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两位少年还在同妇人打听女鬼之事。

    他们先是正正经经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步入正题:“听闻你是被鬼吓晕的,可否问一下,你昏过去之前可否看清了,它往哪里去了?”

    妇人拍拍脑袋,道:“这我哪知道,还有什么鬼?谁说我是被鬼吓晕的?还有,这是哪里?”

    话音刚落,两位少年面面相觑一眼。

    一大早那暴躁老板就赶着上街去做买卖了,现在原因对不上,也不知道如何对证。

    那妇人茫然看着周围,神情又是疲惫又是苦恼,又问了一遍:“这是哪里?”

    这下,许久锡更懵了,道:“这不是你家吗?”

    妇人道:“谁和你说这是我家了?你们到底是谁!什么青阳红阳的,看你们这衣服衣冠楚楚的样子,装给谁看!”

    许步云道:“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妇人道:“和你们这种半夜偷人的禽兽有什么好说的!”

    许久锡刚想反驳一句“是我们救了你”,但细细想来,他们除了在这蹲守看了她一夜以外,什么都没有做,话未出口,咽了下去。他虽是能忍,可刚想缓和情绪好好说,身后就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插了进来。

    “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不如你同我说说,我来给你评评公道?”

    妇人一听,就开始絮絮叨叨数落两位少年,满口胡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泥地里滚两圈出来都没有她道的脏。

    那人点点头,顺着妇人的话道:“哦,怎么会如此!”

    年轻人心气重,尽管许步云暗中拍了他好几下,许久锡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冷哼一声,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道:“你还评价上了?!你以为你是谁……?”

    谁?

    许久锡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对,又伸出手揉揉眼睛,还是不对!

    那种酷似家主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谁?你要不猜猜看?”

    许久锡刚要出口的一声“家主”,被许步云硬生生掐了回去,他吃痛的嚎起来。

    许歧无事一般,目光继续转向妇人:“既然如此,我送您回去吧,你家在何处?”

    说起自己的家,妇人脸色的神情顿时高傲起来,道:“沈府。”

    沈府门口。

    人群熙熙攘攘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又有人被扔出来了,而且相较于昨天,骂得更狠,扔得也更远。

    人连血都没来的及吐,落地就趴着,一动不动。

    “这回应该是真的死了,怎么天天都有人赶着去沈家找死。”

    “这装扮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了,这就是谢瑾。

    他一迈腿就跑到了昨日爬的那颗树旁边,见四下无人,闻着那尸臭味心下冲动,便爬上了树,左右环顾,见院中也无人,心中激动,直接跳了下去。

    没想到,一家仆正靠坐着墙闭目养神,谢瑾这一跳,好巧不巧,跳在了他面前。

    家仆睁开眼睛,与谢瑾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僵硬,谢瑾这种最爱鬼扯的,此时也说不上话来了。

    总之十分尴尬就对了。

    接下来……接下来他就被四五人拖走,丢了出来……

    背后之人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心急,那两位少年功力尚浅,是发现不了那么多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许歧,他是不会来的。】

    谢瑾:“当真?”

    背后之人道:【他于南山城战役后便开始闭关了,此后再也没有出过青阳,近来也没有要出关的消息,听闻前不久沐阳的钱家主找他出山,被强硬拒绝了。】

    “你不早说!”

    闻言,谢瑾那悬了一晚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如昨日般亲切地打了一声招呼,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径直向前走。

    这张脸唯一的便利就在于,无人会挡他的路。

    谢瑾与背后之人沟通接下来的计划,道:“那我便继续晚上行动,我的现在的傀儡能撑到为我开门。”

    背后之人道:【今晚若是还有什么其余的动静,别再上当了。】

    根据背后之人一晚的研究,得出了一个结果,这边灵镇并不简单。

    不仅仅有谢瑾,有青阳的修士,还有第三个人在捣鬼。

    极有可能,便是昨晚见到的那位黑衣男子。

    背后之人感慨道:【你便应该顺遂他的意,同他交换一下姓名,认识认识。】

    谢瑾道没什么遗憾的,道:“就算知道他不简单,我也定不会同他认识的。”

    背后之人道:【也不是认识,若是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还是要多说话的好,这样我才能从中分析出他是个怎样的人。】

    谢瑾道:“别说一句话,就是半句话,我也不会同他多说的!”

    背后之人自知拗不过谢瑾,没同他继续下去,到时候遇见再另当别论罢了。

    闲来无事,谢瑾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逛到沈府门口的时候,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开,尽管谢瑾仍旧畅通无阻,但周围聚多来来回回的人告诉他,这里方才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好像是从沈府门口慢慢往外散的。

    谢瑾慢慢停下脚步,看着沈家大门紧闭,并没有什么异常,就这距他最近的小贩问道:“这方才发生了什么?”

    “包子五文一个,所有馅料都一样,不降价。”

    这声音好熟悉。

    谢瑾扭过头,再次见到了那位暴躁老板,老板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重语气加了一句:“你买不买。”

    谢瑾:“……”

    别说五文了,半文他都是拿不出的。

    他是木头做的,不用吃不用喝,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自然身上是不会带一文钱的。

    暴躁老板却道:“买了我就告诉你方才发生了什么。”

    背后之人:【看来他今日生意不太好啊!】

    谢瑾笑道:“好啊,你待我先找找,我不记得我把钱放哪了。”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真能掏到。但梦想总是美好的,谢瑾来来回回翻了一遍,得到的只有老板愈发不耐烦的神情,好似下一秒就要挥手赶人了。

    好在生意比老板的骂声先来:“老板,来三个包子!”

    老板道:“好!十文!”

    谢瑾实在是掏不出东西,背后之人的冷水也泼了一遍又一遍,再三说明他也是个穷人,所以肯定没有给谢瑾衣服放钱。

    于是他准备趁老板不注意跑了算了,便有一道声喊住了他:“好巧啊,沈少爷,你也来买包子?”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只砸谢瑾头上。

    一旁有人听见了,好玩道:“沈少爷?你喊的是谁,不会是这个丑八怪吧!”

    许久锡和许步云一人一个包子,还有一个许久锡要了个纸袋包住,拿在手上抛了两下,他咬了一口包子,囫囵道:“对啊,他不是沈府的少爷吗?”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大门。

    这句话,听得周围人都笑起来,许久锡疑惑道:“笑什么?”

    有人道:“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还沈家少爷,你是不知道那沈家少爷死了有多少年了!”

    一旁有人反驳道:“三年!但人家没死,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来揍你!”

    “谁乱说了,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许久锡再抬头,哪里还有谢瑾的身影。

    许久锡把包子给了许歧,接着说起了它们来此地的所有细节,包括遇到谢瑾爬树想进沈府,被他们撞见后说自己是沈家少爷,到方才被拆除羞愧而逃……

    说完,见许歧愣神,许久锡小心翼翼问道:“家主,你是真的吗?”

    许歧抬脚给了他一脚:“你看像不像。”

    这一脚不轻不重力道刚刚好,让许久锡不禁想起了在青阳苦学,每次上课不留神都会被踹一脚的日子,简直热泪盈眶。

    许步云道:“照此来看,沈家府的确是有问题,家主,我们要不要潜入进去看看。”

    许歧道:“自然。”

    许久锡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快走吧!”

    许歧拦住了许久锡,道:“你们来边灵镇的时候,可了解过它?”

    此镇名为边灵镇是近几年才改的名字,原因无他,此镇边靠山,这山上有鬼,还是个女鬼,于是从“灵异鬼怪”中借了一个字,故得此名。

    而这山上的女鬼,无影无踪,每有修士闻讯而来,皆是无功而返,所以人们又觉得这个所谓的女鬼,只不过是个让此镇更有底蕴的传说罢了,并不真。

    许久锡道:“家主便是因为这个传说出山的?”

    许歧道:“差不多,此女鬼是真实存在的,便于后山之上,你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解决,就当作历练交给你们了,至于沈家府……其内尚且不明,待我先进去勘探勘探。”

    谢瑾终于蹲到了一晚上,用昨日的方法开了门,进了沈家大院,一路畅通无阻。

    沈家府不愧为有钱!一路过来,不是镶金的柱子,就是带银的门框,令人叹为观止。

    沈少爷并不难找,他应当就是黑气的主要来源,只需要顺着一缕一缕黑气飘出来的方向走。

    既然已经进了沈家府,谢瑾也不急匆匆地直接奔到沈少爷所在地方,他慢悠悠权当散步,偷偷观察起府中的其他人。

    府中人左一个,右一个,倒在地上,死得彻底。

    这府内府外都是一样的,并无活人。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喂,谁允许你乱走的?”

    女子的声音,谢瑾扭头,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瞎了眼。

    女人身上挂满了首饰,月光落在她身上,反光得厉害。

    眯着眼睛,堪堪能认出她是昨日倒地的那位妇人。

    谢瑾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这个镇内,除了小部分本就住于其中的镇民外,大多都是修真界各地搬过来的。

    你看似他们是在镇上相亲相爱的夫妻,实际八杆子打不着,也有可能今日夫妻,明日兄妹,身份多样。

    背后之人道,自他死后,便有很多人想着复刻他的傀儡秘术,不得门道,就开始自创门路,学着把死人做活后骗过众人。

    这个镇,应当就是某位杰出人士的一个作品。

    说到底同他一样,傀儡而已。

    知晓了不是活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谢瑾两眼一闭,独门绝招,倒地装死。

    妇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确定了谢瑾是否真的死了。

    谢瑾耳边“叮叮当当”都是首饰碰撞的声音,震地耳鸣,模糊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妇人站起声,解释道:“方才他活过来了,我看看。”

    叮当声远去,谢瑾耳目清醒其来,那男声听上去年纪不大,带着些少年变声的哑然,他道:“哪活了?别在这给我拖延时间,还是说你舍不得他?”

    妇人道:“不是的,我没有。”

    少年道:“那快跟我走。”

    “谢大人,你说的,是不是过了今晚,他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说的哪次有假?”

    妇人和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谢瑾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悄然往边上挪了挪。

    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谢瑾没挪一会,便碰到了一人。于是,他伸脚将那人轻轻踢过了一点。

    怪沉的,倒是费力。

    这少年也是一袭黑衣,看上去和昨日的那人打扮有些像。

    声音是可以伪装的不假,但身量也可以吗,或许是因为仰头看人的缘故,少年比昨日所见矮上不少,堪堪越过那妇人,身形消瘦,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

    正思索间,有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个……兄弟,我知道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需要很长时间来思考,可是他们都走了,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再慢慢思考,或者你可以把你的疑虑告诉我,我同你一起思考,人多力量大……”

    嗯?

    谢瑾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蒙着面罩的脸:“是你?!”

    黑衣人含笑道:“看来兄弟还记得我,真是没被白踢。”

    说着,黑衣人抖抖腿。

    谢瑾的下半身也跟着颠了一下。

    方才他懒得推人,为了方便,直接把半半条腿压了上去。

    谁知道这丫的是个活人,还特么那么巧,两人选择了同一个人地方装死……

    谢瑾把腿挪了下去,两人整顿一番,一前一后站了起来。

    黑衣人先是认真地盯了谢瑾片刻,发自内心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谢瑾道:“天生的。”

    黑衣人又道:“那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谢瑾道:“我站着看。”

    黑衣人毫不在意,仍旧自来熟道:“我来此地也是为了彻查沈府,我们俩可以强强联合,互相帮忙。”

    “倒忙。”

    谢瑾在心中无奈呐喊:我来彻查和你来彻查,所查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风太大,黑衣人没听清,道:“什么?”

    谢瑾假笑道:“没什么,真是太感谢你了!”

    黑衣人摆摆手道:“小事,那我们快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