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再回南海
陆成衍对苏冽青说回国再联系, 可他回国一周了，除了网上铺天盖地和英国小少爷关系的曝光新闻，倒没见着他打算联系自己。
也是，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新人在怀, 正热恋呢，联系他干什么。
他们之间没什么旧可叙了。
苏冽青对着手机上那一串陆成衍的新号码, 实在没有勇气打过去。
大老板最近来中国, 之后打算定居中国，在国内开拓市场，回来第一件事约苏冽青吃饭, 倒不是谈合作, 而是聊家常。
聊他那个混蛋小儿子。
“他有几年特别混, 那几年我不知道他在哪, 也不知道他跟什么人交往, 我这个当爹的，有时候都觉得他的事，知道甚少。”大老板说。
“他现在这个男朋友，我一开始觉得不靠谱, 后来时间长了，他俩倒是能聊到一块去，最近艾弗跟我说, 想定下了，跟这个人。”
苏冽青心中苦涩，忍着心脏的难受轻声问：“他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挺长时间了吧”大老板说, “至少我知道的，他们认识两三年了, 在一起多久我不知道。”
“这么久了啊。”苏冽青说。
“那小孩”大老板说，“一开始我觉得他不靠谱是因为他一个中国人，来欧洲闯，无权无势无背景。”
“一开始做车行，玩摩托车比赛，后来越做越大，做进出口，才认识我儿子，艾弗成天跟他混，我觉得都是一群不务正业的混子。”
“直到后来，两三年的时间，他真的可以在欧洲闯出一番事业。”
“他开的哪家公司？”苏冽青问。
“熙赫戈，你不知道吗？最近特别火的黑马产业，在汽车新能源动力行业。”大老板说。
苏冽青心下震惊，他怎么能不知道，跟汽车摩托车相关的行业他都会去插一手，探探对方老板是谁，从来没有一点蛛丝马迹露出来有陆成衍的消息。
原来不是他找不到陆成衍，而是陆成衍有意躲着他。
“说来也是，熙赫戈的老板好像从来没有露过面，你们没打过交道也是正常的。”大老板说。
“不过在国内估计打过交道吧？”大老板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小子是陆氏的继承人，原来是富二代到国外创业体验生活去了，怪不得这么厉害，是陆建南的儿子才可以这么优秀。”
“我儿子要和他结婚时，我第一反应人家这么优秀的家庭，会不会嫌弃他，艾弗真的什么都不会，就一少爷。”
苏冽青想了想那个人，车接车送，走路迷路，从小到大零花钱托管，不也是个少爷么？
苏冽青想着，脸上神情温柔起来，大老板问他，“对了，都说寰泽陆氏交好，你认识陆成衍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冽青怔住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该如何用三言两语概括这个人。
这倒是把巧舌如簧的苏总难倒了。
大老板等了一会儿，一看就是个不会冲浪的老古董，不然稍微做点功课也不至于跑到人家前夫跟前问他们认识吗，陆成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们不认识？”大老板问。
“认识。”苏冽青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苏冽青说。
“是抓住了一辈子都不想放手的人。”
大老板没有听出苏冽青的话外音，点点头，“那就好。”
—
陆成衍这次回来跟国内从前的朋友组了个局出去玩，带着艾弗一块。
艾弗在屋子里关着做了好多天攻略，最后在陆成衍问他决定去哪时，他却开口选了陆成衍最不想去的地方。
“南海。”艾弗说。
陆成衍脸色一下沉下来。
艾弗笑起来，“冬天去南海最有性价比啊，据说那里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冬天有滑雪场，有环海度假庄园，还能看海。”
陆成衍沉着脸看他，“你故意的吧？”
艾弗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去看看你俩相爱的地方。”
“你有病吧！”陆成衍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艾弗捂着脑袋揉了揉，“走嘛，你永远逃避，永远忘不掉，总要回去看看的，什么时候你再踏上那片土地内心毫无波澜，才是真正放下了。”
“可你知道我现在做不到”
“总要有第一次。”艾弗说，“一次可能很难受，再去第二次，以后年年都去，就毫无波澜了。”
陆成衍看着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
陆成衍在国内的朋友还是上大学那一波，以何开诚为首，大部分在自家公司经营，小部分留学归来。
陆成衍大四遭遇了一次意外休学半年，这事的原委何开诚都不清楚，只知道后来陆成衍毕业后慌忙跟他告别，去了国外。
后来和苏冽青也不了了之，再回来时，身边有了新男朋友。
陆成衍跟这群朋友介绍艾弗是他男朋友时，何开诚差一点脱口而出那苏总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可能早就分开了。
一群人商讨完路线后买了去南海的机票。
正值冬季，南海的雪下得很厚，曾经荒凉一片的海滩如今建满了海景房，成立南海旅游度假酒店，属于寰泽海江旗下。
那一年南海因为一场台风和不明工厂开工，导致空气质检不合格，无法投入建设，寰泽损失惨重。
后来苏冽青从未放弃过这块地，每一年都去申报质检，建起了海景房。
那所工厂因非法经营被抄封，度假酒店一直到今年才对外开放。
冬天南海有不少旅游景点，冰雪大世界，各种花样滑雪场，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来此旅游。
但是这些陆成衍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苏冽青把这里建起来用了多大功夫。
陆成衍踏上这块土地才直观地体会到，小破海滩已经完全变了样，变得繁华，变得商业化。
不再是以前方圆几公里没有一个人，他们可以在海边飙车，可以放肆大喊，没有人听到的小海滩了。
这片海滩已经不是专属于他和苏冽青的了。
陆成衍本以为会触景伤情，可他没想到这里已经大变样，根本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他走在一座座相似的度假别墅里，甚至找不到他曾经最爱和苏冽青厮混的那片海滩在哪了。
找不到了好，不要再找到了。
艾弗歪着头凑过来看他，陆成衍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圈，“没事。”
“这里以前也这么漂亮吗？”他问。
“不是。”陆成衍说，“以前就是一片海，什么也没有，只有我和他。”
“现在什么都有了，没了你和他。”艾弗说。
陆成衍笑了一下，“行了，情感大师。”
艾弗也笑了，“走了，扔掉悲伤烦恼！”
他们定了一栋别墅小洋楼，一群人吵哄哄地在海边吃烧烤。
肉串还没串完，大老板打来电话。
艾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通电话，用英文喊爸爸，问他干什么。
“你在南海度假别墅？”大老板问他。
“管你什么事？”小少爷叛逆脾气又犯了。
艾弗蹲在海滩上，海水不停漫上来，刚触到脚底又退回去，陆成衍站在他身旁，伸手在他头发上绕了一下。
艾弗脾气变好，好好跟父亲说话，却抬手把他拍开了。
陆成衍低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走开了。
他独自一人走去海滩，看潮起潮落，闭上眼睛听风声。
南海的海岸线有十几千米，那片海滩在哪呢，现在这里有了很多别墅，而四年前海滩上都是碎石和不规则的山体，他和苏冽青一个小帐篷可以在这荒郊野岭厮混三四个月。
“我在这，怎么了？”艾弗说。
“你知道这片度假海滩是谁的吗？”大老板问。
“我管他是谁的，我给钱，给我住不就行了？”艾弗说。
“你”大老板每句话都会被他怼回去，“是你爸爸好朋友的我们现在就在这边，今晚也在这留宿，正好一块，我请你们小孩吃饭。”
“别过来，别过来！有代沟，我不想跟你们老年人一块玩！”
“你这孩子，苏总不比你们大几岁，算是你们同龄人！”
艾弗刚想直接挂电话，愣住了，“你说谁？”
“什么谁？”
“苏总？”
“对啊，我好朋友。”
“寰泽的苏总吗，苏冽青？”艾弗问。
“对啊，你认识他？”大老板说。
艾弗盯着前方独自在海边走路的人，叹了口气，对电话那边说：“那过来吧，要带他一块过来哦。”
“好，你们在哪一栋？”
艾弗挂了电话，蹲在原地看着陆成衍一个人走远。
这个人嘴上说着不在意了放下了，其实还在想念吧，无时无刻都在想念。
真正爱过的人，很爱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
艾弗托着下巴盯着那人的背影看，直到陆成衍转头看他，朝他挥挥手，艾弗跳起来，朝他奔过去。
他没有告诉陆成衍，苏冽青马上就要过来了。
来他们曾经很相爱的沙滩上。
第092章 还爱我吗
南海这块地很大, 这些年苏冽青这么努力也只开发了百分之四十，剩下大部分还是荒山。
一开始他和大老板来这是为了聊公事，怎么把这块地最大化开发利用。
后来聊得差不多了，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大老板去南海度假区玩一玩。
他们在别墅区入住的时候后台看到了艾弗登记入住的信息, 大老板打电话过去, 他们果然在这边玩呢。
大老板打算把苏冽青带过去，请孩子们一块吃饭, 苏冽青得知艾弗在南海玩, 他总不能一个人来南海，陆成衍也一定在。
大老板邀请他时，苏冽青第一反应是想逃, 可是转念一想, 他已经这么多天没有见到陆成衍, 除了生意场上不经意的巧合会碰上, 他还有什么借口去见那个人
苏冽青跟着大老板去了, 他觉得过了今晚，心脏的承受能力又会突破一个层级。
他们沿着海滩走过去，没到旺季，海滩上人不多, 度假酒店也只有寥寥几栋亮着灯。
所以很轻易就可以看到那栋亮着灯光，门口支着烧烤架，围了很多人的热闹别墅。
何开诚的大嗓门至今都是如此优秀。
“陆成衍！别玩了, 过来吃串，带着你媳妇一块！”
大老板笑着走近，看着一群朝气蓬勃有活力的年轻人, 他乐得自在。
可艾弗一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好像年轻人的领地被大人侵占了一脚。
他正和陆成衍在海边走着, 转头看了一眼，脸瞬间拉下去了，“我爸来了。”
“来了过去呗。”陆成衍说。
陆成衍面朝大海，看不到后面的人，艾弗突然紧张起来，他双手一下捧住陆成衍的脸，不让他转头，“那个”
“怎么”陆成衍笑了，“见亲爹你还紧张？”
“不是我你做一下心理准备。”艾弗说。
“老丈人？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爹。”陆成衍说。
“算了，跟你说不通，直接过去吧。”艾弗揽住陆成衍的胳膊带着他转身朝那边走去。
苏冽青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踏上这片海滩时崩溃，他亲眼看到陆成衍和别人在海滩上漫步，艾弗捧着陆成衍的脸，他们在说悄悄话。
苏冽青又想逃了，逃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可他已经站在这里了，一动也动不了，目光专注，放在远处那个人身上。
说实话苏冽青是有点生气的，他不管陆成衍这四年在外面有没有别人，已经放下他还是喜欢别人了，但陆成衍不能一回来就带着别人来南海这片土地恩爱。
这跟把苏冽青的心脏扔在地上践踏有什么区别，他在这片土地上等他，每一天每一天都想他念他，整整四年。
陆成衍的目光转过来和他对上时，苏冽青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牵着别人的手走向他，仿佛拿把刀往苏冽青心口上扎，每走一步，就狠狠扎一刀。
其实陆成衍在看到苏冽青时身体也僵住了，他猛地抓住艾弗的手，小声说：“你玩我是吧？”
“巧合，我爸在附近跟苏总谈合作。”艾弗说。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要来？”陆成衍问。
“我告诉你他要来，你准备跑吗？”艾弗说，“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
陆成衍：“”
当大老板跟陆成衍的朋友们介绍苏冽青时，场上气氛诡异极了，大家面面相觑，看看苏冽青，看看陆成衍，大嗓门何开诚都被憋成了哑巴。
“你们认识啊？”大老板意识到不对。
当年陆成衍和苏冽青结婚的时候H大有谁不知道他们，苏冽青经常来学校陪陆成衍上课，打篮球，两个人走到哪手都不松开。
那一年起哄着“你老公来了”的同学就在他们中间，此刻咳了几声假装嗓子不舒服，恨不得当场失忆了。
一顿饭吃得尴尴尬尬，撸串都撸不自在，完全没有大老板想象中的其乐融融。
晚间吃过饭后一群人在别墅门口的沙滩上聊天，疯闹。
大老板叫了苏冽青出去走走。
苏冽青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陆成衍是我的前夫。”
“准确说，是分开了四年的爱人，他单方面解除关系，离婚协议书我还没有签。”
大老板被震惊到了，半天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到苏冽青上次说陆成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抓住了不想放手的人，原来他们曾经是一对。
“那你们”
“我们之间确实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我伤害了他，以至于他打算放弃我了，但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他，他这次回来，身边有其他人是我没想到的”苏冽青说。
“当然了，你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他没有义务为你守身如玉。”大老板说。
“我知道，可是”
“就算他有别人了，你也不想放弃他吗？”大老板问。
“我会找他问清楚。”苏冽青说，“如果他心里还有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那如果他心里没有你了，已经决定要和别人结婚了呢？”大老板看着苏冽青。
苏冽青没有说话。
他平静了一会儿，也平静不了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
“在艾弗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是别人的”苏冽青说。
“那只能说明你想的太少了，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更何况是一个被你伤透心的人。”大老板说。
姜还是老的辣，话糙理不糙，大老板每一句话都戳在苏冽青最软的心窝上。
苏冽青心痛极了，他根本不敢想这种假设，在等待陆成衍的四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陆成衍会爱上别人。
苏冽青脸色沉着，眼眶一圈红了。
大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过分护短，他对苏冽青说：“你和我儿子公平竞争吧，到他们结婚之前，如果陆成衍心里还有你，那他跟我儿子不合适。”
“如果他心里没有你了，也请你放手，不要破坏别人的感情。”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儿子对陆成衍动了心，却被他耍了，你，还有陆氏，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苏冽青叹了口气，垂眸道，“谢谢您。”
大老板过来请孩子们吃顿饭，艾弗不习惯朋友聚会的时候家长在，大老板和苏冽青聊完之后就走了，不掺和年轻人感情的事，只把苏冽青一个人留下了。
陆成衍那群上大学的朋友曾经在校园里跟苏冽青打过篮球，以前挺好的关系如今再聚到一起只剩尴尬。
主要是今昔非比，陆成衍和苏冽青的关系不再是从前，身边早已换人了。
晚上在沙滩上围着篝火聊天也是三五成群，没有聚在一起忆往昔，往昔的人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陆成衍坐在苏冽青前方几米远处，从苏冽青的视角看，他正和艾弗小声说着话，目光放远落在海面上，脑袋轻轻地枕在艾弗的肩膀上。
他们从晚上见面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自欧洲那次久别重逢之后，各自客套了几句，互留了联系方式。
说好回国再联系，可真正见面了才发现陆成衍连演都不想演，根本不屑于跟他有交集，最基本的招呼都懒得打。
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再联系的必要了。
可能有一天生意场上会碰到，可他们的交集也只有如此了。
苏冽青满心悲凉，想着大老板那些话，沉默地坐在沙滩上，盯着前方那个人的背影，看他和别人说话，依偎在一起，清晰地体会着心脏绞痛。
艾弗抖了下肩膀，推了陆成衍脑袋一下，“别演了，演给谁看呢，越演说明你越在乎他。”
陆成衍愣了一下，把脑袋移走了。
“不管是来南海还是再次见到他，都是想让你去面对，一直逃避不是办法，成衍，你还是活在过去。”艾弗说。
陆成衍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望向远处，“可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他。”
“你躲着也忘不掉，你只能面对他。”艾弗说。
“艾弗”陆成衍说，“他看着我吗？”
“嗯。”艾弗说，“一直在看。”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转头，后脑勺长眼睛了？”陆成衍问。
“是，我眼角开到太阳穴，有一百八十度的视野。”艾弗说。
陆成衍“噗”地一声笑了，转过来看他，“我看看！”
这一转幅度有点大，正好对上斜后方苏冽青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神。
猝不及防的对视，二人都是一怔，苏冽青逼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依然盯着他看，那一眼复杂至极，陆成衍微微怔住，脸上笑容有些僵，片刻后跟他视线错开。
陆成衍垂着脑袋，捧了一捧沙，看沙石从指缝间一点点漏下去。
“你说他还爱我吗？”陆成衍轻声问。
“从见到你他的目光就没移开过，你说呢？”艾弗说，“你希望他还爱你吗？”
“不希望。”陆成衍说，“尽快走出来，对我们都好。”
“我倒希望他再次见到我可以坦坦荡荡，不被过去所束缚，这样最好。”
艾弗叹了口气，也学着他捧沙，“可难就难在你们谁也忘不了谁。”
第093章 我抱你
一行人在别墅里休息了一晚上, 南海全部归属寰泽旗下，这里不管是度假区还是滑雪场都是苏冽青开的，他们过来玩，苏冽青肯定请他们所有地方都玩一遍。
以什么关系请他们呢, 如果是陆成衍, 那个人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那只能是大老板的缘故。
因为对方是大老板的儿子, 所以他才会请客。
艾弗倒是热络, 一行人喝酒聊天的时候不忘和苏冽青客套几句，也会热情地问苏冽青需要什么，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苏冽青是他接待的客人。
苏冽青并不认识艾弗, 而这人看他的眼神好像与他相识已久, 他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和陆成衍的关系, 这人知道吗？如果知道，他还会这么热情对自己吗？
第二日一早苏冽青请他们去南海最大的滑雪场玩。
这片滑雪场是前两年建起来的，南海山高陡峭，那一年因为山体滑坡很多地方塌成了平缓的山坡, 加上这个地方冬季多雪，适合建滑雪场。
最大的滑雪场正是那年陆成衍骑摩托车带苏冽青飙车最爱去的地方。
如今上面建起了旅游景点，经过开垦规整, 山坡大变样，人造雪铺满了整个山头，再也没有从前一点影子。
一行人穿好防护服配备好雪具踩在这片雪地上, 虽然没到旺季，还是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 雪场正在营业，山坡上有不少人。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团团白雾，他看着这块陌生的地方，南海已经不是从前的南海，他认不出来了
挺好的，从此就把这里当成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而苏冽青也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陆成衍滑下去之前转头看向苏冽青，这一眼明显又大方，苏冽青微微怔住，迎着他的目光跟他对视一秒，陆成衍弓身滑下去了。
陆成衍滑雪的姿势很标准，速度非常快，一个猛冲滑出去几十米，然而很快被后方一个矫健迅速的身影超过。
艾弗迎着狂风痛快地喊了一声，下坡时滑雪板腾空了几秒，接着稳稳地落下去，在雪地里划了一个顺滑的弯，下一秒超过了陆成衍。
平时挺温柔一小孩，谁都没看出来他滑起雪来这么野，姿势标准，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手了，在滑雪场上玩了至少五年起步。
一行人很快跟不上前面那俩的速度，被甩开十几米远。
专业和业余几乎是一下就分出来了，何开诚在后面嗷嗷嚎着：“不带这么玩的啊！都说了是来玩玩，怎么还有专业选手参赛啊，还一来来一对儿！”
陆成衍笑起来，他直起身，等待滑板速度降下来，转了个圈转身看向何开诚，“好，等等你。”
艾弗也慢下来，转身等那一行人。
欧洲这些年，陆成衍尝试过很多极限运动，主要是艾弗特别喜欢这些，带着他去各种地方跳伞，蹦极，攀岩，滑雪，赛车
后来什么都练过，什么都熟练了，也没有和对方产生所谓的吊桥效应。
苏冽青落在人群后面，小时候练过滑雪，这些年他虽然在南海建了很多滑雪场，却从未亲自踏上过这片雪地。
因为被医生警告过很多次，绝对不能再来这种异常严寒的地方。
冬天下雪下雨不允许他出门，不允许在夏季以外的季节去海边，不然晚上会加重腿的负担，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可苏冽青通常是不听话，会跑去海边，然后回来腿疼，腿疼得想死。
他根本没办法在寒冷的地方多呆，更何况是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和慢性截肢没什么区别。
一行人沿着雪场转了一大圈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有人提出两两一组来场比赛。
陆成衍和艾弗站在一起，被人群起哄，“那肯定是你俩一块滑了！夫夫合璧，天下无敌！”
“他俩不滑，跟我们滑啊，谁能比过专业选手？”何开诚说。
“我俩滑没意思，”艾弗摆了摆手，“都比了不知道多少场了，手下败将而已！”
“喔——”起哄的声音变大，陆成衍也跟着笑起来。
苏冽青站在人群以外，融不进去他们的欢乐，年轻人的欢声笑语将他阻隔，所有人都在笑，唯有他面色冷白，眸光低沉，脸色非常差。
冷，太冷了。
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
尽管穿着很厚的防护服，还特意在腿上加了双层护膝和保暖垫，依然很冷。
无缝不钻的寒气一点点渗进骨头里，摧毁着脆弱无比的防线。
这么快腿就开始疼了，甚至等不到回去。
苏冽青把他们带到这，陪他们滑了一个多小时，地主之谊尽到，他打算找个理由先溜了，继续呆下去可能会被救护车拉走。
前面分组比赛的几个人，陆成衍挑了何开诚，何开诚一路嗷嚎被陆成衍拖着走了。
艾弗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冽青身上，“苏总，有兴趣赏个脸么？”
陆成衍扯了他胳膊一下，小声说：“你干什么？”
“你又不陪人家玩，就晾着人家？好歹苏总请客，你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不跟他说。”艾弗小声说。
陆成衍：“”
“可是他”陆成衍说。
“知道。”艾弗说，“我会放水的。”
“没事，不用放水。”苏冽青说，“我想感受一下专业选手的速度。”
艾弗笑起来，“什么专业选手，我也是瞎滑的！”
苏冽青滑过来，一直落在人群最后面，此时突然凑近，这是这两天苏冽青离陆成衍最近的一次，近到可以看清这人睫毛上的雪粒。
面对面的距离，二人对视一眼，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一场比赛的时间而已，不至于这一会儿都坚持不了。
说不清因为什么，可能是心里那点该死的男人的胜负欲吧，他真的想跟艾弗切磋一下，任何领域都可以。
能吸引陆成衍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善茬，他自己就不是。
苏冽青和艾弗一同站在起点位置，万众瞩目之下，选了一个人当裁判，挥下手臂即为开始。
何开诚贼兮兮地凑到陆成衍跟前，“新欢和旧爱，你选哪一个啊？”
陆成衍瞅了他一眼，一把将人掳过来，“找死是不是”
随着手臂挥下，最上面那两个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出去，一路破开雪道，所到之处雪雾弥漫，破竹之势一齐俯冲下来。
一开始陆成衍见苏冽青滑得那么慢以为他根本不会滑，毕竟前世还是今生，陆成衍都没见过他滑雪。
没想到真正滑起来速度竟然不落下艾弗半分，要知道艾弗虽然是业余的，在北欧也参加过不少比赛，得过区域赛事的奖项，一般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喔！牛逼！”
“苏总牛逼！”
“卧槽，不愧是苏总啊，他怎么什么都会？”何开诚搭着陆成衍的肩膀说。
陆成衍把他推开了，“他多厉害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不是啊，我一直都知道苏总厉害。”何开诚说，“那你为什么不要他啊？”
陆成衍看向何开诚，“你怎么知道是我不要他，说不定是他甩的我呢？”
“因为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和他说过话！”何开诚说。
“你这是哪里来的判断，他还没和我说过话呢！”陆成衍说。
何开诚点点头，“也是，可我总觉得就是你甩的他！”
陆成衍：“”
他正和何开诚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摔了！摔了！！”
“谁摔了？！”陆成衍条件反射地问。
“两个人都摔了！”有人滑过来说。
“怎么会摔啊？！”陆成衍赶紧起步往远处滑去。
那两个人滑得太远了，偌大的滑雪场早已不见踪影，陆成衍滑了几百米才远远地看到远处有人朝他挥手。
再近一点看到雪场相隔几米远一边躺了一个。
艾弗在专业赛事里混迹久了，很少来这种野生的民众性的滑雪场。
加上碰上苏冽青，这个毫无路子却滑得飞快，他想甩也甩不掉的人。
一开始的放水决定收回来，认真对待，却发现苏冽青真不是个善茬，于是更加激起了他的胜负欲，越滑越快。
苏冽青顺势跟上他的速度，两个人沉浸在极速的体验里，把这里是公共滑雪场，随时有可能窜出不明路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当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晃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实在太快，想刹车也晚了，齐齐猛拐弯朝两边摔去。
艾弗狠狠地摔在地上，啃了一脑袋雪，装备爆了一地。
苏冽青本来腿的负担就重，拐弯的时候又崴了一下，现在整个人跌在雪地里，刚好砸在右腿上。
钻心的疼痛从骨头缝里蔓延上来，他剧烈地呼吸着，额头冒了细小的汗珠，整条腿剧痛麻软，一动也动不了。
陆成衍滑过来的时候离艾弗比较近，虽然他的目光在苏冽青身上，还是去扶了艾弗一把。
他刚碰到艾弗的胳膊，那人疼得龇牙咧嘴，骨头都要散架了，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我没事，你快去扶他！”
陆成衍掠过艾弗，朝苏冽青滑去。
这人有点反常，就算摔一下，摔得再狠也不至于一动不动。
他留给陆成衍一个蜷缩的背影，一下也没有动过。
“苏冽青”
陆成衍喊出这个名字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虽然这个人从未从他的心里走开过，可他真的好多年没有喊过他了。
“怎么样还好吗？”陆成衍走近，到苏冽青跟前蹲下。
苏冽青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脸色苍白，这么冷的天额头上有汗珠。
陆成衍一看不对劲瞬间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哪里疼？”
“腿”苏冽青满面痛苦，哆嗦着嘴唇说出这个字。
陆成衍心口疼得难受，他上前一把架住苏冽青的胳膊，想带着他站起来，“去医院。”
可苏冽青一动也不动，痛苦地开口：“动不了”
“我抱你。”
陆成衍单手抄到苏冽青的腿弯里，就着很厚的防护服还是很轻松地把他抱起来了。
这些年陆成衍成长不少，个子长高了，身材结实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单薄的少年，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了。
苏冽青双腿腾空的时候揽住了陆成衍的肩膀，他睁开眼睛，盯着陆成衍近在咫尺的侧脸，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大概是活在梦里。
陆成衍的气息这么近，他快要晕过去了，但可能是疼晕过去的。
他不想晕过去，哪怕感受着痛苦，他可以离陆成衍那么近。
他凑过去，脑袋挨在陆成衍的肩窝，靠着那人的身体，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心底那股酸涩一瞬间顶到了头，苏冽青抱着陆成衍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敢轻易触碰，他怕自己当场哭出来。
陆成衍好像察觉到他的情绪，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么疼么？”
苏冽青眼眶一圈都红了，点了下头。
疼，很疼，腿疼，心更疼
“再忍一下，我把你抱出去，何开诚叫救护车了。”陆成衍说。
苏冽青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根本移不开视线。
“看我干什么？”陆成衍无奈。
“救护车到这要两个小时，南海下雪了，山路很难开进来。”苏冽青说。
“那怎么办？！”陆成衍震惊。
“我有私人医生，去我家。”苏冽青说。
第094章 病根
“你家离这边多远？”陆成衍问。
“两三百米, 很近。”苏冽青说。
陆成衍没来及问苏冽青为什么在海滩附近有家，他把苏冽青抱到雪场门口，把苏冽青放在长椅上。
防护服滑板换掉之后陆成衍走到苏冽青身边，在他身前蹲下了, “快点, 去看医生。”
苏冽青没有犹豫扑上他的背，陆成衍把他背出去了。
这两天下雪, 到处积雪未消, 出了雪场依然很冷，要踏雪前行。
陆成衍背着苏冽青走雪路依然走得飞快，脚底生风。
苏冽青冷得浑身哆嗦, 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可他依然强撑着自己那点残留的意识, 死死地抱着陆成衍, 脸颊轻轻地蹭在他的肩膀上。
衣服太厚了, 他感受不到陆成衍的体温，可切切实实地搂着他，搂着这个人，而不是幻想过无数次的一团空气。
苏冽青声音颤抖, 眼眶通红，里面聚着将落未落的泪。
“阿衍”
他张了张口，迎着风喊了无声的一句, 陆成衍没有听到。
“是这边吗？”陆成衍问他。
“是。”苏冽青嗓音沙哑。
原来度假别墅酒店有一栋他的私人住宅，这里区分于其他度假别墅，建得别致漂亮, 院落更多，沿海更多。
这里的观海视野非常广阔, 有一条长长的海岸线。
陆成衍来不及欣赏海边风景，赶忙把苏冽青背去别墅里面。
别墅里房间很多，陆成衍随着苏冽青指引把他背到一间理疗室，这是他这么多年疗养右腿专用的房间，像一间病房。
他请了一位专门的私人医生为了根治他的右腿，可他反反复复跑去海边，四年了腿也不见好，还是有病根，受不了寒。
陆成衍把苏冽青放到床上，简单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显然是一个长期存在的房间，为了治病。
可印象中他离开的时候苏冽青很健康，浑身上下一点毛病也没有。
陆成衍疑惑的眼神落在苏冽青身上，刚刚抱他的时候摸到腿，没有骨折，那为什么会疼呢还那么疼
苏冽青痛苦地浑身蜷缩在一起，低头抱着右腿。
陆成衍皱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见不得苏冽青受一点苦，苏冽青疼一点，就像剜他的心。
“哪疼揉揉会好点吗？”
陆成衍掰过苏冽青的腿，上手帮他揉着膝盖，腿骨揉着揉着他愣住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年苏冽青腿受伤，复健的时候陆成衍是全程陪着他的，伤的位置陆成衍再清楚不过。
“当年医生说好好复健，回家再养一年，这腿可以恢复如初的，怎么会这样？”
陆成衍看向苏冽青，想听他解释，苏冽青没说话。
“你当年做了什么？”陆成衍盯着苏冽青的眼睛，苏冽青有些逃避地错开他的视线。
“苏冽青”陆成衍喊出这个名字感觉心脏钝痛。
苏冽青向后仰躺下去，“医生快来了，你走吧，滑雪场还有人等你回去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
陆成衍说到一半怔愣住了。
苏冽青向后仰躺下去的时候，一条款式简单的吊坠从领口里滑出来。
一条很普通的绳，上面串着一枚戒指。
苏冽青察觉到陆成衍的怔愣，他好像知道陆成衍为什么怔愣，尴尬，挡不住了，再放回领口里有些欲盖弥彰。
苏冽青抬眸看向陆成衍，目光相视，还没等激烈的感情从中迸发，医生来了。
医生敲了敲门，陆成衍赶忙起身，“我先去外面了。”
苏冽青点点头。
陆成衍关门出去还是回不过神，刚刚只是一眼，他没看清那枚戒指，会是他想的那枚吗？
和离婚协议书一同交付出去的戒指，苏冽青带在身上，带了四年。
“你去滑雪？！”
“滑，雪，还摔了？！”
“我要辞职。”私人医生说，“我觉得体制内比这好干。”
苏冽青无奈，“我给你的工资是体制内的三倍。”
“但是体制内的病人不会上一秒刚治疗完，下一秒去滑雪，然后他还提出要求，想根治。”
苏冽青：“”
私人医生：“我不是在世华佗，无法妙手回春，恕无能为力，苏总。”
苏冽青：“”
陆成衍站在房间门口，听到医生对苏冽青去滑雪这件事展开了激烈的抨击与批评，并且用辞职要挟。
看来苏冽青这腿确实是四年前落下的病根，可是，为什么呢
陆成衍心情复杂，他缓缓踱步到别墅门口，在沙滩上漫步。
苏冽青在海边有栋房子，看别墅的布置，他经常来这住，一个人吗
陆成衍站在海边，往远处眺望的时候再一次怔住了，心脏好像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海的侧面有一座小山丘。
他从未仔细记过这里，可那些藏在身体深处的记忆不会说谎，他记得这个地方，而且很熟悉，非常熟悉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个海边，就是这个海边，并不是其他相似的地方。
他站在这里，和苏冽青牵手散步，拥抱接吻他在海边对苏冽青喊话告白，他扑过去吻他，两个人滚在海水里，就在这个地方
他们当年在南海厮混了好几个月的海边，如今被苏冽青圈起来，成了私人领地。
他们那时没有地方住，就在海边搭一个小帐篷
陆成衍循着记忆转身，在他身后五六米远处，真有一个小帐篷。
帐篷简陋无比，和当年他俩睡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成衍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小帐篷走去，一直绷着的弦快断了，强行压抑着的情绪差点崩溃。
他走到帐篷旁坐下来，坐在沙滩里，他看到了帐篷里还有苏冽青简单的衣物和被褥。
那个人留着这么好的别墅不住，偏偏窝在一个简陋的帐篷里，不知道一窝多少年。
陆成衍心脏疼得要裂开了，他垂下头，痛苦地抓着头发，嗓音喑哑，轻声喊着：“苏冽青”
这人，好像还爱着他呢
苏冽青还爱他。
苏冽青居然会爱他。
差不多一个钟头后医生从别墅里走出来，陆成衍迎上去。
“苏总休息了，”医生说，“他让你回滑雪场玩吧，不用管他了，随便畅玩多久都可以，他请客，吃住都不用钱。”
“哦。”陆成衍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医生，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没有签保密协议。”医生说。
陆成衍：“那个你跟苏冽青多久了？”
“跟？”医生连连摆手，“卖艺不卖身，我没有跟苏总！”
陆成衍：“”
陆成衍：“我的意思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治腿？”
“奥这个啊”医生说，“从四年前他晕在南海雪地里那次，我一开始是苏董安排过来的，为了盯着他，不让他做伤害自己的事。”
“四年前南海雪地里发生了什么？”陆成衍皱眉，越问越害怕，“他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南海年年冬天都下大雪，那年苏总从站台一直走回山上，踏雪走了几十公里，后来晕倒在雪地里。”
“据说是苏爷爷骑电车把他拉去医院的，如果没人发现，恐怕”医生说，“他那时候受伤刚好没多久，落下了病根，一直到现在，反反复复。”
陆成衍听完只觉得浑身发凉，苏冽青晕倒在雪地里，那几十公里路他是切切实实走过一次的，路上根本没什么人，如果晕倒，半天不到就冻死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疯了吗？！
还有腿，怎么会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落下病根？！
“因为去海边。”医生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一年四季都呆在海边，连冬天也往海里跑。”
疯子！神经病！
从前苏冽青最喜欢骂他疯子，他自己不疯吗？他自己没病吗？做一些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事！
陆成衍胸腔里翻滚着怒火，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找苏冽青对峙，毕竟苏冽青做什么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医生走后陆成衍没有重新回滑雪场，而是回到苏冽青的房间。
他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苏冽青睡着了，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陆成衍走进来坐在苏冽青跟前，他的目光落在苏冽青那张平静无波却极其熟悉的脸上，久久移不开。
陆成衍盯着他，一直盯着他，满心苦涩，又酸又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不理解苏冽青为什么要这样单纯的自虐，感动不了任何人。
错过的，就让它错过
陆成衍明明已经说过不会记恨，不会报复，只不过是一段失败的感情罢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领口的细绳露了一半，陆成衍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轻轻地往外勾了一下。
戒指从苏冽青的领口跳出来，落在陆成衍的掌心里。
戒圈内侧有他的名字，印得非常清楚。
这对戒指是结婚前陆成衍亲自定做的，苏冽青那一枚丢了，丢在灾难里。
而他这一枚，在他们离婚那天，他摘下来，却被苏冽青串起来，带了四年。
陆成衍再也忍不了心脏的剧痛，他看着这枚戒指，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想当做没看到，重新放回苏冽青的领口里。
塞回去的时候动作有些大，几乎是落荒而逃，陆成衍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那人沉沉地开了口，“你看到了”
“想装看不到吗？”
第095章 摊牌
陆成衍单手握在门把上, 却没能压下去，室内空间有限，空气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令人窒息。
陆成衍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冽青。
苏冽青醒了, 撑着身体坐起来，右腿平直放在床面上, 陆成衍转身, 苏冽青抬起眸，目光专注，落在他脸上。
陆成衍也回视他, 二人沉默。
良久, 苏冽青看着他, 轻声问：“你那个英国男朋友”
“假的吧？”
话问出口声音都在颤抖。
陆成衍微微一怔, 回他：“是真的。”
“你们要结婚了？”苏冽青抬起脸瞧着他, 眼神里带着疑惑。
陆成衍点点头，“嗯，要结婚了。”
苏冽青笑起来，“假的吧？”
这一声颤音更多了, 他笑着，眸光里晃着泪光，一闪而逝, 苏冽青别开脸，他在极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陆成衍一点希望也不给他，“是真的, 苏冽青，我要结婚了。”
一字一句, 清清楚楚。
苏冽青笑不出来了。
他收回那些虚假的笑，面色冷白，眼神凉薄，淡淡地看着陆成衍，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是眼眶是通红的，红得似要滴血，随时有可能哭出来。
陆成衍看着苏冽青这样，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忍着心脏的颤抖，对苏冽青说：“无论我们以前怎么样，都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苏冽青盯着他的眼睛，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了笑，“我怎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你现在不就是糟蹋自己？！你的腿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落下病根，为什么要走一次雪路，为什么一年四季去海边？！为什么腿不好还去水里？！为什么今天要去滑雪？！”
陆成衍气得胸口疼，几乎是吼出来这些问题，他无法理解，伤害自己可以解决什么问题？！什么也解决不了！！
苏冽青笑起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为什么呢，陆成衍”
陆成衍声音沉下来，“别他妈说你是为了我，苏冽青，你只感动了你自己”
苏冽青笑得更狠了，一颗心脏千刀万剐不算完，干脆绞成肉泥，万劫不复了才好。
“好，我感动自己玩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居高临下地指责我，你滚吧，滚去结婚，也不要希望我不糟蹋自己，因为跟你没有关系”
“苏冽青！！！”陆成衍忍不住吼了他一声。
苏冽青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落了，啪啪地砸下来，砸在手背上，他撑着身体看着陆成衍，太难看了，他又哭了，腿也疼，心也疼，特别疼，疼得他浑身颤抖
“怎么，你会心疼吗？”苏冽青哽咽着问他，一瞬间已经泣不成声，“你会心疼吗，陆成衍”
陆成衍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一眼苏冽青。
“我告诉你四年前我为什么要走一次你走过的雪路”苏冽青说。
“因为我对不起你，前世今生你为我吃的苦受的委屈太多了我以为，只要把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经历一遍，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陆成衍睁开眸子看着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冽青”
“那是怎么样的，你告诉我，你他妈告诉我，陆成衍，那是怎么样的？！”
“我去庙里祈福，我跪地求佛，我夜夜梦到你，我想你想到崩溃，我去海边告白，每天每天，你听不见，我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你？！”
陆成衍震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冽青，可望而不可即，他哭成了泪人，他有些歇斯底里，陆成衍却不敢靠近他，触碰他。
陆成衍靠在墙上，忍着心脏的痛，“可是我们已经结束了，苏冽青”
苏冽青从床上下来了，腿还在疼，他哭着靠近陆成衍。
“阿衍”
这一声阿衍喊得清晰却满是哭腔，紧接着是苏冽青断断续续的哭声。
陆成衍离家四年，四年没有人喊过他阿衍了，如此亲切的称呼，如此令人心痛的声音。
“我等了你四年，阿衍整整四年不是为了等你一句，我们已经结束了”
苏冽青走近了，陆成衍盯着那人满是泪水的脸庞，近距离看更是直冲心灵，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苏冽青会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陆成衍忍不住了，也哭出来，猝不及防地哭出来，“我没让你等我我希望你自己安好，苏冽青”
“阿衍，你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数着无期的日子过，每过一天，就离我们重逢近了一天，虽然我不知道那一天有多远，就像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数日子，一直数，却发现根本没有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很可笑，但我还是等着，一直等着”
“我终于见到你了，阿衍可是见面第二天你就给我介绍你的男朋友”
“你们要结婚了”
“是真的”
“你干脆杀了我吧”
“我把欠你的那一命还给你”
“苏冽青”陆成衍哽咽着，捧起那人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试着放下我吧，好不好我们放过彼此吧”
“你爱上别人了吗？”苏冽青问他。
陆成衍没有回答。
“你不爱我了吗，阿衍”
苏冽青泪眼朦胧，通红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陆成衍，陆成衍动了动嘴唇，苏冽青却没等到他开口。
他猛地捧起陆成衍的脸颊，凑过去狠狠地堵上他的唇。
阔别四年的吻。
苏冽青嘴唇触到那两瓣熟悉的柔软时，他捧着陆成衍脸颊的指尖都麻软了，电流一瞬间通过身上的脊髓神经，传导至四肢百骸。
吻里混着两个人的眼泪，有些咸涩。
苏冽青没有丝毫犹豫撬开那人的齿关，陆成衍想后退，可他后面是门。
门关着，退无可退。
苏冽青舌尖伸进去与他的纠缠在一起，迅速扫荡，疯狂激吻，他舔舐过陆成衍的唇缝，接着是唇里的每一寸皮肤，和那人滑软的舌。
他想了四年的吻，他做梦都想。
苏冽青疯狂地吻着陆成衍的嘴唇，吸咬着他的舌头，哪怕那个人在推他，在用尽全力推开他。
陆成衍怔愣了一两秒，那短暂的一两秒里，或许有怀念过他的吻苏冽青想，这人还记得他的吻吗，还是他现在已经习惯吻别人，苏冽青不敢想下去。
“唔”陆成衍使了全力推开他。
苏冽青咬得狠，二人分开时嘴唇红肿，陆成衍唇上被咬出了一道血口子。
两个人哭得满脸都是泪，互相看着对方，觉得可笑又悲惨，陆成衍转身出去了。
苏冽青从后面追过去，扑在他背上抱住他，“阿衍阿衍”
“放手吧，苏冽青，没有人会一直活在过去。”陆成衍说，“我们都要向前看。”
“我不会放手，阿衍”
“可我已经放下你了。”
“我不信”苏冽青说，“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背我来这？”
陆成衍：“”
“如果你再离开一次，我就把命还你，我回家，去海棠树下自刎！如果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相信你不爱我了”
“你！”陆成衍猛地把苏冽青挣开，回眸狠狠地瞪着他，“你疯了吧，你是不是有病，苏冽青！”
“对，我有病”
“有病治病！”
“我是在治病，你回来，我就好了”
陆成衍无法跟他沟通，转身走了，步伐又大又快，苏冽青腿还在疼，跟不上他的步子，几步就被甩在后面。
苏冽青站在别墅门口，看到那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他觉得特别好笑，哪怕满脸都是泪，还是止不住笑声
他什么时候变成个无赖了，变得这么不理智，失心疯了，他怎么会这样呢
陆成衍逃开苏冽青更是止不住眼泪，他跑出这栋别墅，没有目的地走着，沿着海滩一直往前走，冰冷的狂风吹在脸上，眼泪冰凉却止不住地外流。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他喘不上气，呼吸不得，快要难受死了。
“啊————！！！”陆成衍冲着海边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还是无法忬解心头的痛苦。
有一声笑从身后传来，陆成衍转过身，看到艾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陆成衍倒在沙滩里，浑身放松地躺着，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艾弗走过来了，凑到他身旁看了一眼，“嚯，哭成这样”
他在陆成衍身边坐下来了，目光落在远处翻滚的海浪上，叹了口气，“何必呢”
明明相爱着，不是吗？
第096章 嘴硬心软
陆成衍哭得声音都哑了, 他坐在沙滩上，抹着眼泪，目光放远，望着海边翻滚的浪花, 视线不断变模糊。
艾弗看着他这种小孩似的哭法, 实在没忍住乐了。
陆成衍红肿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很好笑？”
“有有点。”艾弗咳了一声, “你先平静平静, 再跟我说话。”
陆成衍不说话了，双手捧着脸忍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平静不了。”
良久, 陆成衍哑着声音说：“他他还爱我”
“唉”艾弗叹了口气, “非要这么互相折磨吗？”
陆成衍不说话。
“你还爱他吗？”艾弗问。
陆成衍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说：“我不想爱他了”
“那就是还爱了。”艾弗说。
陆成衍没有否认, 他呆滞地看着前方的海浪, 眼底满是哀伤和痛楚，海风阵阵吹过来，眼泪吹干了，又有新的涌出来, 看起来特别无奈。
“我倒希望他已经放下我了，我宁愿这样，我们可以坦坦荡荡面对彼此, 而不是现在这样互相折磨。”陆成衍说。
“可是你自己都没有放下他，凭什么要求他放下你呢？”艾弗说，“试这么多年了, 实在不分开算了，别折腾了”
“如果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四年前就在一起了，不会等这么长时间”陆成衍说，“何必呢？”
“你知道吗？艾弗，当我知道他跟我在一起一年，一句实话都没有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这个人了。”
“是打从心里彻底放弃苏冽青这个人了，我是真的不想跟他好了，不是欲擒故纵，不是说说而已。”
“我喜欢他，前世今生，算一起有二十年了，可他从未相信过我一次，哪怕跟我同床共枕，日日缠绵的那段日子，他也从未信任过陆成衍这个人，我就是一个大写的笑话！”
“如果这样我还和他好，我还有没有底线和尊严了？！我也是人，我心脏会疼！”
陆成衍双眸通红，有泪涌出来，说不上恨，他从未恨过苏冽青，只有彻底的心死，他不想再对这个人抱有一丝希望。
“好好好，我知道，前世今生我都知道，你委屈你最大，他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艾弗说。
“但是成衍，或许他那时候没有看清自己的心，现在是真的爱上你了呢”
“人都有糊涂犯错的时候，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万一他开窍了呢，对不对？而且这么多年，他想着你念着你，不算赎罪吗？”
陆成衍抬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艾弗小声说，“我这不是看你离不开他吗？”
“谁说离不开，这四年不过来了？！”陆成衍说。
“这四年你怎么过来的需要我提醒你吗？”艾弗说，“成衍做人别太嘴硬，只会苦了自己。”
“没有离不开，只有想不想”陆成衍强硬道，“我不会再跟他好了。”
“可是现阶段你也没办法不爱他。”艾弗说。
“那是因为我们分开的时间太短了”陆成衍说，“四年的时间来不及改变什么，应该再久一点的，或许将来，我真的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他。”
艾弗笑了一下，“四年的时间不短了，成衍”
有些人，藏在心底，注定一辈子也驱逐不了，陆成衍好像不懂这个道理。
苏冽青在他心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从前世无望的暗恋，到今生正大光明的拥有，再到最后失望至极，一拍两散，经历的年岁很长很久。
这个人在他心底呆惯了，他无法想象该如何不爱苏冽青，好像苏冽青就该在他心里，失去他就像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陆成衍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事到如今也无法做到对苏冽青袖手旁观，他无法想象苏冽青这些年是怎么一个人等着他回来的，只要稍微想一想，心脏就像针扎一般剧痛。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艾弗问他，“我是无所谓”
艾弗目光抛远，落在远处翻滚的浪花上，“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上你，我只是想给我爸一个交代。”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我有漫长的年岁陪你忘记他。”
“结婚吧”陆成衍说，“我想让他彻底死心。”
“你可真够狠心的。”艾弗说。
“拖拖拉拉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他快点死心，我们彼此都快点解脱。”陆成衍说。
“结了婚又要远离吗，我们回欧洲？”艾弗说。
提到这个陆成衍脸色一沉，“他说我再离开一次，他就回家，去海棠树下自刎。”
“噗”艾弗被他逗乐了，“苏总，苏冽青，他居然说出这话？”
“怎么，很匪夷所思吧？堂堂苏总，寰泽总裁，爱而不得，以死相逼，这事传出去他能上新闻头条，同行都得笑掉大牙，苏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陆成衍说。
艾弗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高冷得很，好像不会有多大感情起伏，其实倔起来跟驴一样。”陆成衍叹了口气，“比驴还倔。”
他又想到苏冽青托着受伤的腿走了一次他走过的雪路。
陆成衍疼得心口难受，低声喃喃着：“有病，真是有病”
艾弗看着陆成衍，无奈地摇摇头。
你看这个人，嘴上说着放弃他了，还是忍不住心疼，嘴上说着要让他死心，却见不得他受一点苦。
苏冽青找过来了，艾弗从余光里看到那个人的身影，陆成衍还没有察觉，在和他说话。
艾弗一瞬间凑近陆成衍，几乎贴在他唇边，轻声说：“他过来了，别说话。”
“陆成衍，不是要让他死心吗？”艾弗看着陆成衍的眼睛，轻声说，“吻我。”
陆成衍和他对视着，一时错愕，没有反应过来。
苏冽青沿着沙滩走了很久才找到陆成衍，却见那人和艾弗坐在一起，两个人靠得很近，像是在接吻。
这人半小时前嘴唇刚被他咬破，这就急着跟男朋友接吻吗？嘴唇上还有血呢。
苏冽青站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呆愣着，静默着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艾弗盯着陆成衍，看那个人愣了三秒没有反应，余光里苏冽青走近了，朝这边看过来，时机刚刚好。
艾弗闭上眼睛凑过去，差一秒贴上陆成衍的唇，那人浑身僵硬，往后避开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他错开了这个吻。
艾弗笑了，他在陆成衍耳边轻声说：“陆成衍，我赌你们最后分不开，你信不信”
“为什么？”陆成衍问。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四年你有没有过其他人？”艾弗问。
陆成衍躲避着他的目光，“没有。”
“但我不是为了他守身如玉，我只是单纯地接受不了其他人”
艾弗笑起来。
“以后我会试着接受的。”陆成衍说。
“试着接受谁？”艾弗往后避了避，“我不跟你睡啊，先说好。”
陆成衍白了他一眼，“没说你。”
“奥”艾弗说，余光里苏冽青已经走了。
“我觉得你们分不开不全是因为你接受不了其他人，你刚刚躲开我，其实更多的是不想让他难受吧？”艾弗问。
陆成衍别开视线，“我不知道，条件反射。”
“你根本看不了他受苦，陆成衍。”艾弗看着他的眼睛，笃定地说。
陆成衍没有说话，他确实无法想象苏冽青如果真的去海棠树下自刎，他该怎么办，他绝对做不到袖手旁观。
海边起风了，苏冽青离开了。
他们坐在海岸边吹风，静默着，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海风将艾弗的头发吹乱，浅色的发丝绕到眼睛里，他的瞳孔很浅，盯着前方一处虚无愣神的时候感觉躯壳里已经失去了灵魂。
艾弗轻声说：“有时候想忘记一个人，真的挺难。”
“是挺难”陆成衍说。
“所以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
“如果有一天在生死面前，你的这些坚持还会作数么？”艾弗转头看向陆成衍。
陆成衍与他对视着，没有说话。
真正生死面前，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些曾经以为原谅不了的其实早已经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少年时相逢，太过惊艳，你看过他生命最热烈的样子，也与他共享过那些年华。
你们曾经并肩，后来却因为一些原因被迫分开。
尽管他伤害你很深很多遍，你依然希望他平安喜乐，依然无法恨他，到这一步，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你注定无法对他真正狠心。
只是现在陆成衍还不懂这些。
“我们结婚吧，他会死心的。”陆成衍说。
艾弗轻声笑了一下，摇摇头，在心底说，他不会。
你也不会。
第097章 未读短信
苏冽青从南海回去之后, 继续投入工作中。
他知道艾弗和陆成衍也回去了，只不过他们在生意上暂时没有交流，很少能碰上。
苏冽青虽然不常见到艾弗，却和大老板联系密切, 大老板刚刚入驻中国, 有苏冽青这样商业上的挚友，会帮助他很多, 跟寰泽联系密切, 对双方公司都有利。
只不过从那次之后，大老板不再提起自己儿子的私事。
一开始他还会和苏冽青聊聊家常，自从知道苏冽青和陆成衍的关系之后, 这类话题似乎成了禁区, 二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过。
如果艾弗和陆成衍结婚, 相当于又是两个公司的强强联合, 最近大老板了解到寰泽和陆氏是几十年的友好合作关系。
网上舆论发酵, 说寰泽陆氏会因此闹崩，艾弗夹在中间，处境有些尴尬。
再一次商业谈判之后，大老板请苏冽青吃饭, 茶余饭后，他从南海回来第一次提起艾弗，提起寰泽和陆氏。
他向苏冽青说了网上那些事, 苏冽青震惊于大老板居然上网了，转念一想，他坐在这个位置, 外面的风言风语迟早会传到他耳朵里。
“无论我和陆成衍最后怎么样，寰泽和陆氏永远不会变, 寰泽陆氏交好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不会因为我们而改变，您不用担心，下次新闻发布会我会说清楚。”苏冽青说。
大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沉着眸子看着苏冽青，“你知道我想让你澄清的不是这个。”
苏冽青一怔。
“你应该知道吧，陆成衍和我儿子的婚礼正在准备了，婚期都定下来了。”大老板说。
苏冽青心中一疼，低声道：“我知道。”
“冽青啊”大老板喊他。
一开始和苏冽青交好，大老板欣赏他的才华和学识，而这段时间的接触，大老板是打心底喜欢苏冽青这小孩。
他觉得苏冽青除了在生意场上眼光独到，手段凌厉，私下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孩，所以有时候不再生疏地喊他苏总，而是作为长辈喊一声冽青。
他觉得这小孩好，哪哪都好，可为什么到了感情上，就一根筋呢？
“冽青啊，你不是那种人，那种死缠烂打，破坏别人感情的人，他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执着个什么劲儿呢？”大老板说。
苏冽青脸色难看至极，他很少有被人这样明显地摆在明面上说，除了大老板和苏天泽，没人敢这么说他。
“现在网上最多的言论就是我儿子是第三者，你们没有离婚，我往前查，寰泽陆氏从未公开说明过离婚，现在陆成衍要结婚了，也请你把离婚证明向公众说明一下吧。”大老板说。
苏冽青沉默了一会儿，万分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做不到。”
大老板很是震惊，“冽青，你在南海答应过我”
“是，我答应过您，到他们结婚为之，他们还没有结婚。”苏冽青说。
“你觉得还有转圜之地？”大老板问。
苏冽青抬起脸来看他，眼眸里很是固执，语气强硬，“为什么没有？”
大老板叹了口气，“冽青啊，你放弃他吧，我给你介绍对象，国内国外我认识很多年轻才俊，有很多比他优秀的”
“对不起”苏冽青闭上了眼睛，他忍着心底的痛，颤声开口，“我只认他，对不起”
“我没办法失去他，真的很抱歉”苏冽青轻声说。
一向沉稳的大老板也被他气到了，他猛地站起来，“可是他还愿意回来吗？陆成衍还愿意和你好吗？”
苏冽青说不出话。
大老板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走之前叹了口气，“糊涂啊你”
糊涂吗
苏冽青想，他只是在努力地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束光，如果这束光没了，他会死的苏冽青捂住眼睛平复呼吸。
南海回来之后他不是没联系过陆成衍，可那人存心躲着他，又回到了之前电话不通，短信不回的状态。
苏冽青重新得到那人的联系方式，却像四年前一样很快被拉黑了。
寰泽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他不能天天去陆成衍的公司蹲点，只能从一些朋友那里得知，他们在筹备婚礼，婚礼日期，领证日期都定下来了。
苏冽青想办法从生意上接触陆成衍，几次与陆氏的合作谈判他去了，却只见到负责人，没见到陆成衍的影子。
他从负责人口中得知陆成衍还没接手公司，他们打算先完婚，陆成衍再正式回陆氏当总裁。
陆成衍知道苏冽青在到处找他，陆家公司楼下有他派来的眼线，他家门口也有寰泽的人，苏冽青工作之余经常来这边找他，却每次都是一无所获，回去了。
有什么比全世界都是他要结婚的消息，苏冽青却死活找不到他更崩溃的吗？
看样子他非得等结婚当天去民政局门口堵他了。
陆成衍本打算躲着苏冽青一直到结婚，他在艾弗家里窝着，白天两个人就做做饭打打游戏，陆成衍看艾弗画画，有时候一看可以看一天，眼神呆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回来后把当年离开时的手机翻出来了，里面满满当当地收到了苏冽青四年来的短信和未接来电。
他终于相信那个人说爱他，这次是真的了。
苏冽青在短信里说了很多，从前世到今生，陆成衍震惊于这个人细细回想起来，能想起前世这么多细节。
他说他后悔了，以前从未注意到陆成衍对他的感情。
他说他在家里栽了新的海棠树，等陆成衍回来，一定会开得很好看。
他说他在南海建了海景房，以后他们回去就不用窝在那个小帐篷里了。
陆成衍看到这笑了一下，差点把眼泪震下来。
放屁，建了海景房他不还是睡在海边的小帐篷里？一睡这么多年，把腿都睡坏了。
陆成衍翻到他离开那年冬天，苏冽青一个人回南海过年，徒步走了一次他走过的雪路。
那天晚上苏冽青给他发了很多短信，告诉他他回南海过年了。
从上飞机，飞机延误，下飞机，大雪封山，都告诉他了。
苏冽青那天晚上最后一条短信——阿衍，你别嫌我疯，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后来苏冽青就没发短信了，两三个小时后给他打了很多电话。
陆成衍看着手机屏幕上鲜艳的一整页未接来电，一串串相同的数字在视野里模糊成了一片。
时隔四年，他好像能看到当初那个倒在雪地里的人，一遍遍打着他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他差一点死在那里，他再也等不来他的阿衍。
“阿衍，我迷路了”
“我错了，你来接我回家”
“这一次换你来接我，阿衍”
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泪水一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艾弗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抬手敲了两下，“陆成衍，你又哭了吗？”
陆成衍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咳了两声回他，“没有，我睡觉呢。”
“你把门打开，我看看。”艾弗说。
“我睡了。”陆成衍压着声音说。
“我都听到了，你还装？”艾弗说。
陆成衍不说话了，把卧室的灯关上了。
他窝在被窝里，看苏冽青后来每一天给他发的短信。
三年后檬檬过生日，苏冽青把当年的心愿瓶挖出来了。
他在短信里拼命道歉，拼命道歉他说对不起，阿衍，对不起，他当时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他说对不起，他醒悟得太晚了。
他说阿衍，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阿衍，别离开，无论多久，他等他回来。
陆成衍离开的第一年，苏冽青在南海过年，他说阿衍，第一年，他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陆成衍离开的第二年，苏冽青在南海放了陆成衍最爱的烟花，他说阿衍，别让他等太久。
陆成衍离开的第三年
陆成衍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在被窝里泣不成声，艾弗在门口听着，背抵在门板上，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来苏冽青终于等到他回来，也等来了他和别人的婚期。
陆成衍两眼通红，躲在被窝里熬了一天一夜翻完了苏冽青四年来发给他的短信。
从一部手机看到另一部手机，从四年前看到最近这段时间的短信。
从一开始歇斯底里疯狂找他，到后来偃旗息鼓，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陆成衍原本计划这周六领证，也就是后天。
苏冽青最近发来的短信终于有妥协的意思。
–我那天太冲动了，抱歉。
–大学那群朋友喊你出来吃饭，庆祝你结婚，别躲了，出来吧。
–陆成衍，你离开那天说，你从未恨过我，我们也从未对立过，你说无论如何希望我安好，我也一样，无论你选择谁，我希望你余生安好，这是我不变的初衷。
–我认输了，阿衍，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祝福你。
–怪只怪我不懂得珍惜，你说的对，四年了，我该向前看，我们都不该被困在原地。
–对不起，我不该阻止你拥有新生活。
–陆成衍，见一面吧，出来道个别。
陆成衍从卧室出来时双眸红肿。
艾弗看了一眼，“嚯，你别说是蚊子叮的。”
“看完了。”陆成衍把手机丢到沙发上。
“怎么样，回心转意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给我爸打电话说我把你甩了。”艾弗说。
陆成衍瞥了他一眼：“”
他坐下来，双手捧住脸，深吸一口气，“明天出去吃饭。”
“去干什么？”艾弗问。
“去道别。”陆成衍说，“好好道别。”
“都过去了，过去了。”
第098章 留下他
陆成衍和艾弗领证的前一天, 大学那伙朋友聚了一桌，庆祝陆成衍结婚，拥抱新生活。
他曾经和苏冽青那段感情大家看不懂，于是归咎于商业联姻, 现在这个才是真爱。
只有何开诚不这么认为。
四年前陆成衍住院, 后来毕业出国，他是知道一点的, 至少那时候苏冽青出院后每天来H大蹲点找陆成衍他知道。
而陆成衍离开得突然, 像是躲着什么人。
多年后再相逢，南海那一次，苏冽青看陆成衍的眼神不单纯, 苏冽青受伤反应最大的还是陆成衍。
这两个人心里真的没有对方了吗何开诚想, 直到苏冽青最近联系他, 让他们在陆成衍结婚前聚一次。
何开诚一开始有点犹豫, 他不知道苏冽青想做什么。
而苏冽青告诉他, 他想当面祝福陆成衍，都过去了，陆成衍能拥抱新生活，重新爱上别人他很开心。
于是饭局组成了。
可何开诚看着苏冽青, 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重新爱上别人，何开诚抓到重点，说明他们之前不是商业联姻, 是真的互相爱过。
真正爱过的人可以祝福对方吗？
饭局开始后苏冽青过去了，他去得很早，比陆成衍要早, 他跟陆成衍的朋友们不是很熟，一个人坐在圆桌角落, 等着那个人来。
陆成衍来了，和艾弗手牵着手，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两个人都笑着，全屋的人起哄祝福，倒真像一对新婚夫夫。
只有苏冽青笑不出来，他尝试着扯了一下嘴角，还是做不到。
陆成衍进屋简单扫视了一圈，目光扫到苏冽青脸上。
自南海回来，他们又将近一个月没有见了，这一个月苏冽青找他找得身心俱疲。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四年来他找不到陆成衍了，这个人如果存心躲着他，他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如今哪怕他们在一个城市里，苏冽青耳边每天都有陆成衍的消息，只要他不想见他，他就找不到他。
于是苏冽青只能编一些放弃他了，打算祝福他的鬼话骗他出来见他一面。
陆成衍的目光在苏冽青脸上一扫而过，目光平静，面色没有任何波澜，像是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陆成衍目光错开，继续和周边的同学寒暄，调侃，向大家介绍艾弗，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
苏冽青被隔绝在欢乐之外，从饭局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陆成衍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
陆成衍虽然和周边老同学打成一片，聊得正欢，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苏冽青，他知道苏冽青一直在看他。
于是他和艾弗表现得更加自然，恩爱，他们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给对方夹菜倒酒。
陆成衍贴在艾弗耳边说悄悄话，贴心地问他还想吃什么，这道菜不错，婚礼当天可以加。
苏冽青听不下去了。
是他非要见陆成衍一面，最先受不了的还是他。
饭没有吃几口，酒已经下了半箱，白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酒过三巡，身边有人起身陆陆续续去洗手间，苏冽青也去了，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他要窒息了。
他听着周围的人对新人的祝福，听着陆成衍和他们的笑声，听着他们说话，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陆成衍出来结账的时候看到苏冽青一个人站在饭店外面吹风。
苏冽青在短信里说再见他一面，他们好好道个别。
陆成衍觉得是时候和他说清楚了，过了今天，他们就真的不会再联系了。
苏冽青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头发放下来，看起来柔软乖顺，年轻帅气，不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他迎着风吹，头发被吹得很乱。
一如既往冷淡的桃花眸微微眯着，看不出来情绪。
苏冽青喝多的时候就是这样，面色冷白，情绪不高。
陆成衍从他身后过去，喊了他一声，“苏冽青。”
苏冽青停下步子，回眸看他。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街边霓虹将他们的侧脸映红，他们看着彼此，微微笑着，像很多年前一样，眼里缓缓流淌出来的是柔软，平和。
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激烈与冲突，那些对峙，怀疑，针锋相对都已经过去，当眼睛里只剩下平淡，也离陌路不远了。
苏冽青站着没动，像是活在梦里。
他看着陆成衍走近，一步步走向他。
酒精上脑，苏冽青是真的醉了。
陆成衍走到他身边才发现苏冽青喝醉了，这人喝多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有仔细看，能看出来目光呆滞，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丝怔忡。
“苏冽青”陆成衍在他眼前挥了挥，“还好吗？”
苏冽青应了一声，“嗯。”
“你发的短信我都收到了。”陆成衍说，“不管是很多年前的，还是最近的，我都认真看过了。”
苏冽青盯着他看，像是回不过神。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高兴你最近可以想通，”陆成衍说，“都过去了，就按你说的，我们都向前看。”
“苏冽青，不要再被困在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希望你也可以。”陆成衍说，“无论如何，谢谢你这么多年想着我，实在抱歉，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希望你平安幸福，这也是我不变的初衷。”
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笑得阳光灿烂，苏冽青盯着他，不知不觉出了神。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陆成衍还在上学，苏冽青早上叫他起床，让王川送他上学，那个阳光快乐的男大学生，就喜欢这样笑。
他特别爱笑。
那时候苏冽青不知道，这个直冲人心的笑容后来会成为他的终生夙愿，会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想到痛彻心扉，再也无法拥有的笑容。
陆成衍笑起来特别好看，他的牙齿很整齐，唇边的小痣很可爱，苏冽青出了神，想吻他，想吻上去。
这个笑容是他的啊，明明是他的，怎么变成别人的了呢
他如今又这样笑了，笑着看他，喊他的名字，苏冽青有些痴恋地看着他，贪婪地享受着他的笑容，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一句也听不懂。
陆成衍看了他这四年给他发的短信，回他一句谢谢你，可我们回不去了。
苏冽青有些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
陆成衍以为这是他们彼此放弃后的释怀一笑，也回给他一个笑。
他们笑着看向彼此，很快陆成衍把笑容收回去了，那不属于他。
他转身准备回去了，苏冽青却拉住了他的手。
陆成衍转头看他，苏冽青将笑容收住，眼神专注地盯着他看，握着他的手使了很大的劲，手心里都是汗。
陆成衍一直维持着的笑容快要绷不住，“苏冽青”
苏冽青没有说话，依然盯着他看，眼神里的执拗几乎扑面而来，虽然他没有说话，陆成衍能看出来，他不想让他离开。
那些口口声声的祝他幸福都是纯放屁。
陆成衍装作没看到，他掰开苏冽青的手，“你是不是喝多了，以后少喝点。”
“阿衍”苏冽青喊出他的名字声音里都是颤抖。
“不要再这么喊我了，苏冽青，只有我父母和家人可以这么喊我，以后我们可能会在生意场上相见，还是以苏总陆总相称吧。”陆成衍说。
苏冽青看着他，肉眼可见眼周一圈红了，陆成衍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一眼。
饭局散场了，人群朝着门口涌出来，陆成衍一使劲掰开了苏冽青的手，艾弗从人群里走出来，朝这边过来。
陆成衍觉得他该说的都已经和苏冽青说清楚了，没再看他一眼，走过去和艾弗说话，两个人自然地挽着胳膊和大伙再见。
陆成衍走了，掠过苏冽青，去前面开车。
他又要走了，他们明天就领证了。
他们不会再联系了。
苏冽青感觉自己要心梗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
酒精上头，苏冽青头脑昏昏沉沉的，视野里陆成衍的背影不是很清晰。
他总是这样，一次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离开，不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苏冽青望着陆成衍越走越远，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再无赖一次吧，他有什么办法。
周围一阵躁动，有人喊他：“苏总？”
“苏总怎么了，苏总晕倒了！”
“苏冽青，苏冽青，醒醒”
苏冽青闭着眼睛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陆成衍的声音，那个人冲在最前面，总是最担心他的那一个。
苏冽青蜷缩起身体，捂着并不疼的右腿痛苦地皱起眉头。
陆成衍见状刚想把他抱起来，动作却僵硬了一瞬，他不该对苏冽青有多余的关心了。
大部分同学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和何开诚，陆成衍戳了何开诚一下，示意他来抱苏冽青。
何开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结巴道：“我我怎么能抱苏总我肾虚，抱不动也背不动。”
陆成衍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他来抱不合适，何开诚装瞎。
陆成衍看了艾弗一眼，艾弗：“干什么，我小胳膊小腿的，是能背动人的人吗？”
“快，看病要紧，别管那么多了！”艾弗对陆成衍说。
陆成衍也顾不上了，在苏冽青身边蹲下，抄进他的腿弯把人抱起来。
第099章 装的
陆成衍把苏冽青抱到车上, 艾弗开车，何开诚在副驾驶，苏冽青歪在陆成衍肩膀上尽职尽责地装昏。
时而皱着眉头，时而捂着腿打颤, 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陆成衍没管他的亲近, 半搂着他的肩，“再忍忍, 苏冽青, 医院马上到了。”
苏冽青浑身软着，脸颊贴在陆成衍的颈侧，有些沉醉地贴着, 轻声说：“不去医院, 回家, 我有医生, 他更了解我的情况。”
陆成衍愣了一下, 想到上次南海那个医生，“好。”
苏冽青报了他家的地址，车一路开过去。
陆成衍听他说完，心脏好像被狠狠地拧了一下, 苏冽青的家，他住的地方，是他们以前的家, 他们新婚的别墅，他们同床共枕了快一年的地方。
这么多年，他还是住在那里, 他栽了新的海棠树，渴望着未来有一天与他共赏花。
陆成衍心中五味杂陈, 他皱起眉，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作何感想。
最后一次离开那个家，他留下一封离婚协议书和一枚戒指，把苏冽青抱到床上，吻上他的唇，那是四年前他与苏冽青的分离。
后来苏冽青一直在找他，满世界找他，那枚戒指现在还藏在他的领口里。
陆成衍微微垂眸就可以看到这人干净的脖颈里挂着一条简单的挂饰，里面坠着他的那枚戒指。
苏冽青痛苦地皱起眉，伏在陆成衍的肩头深呼吸。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身上酒气很重，他自身熟悉的香气，这样近
这是苏冽青，同样是他抑制不住深深思念了四年的人。
陆成衍抱着苏冽青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怕自己失控，他心疼得要命，他想推开他，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又不想看他受苦，他矛盾疯了。
家到了，陆成衍垂眸，轻声问他：“到了，还好吗，可以自己走吗？”
苏冽青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陆成衍叹了口气，先一步出去，弯腰把苏冽青抱起来。
艾弗和何开诚跟在后面，送苏冽青回家。
苏冽青因为常年在外，又要去南海，又要出国，一年到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家，所以别墅的防盗功能升级，有人脸识别。
陆成衍抱着苏冽青进去时，艾弗和何开诚自然而然被阻隔在外。
陆成衍转头看了一眼，艾弗很是识趣，“我们就不进去了。”
“快去快回。”艾弗招呼了一声。
何开诚也冲陆成衍摆摆手，他越看苏冽青和陆成衍越不对劲，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彼此没有感情了。
艾弗把何开诚送走，一个人倚在别墅门口等陆成衍。
陆成衍把苏冽青抱到别墅里面，很自然地往他们之前的卧室走，熟门熟路，就好像昨天才从这离开，今天带着老婆回家一样。
他来不及看周围的摆设，但余光扫过之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厨房，沙发，电视，花瓶，小物件什么都没有变，地板被拖得光滑锃亮，没有一个地方落了灰。
后院传来淡淡的花香，他突然想到这个季节，海棠花开了。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顶得陆成衍心头酸涩，难过到了极点，他压抑着心口那股子酸涩，把苏冽青抱去了卧室。
然而当他推门进入卧室时，更是心痛难耐，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像是从前和苏冽青在一起时某一个午后，他们一起回家，有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洒在地板上。
那时候陆成衍放学借一辆二手破Q送苏冽青回家，买一束花放在副驾驶，到家后做饭给他吃，晚上吃过饭后两个人在浴室摸成一团，然后纠缠到床上。
陆成衍把苏冽青放在床上，他尽量忍着情绪不去看身边的每一个摆设，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让他崩溃。
“医生快来了吗？”陆成衍问。
刚刚在车上苏冽青已经通知过医生了。
“快来了。”苏冽青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看起来非常痛苦。
最后一点人道主义支撑着陆成衍在一旁陪着他，等医生来了再走。
苏冽青胡乱地按着腿，可是他好像醉得厉害，眼神迷蒙，修长干净的指节像是使不上劲，只捂着膝盖，不得章法，腿疼得厉害，怎么也得不到缓解。
陆成衍虽然想帮他按腿，可这不合规矩，他不应该再和苏冽青有身体接触了，干脆心一横，转过身去不看他。
苏冽青脑袋垂在床头盯着这人的后脑勺看，浑身放松了，重重地呼吸。
这人心狠起来一点不含糊。
但是陆成衍是心疼他的，特别心疼他装不出来，他无法对苏冽青冷眼旁观。
这人的心思太单纯了，心情都写在脸上，根本逃不过苏冽青的眼睛。
陆成衍从踏进这栋别墅眉头就一直皱着，眼神闪躲，他不可能没有感觉。
这一刻苏冽青更笃定了，陆成衍没有放下他，一定还没有。
他只是嘴硬，他想要逃离，他快要待不下去了，可他又没办法撇下他。
医生来了，进屋看到苏冽青痛苦地躺在床上，陆成衍站在一边。
“我的祖宗，你又去干什么了？滑雪？滑冰？海里游泳？深海潜水？去北极了？帮北极熊搬家？去打豆豆了？”
他进来就是一堆假设，先把所有最恶劣的情况考虑完整了，给自己足够的心里准备，就不会把自己气死。
医生瞄了苏冽青一眼，苏冽青正疼着，他转向陆成衍，示意他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今天”陆成衍说，“喝酒了，还喝了很多。”
医生已经做好抓头狂吼就地辞职的准备了，猛地深吸一口气，转向苏冽青：“你居然去喝喝酒？”
“喝酒应该没”
苏冽青狠瞪了他一眼。
“喝酒应该没了，人都该没了，你怎么能喝酒呢？！苏总！”
苏冽青：“”
陆成衍皱眉，“这么严重吗？”
“是啊，我前两天给他调的药，绝对不能喝酒的，会加重腿部负担，有很严重的副作用，而且那药和酒相冲，喝了酒直接抢救室，喝多了直接一命呜呼！”医生说得有板有眼。
苏冽青扶额，有点过了。
陆成衍脸都阴沉了，“他今天喝了一箱啤的，白酒也得有三两，快叫救护车！”
苏冽青抬眸看向陆成衍。
好啊整个饭局看都没看过他一眼，知道他喝了一箱啤的加三两白酒，如此精确。
陆成衍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可现在也顾不上了，他掏出手机打算叫120，被医生按住。
“没那么严重，我看苏总现在这个样子，副作用对他不明显，苏总身体好，骨骼清奇，能和常人一样吗？陆少爷你先出去，我看看就好。”
陆成衍半信半疑，被医生推了出去。
医生将门关上，转过来看到苏冽青蜷缩在床上，他走近把苏冽青的腿掰过来按了几下，“不应该啊，喝酒不会影响腿啊”
“外面风和日丽，天气也不冷，不应该啊”
苏冽青浑身放松，将腿伸直了，瞄了他一眼，“别按了，不疼。”
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虽然他猜到了，没想到苏冽青真是装的。
但是装得也太像了，面色冷白，额头上都有汗珠。
“这这样啊，苏总，那我刚刚”医生说。
“表现还算合格。”苏冽青说。
“入职的时候你可没说还有表演这一项，那是不是可以加”
“加工资，三倍。”苏冽青挑了下眉，“再演一出，你出去，留下他。”
医生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苏冽青点点头，头晕的厉害，他头昏不是装的，因为真的喝多了。
“那我去了。”医生跃跃欲试。
“别太”苏冽青还没说完，门“嘭”地一声响，那人已经出去表演了。
“浮夸。”
“喂？媳妇，你要生了！！你坚持住，媳妇！！！”
门外传来医生震天的吼声，苏冽青捂着眼睛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陆成衍被那人拉进来，一个小板凳安排到了苏冽青床边坐着。
“陆少爷，江湖救急，我媳妇真要生了，我我现在必须过去，但是苏总这边不能没有人，他的腿需要紧急护理按摩！”医生说。
“那送去医院啊，你身边没有什么助手之类？”陆成衍说。
“医院的医生不会这些”医生说。
陆成衍有些错愕，指指自己，“医院的医生不会，我会？”
“对，是的，你会。”医生一双专注的眸子盯着陆成衍，试图给他洗脑。
陆成衍站起来了，“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你不能有事，我媳妇真要生了，陆少爷，现在身边没别人，家里的下人太不靠谱，你放心那些人给苏总做按摩吗？”医生说。
陆成衍笑了一下，谁给苏冽青按摩好像和他没太大关系吧。
医生根本不听他说，接着把一个异常复杂的仪器设备推过来了，插上电，教陆成衍怎么给苏冽青做腿部按摩。
陆成衍半推半就，医生拼命教着他，苏冽青就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痛苦没了，他也懒得再装。
“要多长时间？”陆成衍问他。
医生瞥了苏冽青一眼，说：“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陆成衍震惊。
“两，三个小时也可以。”医生说，“效果没那么好，越长时间越好。”
“哦。”陆成衍妥协了，接过他手里的仪器。
医生站在原地一时错愕，忘了已经演完了。
陆成衍瞥了他一眼，“不是要生孩子吗？”
医生跳起来，“对了，媳妇，坚持住，我来了，陆少爷，拜托你了”
医生带着他的三倍工资，在一路嗷嚎声中退场了，嘴角都压不住。
陆成衍垂眸笑了笑，把苏冽青的腿掰过来，苏冽青这才想起来做出痛苦的表情。
第100章 你是我的
苏冽青单腿屈膝躺着, 右腿在外面，平放着，正被陆成衍用仪器按摩着。
他胳膊搭在眼睛上，重重地呼吸, 酒精挥散不去, 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不甚清晰。
可他和陆成衍共处一室, 仔细听可以听到陆成衍清浅的呼吸声, 他在帮苏冽青按摩时，偶尔手会碰到他的膝弯。
他的动作很温柔，苏冽青一颗心跟着陆成衍浮浮沉沉。
腿不疼的时候按摩只会觉得很舒服, 困意袭来, 苏冽青却不敢合眼。
四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 他睡着了, 陆成衍把他抱到床上, 随手拎了一件外套出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今要是放他走了，他第二天就会和别人结婚，他们余生再无干系。
苏冽青闭着眼睛脑海里飞速思考, 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他，干脆绑起来，锁屋里, 这样他就听话不去跟别人结婚了。
四个小时还没过完，陆成衍待不下去了。
他将仪器关上，替苏冽青按了按腿, 问他：“好些了吗？”
苏冽青皱眉摇了摇头。
陆成衍站起来，“你睡一会儿吧, 过会儿我再联系你的私人医生，我该走了”
“他生孩子去了，一时半会儿”苏冽青说。
“他老婆生孩子。”陆成衍说。
“有什么区别，他要陪着。”苏冽青说。
“有什么事你找管家吧，我刚刚出去看梁姨也在。”陆成衍说。
“梁姨又不懂医。”苏冽青笑了。
陆成衍看着他，苏冽青将笑容收回去，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陆成衍说：“我该走了，苏冽青。”
“是有什么事吗？”苏冽青说。
“艾弗还在门口等我。”陆成衍说。
“哦”
苏冽青将目光收回去，没再看陆成衍，心脏难受到了极点，哪怕他现在醉着，直视着那个人，也无法将爱意宣之于口。
因为他会把那人吓跑，一跑又不知道多久见不到。
见不到可不行，因为想，太想了思念一个人，真的很致命，想到骨子里，想到寝食难安，非要见一面才能饮鸩止渴。
可见面了他又不满足了，他想触摸，想摸到陆成衍，想拥抱，想接吻特别想。
陆成衍看着苏冽青，这人喝醉后脸颊透着一层薄红，耳根也很红，一直牵连下去到脖颈，喉结，锁骨，这些他曾经吻过无数次的地方
苏冽青眼神迷离着，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喘不过气，陆成衍知道他现在不好受，他自己也好受不到哪去。
算了吧，陆成衍叹了口气，在心里想，快点结束吧，谁都不要再折磨谁了。
过了明天，他和苏冽青就此画下句号。
“苏冽青，你短信里说的那些，祝福我，我希望是真的”陆成衍说。
苏冽青突然笑出来。
“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向前看。”陆成衍说。
“我也是真心的”苏冽青抬眸看他，“我希望你永远安好，幸福。”
陆成衍笑了，“嗯，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
苏冽青还是拉住了他的手。
陆成衍身体一怔，苏冽青扣得很紧，接着五指迅速地挤进他的指缝，攻占敌方领地，死死地禁锢着，不让他放手。
陆成衍只怔愣了一秒钟，猛地抽开手，苏冽青扣得太紧了，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他。
陆成衍抽开时将他整个人往前带了一下，苏冽青没支撑好，一下从床上摔下去。
“阿衍”他摔在地上时还拉着陆成衍的手。
陆成衍转头看他，好像又看到当年在病床上躺着，动也动不了的苏冽青，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他，最后只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流。
如今他手脚利索，很快就爬起来了，可依然不妨碍陆成衍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陆成衍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苏冽青还拉着他手不放。
何必呢，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学不会跟自己和解吗
戒指从领口滑出来了，陆成衍瞧了一眼，有些扎眼。
“阿衍”
苏冽青什么也不说，只是固执地拉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
他到底想干什么，说祝福的是他，住婚房的是他，拉着他手不放的还是他，非要撕破脸皮说脸上，才肯放手吗？
“苏冽青”陆成衍收回那些和声和气的话，笑得有些嘲讽，“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苏冽青原地站着，腿也不疼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知所措，眼神闪躲，唯一死活不愿松开的，还是陆成衍的手。
“松手。”陆成衍说。
“阿衍”
“我说了不要再喊我阿衍了。”陆成衍说。
苏冽青抬眸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要祝福我？”陆成衍说，“你说不该阻止我拥有新生活，你反悔了？你说的都是假的吗？”
苏冽青移开目光，喃喃着：“祝福，我祝福你”
“可你现在是打算放下我的样子？”陆成衍朝苏冽青走近了一步，忍着心底的痛问他，“苏冽青”
“你告诉我，这一屋都是什么？”陆成衍转头看了一圈。
“我只是住在这里而已”苏冽青说。
陆成衍笑了一下，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衣柜的门，卧室里简单的衣柜，里面还挂着他四年前留下的衣服。
“这是什么？”陆成衍转身看他。
苏冽青说不出话。
陆成衍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他深吸一口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他又走回苏冽青身边，伸手够到了他脖子上的戒指。
“这又是什么？”陆成衍哑着声音问。
苏冽青闭上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带着我的戒指干什么？”陆成衍问。
苏冽青沉默。
“我求求你了，苏冽青，把它处理了吧销毁，或者扔掉，怎样都行，这房子卖了，或者租出去，随你，你这么有钱，到处都有房子，为什么非要认这里当家呢？”陆成衍说。
“因为这里就是家。”苏冽青开口了，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后面半句低成了气声。
陆成衍不想再看他一眼，已经到了多看一眼都会崩溃的程度。
“苏冽青”陆成衍说，“你先把这些改变了再说放下我。”
苏冽青笑了，“你都已经看到了这么多，你觉得我放得下你吗”
“阿衍我对不起你，后来分开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可你对我也太残忍”
陆成衍瞧着他，有些嘲讽地笑了，“我残忍？我做什么了，我没欺你没骗你没阴你，我只是想通了，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而已。”
“苏冽青，前世今生，我从未有一时半刻对你有过半分歹心，我从始至终只希望你好，哪怕分开了也是，你忏悔，是你的事情，不是你忏悔了，我们就可以回到最初。”陆成衍说。
“破碎的感情就是破碎了，当断则断，我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都明白”苏冽青轻声说，“可我断不了”
“你要试着去接受，我已经不属于你了，苏冽青，别再等我了。”
陆成衍说完最后一句转身离开，没有一点留恋。
苏冽青又被他扔在身后，苏冽青望着那人决绝离开的背影，张口轻声说：“我接受不了，阿衍”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面无表情地播了通电话。
“喂，苏总？”别墅管家接通电话。
“把大门从外面反锁了。”苏冽青说。
“好的。”
“窗户也锁了。”
“好”
“信号切了。”
“”
“苏总您是要？”
“别问。”
苏冽青挂了电话舒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躺回床上。
五分钟后那人气势汹汹地原路返回，冲进屋来。
“苏冽青！”陆成衍喊了他一声，“怎么出不去了？”
苏冽青若无其事的从床上起来，“什么？怎么了？”
“苏总”保姆从楼外面跑进来，“大门的人脸识别系统故障了，现在别墅启动防盗系统，全面封死，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样吗？”苏冽青说，“那快找人去修。”
“系统把我们都圈在里面了，现在整栋别墅一点信号都没有。”保姆说。
“这样啊，那怎么办？”苏冽青问。
“赵管家在外面，只能等着他尽快发现，找人来修了，最快也得明天。”
“哦，那也只能这样了”苏冽青看向陆成衍。
陆成衍眯起眼睛，“是你搞得吗？”
苏冽青一脸无辜，睁眼说瞎话，“我不知道，突发情况。”
陆成衍盯了他一会儿，他认识的苏冽青好像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他姑且信了，就是大门自己坏的。
苏冽青转身，躺回床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