快处理好用袋子装上,旁边猪肉的主人家过来跟他们交易。
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屠户那边很快就被围上了,罗勉问主人家:“你们家的猪头有人要吗?多少钱一斤?”
主人家愣了下,很快给出个价格。
陆长川估摸了下他们带出来的粮食,和人讲了几回价,成功将一整个猪头带回家。
俞少宁知道猪头能做不少好吃的,但他实在受不了整个的,白嫩好似生前的猪脑袋,见罗勉提着猪头,麻溜跑到了陆外公另一边。
罗勉故意吓唬了他两下,在人恼怒地喊名字后,才笑着停下脚步。
一家人的和乐相处落入他人眼中,不免引出些恶意。
宋岩柏看着俞少宁面上的笑,心中微微不适,察觉到恶意的瞬间扭头,盯着俞诀的眼神不善,“把他给我盯牢了。”
虽然还没有成功抱到美人归,但宋岩柏对自己很有自信,俞少宁抛弃罗勉投入他怀抱是迟早的事。
也就是说,伤害俞少宁的人,都是在和他作对!
跟在他身后的小弟茫然又痛苦,不是啊老大,你睁开眼看看,人家刚刚从旁边经过看都没看你一眼啊!
老大不听他的,老大开始皱眉:“怎么,有意见?”
“没没没,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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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洗福禄。
这一天要集中洗澡洗衣服,陆外公还想顺带把床上四件套清洗了,这事弄起来实在是个大工程,在那之前,一家人终于把太阳能上的冰雪被清理掉了。
将松动的电路重新安排好,家里的洗衣机转动起来,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很快挂满。
天上的太阳本来就不给力,一家子正晒着太阳琢磨要几天,这些衣服四件套才能干呢,下午三点就阴云密布要下雪了,他们连忙在厨房里搭了绳子临时晾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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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把面发。
按这一天要贴春联年画和窗花,前两者没有,后者本来可以人工,但发现他们家没有红纸,再次作罢。
一家人休息了一天,二十九下午就开始准备明天年夜饭的食材,忙碌间愣是把厨房堆了个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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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早,岁除。
“除夕好勉哥。”俞少宁把脑袋往罗勉怀里一埋,蹭了蹭总算清醒。
罗勉亲他,“除夕好。”
两人穿好衣服,整理好卧室,出门就对着在客厅的外公一齐打招呼,“外公除夕好。”
“除夕好。”陆长川眼带笑意,从兜里取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你们的压岁钱。”
红包是布做的,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咱们这里的红包是早上给的啊。”俞少宁笑着问,打开布包一看,里面居然装着一枚金戒指。
陆长川还在那回答俞少宁的笑言,“都是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睡前才停下。”
这会儿,罗勉已经取出了他那个红包里的东西,也是一枚金戒指,两枚戒指是很朴素的素圈造型,唯一称得上有差别的,就是罗勉手上那一枚稍微宽一些,显得更粗犷。
“外公,这……”罗勉显然知道这戒指的意义,面露迟疑。
陆长川笑着,示意两人坐下,“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们外婆走的时候,就交代我要给宁宁和他的爱人。”
罗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摩挲着手里那枚戒指,不由看向俞少宁。
俞少宁对罗勉笑道:“收下这个,你可就被绑在我们家了。”
罗勉声音低低的,“嗯,好。”他面带笑意。
两枚戒指大小不一样,本来陆长川想着两人手指,还特意换了换,没想到两人还是带不了,俞少宁戴着细的那个大了,罗勉戴粗的那个又小了,最后俞少宁找出红绳将其戴在了脖子上。
收完压岁钱,三人一起到厨房做早餐。
包子是昨天就包好了的,从外头拿进来放锅上蒸好,俞少宁取出三份豆花,往里加好白糖对应座位放下。
剩下的早餐里,土豆丝饼、牛肉饼、煎蛋等等,加上豆花包子总共八样,非常丰盛。
吃过饭,罗勉和俞少宁按照规矩要出去拜除夕,其余人家也会有人过来,今天是不好关门拒客的。
因而俞少宁提前把厨房客厅里不合时宜的东西收了起来,家里的猫狗关在客厅里,把家里的瓜子花生和糖果的余量补充了些,弄完这些,他才跟着罗勉出去拜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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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少宁和罗勉今年定下的关系,按照之前所说的,地震那天的烧烤就算是他们的‘婚宴’,那么今年就是他们的新婚年。
按照规矩是要家家户户走一遍的,俞少宁数着带出来的糖果,忍不住担心道:“一家只给五颗会不会少了些?”
“不少。”罗勉拉着他的手,笑意盎然,“就是以前,也不会比这个数多多少。”
只是新婚年分享下欢喜而已,真正家家户户走的没几对,大部分人偷懒,只往临近的亲戚家走上一趟。
敲响第一户门的时候,出来开门的婶子还有些愣,听着面前的两人笑着道:“拜除夕了,祝你们过个好年。”
看见他们递过来的一小袋糖,婶子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拜新婚年,擦擦手上的水渍道:“哎哟,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你们进来坐坐喝口茶啊。”
俞少宁疑惑低声:“忘什么了?”
罗勉正要解释,看见婶子出来,轻声道:“一会儿解释。”
那婶子快步出来,递给两人一包炸好的红薯片,这才接过糖果,“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尝个味儿,你们进来喝茶啊。”
罗勉笑着拒绝,“不了婶子,我们还要去下家呢。”
闻言,那婶子也没强留,“去吧去吧,今天可有的你们走咯。”
俞少宁笑着和婶子挥挥手告别,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才听到自己疑惑地回答:“咱们拜新婚年是传递喜悦,也有说法是给别人家带去喜气,让他们家来年有好事,因而接了糖果也会回一把吃的,感谢喜气传达。”
解释完,罗勉又是一耸肩,“不过没什么人在乎这后头的意思,都是习惯了。”
两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下一家。
大队的人家不少,两人遇着关系特别好的,像是陆五家,或者罗勉几个朋友家,才会停下来坐坐,其余淡一点都是拜完除夕说两句就走了。
紧赶慢赶,总算在中午前回了家。
宋岩柏站在家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见两人回家,顺手指挥小弟:“去问问,他们这干什么呢?”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小弟也觉得不对,硬着头皮出门询问。
……
回到家里,还有些过来拜年的客人没走,看见两人又大包小包地过来,大家就笑:“这喜气散出去不少啊。”
陆长川在旁边点头,笑呵呵的,“就是要多散点,以后日子才过得红火。”
旁边的人笑着应和了两句,话题很快就从俞少宁和罗勉身上移开,俞少宁挠挠头没听懂散喜气和日子过得红火之间的逻辑,正思索着呢,被罗勉递了碗茶到面前。
思绪被打断,他接过茶水往旁边挪了挪,让罗勉可以靠着他坐下来。
客人来了走走了来,小孩子成群结队,热热闹闹地从这一家到下一家,没有多久兜兜里就满满当当,再高高兴兴地蜂拥回家。
下午两点的时候,就没有客人来了,三人收拾厨房,准备做晚饭。
他们这儿的团圆饭开始得很早,两点多开始准备,四点左右差不多就能吃完。家里没有爆竹,陆长川就找了些没有破开的整竹竿,放进火塘里,没有多久就响起爆破声。
竹子爆开的声音很大,还伴随着细碎的火子飞溅,俞少宁第一次听,被吓得蹦开老远。
故意没有提醒他的两人见状哈哈大笑。
俞少宁恼怒,“外公,勉哥!”
陆长川才不在乎他这点小脾气呢,背着手去看炖在灶上的东坡肉,罗勉凑上来抱住媳妇,面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笑意:“吓着了?”
俞少宁没好气地瞪他:“你说呢?”
“是我的错。”罗勉放软声音,“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他态度一软化,俞少宁又不生气了,晃了晃男人的脑袋哼哼:“没有下次。”
“哈哈,好。”罗勉忍住笑意,应下。
爆竹本来就吓不到俞少宁第二次了,不过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总有能让人花容失色的存在,罗勉偷偷摸摸地打着坏心思。
虽然家里只有三个人,但桌上还是摆了十个碗,图一个来年团团圆圆。
给逝者祭酒过后,撤掉祭盅,三人坐下来吃饭。
过年的好日子,俞少宁开了一瓶价格不低的白酒,给外公和罗勉倒了满杯,自己就三分之一小口小口抿着。
餐桌上的食物都是精心准备的,荤素各一半,还有个海鲜粉丝汤。
人的饭食丰盛,家里的猫狗也不差,各种海鲜肉类青菜,再混着米饭粉丝,猫狗略有差别,吃得头也不抬。
晚饭结束时,太阳还挂在天上。
不过现下温度很低,这个点的太阳带不来任何温暖,俞少宁在外面站了一分钟,就迫不及待地收了晾晒的东西回到客厅。
等罗勉收拾好厨房卫生进来,俞森*晚*整*理少宁已经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羊毛衫坐在地上,整理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扑克牌。
看见罗勉进来,他催促道:“你快去洗澡,洗完澡咱们打牌呀!”
罗勉看了圈见外公不在,低下头和老婆讨了个亲亲,才回房间取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
扑克晚到正畅快时,外头刮起了寒风。
出去玩耍的四只狗带着一身雪跑回来,罗勉厨房侧门关了,回来帮着俞少宁一起给几只脱衣服脱鞋子,还要拍掉已经凝结在他们毛发上的雪。
四只发着抖呜呜的,等俞少宁和罗勉松手,一窝蜂冲进了客厅,来回撒欢活动有些冻僵的身体。
有这四只打断,牌玩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思,俞少宁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我们烧土豆吃吧!”
他听说烧土豆沾什么都好吃,想试试。
陆长川闻言想起烧土豆的味道,笑道:“那走吧。”
“哎?”俞少宁疑惑,“要出去吗?不可以在这点个炉子吃吗?”
陆长川笑道:“想吃好吃的,咱们就出去守火塘。”
“哦,好吧。”
俞少宁接过自己的棉大衣穿上,拉住罗勉的手落在后头,“不都是柴火烧的吗?火塘和炉子有什么差别?”
罗勉想了下,“差别不大,但在外面吃确实会香些。”
俞少宁:?
这是什么农村人独有传承记忆吗?
火塘很快就烧起了火,等到火子多了,陆长川才找了几个圆润的土豆,埋在火焰旁边,拨了些热灰火星到土豆上。
俞少宁耐心等着。
或许是厨房太大,这里没有客厅里暖和,哪怕穿着厚大衣也时不时感觉到一阵寒风。
俞少宁就在这样的寒风中,注视着火焰跳动烟雾缭绕。土豆的香味是悄然出现的,他不由期待地坐直身子。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罗勉握住他的手,头都不抬:“还差一会儿呢,不着急。”
“好吧。”
俞少宁恢复懒洋洋的姿势,继续看着火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