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杀死沈洛的,是三个人,他的父母,和他以为的最好的朋友——长风。
沈洛将长风和少卿当作最好的朋友,故而在长风和少卿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后,沈洛求他的父母收养他们。之后沈洛的父母虽然待两人并不好,但至少沈洛对二人算得上是掏心掏肺:
他总将自己本就少的吃食分一半给他们,本就多的劳作也挤着时间帮长风一起完成。
父母答应他答应地爽快,孩子心性他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却是长风真正灾难的开端。
长风活过来后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管沈洛出自什么心,要让他们一家不好过的开端就是先用沈洛开头,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活生生地死在自己手里,最后沦为他人的傀儡。
多么令人悲痛的一件事!
在长风的控制下,沈洛杀了全镇。
由此所产生的滔天的怨气,不是两位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之后长风失了心智,活于自我欲望之下,而沈洛起了执念,身为傀儡他不敢多言,只好终日暗度陈仓,等待时机到来。
想明白后,谢瑾同背后之人道:“我始终不清楚,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是为了什么。”
背后之人:【本想替代你,后发现不成功,便另寻他路,引来你……】
长风在谢瑾的提示下,呆呆地看着沈洛,最后,轻启薄唇,道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乍然间,幻境破开,少卿伺机已久,一见到长风便扑上来,她嘴里还哼着那首童谣,学着长风杀他的样子,一直手掌穿着他的胸膛而过。
好在谢瑾的魂魄碎片还在他的身上,没有马上消失,留给他时间说完最后的话:“少卿……对不起……”
父母去的时候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我没做到,你我双双死而复生后我始终不清楚原因,日日担惊受怕睡不好觉,我想我活着都那么痛苦了,你会不会也如此,如此催眠下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杀了你……
只可惜说不出来了,长风最后变成了两截木偶。
少卿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那首童谣,双眼留下血泪,距离如此近,在场的所有人终于听清少卿哼的是什么了。
“阿洛阿洛为恶鬼,善人长风来斩杀,英雄抱得美人归,少卿笑得娇羞羞……”
这是根据他们最爱玩的游戏所改的童谣。
谢瑾两步走到沈洛的面前,现在那片属于他的魂魄总算是愿意回来了,他轻轻抬手,手指尖点到沈洛的额前:“现在愿意走了吗?”
有些魂魄流存于世的人被做成了傀儡,却不能被称作为永生。
他们往往会在做完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后,被尘世化,他们会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一点事情,一些在世时解决不掉的执念。
这些执念让他们痛苦,若是他们深陷其中,就算是傀主强行渡化也无济于事,沈洛就是例子之一,故而以魂魄做傀儡往往会选择一些无牵无挂的,又或者目标对象便是他们的执念,在任务结束后执念顺其解决。
谢瑾道:“他们两个并没有走,在附近等着你,你走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被他们两个缠住了。”
“他们”便是沈家父母。
沈洛道:“我去找过他们,他们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可无论全貌以什么方式呈现,他们的语言多么令人心碎,他们的结局多么地痛苦悲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洛在他们的眼中,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玩具。
开心的时候给他一点好处,不开心了拳打脚踢作为发泄的工具。
沈洛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不想要那样的父母!所以我没有原谅他们!就算他们对我说了再多再多,再多再多对不起!我否不会原谅!”
沈洛的魂魄飘向天空。
最后他叹息一口气。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从前很喜欢听这句话,觉得是爱,后来才知道,话说出口其实一文不值,尤其是酿成了祸害以后的道歉。
夜深了,很安静。
沈洛的哭腔飘了好一会……
谢瑾叹了一口气,既是叹息这三位孩子,又感慨这事情终于解决了。
谢瑾拍拍脑袋,沈洛身上的魂魄碎片回归,脑中确实多了些有的没的。
背后之人问道:【你记起了什么?】
谢瑾轻笑一声,或许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和许歧还当真有些关系。”
谢瑾环顾四周,见许歧正在看他,他也不好就当着人家的面逃之夭夭,只好先沉下心,站到了许久锡的身边。
根据他对许歧的了解,此人若是认出他了,绝对没有那么沉得住气,应当是年岁久了,记不起自己的样貌了。
如此简直再好不过了!
谢瑾现在才有闲心去掰算自己死了多少年。
八年……
许久锡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斟酌了许久,道:“你在笑什么?”
“事情解决了,轻松罢了。”谢瑾并无拘束,坚信许歧目前没有认出自己,愈发坦然:“你也别老看我,你想问我点什么?”
许久锡道:“那个小孩解决了,剩下的这两个这么办?”
谢瑾耸肩:“有点累了,交给你们了!”
许久锡早已蓄势待发,在收到许歧递给他一个可以的眼神后,他立马拿出铃铛,一旁的许步云掏出了一个缚鬼袋,许久锡指挥道:“我来安抚她,你趁机上前去收服住。”
哪知许步云还没走两步,不知从哪飞过来一道白光,直直冲着少卿。
许久锡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白光乍开,刺眼无比,待两人回过头来再去看的时候,空荡一片,哪里还有少卿的声音,早就不见了!
许久锡惊吼一声:“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把她转移走了!”
谢瑾当真是委屈:“我可没有这个能力,何况她不是被转移了,她是被一箭直接灭了。”
“箭?”许久锡冷静下来。
一旁蛰伏许久的谢蕴此时飞快蹦了起来:“一定是钱家主来了!”
许久锡这才缓了一口气,谢瑾笑道:“现在趁我有时间,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许久锡立马拉住谢瑾的袖子,思索了半响才磕磕巴巴道:“你……当真是谢瑾?”
“这……”谢瑾卡了壳。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白光飞射而来,这次不一样,是冲着谢瑾来的,刺眼的白光再次绽开,许久锡察觉到不对,拉着谢瑾的力道紧了几分,坚持不懈地追问:“你到底是不是谢瑾!”
他觉得自己拉着的那东西突然变轻了很多,等到白光消散,看过去,手上拉着的突然变成了一个木头棍子,而挡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家主!
谢瑾呢?
和那女鬼一样,被一箭射死了?
许久锡低头看着面前的大坑,惊魂未定,这若是一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屁股定然要疼上各几天。
不远处响起一道嘲讽声:“我就说为什么山下见不到一个人,原来都躲在这山上享清闲,真让我好生难找。欧呦呦,这不是许家主嘛,几年未见,当真是有些认不清了,钱某贸然出现,是不是一不小心打搅了你的好事?只不过我方才好像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谢瑾?”
钱亦澜朝着许歧身后张望了一下,语气更加难听了:“哎呀,钱某本来是想射一箭打个招呼的,真没想到,实在是有些过于激动了,没有控制好力道。”
许歧道:“无妨。”
钱亦澜:“许家主不会生气吧。”
许歧:“不会。”
钱亦澜将自己的箭收了回去,佯装舒了一口气:“那便好,许家主的心胸真是宽宏大量到令钱某佩服。”
谢瑾躲在树后,拍拍胸脯,喘了一口气。
若是方才,他慢了那么一步,亦或者许歧慢了那么一步,以钱亦澜这力道,当真可能将他再次打的魂飞魄散。
此地不宜久留,向背后之人问清了去南山城的路,谢瑾扭头便走。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发生了如此一幕。
钱亦澜自以为自己再次射杀了谢瑾,在许歧面前耀武扬威了一遍又一遍,碍于几位下辈都在面前晃悠收拾残局,许歧始终没有发作,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将钱亦澜拉到了一旁。
刚出大家的视线,许歧按耐不住道:“我和你实话实说,你当真以为那一箭就能杀了他?”
钱亦澜:“?”
“你以为南山城的守卫很森严?”
钱亦澜:“?”
“我记得南山城有一边的是青阳许氏守着。”
钱亦澜:“?”
“在我看来,他既然回来了,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一件坏事,我记得你找她已经找了很多年了,何不趁着现在他回来了,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
这场聊天最后以钱亦澜的一声怒骂而结束,惊走了林间飞鸟无数,气得他连招呼都没打,丢下了他带来的一众修士,揪着许歧就快马加鞭地往南山城方向赶。
谢蕴在他们身后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最后只好耷拉着脑袋跟着那群孩子们一起打扫边灵镇的满地狼藉。
谢瑾一段记忆刚回归不久,走起路来有些头重脚轻,他问道:“那钱亦澜和我有什么滔天的仇怨吗?”
背后之人道:【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
谢瑾有些头疼。
良久,他道:
“若是记忆无误的话,我好像当真认识青阳许氏的那位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