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奇怪的大单子
之后的一周,司白榆都在积极配合李队调查案件,李队也是人精,时不时克扣司白榆的工资,尽量降低自己的损失。
但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司白榆迅速厌烦,最后直接丢了大沓资料给对方,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司白榆之后也不清闲,每天做完人偶就开始辅导沈忧的作业。
沈忧现在在一家小学借读,司白榆怕沈忧因为皮肤问题被其他小朋友疏离,就只要了课本选择在家自学。
沈忧学习能力优异,不过一周就掌握了小学所有内容,初中虽然学得慢吞吞倒也勉强跟得上,但到了高中就彻底蔫了,每天想方设法逃课,甚至撺掇人偶出逃。
司白榆没办法,只能暂停沈忧的课程,开始学业考试。
沈忧是第一次考试,考试时他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司白榆还以为是题太简单,结果成绩一下来,他的脸立马就黑了。
7分。
这是一个极其震撼的数字。
让一向冷静的司白榆都瞪大了双眼。
他想训斥沈忧,但看着对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苛责的话转变为质问:“你怎么只考了7分?你的测验不是满分吗?”
哪成想沈忧撇了撇嘴,抱胸理直气壮说:“笨蛋,测验只测一块,可是考试要考一大块呀!”
“一个小块加另一个小块儿,一个一个合起来不就是一个大块吗?”司白榆摊开手里的试卷,盖在沈忧头上,“我现在问你,情侣是什么意思?”
沈忧戳了戳手:“青色的驴。”
司白榆:?
“就是……”沈忧摸着下巴想了想,兴奋地说,“就是两只青色的驴在河边散步。”
司白榆:??
沈忧牵住司白榆的手,郑重地说道:“哥哥,你是我的青驴!”
司白榆:???
他无语地扶额,纠正道:“情侣是伴侣的意思。”
沈忧不高兴地叉腰,踮脚往司白榆下巴上亲了一口,哼哼着坚持:“就是两只青色的驴,半只驴才不能走路呢,它只有半个身体!”
司白榆摸着自己湿润的下颌,现在沈忧已经有他腰部高,稍稍踮脚就能摸到他的胸口。
是小正太了。
司白榆想以沈忧现在的身高,一定会引起夏止等人的怀疑,到时候如何蒙混过关,这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哥哥。”沈忧扯了扯司白榆的衣服,奶声奶气地问,“你在想什么?”
司白榆低眸看了沈忧两眼,摸着他的头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得满分。”
沈忧表情变得别扭,红着脸逃避说:“哥哥不要想这个。”
“哦?”司白榆敲着桌子一副兴师问罪的严肃表情,“可是哥哥真的很好奇,这么大一张卷子,我们小忧是怎么做到只得了七分的?”
“唔……”沈忧别开脸,支支吾吾道,“因为小忧是哥哥的学生呀。”
司白榆听得莫名其妙:“嗯?”
“哥哥是笨蛋,小友就也是笨蛋了。”沈忧说得无理无据,但理直气壮。
司白榆眼皮狠狠跳了跳,指着沈忧头上的试卷说:“自己把这些题全部抄五遍,下周我会给你继续考,考不到90分你就准备屁股变成红面馒头吧。”
“红面馒头?”沈忧咽了咽口水,摸向自己的屁股。
原来他的屁股可以变成食物吗?好神奇!
司白榆看沈忧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无言地摇头,抬头看了眼钟提醒:“中午了。”
沈忧激动地附和:“我饿了!”
司白榆拿出手机点开软件,轻描淡写道:“点个满汉全席。”
沈忧皱了皱眉,蹦起身夺过司白榆的手机,哒哒着飞奔进厨房,拍着胸脯说:“我来做饭!”
司白榆面色大变。
沈忧做的饭……
“哥哥你等着。”沈忧嘿咻着关上门,隔着玻璃门喊道,“给我七分钟就好。”
司白榆痛苦且习以为常地闭上双眼,即便不看沈忧在做什么,他也知道今天中午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了。
他看向茶几下,幸好,风油精已经用完了。
几分钟后,泡面的“芳香”从厨房丝丝缕缕传进司白榆鼻子中,他鼻翼翕动,了然地睁开眼,看着端着一碗花露水泡面的沈忧颇为无语。
“你就不能做些正常的吗?”司白榆发出由衷的疑问。
沈忧大方地把大碗泡面给了司白榆,小碗留给了自己,搓了搓鼻子说:“香的。”
换成几周前司白榆还会反驳一句臭的,但现在他已经摆烂了。
臭还是香已经无所谓了,能吃就是好泡面。
但显然,沈忧泡的属于不良泡面。
沈忧吃,司白榆就在旁边干看着,他搅动着面前颜色奇怪气味诡异的泡面,深觉这不是自己可以挑战的食物。
不过他看沈忧,倒吃得异常开心。
人类幼崽麻烦,人偶幼崽好养。
在他盯着沈忧出神时,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但是属地就在这个城市。
司白榆秉承着不能放过如何一个单子的原则,毫不犹豫接了电话。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古怪,有汽车碾压过地面的声音,有河水潺潺的水流音,更有人类嘈杂的说话声。
这是什么东西?
他第一个反应是打错了,但当听见那故意放低的乌鸦叫时,他的金色瞳孔震了震。
“谁?”他厉声质问,但没有人回应他。
“哥哥,怎么了嘛?”沈忧抬起一张小花脸,伸长脖子蹭了蹭司白榆的衣服,“哥哥吃饭。”
“重申一遍,我的西装很贵。”司白榆挂断电话,他看着那条未知的电话号码,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摸向自己的心脏,难道是因为这些天太闲了,让他产生了错觉?
此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是离家的催促通知。
司白榆按了按太阳穴,如果不是这个通知,他都快把这个任务给忘了,但是一只没有特征的人偶,要找出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世界上的人偶太多了,只是一个普通人偶师的手下就有几百只甚至几千只人偶,更不要说各大家族。
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李队的案子因为有了眉头,顺藤摸瓜下去不过半月就能侦破。
司白榆在圈子里的人气颇高,他在星期三时接了一个大单子,制作一个人偶家庭。
这个工作量比较高,但对面声称愿意付市场价五倍来定制人偶,视财如命的司白榆想也没想就接了单子。
但所有的馈赠都标好了价格,单子老板让司白榆搬进自己的小区里,要一对一监督他。
这种奇葩理由司白榆不是没见过,但让他搬家的倒是头一回,不过为了钱,他准备了两天就逮着沈忧前往新住所。
沈忧心不甘情不愿,他才把自己的小窝睡成自己的形状,现在让他换一个点,不亚于把他窝掀了。
司白榆懒得哄沈忧,果断用食物塞住他的嘴,拖家带口搬进新房子。
只是这个新住宿多少有些差强人意。
漏水的屋顶裂开的地板,桌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一个旧小区的事实。
但钱给予的包容性是强大的,一向矜贵不愿低头的司白榆,竟意外的没有抱怨。
单子老板是在晚上九点过来的,秋夜寒冷,沈忧哆嗦着站在客厅内,他望着面前和司白榆谈话的神秘人皱眉。
奇怪的熟悉感。
“这件事拜托你了,多少钱我都给!”神秘人抓住司白榆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央求,“我不能没有他们,司先生,您一定要一比一还原。”
司白榆嫌弃地抽回手,用湿纸巾擦了擦:“我知道,你尽管准备钱就是。”
“谢谢!太谢谢了!”神秘人不断鞠躬道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沈忧愣愣看着神秘人的背影,从声音看是个女性,脸上戴着面罩看不清五官,但他总觉得她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全家出国旅游时飞机坠毁了,因此想让我给她『复活』全家人。”司白榆打量着整个屋子,直到现在,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他指关节抵住鼻子,皱着眉敛眸,“贫穷的味道。”
之后两人算是彻底在这个小区暂住下来,司白榆嘴上不说,但他每天不耐烦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此处的厌恶。
不过沈忧倒觉得在哪儿都一样,并且觉得这里更有烟火气,如果他的小窝也跟着他来这里,就真的算完美了。
夜——
沈忧窝成一团睡在司白榆床头,他和他挨着头,嘴张着小口呼吸。
【星星——】
沈忧朦胧的意识渐渐回笼,他皱了皱眉,虚着眼望天花板。
什么东西在喊?大晚上不睡觉,搁那扰民。
【星星,你真是绝情,为了钱连自己父母都害!】
沈忧翻了个身,一脚踢上司白榆的脸。
【玫瑰医生,这次的实验结果,你还满意吗?】
【玫瑰医生,你这么仁慈,为何对我见死不救呢?】
沈忧脊背发凉,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什么东西?到底是谁在说话?
他喘息着环顾四周,而后眼睛震惊地睁大。
破烂的墙壁,涂满黑血的铁门,堆满啤酒瓶的桌面,以及满地的钱币。
这、这到底是哪儿?
【22】救救我的儿子
沈忧抬了抬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非常奇怪,似乎是顶着天花板而站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哦不对,他是飘着的。
等等……什么东西才会飘在半空中,难不成他死在了睡梦中,变成了阿飘?
沈忧突然非常难过,他还没把新房子的窝睡成自己的形状,连味道都只有可怜的丁点。
“呃……唔!”
一道压抑沉闷的低吼从不远处传来,沈忧睁大眼睛低下头,四处寻找后目光锁定在右边墙角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肥头大肉,虽背对着沈忧,但也不难猜测他一定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两手放在腹部不知在做什么,只能看见他不断耸动的肩膀。
“嗯……”
断断续续杂着痛苦和兴奋的呻吟从男人口中传出,沈忧觉得奇怪,往前跑了几步绕到男人跟前。
“哐当——”
铜钱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忧咽了咽口水,看着满地沾血的铜币,和男人腹部大张的口子惊恐后退,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
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在用钱币塞肚子?!
他以为自己是烤鸡吗?可以随便塞调味料。
“哈……呃……”男人还沉浸在自虐的快感中,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沈忧的存在,捂着腹部半闭着眼睛仰头。
汗水顺着下颌滑入衣领中,混合着血液流到沈忧面前。
沈忧惊诧地后退,此时门把手上的钱币掉落,咔哒的开门声响起,刺眼的光线划破黑暗,把它逼回狭窄的角落里。
猝不及防的光线让沈忧趔趄后退,冲击眼瞳的光使视线模糊,让他只能看清来者的大概的轮廓。
他顾不得其他,求生的本能让他转身藏进卫生间里。
这是梦吗?沈忧盯着卫生间的门,他一边祈祷门外的男人不要发现他,一边分析目前的处境。
“哐当——”
熟悉的声音让沈忧血液迅速凝固,他机械地回头,看着面前鼓胀的肉球恶心到干呕。
在狭小的卫生间内,四个肉球靠成一堆挤在淋浴门内,他们眼白上翻,七窍流血,张大的嘴巴里塞着一大堆铜币。
他们和卫生间外的男人一样,肚子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塞满了冷硬的钱币,如一个坏掉的布娃娃,躺在脏乱的垃圾堆里。
“疼……疼……”
他们的生命还没完全结束,正靠着仅有的意识呢喃。
沈忧下意识地别开目光,强烈的视觉冲击给他的小小心灵进行了一次暴力冲洗。
没有焕然一新,只有恶心。
如果这是梦境,那一定是之后会真实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沈忧就一阵头疼,他的预言每一次都实现了,但没有一次逆天改命。包括这一次,他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看见凶手的脸,也不知道被害者的信息,醒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等等……凶手的脸!
沈忧抬起头,他想起刚才站在门口的人,心情一阵澎湃。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这个房子?毫无疑问一定是凶手!
他将门推开一条缝,眯着眼睛往外瞄。
屋内的白炽灯被人打开,明亮的光线刺激的沈忧直掉眼泪,他努力搜寻开始的那个身影,但找了一番,什么都没有看到。
藏到哪儿了呢?
他在心中悄悄嘀咕,疑惑着收回目光,望向身后的大肉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门口的黑影不知何时竟正站在了他的身后。
沈忧撞开门退回客厅中,同时警惕地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的神秘人。
什么样的人能在他站在门口时,还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卫生间?即便是梦境也很匪夷所思。
两人都没有说话,站在各自半米处僵持。沈忧踮脚头抬得老高,想用气势碾压对方。
神秘人始终低着头,打结堪比脏辫的头发遮住他的脸,一双爬满伤疤的手放在胸前,似乎在盛情邀请某人。
沈忧见对方一动不动,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小步挪到神秘人跟前,探头去看他藏在头发中的眼睛。
当他把头伸进对方头发下后,却发现神秘人竟然紧闭着眼,青紫的嘴也崩成一条线。
沈忧招了招手。
睡觉呢?
男人像是察觉到沈忧的存在般,突然缓缓睁开了眼。
沈忧:!
沈忧大步后退,他看见他的眼睛了,一双红色没有瞳孔,完全血红的眼睛。
像是漩涡一般。
神秘人捞起自己头发。
沈忧的心脏怦怦跳,然后下一秒,他醒了。
“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司白榆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沈忧睁开酸胀的眼睛,过度睡眠让他脑袋晕乎乎的,还有些涨疼。
“哥哥……”他沙哑着叫道。
和司白榆谈话的人注意到沈忧,寒暄了几句后匆忙离开。
“啧,终于走了。”司白榆抹了抹刘海,关上门回到客厅。
沈忧眼巴巴望着司白榆,伸出手勾了勾。
没勾到。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睡在沙发上
难怪他会看到司白榆和别人在门口聊天,不过他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他不应该在司白榆枕头上吗?
“别看我,我不知道。”司白榆倒了一杯水给沈忧,“我醒来后你就睡在沙发上了。”
沈忧保持怀疑,他知道人偶是不会梦游的。
司白榆对沈忧质问的视线视若无睹,他抱起沈忧走到墙边,然后拿出卷尺给他量身高。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记录沈忧的成长。
“今天长高了半厘米,不错。”司白榆拍了拍沈忧的头当作安慰。
沈忧撇了撇嘴,护着自己的头问:“刚才门口的人是谁?”
“哦,邻居大婶。”司白榆笑了笑坐回沙发上,撑着侧脸说,“她说近期坏人比较多,过来提醒我们提防一些。”
“专门来提醒?”
“嗯。”
沈忧疑惑地挠了挠头,一栋楼那么多住户,为什么单挑他们一家?而且如果是每家每户都提醒那也说不过去,现在网络发达了有业主群,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特意过来。
司白榆看沈忧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闭眼道:“我也觉得奇怪,但她说其他人已经通知过了,因为我们是新搬来的,还带着孩子,所以过来特意说明一下。”
沈忧收回目光。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可他总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而且这个单子的老板,他一定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在哪里呢……
迷雾太多,沈忧觉得头痛。
司白榆张开双臂,意思不言而喻。
换成平常,沈忧一定会兴奋地扑进对方怀里,但这一次,他只是闷闷不乐地杵在原地,压抑沉闷的心情让他嘴角往下垮。
“怎么了?”司白榆见此问,并不忘揶揄,“能让你这个考七分的小笨蛋苦恼的事情,一定是什么世界难题吧。”
沈忧张了张嘴,他见状连忙打住:“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更不想给你解决麻烦。”
这属于司白榆的一贯作风了,沈忧没有伤心,他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独自消化情绪。
之后又过了几天。
司白榆的工作期限还有半个月,但他的人偶才制作两个,按照他的原话说,凡事不能急,顺其自然最好。
沈忧每天照常温习功课,司白榆每天辅导他,成功将他的七分提到了十七分。
看到分数的司白榆脸都气歪了。
“这还是你抄了几遍试卷的分数,沈忧,你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庸才!”司白榆气坏了,手里的苹果被他捏成了几块。
沈忧站在旁边摸着司白榆的胸口替他顺气,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怜极了。
他努力过了,但脑子太笨,这得怪他的程序,不能怪他。
谁叫他是一只人偶,智商不能由自己做主。
“叮咚——”
门铃响起,沈忧如蒙大赦般抬头,飞速跑到门前开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拜访他们的邻居。
沈忧以为她又是来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的,于是向司白榆招了招手就准备回卧室里。
可没成想大婶却一把抓住了他,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哭喊:“两位神仙,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们了!”
沈忧被对方的行为吓了一跳,所幸司白榆走了过来,将他拉了一把藏在身后。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司白榆皱了皱眉,没有要扶的意思,居高临下看着大婶。
“我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救我儿子,不然我不起来!”大婶抬起头,她挡在门中央,知道司白榆不能关门,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如果您不肯救我儿子,我就撞死在您家里,让您的房子降价,让您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换成平常人,可能还真被大婶唬住,但司白榆面无表情,心底波澜不惊,他指了指厨房:“要我给你拿菜刀吗?”
“你要杀我?”
“你不值钱,我不杀你。”司白榆微微一笑,收回手,“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商人,你说你想死,那我帮你拿刀不好吗?”
大婶表情扭曲,觉得自己看不懂面前的男人。
“而且,这房子又不是我的,所以随便你撞。”司白榆让开过道,做出请的姿势,“你最好三百六十度旋转撞。我有红眼病,我见不到别人比我有钱,所以业主亏了钱,那就是我就赚了。”
未了,他补充道:“我是一个阴暗自私的小人。”
【23】哭什么的,他也会!
大婶已经完全傻眼了,哪里有人这样骂自己的,司白榆脑子没问题吧?
“你必须得救我宝宝,他是我家的独苗,他不能出事!”她深吸一口气,往前匍匐抓住司白榆的腿,抬眼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彼此死为止!”
她语气充满怨恨和倔强,司白榆倚在门上,挑眉兴致高涨地看着对方,抬了抬首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中年女人眼底闪过心虚,咬着指甲旁的死皮说,“因为……因为我之前也帮了你们。”
沈忧知道她是在说前几日的串门,不禁为其脸皮的厚度震惊到,倾了倾前身反驳:“我们又没让你帮,你自己跑过来通知,和我们又没关系。”
中年女人恶毒地瞪向沈忧,用口型骂了一句“杂种”。
司白榆眉心蹙起,把沈忧往后藏了藏,轻笑着慢条斯理问:“你有钱吗?”
中年女人一怔,摸向自己干瘪的钱包,红着脸摇头。
“那抱歉了,我是商人,亏本的单子一律不接。”司白榆说完打着哈欠往房间里走。
中年女人见状顿时急了,司白榆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如果他走了,自己的儿子就真的完了。
她跪着前进,抓着司白榆的衣服苦苦哀求:“我贷款!我卖器官!救救我儿子,我求你救救我儿子。”
中年女人的面相变来变去,她威胁时五官面目可憎,但一哭起来,就变得和善可怜。
沈忧觉得这里面有演的成分,他望向司白榆,发现他竟然有动摇的意思,嘴立马撇得老高,小脸上写满竞争欲。
哼哼,哭什么的,他也会!
他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鼻子,吧唧了几下嘴后两眼一红,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豆大的眼泪珠子将司白榆和女人同时砸晕了。
“嗯?”司白榆眼神疑惑,看着面前哭得无法自拔的小人偶,双手抱着胸问,“你脑子抽了?”
沈忧眼角抽了抽,用力吸了吸鼻涕,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呜呜呜呜……我不是杂种……人家不是杂种嘛——”
司白榆默默远离。
咦,还人家。
“哥哥!哥哥!”沈忧哭得抽抽,抓着司白榆的衣角,气势好像要桃园三结义,指着中年女人控诉,“呜呜呜,哥哥,她是一个坏姨姨,他骂人家杂种呜呜……”
司白榆深吸一口气,眉皱得极深,脸色发黑:“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向我撒娇!”
沈忧一愣,嘴巴撇地更厉害了,眼泪虽然硬生生憋了回去,但眼睛委屈得通红。
司白榆怔了怔,手停在半空中半秒,最后放在沈忧头上,用力揉了揉,放低声音道:“哥哥知道。”
沈忧睁大眼睛:“那哥哥要帮我报仇吗?”
司白榆没有回应,他指了指卧室让沈忧离开,然后请中年女人进屋子。
司白榆坐在中年女人对面,他脸色不怎么好,眉头紧皱眼睛疲累地半阖,后仰靠着沙发道:“说吧,你的宝宝怎么回事?”
“你愿意帮我了?”中年女人大喜过望,抓着膝盖低头,“我的宝宝在半月前失踪了。”
“哦,那孩子几个月了?”
“几个月?”中年女人明显地一愣,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家宝宝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回换司白榆愣住了。
三十多岁的宝宝?人家至死是少年,她家儿子至死是婴儿。
真是“感人肺腑”的亲情呐。
“是这样的,我儿子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家休养,偶尔会跑些长途车。上周三晚上他急急忙忙出门,说接到一个大单子。”中年女人攥紧拳头,咬着牙继续道,“我当时就不应该让他出门,自他离开到现在,他一次没有回过家,电话打过去也一直显示忙碌中。”
“晚上有长途客车?”司白榆提出质疑。
中年女人闻言抬了抬头,别过脸扭捏解释:“不是大巴,是私家车。”
司白榆了然地点头。
原来是黑车。
他又问:“报警没?”
“报了,但是警察说还没有进展,让我耐心等等。”说到这里,女人又激动起来,“我等不了了,每拖一刻我儿子的生命就危险一分。我只有一个孩子,他是我家独苗,你一定要帮我,一定啊!”
司白榆没什么表情,他拿起一个橘子在手中抛了抛,丢给女人说:“急什么,吃个橘子。”
中年女人心不在焉地接过,自我介绍道:“我姓毛,你可以叫我毛婶,我和我丈夫离婚了,所以孩子随我姓,叫毛至远,八字是……”
“停!”司白榆摆了摆手阻止毛婶,“我不是道士,你只需要给我你儿子的衣服就行。”
“衣服?”毛婶摸了摸自己粗糙的外套,点头,“好,一会儿我就给你拿来。”
司白榆看着开心的毛婶,抿了抿唇泼下一盆冷水:“我问你,可不代表我要帮你。”
毛婶先是一怔,然后神情大变,蓦地站起身:“那……那是为什么……”
既然不帮她,那为什么还要问她?
难道只是因为她骂了沈忧一句杂种,所以想要戏弄她吗?
“你误会了。”司白榆看出毛婶所想,摆了摆手放正坐姿说,“我是商人,以钱为本,只要你钱给的到位,别说你只是骂小人偶两句,即便是杀了我的父母,我也会先完成订单再复仇。”
毛婶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她重新坐下,盯着司白榆的眼睛问:“那请问,您想要多少钱?”
她和儿子的生活不算富裕,平时买一斤肉都算奢靡,如果司白榆狮子大开口,那她日后的生活就难上加难了。
司白榆笑了笑不语,他伸长食指,在毛婶面前晃了晃。
毛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喊讲:“一千?”
这是她能接受的价格。
司白榆挑眉,抬了抬下巴让毛婶继续猜。
毛婶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一万?”
司白榆收回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毛婶以为自己猜对了,才刚松一口气,就听对面冷冰冰地说:“一千万。”
她接近崩溃地抬头,抓着自己膝盖问:“能再少一点吗?”
司白榆一口回绝:“不能。”
他司白榆,概不接受还价。
“一万我还能筹,可一千万……”毛婶使劲搓了把脸,后背弓着,头快低到胸口,“我付不起。”
“付不起和我有什么关系?”司白榆挽着袖口起身,冷漠地俯视毛婶,“我司白榆,从不救穷人,你穷与我无关。”
毛婶抬了抬头,质问:“你是在替你的小人偶故意抬价报复我吗?”
司白榆歪了歪头:“怎么会,我的价格一向很高。”
毛婶知道即便司白榆是真的在报复她,她也没有选择。
她攥着衣摆起身,抬头沙哑地问:“先生,你有赚钱的法子没?”
司白榆莞尔一笑,他似乎早在等这句话,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交到毛婶手中:“一家人体器官贩卖场,虽然不能帮你一下给清,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未等毛婶说话,他又从怀里拿出两张相似的名片:“这是两家人偶实验工厂,钱比较多,如果你不怕自己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就试试吧。”
毛婶捧着三张名片怅然若失,两眼呆滞地起身。
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司白榆出声问:“你从哪儿知道我的身份的?”
毛婶回了回头,苦笑着回答:“在业主群知道的。”
说完她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司白榆视线中。
司白榆没有加过业主群,所以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但他也懒得了解。
“哥哥……”目睹全过程的沈忧从房间里出来,仰着头问,“哥哥你是不是抬价了?”
“是。”司白榆没有逃避,直接承认。
“哥哥是在替我报仇吗?”
司白榆先是短暂地沉默,后又摸了摸沈忧的头:“错了,哥哥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抬价的。”
沈忧嘴张成o字形,眨着眼一脸的不相信。
不过……几天前他才做过预知梦,今天就有人报失踪,这真的是巧合吗?而且算一算时间,毛至远失踪的日期正是他预知的时候。
想到梦中塞满钱币的大肉球,他一阵恶寒,抱着胳臂抖了抖,抬头问司白榆:“哥哥,你说世界上存在没有眼瞳的人吗?”
“当然存在。”司白榆指了指远处的饮水机,“基因是个不错的教学点,但在此之前你先帮我泡杯速溶咖啡。”
沈忧没有怨言,抱起司白榆的杯子哒哒跑过去,几分钟后又抱着杯子哒哒跑回来,将咖啡往司白榆面前推了推:“哥哥你喝。”
“算你有孝心。”司白榆拿起咖啡晃了晃,发现太烫后又放回桌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只是突发奇想啦。”沈忧知道司白榆不会帮自己,所以也懒得解释,又问,“那哥哥,如果你看见两个塞满钱币大肉球,你会怎么办?”
他以为司白榆会犯恶心,或者善良地选择解救,没成想他眼眸微眯,俯了俯身子认真地说:“我会把钱扣出来,藏进自己金库里。”
沈忧:?
【24】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司白榆觉得这样还不够,补充道:“最好能把装钱的肉球给我,有收藏价值。”
“收藏价值?”沈忧听得迷糊,“什么收藏价值?”
一堆人肉球球,能有什么价值?也不好看啊。
“当然是保留味道了。”司白榆笑得温柔,“代替熏香。”
沈忧傻眼了,他知道司白榆爱好特殊,但没想到这么特殊,这不亚于在美人和老鼠之间选择了老鼠,并当着他面深情舌吻。
他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垂下眼皮独自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
司白榆端起咖啡沿着边缘抿了一口,他注意到沈忧的不对劲,笑了笑搭着二郎腿说:“开玩笑的,我可没那么恶心。”
沈忧怀疑地瞄着司白榆。
他不太相信他。
果然,下一秒司白榆就笑吟吟问沈忧:“不过,这种肉球真的存在吗?”
一双狐狸眼充满期待。
沈忧迈着小碎步后退,双手比出一个大大的叉,小脸上写满嫌弃:“死变态,五分钟内不许靠近我!”
司白榆:?
他放下咖啡,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拭去沈忧脸上的灰尘,压着嗓子宠溺道:“笨蛋,脸都黑了。”
沈忧闻言摸向自己的脸蛋,他脸霎时红了几分,别过头羞赧地说:“三分钟内。”
司白榆满意一笑,使出杀手锏:“晚上你做饭。”
沈忧眼睛缓缓瞪大,两只眼睛亮如灯泡,抓住司白榆的袖子围着他转圈圈:“哥哥,我好喜欢你。”
“所以还有几分钟?”
“没有啦,小忧随便哥哥怎么靠近。”
司白榆挑起眉梢,什么虎狼之词,小时候也就算了,大了还得了。
——
沈忧一抬锅铲,司白榆就知道他要做什么饭。
毛至远的衣服已经送了过来,司白榆不想浪费心神,想都没想直接扔给了人偶,让它们化身警犬寻人。
眼见单子提交的时间迫在眉睫,重度拖延症患者司白榆摆烂了。他看着所剩为0的风油精,和一脸乞求的沈忧,叹着气前往菜市场,准备采购“食材”。
“哥哥,我们进度这么慢,你说单子老板会不会叫人揍我们啊?”路上,沈忧一蹦一跳地牵着司白榆,他扬起漂亮的小脸,担心地问道。
几日的工夫,他的颜值变异得更加惊人,粉雕玉琢,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她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她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司白榆说完后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笑道,“开玩笑的,我是好人。”
“哥哥。”沈忧想了想,停下脚步,“其实你是故意拖延的吧,因为你怕老板付不起尾款跑路了。”
司白榆侧了侧视线没有回应,但沈忧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又走了一会儿,沈忧嘴巴闲不住,又开始询问:“哥哥,你说毛婶死了吗?”
自从她拿着名片离开,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连衣服都是隔壁邻居帮忙送的。
司白榆眼神冷漠:“谁知道,死了也好。”
沈忧干巴巴叫了一声哥哥,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叹了口气埋头赶路。
司白榆买完风油精后又买了一些驱蚊液,现在住的房子背阴,极容易招惹蚊虫,小人偶天天晚上被蚊子咬得嗷嗷叫,每天起床都一身大红包。
可能蚊子也纳闷,咬了那么多口为什么就是吸不出血。
两人买完东西后就准备回家,但路过一家肉铺时却被拦住,说他们有朋友在他那寄放了礼物。
他说着拿出礼盒。
那是一个红色的中式礼盒,外面用桃红色丝带打了个中国结,乍一看之下有点像生日礼物。
司白榆觉得莫名其妙,问老板是谁预定的,可对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模样和间谍没什么两样,让他迅速起了疑心。
他想当场打开来看看,但老板死活不肯,说什么袋子里有惊喜,如果现在打开就破坏了主人原本的意思。
“这话好笑,我连送礼物的人都不知道,又为何要在意他原本的意思?”司白榆将礼盒砸在菜板上,指了指远处的刀命令,“打开它。”
老板挠了挠后脑勺,健硕的体格配上纯良的表情,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憨态感:“我收了主人的钱,你要不回家再打开?”
他也得有职业操守不是。
司白榆闻言拿起菜刀掂了掂,抬眼时流露凶光:“你确定不开?”
老板怂了,嘀咕着提醒:“你自己也可以打开的嘛。”
“我惜命,如果里面有炸弹之类的东西怎么办?”司白榆嘴角牵起冰冷的弧度,“我拼了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得活到30岁。”
老板摸了摸鼻尖,平常人都希望自己长命百岁,面前这个年轻人倒好,竟悲观的觉得自己只能活三十几岁。
两人说话间,沈忧已经悄悄挪到礼盒前,他一声不吭扯开丝带,踮脚将礼盒打开。
“喂,你干嘛呢!”老板见状想拦住沈忧,但下一刻,就被礼盒中的东西吓到猴叫。
一颗人头。
礼盒中躺着一颗干瘪的人头,骨头上附着的肉已然腐烂,深黑的眼窝中正有几条白色的蠕虫开心游戏,向面前人展示自己肥胖的身躯。
“唔——”沈忧捂着嘴躲到司白榆身后,靠着他的背干呕 ,“呕,哥哥好恶心。”
“怎么断句的?”司白榆回头瞥了沈忧一眼,从容地走到礼盒前,淡定地合上,“大惊小怪,不过只是某些人恶趣味的礼物罢了。”
“谁的礼物?”沈忧追问。
人头也可以作为礼物吗?那他是不是也可以送一个给司白榆?
“不清楚,嗯……不过你或许可以问问礼盒中的人头兄弟?”司白榆顿了顿,转头笑道,“呵,如果他可以开口的话。”
“这……”旁边的老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在抖,手着急忙慌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摸出手机,哆嗦着自言自语,“死人了……报警,我要报警!”
司白榆站在旁边没有阻拦,噙着笑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老板想要说明情况,却被一只手猛地打晕。
手机掉在地上,里面传出警察焦急的喂声。
司白榆揉了揉手腕,微微凝眸,抬腿一脚踩了上去,手机瞬间四分五裂,黑色的皮鞋还意犹未尽地碾了碾。
而后他拿过礼盒,向沈忧使眼色:“把他处理了。”
沈忧惊讶得大小眼,他不解地看着司白榆,指着男人问:“活埋吗?”
“活埋你个大爷。”司白榆从摊子上取了一个塑料袋,把礼盒放了进去,转头凝视着沈忧,一字一顿说,“把肉铺老板抬进房间,消了他的记忆。”
“我是神仙吗?”沈忧小声嘁了一声,“我怎么消除他的记忆,司白榆你是大笨蛋。”
司白榆眉梢一挑,啧了声重新命令:“那把他抬进房间。”
沈忧叛逆的心犯了,伸着脖子警告:“你在虐待儿童!”
“我给钱。”
沈忧不为所动:“那我报警。”
他看过人类的法律,16岁以下属于童工。
“奇怪。”司白榆哝哝着皱眉,摸向沈忧的后颈,摩挲着兀自喃喃,“程序被更改了?”
“不要碰我!”沈忧一反常态地炸毛,张口咬在司白榆手背上,给对方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嘶……你是狗吗?”司白榆抽回手并甩了甩,然后捂着伤口面色不善地盯着沈忧。
沈忧感受到了危险,他是一只有自知之明的人偶,捏着衣摆心虚地后退,不敢看面前散发威压感的男人。
他不是平白无故咬司白榆的,是因为他带给了他威胁感。
他一直很在意之前失去意识的事,人偶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司白榆有关,现在对方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提起程序,不免让他生出警惕。
司白榆凝视了沈忧足足五分钟,直到有人过来买肉,他才牵着沈忧匆匆离开。
路上时,司白榆放缓速度冷不丁问:“沈忧,你知道上一个让我肉体受伤的人怎么样了吗?”
沈忧不敢说话,紧低着头不敢与司白榆对视。
哼,他惹不起躲得起。
“沈忧,我半个月前不是说过要帮你修改程序吗?”司白榆阴晴不定,前一秒脸上还乌云密布,下一秒忽然笑了,“回家帮你升级一下程序怎么样?”
沈忧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用力甩头:“不要,笨笨的也挺好。”
司白榆脸色明显冷了几分,哄道:“难道你不想自己挣钱吗?如果我把你的程序更改成神童,那你就可以和我一样接单子挣钱了。”
沈忧哼了两声没说话。
司白榆又问:“沈忧,难道你不想回到你父亲身边吗?如果你聪明一些,说不定能轻而易举找到他。”
司白榆的话算是戳到沈忧心窝子上了,他有些心动,跃跃欲试地抬头,结果却发现司白榆双眼阴鸷地仿佛要杀人,吓得重新低了下去。
好可怕,司白榆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明明语气那么温柔,可眼神为什么又狠的如同要杀了他呢?
司白榆没料到沈忧会突然抬头,他勾起唇角轻言细语地询问:“所以小忧,要不要哥哥帮你修改程序?”
沈忧呜了声,突然停在原地红着眼嚅嗫:“哥哥,我害怕。”
“害怕什么?”司白榆笑吟吟问。
沈忧咬了咬唇,攥紧自己的衣角,卯足一口气大声问:“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25】父亲的礼物
司白榆怔了怔,停下并转身注视沈忧,蹙起眉头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哥哥,小忧只是迟钝,但小忧不笨。”沈忧知道他和司白榆力量悬殊,讨好地牵住对方的手,低头小声道出诉求,“我不想更改程序。”
“更改程序是为你好。”司白榆说,“你那零件都快生锈了,最多也只能用上俩月。”
沈忧下意识地摸向后颈,他又不是机器,顶多是皮坏了,零件什么的,不应该是科技产物所拥有的吗?
“小忧,我可以不替你升级,但你至少让我检查一下程序吧?”司白榆退而求其次,正色道,“如果你程序出了错误,受伤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沈忧闻言开始动摇,犹豫了良久后勉强答应:“好吧,但是不可以更改我的程序哦。”
他说完抿了抿唇,又怯生生地问道,“不过哥哥,我的程序是什么?”
“不知道你还紧巴巴地护着?”司白榆觉得好笑,揉了揉沈忧的头,笑着承诺,“你放心,我不会擅自更改你的程序。”
“真的吗?”沈忧担忧地盯着司白榆。
他不相信他的人品。
司白榆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谢谢哥哥。”沈忧傻呵呵地扑进司白榆的怀里,“我最喜欢哥哥了!”
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痛,全然将司白榆先前充斥杀意的眼神抛之脑后。
司白榆垂眼静静看着沈忧,嘴角牵起冷漠的笑意,眼底也掠过讥讽。可惜沈忧低着头自顾自开心,没有注意到司白榆的异常。
——
回到家后,沈忧就脱光光躺床上准备接受检查。
司白嘴角抽搐着捂住眼,用被子把沈忧裹起来,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侧了侧身面朝门的方向,开始抚摸他的后颈。
“别摸……冰!”沈忧缩了缩脖子,想转头又因为肩膀被对方压着,只好哆嗦了几下,可怜的哭求,“哥哥你揣揣手,太冰了。”
司白榆正专心致志地检查,他没有理会沈忧的哀求,继续我行我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忧也渐渐麻木。他脸埋进被子中啜泣,泛着粉色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委屈得让后面的司白榆都觉得自己犯了罪。
“你别哭了,一会儿邻居该误会了。”司白榆面无表情,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当看到来电联系人,他死寂的眼底泛起异样的情绪。
他迟疑了片刻,按下接听键。
“司白榆,你现在到警局来一趟!”夏止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忧耳朵倏地竖起,他回头抢过手机,甜甜地喊道:“夏止叔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夏止夹着嗓子应道:“诶呀,我说谁这么乖,原来是我们小忧呀。”
“嗯嗯!”沈忧上下晃头,“是小忧!”
“呵呵,那小忧,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忧圆瞪瞪的眼睛转了转,望向一旁作壁上观的司白榆,回忆了一下检查程序的经过,组织了一番语言,扣着手机壳说:“我把自己脱光光啦,给……给司白榆哥哥摸,然后……唔!”
“闭嘴!”司白榆捂住沈忧的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小家伙的嘴巴是分叉了么,满口谎话不说,话里的节奏完全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是生怕他不能进监狱吗?
电话那头的夏止已经惊呆了,他先惊后气,扯着嗓子质问:“司白榆你个畜生,你对我家小忧干了什么?!”
司白榆心中疑惑什么叫他家小忧,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解释:“孩子的话你也信?你应该知道我的人品,我就是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沈忧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孩子怎么可能会说谎!”
司白榆瞥向一脸天真地沈忧,啧声道:“我发誓。”
“不是司白榆,这是现代社会,我怎么也接受过正统的思想,你觉得我会迷……”
“我司白榆如果说了谎,就当一辈子穷人,早早夭折。”司白榆打断夏止的话冷冰冰起誓,之后他又皱了皱眉,补充道,“并且断手断脚,永远无法踏足人偶界。”
电话那头的夏止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明白这两样东西对司白榆来说有多大的重要性,明白对方是认真的,并且心情肯定已经开始烦躁。
按照司白榆的性格,如果他再继续表示不信,对方一定会把自己名字写在扎纸人上,派人偶暗杀他。
“夏止,你哑巴了吗?”司白榆冷声问。
夏止猛地回神,他道了一声“没有”,侧头看向外面走廊坐着的男人,摸了摸耳垂,不露痕迹地迂回话题:“司白榆,你过来一躺吧,有人把你给告了。”
“告?小学生吗?”司白榆扑哧着调侃。
“总之你过来一趟,不然一会儿局里要派人请你了。”夏止知道什么东西能引起司白榆兴趣,在对方拒绝之前接着道,“而且李队的案子有了进展,你顺便过来领一下工资吧。”
“哈,工资?那玩意都被那老头子扣得没剩几千了。”司白榆顿了顿,“不过你放心,蚊子肉也是肉,我即便是在死路上,尸体也会爬到你跟前。”
说完他果断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司白榆开着豪车出现在前往警局的公路上。
沈忧一手扯着安全带一手摸着红肿的屁股,嘴撅得老高,眼里的不屈快化为实质。
“不就打了你屁股几下么,至于摆一路的臭脸吗?”司白榆透过后视镜瞄着沈忧,拿过手边的风油精丢过去,“给。”
依照小家伙平时的脾气,一瓶风油精足够了。
他自信地想着,可抬眸看向后视镜时,竟看见沈忧躲过风油精,挨着门边面朝窗户自闭。
“啧。”司白榆不想哄孩子,他从副驾驶拿了根烟,干含着过过嘴瘾,而眼睛瞥向后视镜,瞟着后方不断逼近的红车。
这车从出发开始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司白榆惜命,他不肯放过一切可疑的事情,吐出嘴里的烟,手握上方向盘猛地调转方向。
逆行是交通规则中绝对禁止的,除了危险外还要罚款加扣分,因此几乎没人敢做。
按理来说有车逆行旁边车辆应该避若蛇蝎,但奇怪的是,包括红车在内的附近车辆竟然集体调头,并匀速向他靠近。
“想跟我玩命?”司白榆抹了一把头发,用力踩下油门,“啧,爷的命贵着呢,你们可不配!”
他拨通夏止的电话,给他发去自己的定位,然后打开警示灯,不断按喇叭提醒真正的路人避让。
“哥哥?”沈忧悄悄蹭到副驾驶上,歪头望着司白榆,“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司白榆不想过多解释,他时不时瞟向后视镜,提醒道,“抱紧我的腰,一会儿直接跳车。”
沈忧眨了眨眼,望向后面印着乌鸦图案的汽车,不明白司白榆为什么要躲避他们。
他戳了戳司白榆的手,轻轻道:“他们不会伤害他们的。”
父亲总喜欢给别人惊喜,因此沈忧坚信,对方一定是准备给司白榆一个礼物。
但他现在的声音对司白榆而言和蚊子没什么两样,他按了按鼻梁,转动方向盘又蓦地顺行。
逆行跳车容易撞到无辜的人,到时候要赔钱。
他人可以死,但钱不能少。
跟随司白榆逆行的车辆见司白榆调转方向,也跟着调转,同时向他呈包围状靠近。
如同在编织一张蜘蛛网,而司白榆的车就是其中难以挣脱的猎物。
司白榆厌恶被别人操控,他打开车门准备和沈忧跳车,却发现红车突然冲到他们旁边,开始和他们并行。
“哥哥。”沈忧软软地叫道。
司白榆没有搭理,他看着从红车中撒出的百元钞票,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紧锁眉头沉默半晌,抱紧沈忧往外跳。
“我要告他们故意损坏人民币,告他们扰乱公共秩序。”在此过程中,司白榆不忘碎碎念。
他是真的在乎秩序吗?他只是气钱被糟蹋,气自己没办法下车捡。
继红车之后,其他的车也开始向司白榆撒出人民币,红色的钞票落在挡风玻璃上,落在车顶,落在不断碾压的地面,就是落不到司白榆手里。
“一定是礼物!”沈忧握紧拳头坚信地点头。
父亲一定是知道司白榆喜欢钱,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相关的礼物。
司白榆奇怪地看了沈忧一眼,抱着他滚到旁边绿化带中。
那些车见状纷纷停下,然后一大群黑衣人从车上下来,手持枪械向司白榆跑去。
“妈的!”司白榆低骂一声,抱着沈忧一瘸一拐往警局的方向跑。
沈忧的头埋在司白榆怀中,他听见司白榆剧烈的心跳,听见身体划破风的声音,听见司白榆清晰的低语。
“哈……我他妈是喜欢钱,是想要拥有它,但我更希望它能用在正途上,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我睡过大街翻过垃圾桶,我以前差点为了一个馒头和野狗打架,我是一个先天性的穷人,所以我迫切想要后天变得有钱。”
“落在地上被车碾过的不是钱,是无数条看不见的人命。”
【26】人偶的生命期限
沈忧觉得司白榆说的话很深奥,至少他听不懂,而且他也想象不出司白榆流浪时跟他一样在地上刨垃圾的模样。
他觉得司白榆在骗他,可又潜意识觉得司白榆没有说谎,他揪着他毛领,试着叫出那个名字:“星星。”
司白榆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低头惊诧地看着沈忧:“你叫我什么?”
“星星呀。”沈忧重复了一遍,缺心眼地自报家门,“这是我梦到的。”
“梦到的?”司白榆没有表露出惊讶,只是淡淡地点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几分钟后,警车的鸣笛逼近,几辆警车和武装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那群黑衣人见状匆忙逃离。
“司白榆!”夏止从警车上下来,他走到司白榆跟前,按着他的肩膀问,“你没受伤吧?”
“目前没有,但夏警官您晚来一刻就说不准了。”司白榆放开沈忧拍着他的脸蛋给他顺气,并抬头看着夏止,“我腿骨折了,送我到医院去一趟。”
“骨折还能跑这么快?”夏止见两人没什么大碍不禁松了口气,笑道,“我开始看你在绿化带中蹦蹦跳跳,还以为是只猴子呢,呵呵。”
司白榆面无表情,接近冷漠地凝视夏止。
夏止笑容慢慢消失,抿了抿唇移开目光:“走吧,去医院。”.
司白榆如果知道自己领一个工资还要医院一日游,他是坚决不会出门的。
他此时正吊着石膏躺在床上享受沈忧的投喂,小家伙每剥一瓣橘子他就张一下嘴,惬意又心情烦躁。
烦躁的原因是自己没办法捡黑衣人撒的钱币,夏止告诉他,那些钱在他进医院的时候就被捡光了,一张不剩。
“你之前是不是打晕了一个肉铺老板?”夏止坐在病床边的木质板凳上,旁边站着几个记录口供的警察,“人家上警局报警了,还提供了监控。”
“所以呢?”
“所以你真打晕了他?”
“我没心情狡辩。”
“那人头呢?”
司白榆吃橘子的动作一顿,抬眸冷冷注视夏止:“不知道。”
夏止叹了口气,又问:“是谁的?”
“不清楚。”司白榆冷笑,“我都没见过人头,怎么会知道是谁的。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有人头,请问监控中有吗?”
“没有,只拍到了礼盒。”夏止知道司白榆在说谎,但目前没有证据只好转移话题,“那群黑衣人的信息查到了,是一家专门替人解决麻烦的公司。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行骗了?”
他说得比较委婉,通俗讲就是一家地下杀手集团。
“那不叫骗,人偶的存活期本来就短,他们付钱时我都告知了,而他们全表示没关系,所以……”司白榆摊了摊手,“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有直接责任。”
“哥哥,叔叔。”沈忧放下橘子,他对司白榆口中的存活期耿耿于怀,伤心问,“我的存活期有多久呢?”
司白榆一怔,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抿了抿唇与夏止相顾无言。
沈忧见两人不说话,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垂头丧气道:“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可以把我送回父亲身边吗?”
人类讲究落叶归根,他也想回到出生的地方。
“咳咳!”夏止大声咳嗽,向司白榆使眼色,叫他这个业内人士出来安慰。
“你目前死不了。”司白榆罕见的没有叛逆,温声解释,“人偶的死亡是因为磨损,它与我们的手机一样,系统跟不上时代的交迭就会出现卡顿,进而引发其他问题,直到最后彻底卡死。”
司白榆见两人沉重地一言不发,继续道:“其实卡死也算寿终正寝,多数人偶因为执行高难度任务,或者制造者的滥开发,不到五岁就草草结束一生。”
“那……”夏止欲言又止地起身,忐忑问,“沈忧能活多久?”
“他是初代人偶,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报废了。”司白榆撑起上半身摸向沈忧的后颈,半晌后眼眸深沉,“四五年吧,极限了。”
他没有骗人,沈忧的制造者虽然厉害,但无奈内部零件和运行程序落后时代太多,加上之前的流浪经历,身体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如果想要延长寿命那只能大换血,可惜小家伙宁死不屈。
“怎么会……”夏止一时难以接受事实,他坐回椅子上抹了把脸,“沈忧才七八岁,他还年轻。”
“你多虑了,他可能比你爷爷都大,况且沈忧目前是我的人偶,他的死活与你无关。”司白榆眼角弯了弯笑眯眯道,“罢了,先不提人偶的事。你们留在这里,是还有其他事要审问我吗?”
“当然,不过问你你也不会说。”夏止头疼地看着司白榆,从怀里拿出一沓信封,“给,李队给你的。”
司白榆接过信封,撕开口子后把钱拿了出来,数了数说:“三千零四十?你们boss真够扣的。”
“他是刑侦队的,不算我直属领导。”夏止起身走到门前,往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后走回来,“公交车那案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纵火的犯人的确是人偶。”
“嗯,继续。”
“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所以上面高度重视,我们也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人偶的制造者自首了。”夏止调出手机里犯人的照片,给司白榆看,“姓陈,四十五岁男性。”
司白榆看了一眼,虚起眼笃定道:“替罪羊。”
夏止身体一震,叫身后的警察离开,坐在窗边严肃地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是替罪羊?”
司白榆没有吭声,他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用刀在上面刻画了一个字母,交给夏止。
夏止疑惑地接过,念道:“Morfran?”
“嘘。”司白榆食指抵在唇前噤声,意有所指道,“今年的乌鸦比较多,这家伙灵性高,你拿些面包碎投喂一下。”
夏止觉得自己似懂非懂,他紧张地起身,注意到司白榆的中指朝向窗户,深吸一口气拿着面包走到窗前。
窗户紧闭着,窗帘完全遮住窗户。
夏止回忆起自己刚进入病房时的场景,当时他分明看到窗帘是拉开的,根本没有放开。
而之后除了护士换药外,根本没有人走进病房,更不要说靠近窗户了,所以……所以这窗帘到底是谁放下的?
他心烦意乱地拉开窗帘,然后看见窗户上趴着一大群黑乌鸦,它们瞪着两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房内,如同不会出声的木偶。
“嘶!”夏止下意识地后退,他回头看了司白榆一眼,见他冲自己点头,硬着头皮打开窗户。
“嘎嘎嘎嘎——”
乌鸦被惊动,挥舞着翅膀大叫,它们仰着脖子飞到半空中,张着嘴巴朝夏止狂叫。
夏止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后面的司白榆冷声提醒:“面包屑。”
“啊……哦!”夏止稳了稳神,撕开面包的包装袋,不等他将面包撕成小块,馋涎欲滴的乌鸦就冲进病房把面包啄了个精光。
幸好夏止放手及时,不然他就得陪着司白榆当病号了。
沈忧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见夏止有些愣神,走到窗前踮脚将窗户关上,骂骂咧咧道:“又是这些乌鸦偶!”
夏止回过神,挤出笑容问:“我们小忧之前见过它们?”
“见过呀,它……”沈忧捂住嘴巴,糟糕,他差点说漏嘴了,李队这么讨厌他父亲,如果他告诉了同样身为警察的夏止,一定会让李队知道的。
“他怎么了?”夏止觉得莫名其妙,追问道。
沈忧知道自己嘴巴笨,他怕自己说漏嘴,摇了摇头跑回司白榆旁边,继续给对方剥橘子。
司白榆盯着沈忧脏兮兮的小手,闭上眼假寐:“你要庆幸我没有洁癖,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塞马桶里冲了。”
沈忧一顿,他听出司白榆的意思,嘴巴撇了撇,委委屈屈地进洗手间洗手。
等他洗手出来,司白榆已经和夏止由窗帘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上次在厉伟病房窗帘也是莫名其妙拉上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发现乌鸦……其实我一直奇怪,这个窗帘到底是谁拉上的,明明没有外人进出。”
“可能不是没有乌鸦,只是夜色太黑乌鸦也不白,你们没看见罢了。”司白榆叫沈忧到跟前,抓着他的小手检查了一番,继续说,“觉得奇怪就查查监控,谁说穿着一样衣服的就一定是自己人。”
夏止先是一愣,而后醍醐灌顶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冒充警察?”
司白榆微微一笑,撇开关系:“我可没说。”
“你总是这样……算了,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质,我先跟你谈谈案子的情况。”夏止让沈忧往旁边挪了挪,坐在司白榆窗边,“问你Morfran你一定会收我钱,所以我先给你说说厉伟的案子。厉先生的体检结果出来了,的确是人偶,并且外面的皮如你所说,确实是厉伟失踪的皮。”
司白榆淡淡道:“继续。”
夏止咬了咬唇上的死皮,犹豫说:“其实这件事比较麻烦,厉伟的人偶一口咬定……你是他的制造者。”
【27】梦境和现世的交界处
“一派胡言!”司白榆睁开眼,正气凛然地摆手否决,“这么丑的人偶,一股子廉价味,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创造这种垃圾东西。”
夏止撑着膝盖俯了俯上半身,一针见血问:“如果给你钱呢?”
司白榆表情一瞬间地不自然,他冷哼一声别开目光,底气不足地轻声嘀咕:“应该也不会。”
夏止拍了拍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应该,分明就是肯定会!
“我哥哥是大财迷!”沈忧在旁边恩将仇报地帮腔,成功将司白榆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小白眼狼!”司白榆不爽地弹了一下沈忧的脑门,冷笑一声坐起身体看向夏止,“其实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所谓的店铺老板和人头都是幌子。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图穷匕见,形容现在的你正好。”
“我确实有接这个任务,但主要还是为了店铺老板的事而来。”夏止扶了扶额,无奈道,“你把人家老板打晕了扔门口,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都犯法了。”
司白榆抬了抬自己打着石膏的大长腿,仰了仰靠着枕头轻笑:“我当然知道自己犯法了,而且对你们警察而言,我恐怕单单只是活着就已经犯法了。”
夏止不认同地攒眉:“我不太懂,你一定是对警察有什么误解。”
“或许吧。”司白榆扯唇轻呵,指着大门口一甩袖子,“现在我是伤员,我想我有权利拒绝审问,所以夏止警官,小人不送客了。”
“你总是这样,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对你饱含恶意!”夏止咬牙看着司白榆,见他向自己轻蔑斜眉,叹着气转身,“罢了,你好好养伤,明天我还会再来!”
说完他阔步离开,司白榆盯着门口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面包,撕开包装后吩咐沈忧将窗户打开。
“嘎嘎嘎——”
原先聚集的乌鸦还未离开,它们一直在医院上空盘旋,见窗户打开后齐齐往下冲,停在窗户口上,转着眼珠盯着司白榆。
准确说,是司白榆手中的面包。
司白榆晃了晃手里的面包,用手指撕下一角放进嘴里,朝乌鸦们轻笑:“礼尚往来,如果我给了你们面包,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呢?”
“嘎嘎!”带头的乌鸦仰天大叫,两只藏在羽毛中的腿踩了踩,从屁股毛中叼出一张照片。
沈忧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奇地望向司白榆:“哇塞,它竟然可以听懂你的话!”
“它当然可以听懂了,你之前不还和它们掐架吗?”司白榆勾了勾手将乌鸦唤进房间,然后扔出面包。
面包在地上滑了半米,被乌鸦的爪子踩住,它歪了歪头,飞上前把嘴里的照片吐到司白榆手里,然后叼起面包飞出房间,带领着其他乌鸦离开,中途还不忘发出嘎嘎的嚣张笑声。
沈忧好奇照片的内容,但他一把头伸过去,司白榆就眼疾手快收起照片。
“小气!”沈忧叉着腰不高兴地昂首,又难过又委屈地控诉,“再也不和你亲近了,坏哥哥!”
换作以往,司白榆一定会掌掴着沈忧的屁股侃骂。但这一次,他只是深深凝视着沈忧,压抑且一言不发,一双玄青掺着金的眼睛微阖,透着让人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就像,他在通过他这具小小的身体,在看另外一个人。
“哥哥……”沈忧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夹着哭腔喊司白榆,壮着胆子上前,摇晃他的手臂,“哥哥,我怕。”
司白榆眼神一凝,反手压制住沈忧,将他困在自己怀中。
他些许低头,下颔抵在他的头上:“小忧想看照片?乌鸦用这张照片得到了面包,如果我把照片给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沈忧觉得司白榆意有所指,但恐惧让他大脑混乱,他期期艾艾地竖起一根手指:“一……一个……”
司白榆轻轻挑起左眉:“一个什么?”
沈忧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大喊:“一个亲亲!”
司白榆沉默了,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沈忧,思索说:“这样吧,小忧还记得装有人头的礼盒吗?你把他拿过来,交到我手中,到时候我一定把照片给你看。”
沈忧犹豫地戳着手指:“可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啊。”
他是路痴。
“没关系,可以问司机大叔。”司白榆放开沈忧,再三叮嘱,“如果途中有人要你跟他走,一定要拒绝好吗?”
沈忧用力点头:“我懂!”
司白榆垂下眼皮,低眸注视着沈忧,把装有现金的信封递给他,然后朝向门口颔首示意他离开。
待沈忧恋恋不舍地离开后,他靠着枕头疲累地闭上眼,手指搭在腹部敲击,规律又含有深意。
“尽管我早已知晓结局,但还是忍不住相信你,还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
“我一定会杀了你,Morfran家的玫瑰医生。”
——
沈忧迷路了。
他听司白榆的话叫了车,但上车系好安全带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区的名字叫什么。
司机大叔心善,耐着性子帮他搜寻附近的小区,给他一一念名字。
沈忧觉得这样挺麻烦人的,脸又红又烫,选了一个相似的名字匆匆作罢。
如果选错了,大不了回医院问一下司白榆。
抱着这样的乐观心态,出租车启动了。
沈忧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抱着一颗人头瞒天过海回医院,这个任务显然与他这只可怜的小人偶不匹配,让他成功完成,不亚于让一只迷路的蚂蚁横跨海洋寻找回家的路。
出租车转眼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收完钱后扬长而去。
沈忧站在小区门口一头雾水,他混在人群中走进小区,在花园里乱逛,然后逮着一个面善的大婶溜进单元楼。
他没一个人出过门,更不会按楼层,所以他只能凭着感觉,回忆平时是坐多久,然后和别人一起走出电梯。
他觉得自己像只迷路的蝌蚪,在努力找妈妈。
一般小区的外部和内部都是相似的,沈忧每遇到相似的门就会用钥匙捅一捅,前几扇都没有反应,但到最后一扇时,未等他捅钥匙,门就吱嘎一声自己打开了。
沈忧望着面前的铝合金大门,门悄悄打开的缝隙中盘踞着漆黑,零星的光线洒进黑暗中,漩涡般层叠,万花筒般绚烂,像藏匿于黑暗中的神明,诡异又忍不住让流浪的旅者靠近。
沈忧盯着漩涡,他觉得自己被吸入了黑暗中,在黑色的裹挟下不断下坠。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无数面双面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也看着他。
惊愕、喜悦、恐惧——无数矛盾的情绪在同一双眼眸内出现。
沈忧伸出手妄想触及镜子,但一通电话铃声打破他的美梦
“叮铃铃——”
声音如丝线般缠绕沈忧,捂住他的口鼻,让他在窒息中缓缓回神。
“啪!”
镜子在痛苦中支离破碎,烟花般迷离沈忧的双眼,他的理智慢慢回笼,但脚上却仿佛缠了藤蔓般不受控制地前进。
一步,两步……
沉重的步伐结结实实落在医院某人的心上。
司白榆看着手上的手机,简单抓了几下头发后走出病房,脚上的石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条缠紧的绷带。
他戴上墨镜,健步如飞地走出医院,当上出租车的那一刻,他戴上黑山羊面具并拿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正有一个红点在闪烁——跟踪器。
他在沈忧离开时安装了跟踪器,原本作用是小家伙叛变后用来追回人头,但他还是高估了他的智商……
——
同一时刻的沈忧站在房间内满脸迷茫,蛮横的力量早在他进入房间的刹那消失。
他低下头,古铜色的地板表层缭绕着一层浅浅的白雾,周围也模糊不清,唯一能看清的几个家具也扭曲异常,比如天花板镶接着楼梯,电视机飘在半空中。
“梦吗?”这不合乎逻辑的现象让沈忧感到熟悉,他抬手一口咬在腕上,下一刻,深深的钝痛让他眼眶红润。
真疼。
书上说过,梦境是感受不到疼痛的,所以他现在是在……现实?可如果是在现实,那这也太违反重力学了吧!
沈忧甩了甩头醒神,在迷雾中艰难前进,他觉得自己仿佛误入沼泽的蝴蝶,扑腾着翅膀挣扎,但不论如何努力,结果都早已注定。
沈忧在房间溜达了一会儿,惊喜地发现房子构造竟然和司白榆的房子一模一样,他凭着记忆找到司白榆的房间,然后钻进床底找出人头。
他拿到人头的时候发现床底墙上立着许多个小小的门,它们紧闭着,门上裂开了一条小小缝隙,老化的门不断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准备破门而出。
沈忧觉得这门奇怪,仔细一看,发现这门和这所房子的门一模一样,而且看门的状态,就是他刚进入这个房子的时候。
恐惧爬上心头,他抱着礼盒死命往外跑,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害怕,只是觉得门那头有很可怕的东西,而且有股莫名的既视感。
仿佛他在某一时刻,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啪嗒——”
一个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
沈忧止住步伐,他再熟悉不过这个声音,当他做完那个预知梦后,这个声音无数次闯入他的梦境成为他的梦魇。
他机械地回头,看着满地的硬币抱紧礼盒。
【28】玫瑰医生的出现
梦……梦重现了!
他的视线往上移,落在面前慢慢汇聚的浓雾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沈忧一回头,竟看见四周的景象在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硬币。
无数硬币逆流而上,攀满整个房间,新的硬币落下,旧的硬币填充,它们将房顶捅出一个大洞,相互交汇着前进,延伸出更多的空间。
“我是不会害怕你们的!”沈忧鼓了鼓腮帮子,提起礼盒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我才不会害怕你们,我是男子汉,我勇敢着呢!”
他吸了吸鼻子,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直接一头撞开了大门。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沈忧趔趄着摔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摸向屁股,意识到没有痛觉后迅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捡起礼盒。
他微微后退,害怕地观察周围。
镜子……他在一个类似于双面镜的世界中。
六面都由水镜构成,特别是地面,稍稍用力还能感觉到明显的水流。
这里没有家具,没有植物,更没有门!
黑暗的角落里还堆积着一大片硬币,几个大着肚子的肉球被吊在半空中,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身体微微晃动,从失焦的瞳孔看,它们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呜!”沈忧将礼盒举过头顶,脸躲在礼盒后,胆怯又故作勇敢地朝着空气大喊,“我叫沈忧,我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偶,你……我不管是谁在捣乱,等我找到了你,我一定会打你的屁股!”
没有回应,四周死寂沉沉,水滴的声音连绵不绝,偶尔水面激荡的涟漪都能让沈忧起鸡皮疙瘩,跳出三米远。
这里到底是哪儿?
他环顾着一圈周围,颓废地坐在地上,敲了敲礼盒。
说起来,这个礼盒从进到这个怪异空间开始,重量就一直在增加,根本没有停过。
他觉得奇怪,小心翼翼打开礼盒,然后被里面的东西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挪着屁股后退,抵到墙角才停下。
在礼盒中躺着一个人头,这个人头和他先前看过的不一样,但脸却异常熟悉——毛婶。
毛婶的头静静躺在礼盒中,她的脑袋不大,正好填满整个盒子。
她一双眼睛大睁着,粗糙的皮上沾着不少血迹,舌头更是从嘴里吐了出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舌头竟然直接挂在喉咙处,长长的看着异常瘆人。
沈忧吓懵了,他手里还抱着礼盒盖子,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其扔掉,手赶忙在水里洗了洗。
恶心还是害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你们说你们会救我儿子,可我的儿子分明在天花板吊着啊……”
“他死得好惨啊……他才三十五岁……你们出尔反尔,你们背信弃义,呵呵……我要将你们告上神殿,让神明惩罚你们!”
恶毒的咒怨从毛婶嘴里吐出来,青紫色的嘴唇迅速张合。
“我按地址找到了工厂,他们砍了我的四肢,他们把我活生生泡在硫酸里……我好疼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沈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盒子随话里的情绪颤动,毛婶的脸缓缓升出礼盒,不断向沈忧逼近。
而吓傻的沈忧拼命躲避。
两人在房间内展开追逐,进行你逃我追,最后毛婶不耐烦了,竟从盒子两面生长出四肢,如蜘蛛般向沈忧奔去。
沈忧心里已经在尖叫,他在空间内奔跑,和毛婶上演秦王绕“尸”,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还是沈忧受不了,瘫在地上认输。
他心想毛婶现在只是一个人头,又没办法吃了他,而且这事他确实不占理,让毛婶啃两口泄泄愤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下一刻沈忧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毛婶嘴里有两排尖锐的鲨鱼齿。
人类牙齿啃两口没关系,但这玩意儿啃两口他会直接变成破人偶的。
沈忧直接鲤鱼打挺,站起来继续跑,但他也是真的累了,而且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糟糕。
除了毛婶外还出现了其他人,有之前的李小姐,有死在大巴车上的人偶,更有没了皮的厉伟,他们跟毛婶一起追逐沈忧,长着利齿的嘴看着触目惊心。
看到前面的人沈忧还只是害怕,但看到厉伟的时候,他突然怒了。
他和前面几位还有渊源,但厉伟是什么鬼,见面时他还给他送过毛巾表达过善意呢,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想啃他!
岂有此理,气煞他也!
空间出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沈忧预言梦里的肉球球都出现了。
人多既代表空间的减少,沈忧最后靠在墙边视死如归地闭眼,心想这么多鬼,你一口我一口,他最后能不能留一个屁股都是问题。
难道他沈忧流浪一世……最后还要悲哀地死于非命吗?
沈忧突然有一丁丁怨恨司白榆了,他明明知道他愚笨,还要给他派达这么艰巨的任务。但想到自己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这不怪司白榆,完全怪自己蠢,心太大。
他想起那日病房中司白榆提及的玫瑰医生,心中不禁想如果自己现在大喊玫瑰医生的名字,对方会不会携着玫瑰从天而降,在花瓣的浪漫中解救自己。
沈忧是个行动主义,不过即便他想拖延毛婶等人的牙齿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叉面带虔诚地抬头,朝着空中大喊:“伟大的玫瑰医生啊!神秘的黑桃A先生啊!请救救我这可怜的小人偶吧!”
沈忧喊得饱含情绪,跪得轻车熟路,但喊完他就后悔了,他想一个密闭空间,一个连蚂蚁都无法进来的空间,玫瑰医生又怎么能冲破万阻进来救他呢。
“哗哗——”
明显的水流声挑逗沈忧的神经,沈忧察觉到脚边水流的波动,吓得连忙跳开,然后惊讶地发现,脚下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镜,竟有了一个倾斜的倒影。
他比自己大,比自己高,但长相却与自己别无二致。
“哗啦——”
镜中的人影伸出手,蓝色的水包裹他纤细的手指,他在水流的簇拥下跨越屏障,似从黑暗中走来,又似从黑暗中走出。
他手指间夹着一张画有黑桃A的扑克牌,白色燕尾服的胸前插着一只玫瑰,在水的滋润下鲜红翠绿,娇嫩的花瓣一如主人精致的脸庞,让人倒吸一口气的同时不禁疑惑。
如此漂亮完美的人,是真的存在吗?
沈忧呆呆望着面前的青年,他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张开唇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愚蠢的人外加另一个愚蠢的人,等同于老鼠带蟑螂,都是恶心的下水道生物。”青年走到沈忧面前,伸手点向他的额头,眼尾弯了弯,“想让我救你?”
沈忧用力点头。
“筹码。”
沈忧愣住了,筹码是什么?
青年眼底浮现无奈,擦了擦沈忧脸庞不经意沾染上的血迹:“小朋友,要学会垃圾分类。”
沈忧迷茫地歪头,他抓了抓青年的手,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真凉。
周围突然闪烁起红灯,原本蓝色的空间被红色充斥,刺耳的鸣笛以及诡异的水声让沈忧害怕。
【系统错误,世界观重塑中——】
【重塑失败,按照备用计划,启动自毁模式!】
沈忧抬起头,摸向自己的后颈。
自……自毁模式?大巴车上的事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他也会和当时的男人一样,强制面临死亡吗?
“嘘——”玫瑰医生弯腰靠近沈忧,将食指抵在两人的唇间,一双蓝色的眼睛含带笑意,“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说完打了一个响指,叫嚣的鸣笛瞬间消失。
【系统错误,正在启动隐藏功能……】
【自救模式开启】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的景象一瞬间颠倒,等沈忧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是坠进了水里。
玫瑰医生站在“岸”边静静看着他,眼神平静又暗藏悲伤,有那么一瞬间,沈忧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对方拉扯,在疯狂的嗔痴中与对方融合。
困意汹涌地袭击沈忧,他伸出手想要岸边的青年拉自己一把,但却在对方笑吟吟的眼眸中坠入更大的深渊。
沈忧做了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弥漫杀意分不清真与假的梦。
当他醒来时,就看到戴着黑山羊面具的男人蹲在自己旁边。
“哥哥……”沈忧声音沙哑地喊道,压抑的委屈在看到司白榆的瞬间爆发。
“小蠢货。”司白榆明白这事是自己做得不厚道,他弹了沈忧脑壳一下,在对方愈发泛红的眼眶旁落下一吻,“是哥来晚了。”
沈忧的委屈更盛了,他眼角绯红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抽搭着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把礼盒弄丢了。”
“现在还在乎礼盒?你没把你人丢了就不错了。”司白榆抱起沈忧,难得地表现出温柔,“哥不怪你,活着就好。”
沈忧微微点头,也是这时他才发觉周围的环境与昏迷前截然不同。
阴暗潮湿布满灰尘的旧屋子,浓雾依旧氤氲,地上躺着两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地表更是长着类似荆棘样的植物。
司白榆让沈忧抱着自己脖子,然后手指勾动无形中呵退浓雾,踩着荆棘走出房间。他的手放在沈忧背上,安抚道:“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别担心。”
沈忧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上的伤上,那是一道足足有五厘米的月牙形伤口——咬痕。
谁咬了他?
他往房间内望去,看见房内尸体上有明显的刀伤,周围的墙壁也有撞击的痕迹,似乎谁在那里打斗过。
难道玫瑰医生真的出现过?这一切不是他的梦?
沈忧觉得胸前硌得慌,他摸出胸前口袋里的东西,借着幽暗的光线定睛一看,竟发现是一朵滴着血的玫瑰花。
【29】水落石出
“这玫瑰是你从哪儿薅的?”司白榆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沈忧抖了两下,下意识地藏起玫瑰,嚅嗫说:“捡的。”
司白榆回头瞥了一眼毫无生机的房间,扯了扯唇角没有揭穿沈忧拙劣的谎言。
两人下楼的同时警察也赶到的,夏止原本不负责这个案子,但听说沈忧在场于是主动跟了过来。
当看见沈忧脏兮兮地从楼里出来时,他又心疼又生气:“你们是尸体探索器吗?烂尾楼的尸体都能被你们发现!”
“烂尾楼?”沈忧回头望向高楼。
他进来时分明一派春和景明,可现在却是乌云密布,生机颓靡的死亡劲,而楼的表面更是锈迹斑斑,楼身摇摇欲坠,仿佛迟暮之年等待死亡的老人,已是日薄西山之相。
“这楼都烂了几年了,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儿来,还给我翻出一具尸体。”夏止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沈忧灰扑扑的小脸,“如果不是知道你们的人品,我还以为是你们到这来藏尸的。”
司白榆耸了耸肩膀:“这事说来话长,但这地儿不是我发现的,是你的宝贝小忧。”
“小忧?”夏止闻言看向沈忧,见他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口气转变为无奈,“说说,你怎么发现这儿的?”
“唔……”沈忧撇了撇嘴,看向司白榆。
司白榆接收到沈忧谴责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别开脸,就差把“与我无关”几个字写在脸上。
夏止注视着两人,他从他们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什么,手搭上司白榆的肩膀上,报复性地用力锤了锤:“下不为例。”
司白榆挑了挑眉梢,轻佻的模样还真符合他暴发户的气质。
夏止虽然主动跟了过来,但上面并没有给他安排任务,他看着进出单元楼的警察,拦下其中一个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目前在201的客厅内发现了两具尸体,腐烂程度差不多两个星期左右,然后卫生间发现了一些人体组织,上面有刺鼻的味道,初步判定为腐蚀性药物。”警察说到这顿了顿 ,上前挡住嘴小声补充,“在门口,我们还发现有致幻的药粉。”
“药粉?”夏止追问,“什么样的药粉?”
“这个不好形容,不过现场还没封锁,您现在上楼的话应该还能看见残余粉末。”警察说完看向沈忧,摸了摸他的头道,“没受伤就好,你是不知道,夏止警官听见有你的名字时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夏止闻言眉头紧皱,抵唇轻咳着提醒:“咳咳,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先继续忙吧。”
司白榆见夏止似乎对那奇怪粉末很感兴趣,于是提议说:“你和你同事继续工作,我先带沈忧回医院怎么样?”
他不提医院还好,他一提夏止就瞬间想起他伤员的身份。
夏止眼神一凝,严肃地咳咳两声,踏着鞋尖质问:“你不是骨折了吗?”
“是啊。”司白榆云淡风轻地斜眉,伸了伸自己的大长腿,“疼着呢,但小忧更重要不是吗?”
夏止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想问司白榆事情的经过,但怕对方张口闭口谈钱,摆着手叹气:“行吧,如果可以记得配合一下明天的口供。”
“哦~那你就做梦吧。”司白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但迈腿之际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去,盯着夏止旁边欲离开的警员问,“你是李队的人?”
警官早在司白榆问话的工夫走出半米远,他眼神躲闪地折返回来,点头回答:“是。怎么了么司先生?”
司白榆放下沈忧,手背抵着下巴眼眸深沉:“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我和沈忧从楼上下来到现在才不到五分钟,我看专业的勘测人员还未到场,仪器也没有,你是怎样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又简陋的环境中快速判定出药物作用呢?”
警员表情僵硬,他抬起头小心瞟着司白榆和夏止,苍白地解释:“因为……因为之前我见过这样的药粉。”
“哦?”司白榆不置可否,他走到警员跟前,抓向他的手腕,“警察先生从开始到现在拳头都捏得那么紧,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警员连连后退,但他的手腕却被司白榆紧紧抓在原地,让他无法逃脱。
未等他解释,司白榆就一个翻转强迫他张开手心,只见他布满伤痕的手中,握着一只玫瑰,一只鲜红欲滴流着血的玫瑰。
夏止对现在的情况摸不着头脑,沈忧也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看警员手心,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手,指着警员大喊:“大坏蛋,你偷我的玫瑰花!”
父亲说得对,警察都是坏蛋!
夏止两只眼里写满疑惑,他不觉得一朵玫瑰花有多么重要,即便偷了也只是道德上的问题,日后再买一束补偿便是,但他看司白榆的表情,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
“这玫瑰是沈忧的,怎么会在你手里?”司白榆抓着警员的手,眯了眯眼加重力道,见对方颤抖着嘴唇欲言又止,抢先问,“你是不是想狡辩这玫瑰是你捡的?”
警员的心事被戳中,他恶狠狠瞪了司白榆一眼,没被抓住那只手从口袋里取出一颗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司白榆扼着他的喉咙,想让他吐出来,但他低估了药的致命性,不过短短半分钟,警员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再探鼻息,已经没了气。
司白榆擦了擦手,瞥向震惊的夏止,庆幸有证人目睹这一切,不然到时候被有心人买些脏证据,自己就得进监狱游一圈了。
缺心眼的沈忧还在乎着玫瑰花,他不知道男人死了,还傻乎乎地上前捡玫瑰,被司白榆狠狠拍了一下屁股蛋后才后退。
“哥哥也是大坏蛋!”沈忧瞪着司白榆控诉。
“闭嘴!”司白榆捂住沈忧的嘴,向夏止说道,“你别愣着了,先通知一下李队他们吧,我先带沈忧回家了。”
他没等夏止反应,抱着沈忧头也不回地离开。
——
回到家后司白榆告诉了沈忧警员死亡的事,沈忧吓得小脸苍白,躲在被窝瑟瑟发抖了几天。
司白榆觉得沈忧夸张了,他刚在烂尾楼找到沈忧时,他还在尸体旁睡得小脸通红,就差没翻个身抱着尸体蹭一蹭。
因此他有理由怀疑,这只是小缺心眼害怕担责任而已。
但他还真误会沈忧了,这回沈忧是百分百纯害怕,不过他相信不论谁被“鬼怪”追个几个小时,都会对那玩意儿产生心理阴影。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夏止出乎意料地没有打电话过来,而沈忧的恐惧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稀释。
司白榆的工作交了单子,钱也顺利到账,他带着沈忧马不停蹄搬家,把嫌弃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忧开始回到家还傻乐呵,兴奋地扑进自己窝窝里,等他看见司白榆手里的试卷和跃跃欲试的皮鞭,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回了家,是进了土匪窝。
沈忧的第三次考试超常发挥,考了十七分,司白榆拿着试卷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他看着憨态可掬的沈忧,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心底竟然开始有了满足感。
又考了几次试后,司白榆彻底接受沈忧平庸的事实,他把书和试卷全部变卖,买了一个小厨房回来,准备培养一个五星大厨。
但沈忧不以为然,他觉得司白榆捡了一只鱼,企图望鱼成龙。
不过他是一只懂得感恩的人偶,每天都努力学习,在他炸了第八次厨房后,他终于问出了这些天最好奇的问题:“哥哥,那天乌鸦给你的照片上到底有什么呀?”
此时司白榆正坐在沙发上拨算盘,计算着沈忧欠他的钱,他听见沈忧的问题抬了抬眸,漫不经心道:“我当时说过了,只要你把礼盒给我送过来,我就把照片给你看。”
“礼盒?”沈忧歪了歪头,“不过哥哥,礼盒现在在哪儿?”
自从搬回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礼盒。
司白榆表情冷漠,似警告道:“这与你无关。”
他话音刚落,夏止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看了沈忧两眼,起身走到阳台边接听。
换成以前沈忧肯定会待在原地乖乖等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哼哼两声,悄悄跟上司白榆,躲在窗帘后竖着耳朵偷听。
只可惜他听不清夏止的声音,只能听见司白榆的话。
“确定是这两个吗?”
“好,我知道了,你先让李队不要声张,他们和我之间有点渊源。”
“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你记住人不是我杀的就行……”
“嗯?那日的警察是杀手假扮的?呵呵,那日的事我们有目共睹,是他自己吞药自杀,如果你强行把这事按在我头上,何尝不是滥用职权呢?”
“行了,我现在过来,挂了。”
司白榆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到里面沙发上,目光扫向窗帘。
窗帘里裹着的沈忧脊背发凉,他往里藏了藏,心里祈求司白榆不要发现自己。
但天不遂人愿,司白榆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身上,他听见司白榆愉悦地说:“走吧,去见毛婶和他儿子。”
【30】我们小忧真会预言?
“毛婶和他儿子?”沈忧眼巴巴地跟上司白榆,攥着他的衣角走在他后面,“哥哥,他们还活着吗?”
“心中有爱,万物都会活在你的心里。”司白榆拍了拍沈忧的头,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走吧憨憨,去见见我们的……老顾客。”
公安局李队办公室——
李队站在饮水机前泡茶,他比起之前,眼下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走路时也不再稳健,摇摇晃晃时而还会往前趔趄。
除了司白榆外,办公室内还站着其他几位著名侦探,他们见到李队的状态后都不约而同往旁边挪了挪,转着眼珠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反倒沙发上的沈忧一双秀眉紧蹙,觑着李队热心肠地提醒:“李叔叔,要注意休息哦。”
李队蹒跚地走到办公桌前,他意外地看了沈忧一眼,似是没料到小家伙会关心自己。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资料,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扶着腰倚在桌旁,从桌上顺过眼镜戴上说:“除了司白榆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过来的,其他几位都是有工作方面的请求。”
李队顿了顿扫视在场所有人,希望有人催促自己继续说,但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心不在焉后,含着怒气咳咳问:“你们听过入梦散吗?”
没有人回应,甚至有人百无聊赖地扣纽扣玩。
如此堂而皇之的无视让李队额头上的青筋爆起,他甩了甩资料,甩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成功让一群人回过神。
“怎么了小老头?”司白榆撑着头躺在沙发上,朝李队点了点下巴。
“无礼!荒唐!成何体统!”李队中气十足地三连骂后气喘吁吁地锤了锤后腰,咳了两声清痰,指着司白榆点名,“你,站起来!”
司白榆笑容渐渐消失,故作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吗?”
“对!”李队点头。
他心想自己虽然无法处理其他人,但处理司白榆这个小地痞绰绰有余,先来个杀鸡儆猴,之后谈起工作来也顺利许多。
但司白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他摊了摊手,直接拒绝李队,不给他丁点面子:“我拒绝回答,李小老头儿。”
他还变本加厉地加了儿化音,气得李队吹胡子瞪眼。
其实这不怪司白榆和其他侦探,他们说得好听是侦探,说得不好听就是商人,只是交换货物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这好比你和商人谈感情,可商人却眼里只有钱,难道这你能怪商人绝情吗?只能自认倒霉谈错了对象。
李队总是打着为民服务的口号克扣工资,每回都是天价工资做诱饵,最后一顿乱扣,到手只有几千甚至几百。
有这个闲工夫,他们大可以接一个正常的单子,赚个几万块钱了。
在气氛焦灼之际,沙发上一直摇头晃脑的沈忧突然举起手,嘿嘿笑着说:“我知道入梦散是什么哦。”
李队闻言惊讶地看向沈忧,见他满脸认真之色,迟疑地选择相信:“既然你知道……那你说说是什么?”
他没抱有希望,但看小家伙信心满满,不禁产生了几分期待,万一……万一面前这个小孩真知道什么呢。
只见沈忧气势汹汹地起身,眨了眨眼嘴角一翘,伸出一根手指比划说:“入梦散嘛,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入梦的伞!”
他说得抑扬顿挫,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足足愣了半分钟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司白榆向沈忧投去危险的目光,他眼睛眯了眯,抬手直接一个爆栗:“蠢货,不知道你吱什么声!”
沈忧抱着阵痛的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司白榆,咽了咽唾沫小声反驳:“如果我不吭声,李叔叔多尴尬呀!”
“难道就你长嘴了?”
两人据理力争,谁也不让谁。
一旁的李队尴尬写在脸上,他卷了卷资料抬腕看了眼表,意识到时间浪费了大半,踢了踢桌角喊道:“够了,安静!”
“哼!”沈忧掐着腰背过身,捂着耳朵准备置身事外。
司白榆见状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闭上眼往后仰了仰,也准备当个聋哑人。
“各位,我相信大家都听说过上几周烂尾楼的案子,在现场门的位置,我们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李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他把它往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术业有专攻,这个粉末的生产者我们已经查到了,名叫离氿,是一家人偶公司的老板。”
听见父亲的名字,沈忧一个鲤鱼打挺,旁边的司白榆也慢悠悠睁开了眼。
“司白榆,一会儿我把具体资料传到你手机上,你负责打探消息,其他人负责追踪。”李队安排得头头是道,甩着资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司白榆闻言不乐意了,他最讨厌别人安排自己,蹙着眉泼冷水:“我可没同意。”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这回我不会再克扣你们的钱,上面拨款了足够的资金,够你们分了。”李队把手里厚厚的纸质资料撕成几份,交到每个人手中,“工资等事成之后再谈,等会儿我再把电子资料发到你们手机里。”
司白榆看了眼资料,反手扔进垃圾桶里,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同意!”
李队从垃圾桶里捡起资料,甩干净后递给司白榆,扶了扶眼镜说:“拒绝无效,你现在可是有案底的人,如果你接下来戴罪立功,我可以劝说上面从轻处理。”
司白榆打开李队的手,站起身牵着沈忧退到门前:“去你妈的从轻处理,我真想逃避法律你们任何人都抓不住我!”
他说完夺门而出,李队伸出手欲阻拦,但下一刻,就发现其他侦探也受到鼓舞般放下资料相继离开。
不过眨眼间,原本人满为患的办公室就变得只剩李队孤零零一人。
“哈……”李队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手中薄薄的资料被他攥成一团,他抬起头,眼睛红得滴血,“该死的人偶师!”
——
司白榆出了李队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答应前来的主要原因是毛婶母子,所以没有见到他们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夏止出完勤后第一时间便是找到司白榆,他给了沈忧自己买的糖果,然后带着两人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的尸体已经运往殡仪馆了,一会儿我直接给你们看特写照片。”夏止一边说一边给旁边同事点头打招呼,然后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进来吧,随便坐。”
沈忧满脑子都是夏止话里的“尸体”二字,他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手握着扶手失神:“叔叔,他们是怎么死的?”
夏止笑了笑没急着回答,他坐在笔记本前调出照片,面色严肃了几分扭过屏幕:“毛婶死于虐杀,她身上有多处受伤,皮肤表面有硫酸侵蚀过的痕迹,包括体内也残留有腐蚀性药物。”
沈忧心脏怦怦跳,他扑进司白榆怀里扭了扭,难以置信地捂住眼睛。
原来……原来梦境是真的!毛婶真的找过他!
“至于毛婶的儿子,我们发现的时候,他正悬挂在203客厅的房樑上,经过尸检,我们在他肚子上发现了一道长约10公分的裂口,里面塞满了钱币,钱币中有一个纸条……”夏止的话戛然而止,他如有难言之隐般抬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司白榆。
司白榆闭上眼,颔首:“继续,我不介意。”
夏止叹了口气,滑动鼠标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把笔记本递给司白榆:“你自己看吧。”
司白榆没有接笔记本,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轻轻瞥了一眼——在笔记本上,正有一张被红色液体浸染的不规则纸条,在纸条正中央,有几个已经模糊的黑笔字,上面扭扭曲曲地写道:给司白榆的礼物。
“给我的礼物?”司白榆起了兴致,他倾了倾身想看个仔细,结果一个不注意把怀里的沈忧给抖了下去。
沈忧在地上滚了几圈,摸着屁股眼眸湿润。
“瞧你那娇气样,眼睛这么快就起雾了?”司白榆起身走到沈忧面前,弯腰刮了刮他的鼻子,“这么娇气,难怪你父亲不要你了。”
沈忧的伤心处被戳中,撇了撇嘴不高兴地别开脸。
“小朋友难免娇气一些。”夏止不满司白榆的话,出声替沈忧说话。
司白榆瞥了夏止一眼,笑了笑没有搭话。
沈忧爬起身绕过司白榆走到椅子前,他嘿咻着跳上椅子,揉了揉眼睛看向笔记本里的照片。
只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他父亲的字迹。
他的父亲是一个秀隽的美人,但却写得一手人见嫌的鬼画符。
“怎么了小忧?”夏止收起笔记本电脑,见沈忧仍然抬着头深思,不禁出声问,“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没有。”沈忧摇头,“我没有想起任何事。”
“我记得之前你问过我,如果有一堆肉球球我会如何看待。”司白榆走到夏止背后,靠着办公桌伸手移动着鼠标,调回毛至远的照片笑说,“小忧,你难道真会未卜先知?连毛婶儿子的死法都知道。”
【31】沈忧不见了
“巧合吧。”夏止折叠起笔记本,耸了耸肩膀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未卜先知,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要我们警察有什么用?”
“话不能说太满,之前也有不少人抵制我的人偶,觉得让人偶活过来是骗人的把戏。”司白榆敲了敲沈忧耷拉的脑袋,抬起他的下巴朝向夏止,“但你看现在,他们恨不得金屋藏偶。”
“成语倒也不是这样用的。”夏止摆了摆手,仍觉得司白榆在白日做梦,“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预言这种荒唐事,而且即便真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小朋友身上?”
他就差把一无是处四个字说出来了。
沈忧在旁边眨了眨眼,怯生生地问:“叔叔,预言为什么不能出现在我身上呀?”
“为什么?”夏止低头一愣,下意识地说,“因为预言代表着责任,你现在还小,无法承担责任。”
“可是如果是预言主动降临在我头上呢?”沈忧想起梦中的红眼男人,抓着衣摆抿唇问,“我没有祈求过它的出现,并且它也打乱了我的生活,比起神明的恩赐……它更像一个报复,这样的责任,我还需要承担吗?”
夏止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低头紧锁眉头:“沈忧,我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一个能力不会无缘无故降落在某人头上,不论你是否主动,命运既然将礼物馈赠给了你,那你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说完觉得自己认真的模样好笑,挠了挠头忍俊不禁:“看我,本来在谈死者,话题都偏到这了。”
但他不走心的话给了沈忧大大震撼,他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从责任急转弯到代价,但也隐隐明白预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预言能力的呢?
其实他自己也忘了,在父亲身边时他便会用预言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流浪之后也会用预言寻找垃圾堆,但要论关于死亡,还是因为司白榆。
虽然那场预言最后是一个大乌龙。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无辜的。”司白榆靠着办公桌而站,拾过桌上的钢笔在指间翻转,向夏止点头,“对吧,夏止警官?”
“不,你问题大了。”夏止脸色更加严肃,质问地凝视司白榆,“还记得杀李小姐的犯人吗?”
司白榆笑了笑,面不改色道:“忘记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夏止从笔记本中调出照片,是杀死李小姐的刀疤脸,“他除了对杀人的事供认不讳外,还告诉了我们你挖尸体的事。”
司白榆没有惊慌,冷静地解释:“哦,你说的乱葬岗的尸体?那地儿属于人偶师的公共地盘。”
“我不想追究你挖尸体的事,我主要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扒尸体的皮?”夏止问。
司白榆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制作人偶了。”
他说完意识到这拱词和之前不一样,敛神不再说话。
夏止如抓住司白榆小辫子般,一边靠近一边说:“看,你口口声声说Morfran制作人皮人偶,把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Morfran上,自己却在私底下挖尸体制作人皮偶,这算不算暗度陈仓?”
司白榆面无表情地鼓掌,语气嘲讽:“我突然挺佩服你的,为了定我的罪,竟然跑去审问一个残疾犯人。”
“我只是在工作,其实我不愿看你身陷囹圄,毕竟这样会影响小朋友的身心健康,但如果放过你,厉伟就冤死了。”夏止叹了口气,眼里的无奈比他语气里的还要多,“司白榆,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厉伟的人偶不是我制作的。”司白榆罕见地开始严肃,“这几个案子除了毛婶外都和我没关系。”
“毛婶?”夏止拿出录音机并打开。
“前几周我接了一个单子在居民小区暂住,毛婶是我的邻居,她死前过来拜托我寻找他失踪的儿子。”
“儿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肥宅,平时跑黑车为生,在一次深夜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司白榆顿了顿补充,“除此之外,毛婶离开时我还给了她几张人偶工厂的名片。”
夏止皱起眉:“为什么?”
“因为她没钱,我是商人,不是善人,不救穷人。”司白榆一字一顿地说完抓了抓自己头顶竖起的犄角,笑问,“夏止警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知无不言。”
他尾音拉长,嘴角噙着冰冷又具有讥讽的笑。
“如果是这样,毛婶的死亡就是你间接造成的。”夏止怕司白榆又和他理论,摆了摆手又问,“李队叫你到他办公室干什么?”
“啧,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叫我们协助调查烂尾楼的案子了。”司白榆闭眼按了按眼眶,“他说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粉末,叫「入梦散」,让我们帮忙调查一下制作人离氿。”
在安静倾听的夏止突然抬起头,眼神诧异问:“你说……制作人是谁?”
司白榆察觉到夏止的不对劲,坏心思地敲诈:“两千。”
夏止反常的没有抱怨,他拿出手机干脆地给司白榆转了钱,然后滚动喉结紧张地问:“你说制作入梦散的人叫什么?”
司白榆低眸看着手机,默默返还了转账:“离氿。”
夏止闻言整个人怔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肩膀紧压着,低下的眼里更是难以掩藏的震惊。
“叔叔 ,你怎么了?”沈忧见此担心地问。
夏止苦笑着摇头,不过几秒,他却仿佛经历了十几年风霜洗礼般:“没什么,你们……先离开吧。”
司白榆闻言没有多问,牵着沈忧准备离开,在开门之际,夏止突然问:“司白榆,你没有骗我吧?”
司白榆想意气风发地说了一句自己不屑骗人,但看夏止一脸忧伤,皱了皱眉只留下一句冷淡的“没有”.
没有人阻止司白榆离开,他们顺利地上车,平时里叽叽喳喳的沈忧,今日竟然难得地安静。
在驶过一家墓园时,沈忧突然扣着安全带问:“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司白榆操控着方向盘,疑惑地“嗯”了一声。
“哥哥,那天晚上我躲在树上,我看见你了。”沈忧抬起头,现在的他已经长大了不少,精致的脸上蒙上一层忧伤,“我看见你在挖尸体,看见你打了杀人犯,我还——唔!”
车猛地急转弯开进绿化带里,司白榆捂住沈忧的嘴,一双被黑色美瞳遮盖的金色眼眸乍现金光,他低头将沈忧压进角落,低声警告:“我说过,那天晚上我没出过门!”
沈忧眼底平静如常,他伸手摸了摸司白榆的眼角,微微点头。
“你……”司白榆欲言又止地看着沈忧,他宁愿小家伙闹他哭他,也不想看见他这副冷静的态度,特别是那双渐渐浮现失望的眼睛,好像在无视两人之间的距离狠狠扇他巴掌。
“沈忧……”他欲出又止地松开沈忧,想说些什么,但小家伙直接背过身,面朝着窗外无视他。
交警很快赶到,车子引擎损坏了,司白榆叫了拖车,他交了罚款后和沈忧步行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搭理谁。
司白榆双手插兜,他看见路边有卖玫瑰花的摊子,便买了一朵给沈忧,但沈忧只是看了两眼,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司白榆这回彻底稳不住了,他在一个岔路拦住沈忧,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糖果,准备一会儿哄小孩用。
“你为什么生气?”他蹲在沈忧的面前,摸了摸他眼角的泪痣凑近问,“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吗?”
沈忧扭过头,他一双黯淡的蓝眸湿润,眼眶微红,嘴唇更是被他咬到血红。
司白榆心底没来由地心酸,他拿出自己事先准备的糖果,撒开包装纸后递给沈忧:“甜的。”
他见沈忧迟迟不动,便主动用糖果蹭了蹭小家伙的嘴唇,果然,傲娇精坚持了几秒便败下阵来,伸出舌头就着司白榆的手小口舔着棒棒糖。
司白榆看得心痒痒,他拭去沈忧嘴角的糖果碎屑,吻了吻他的手背说:“沈忧,是哥……对不起你。”
他说出对不起三字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想小家伙一定会潸然泪下,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跟人说对不起。
但等他再看向沈忧,发现他盯着他的后方发愣。
蓝色的瞳孔放大,似乎看见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司白榆捂住沈忧的眼睛回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他的视线便锁定在角落里拿着相机偷拍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的样貌他们再熟悉不过,白色的旗袍青色的油纸伞——李小姐!
“怎么会……”看见李小姐那一刻司白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但他很快将这个答案挥去,嘱托沈忧待在原地,自己起身查看。
李小姐注意到司白榆的靠近,她没有跑,反而晃了晃相机向他咧嘴招手。
以她裂到耳根的大红唇,司白榆就断定她一定不是人类。
“来呀来呀,过来呀!”李小姐不断招手引导司白榆过来,她手中的油纸伞在地上不断敲击,像是在敲打凶器的厉鬼。
司白榆盯着李小姐的眼睛,发现她的视线虽然望向自己,但聚焦却是在他的身后。
等等!身后是……
司白榆后知后觉地回头,当看见地上遗留的糖果时,握紧拳头砸向绿化树。
妈的,沈忧不见了!
【32】再生实验
昏暗潮湿的地牢——
冰凉的蓝色液体划过翘起的墙纸,滴落在同样寒冷的大理石上,整个房间的温度不断降低,地面堆积的水滩表面都浮着一层薄薄的浮冰。
椅子上绑着的少年垂着头,眼睛由黑布蒙着,四肢也被皮带束缚在铁椅上,额头生起浅浅的细汗,滑落时勾起两边的鬓发,黏腻却又舍不得放开。
气温又降低了几度,少年被冻到发白的手指忍不住合拢,但下一秒,一道凌厉的鞭子猛地甩在他手上。
细嫩的皮肤迅速起了红痕,点点液体渗出表面,少年疼得轻嘶,发出压抑的啜泣,但这并没有得到施虐者的怜惜,下巴被对方暴力地抬起,一只尖锐的指甲抚过他的眼角。
沈忧害怕地收紧肩膀,摇着头别开脸。
在他挣扎间,眼前的眼罩被人扯下,眼睛迅速适应周围幽暗的光线,他眨了眨眼,抬眸看着面前染着红色大波浪,穿着棕色毛貂的女人。
他见过她,在孤儿院门口,当时的她还和司白榆攀谈过。
女人掐着沈忧的下巴,她俯身凝视他,顺过旁边的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朝他吐出一团浓厚的烟圈。
“咳咳咳……”沈忧被呛得剧烈咳嗽,挣扎时皮带上镶嵌的金属撞在扶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女人很满意沈忧的反应,她松开沈忧的下巴单手抚着腰,风情万种地甩了甩卷发,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眯起眼:“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桃A先生,也会有如此柔弱惹人怜惜的一面。”
沈忧别开脸,没有回应。
女人斜了斜眉,显然对沈忧冷淡的态度十分失望:“您又何必如此厌恶我? 说些难听的,你就是跟了我,也总比跟Morfran成天受委屈强。姐姐我呀,会疼你,爱你,事事都紧着你。”
沈忧敛眸不语,默默看向自己红肿的手指。
女人循着沈忧视线看去,啧了声丢掉香烟踩灭。
她的旁边站着一群戴着防毒面罩,穿着白大褂的神秘人,他们手里无一不拿着文件,正对着沈忧评头论足。
“实验对象各项指标正常,可通过复制手术进行再生。”
“黑桃A先生的皮肤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提议用原生皮肤代替再生体皮肤,这样可以减少排斥性和违和感。”
“记忆备份完成,随时等待移植。”
沈忧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再生?移植记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难道说……跟踪他的李小姐就是这样来的?!
“你生如夏花般绚烂,”女人笑着拿起针筒,推着药车缓缓靠近沈忧,“所以死时也必须如秋夜般静美。”
她从药车上拿起一瓶装有麻醉剂的药水,砸破后注入针筒中,甩了甩瞄向沈忧的手臂:“宝贝,要睡觉了哦。”
沈忧愣了愣,他看着女人手里泛着寒光的针哆嗦两下,认真又心虚地威胁:“你要是敢伤害我,我就让司白榆打烂你的屁股!”
他也觉得这话在这种场合跟小猫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威胁了。
女人明显地怔了一会儿,她伸手挽起沈忧垂落的碎发,笑道:“司白榆?那只金色眼睛的黑山羊?呵,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诈骗犯罢了,况且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来救你这只可怜的小人偶呢?”
沈忧咬着唇抬高头。
针筒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结结实实与他皮肤所接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液体注入身体时的冰冷感,仿佛凛冬中混入的一杯冰沙,除了寒冷外,还是极致的寒冷。
体温失衡导致沈忧察觉不到痛觉,他嘲笑自己是因祸得福,但一想到之后的再生实验,他就再也无法笑出声。
在之后的几小时内,会有另一个他出现在世界上,如果这些人残忍些,那个复制品或许会代替他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会学着他向父亲撒娇,会得到司白榆的摸头,会霸占自己好不容易睡熟的小窝,而且,还会得到司白榆温柔的吻……
高浓度的麻醉剂让他昏昏欲睡,他强撑着眼,脑海中不断飘过的遐想刺激他的神经,让他在困倦中瞪圆眼睛。
简单点说,他气坏了。
沈忧抬头直勾勾盯着女人,凶狠又困意十足,没有危险感,但也让女人为之一震。
她回眸问旁边人:“黑桃怎么还没昏迷?”
一群白大褂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回答:“可能是剂量不够。”
女人深信不疑,她又开了一瓶麻醉剂,准备重复之前的操作
在她拿着针筒靠近沈忧时,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上方传来。
那声音响且鸣耳,地面都因此震动了片刻,四面墙壁更是落下石屑,哗啦啦地撒在地上。
女人的针没拿稳,一个不注意在沈忧手上划下一道伤痕。她没有看痛苦的沈忧一眼,转身奔向门口,伸出头厉声质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外面短暂的沉默,几秒后有声音结结巴巴地回道:“夫人,地面上的人说刚才有个戴面具,手里拿着枪的男人开机车闯了进来。”
女人闻言关上门,回头看向挣扎的沈忧。
戴面具?除了司白榆那只阴险的黑山羊还能是谁。
“实验继续。”她走回房间内,吩咐那群白大褂,“准备手术器械,速战速决!”
她虽不了解司白榆,但也听过其手段狠毒的传闻,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说不定他会炸了整座大楼。
房间的温度继续调低,旁边的长桌被推了过来,女人开始和其他人一起给手术器械消毒。
沈忧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听见一阵银器之间碰撞的声音,麻醉药的药效从未消失,他在接近催眠的杂音中,渐渐坠入梦境。
当他再次睁开时,周围混沌黑暗,他掐了自己一把。
很好,不疼。
“又是梦境啊……”他低语着起身,无意间瞥过地面,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站在一只眼睛上。
一只泛红又满水光的蓝色眼眸,他悲伤地注视着沈忧,充满神明的仁慈和神圣,如在垂怜一只断了角的小羊羔,从眼眶到瞳孔,无一不散发着怜悯。
沈忧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想了想,他又往前迈了一些,一直走到眼睛的瞳孔上方。
“就算你如此怜爱的看我,也改变不了我马上就要死亡的事实。”沈忧蹲在地上,周围虚无的景象让他没有一丝探索欲。
没有回应让他觉得自讨没趣,但心中的苦水让他压抑苦闷,手指临摹着脚下的瞳孔,倾诉道:“我一直把上次的玫瑰医生奉为救世主,现在想一想,什么救世主,不过只是那帮人制作的临时载体,来读取我记忆来了。”
地面的眼睛眨了眨,眼眸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金色,可惜沈忧正在出神回忆,没有丁点察觉。
“我想以前的我一定很厉害,可惜现在的我太弱小了,我只能像个断了四肢的人彘,流泪无声地注视这一切。”沈忧说完愣了愣,觉得脑袋热热的,似乎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他停下说话仔细感受了一会儿,但等了良久,都没有任何记忆回归。
“真失望……”他喃喃自语着,俯下身将脸颓废地趴在眼睛上,紧靠着瞳孔,“世界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梦中,而身体在梦外,我和身体就像参和商,永远无法靠近。”
因为一会儿他就要死掉了……虽然人偶本来就不是活的,可谁说一定要有跳动的心脏才是生命呢?
一滴眼泪砸落在沈忧脸上,大大的泪珠把他砸晕了一瞬间,他起身欲查看周围的情况,却被一只温暖又寒冷的手按住。
十分奇怪的触感,手心如夏日般炽热,手背却又如凛冬般寒冷。
沈忧一时间忘了反应,他伸手摸向自己脸上的手,心底生起一股没来由的委屈,他抽了抽鼻子,跪在地上敛眸说:“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躲在纸箱时,我曾无数次羡慕过猫猫狗狗,因为它们有人领养,有善人救助,但我没有。”
“我每到一个地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善意,而是驱逐,只因为我是一只人偶……一只连笑都要模仿人类的人偶,可我也不想成为人偶,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死寂的空间内,只有沈忧的喃喃自语在回响,当小家伙意识到自己倒立过来时,周围已然出现了光线。
它如镁光灯般刺眼、耀亮,在黑色的世界中无限放大,层层交叠,闪烁的彩光如万花筒般旋转,让黑白色的世界有了几抹跳跃的色彩。
沈忧在重力的引导下下坠,他静静凝视着那双金色横瞳的眼睛,在对方温柔的视线中悬溺。
“哥哥……”他轻轻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身体跌入“海”中,他被温暖且咸咸的海水包裹,水鼓动的声音从耳膜传来,周围终于有了声音。
只是这声音异常聒噪。
沈忧回过头,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跌入了海中,而是从一只金色眼睛上坠入了另一只蓝色眼眸中。
他伸出手描绘头顶的金色眼睛,在窒息中眩晕。
沈忧醒了,在他苏醒的同时,一只黑山羊睁开了眼。
【33】有人在跟踪他
当沈忧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身处昏迷前的地牢,温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回升的,地上结冰的水滩早已化开,往稍低的门口流去。
原先清洗手术器械的女人和白大褂消失不见,整个房间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死寂异常。
沈忧动了动酸痛的手腕,发现束缚自己的皮带不翼而飞,它原本的位置由绷带取代,被女人用针划伤的地方还贴上了创可贴。
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草莓创可贴,不太明白目前的情况。
难道这是女人设的圈套,想要钓鱼执法?
沈忧从椅子上起身,他走到门前敲了敲,见没有动静后直接推开。
地牢外的走廊有点类似中世纪地道,逼仄只能容纳两人并行通过,周围的墙壁已经风化,衣服每蹭一下就会落下一大片沙土。
沈忧每走两米就会看见一个微型摄像头,它们反射的红光映在地面水渍上,无形中给人带来压迫感。
“我可不是故意逃走的……是你们自己看守不到位!”沈忧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自诉清白,嘴上胆怯礼貌,心中已经勾画出自己拳打脚踢冲出地牢的场景。
他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靠实力冲出地牢,成功到达地面,但他自我认知过剩,识时务者地从地上捡了一根铁棍,横在身前自保。
沈忧穿过走廊后开始乘坐电梯上楼,他原本准备直接到一楼,但看见负二楼有红色箭头的标注后,就贱兮兮地按了一下。
来自人偶的贱性。
当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时,沈忧哆嗦了两下走了出去。
负二楼由一间间类似储藏室的房间构成,他一边张望一边前进,每路过一间都会停留两秒观察周围的动静,心想等会儿一有情况他就掉头逃跑。
在路过一间贴有标志的房间时,沈忧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原因是他在里面听见了类似抓铜钱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还有沙哑低沉的笑声。
门紧闭着,没有把手,沈忧用手扒了扒门缝,门纹丝不动。
所幸这扇门上方有个类似窗户的透明挡板,只是离地面太高,差不多要一米六才能够到。
沈忧现在最多一米三,让他仅用蹦跳或者垫脚去够挡板,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小家伙脑瓜子迅速运转,他视线扫过两边堆积的小板凳,虽然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堆在这里,但以目前的情况看简直是雪中送炭。
沈忧跑到小板凳前,它们的大小不一,这倒巧好合了他的意。
他蹑手蹑脚地把小板凳叠到门口,然后站在最上面踮脚往里看。
只见目测六平的房间内,堆放着数不清的硬币,它们和沙堆一样堆成金字塔形,门口的地面也没有逃过波及,躺着几枚零星的硬币。
在旁边一个空旷处,一个男人用手将硬币捧进旁边的推车里。他也不知道工作了多久,手上磨出一大片血,指缝的血液结了痂,手心和手背因为伤口的摩擦没有办法愈合,所以仍然有新鲜血液流出来。
男人上身穿着一件加长版蓝色工装衫,下身搭着一条普通西裤,不伦不类但不违和。
沈忧觉得男人的身形眼熟,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故意摇动板凳发出轻轻的声响,然后用手压了压呆毛,放下踮起的脚。
男人成功被声音吸引,微微转过了身。
沈忧瞪着杏眼看对方的脸,刚看见面具的那一刻,心中的失望到达顶点。
怎么工作还戴面具啊……难不成是害怕自己帅到惨绝人寰的脸惊艳到硬币吗?
沈忧准备离开,但竟看见男人摘下脸上的面具,缓缓朝自己走来。
男人的五官隽秀温和,举止间也诉说着内敛,与温柔的气质相违和的是,他有一双没有瞳孔完全血红的双眼,眼底充斥着阴鸷和其他更加让人恐惧的阴暗情绪。
沈忧睁大眼睛,是……是梦中的那个男人!
他吓得后退,结果步子迈太大直接摔在了地上,圈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几圈,再停下时眼冒金星,吐着舌头撅着屁股,在地上气喘吁吁。
身后的门被从内打开了一条缝,门因为板凳的阻碍卡了两下,之后直接被踢开。
板凳洒落了一地,沈忧吓得脸色苍白,接近扭动着钻进前面废板凳里,凭借自己娇小的身体藏在两张凳子中间。
男人出门后左顾右盼,眼睛警惕地眯起,自言自语道:“奇怪……人呢?”
他如果一低头,就可以看见沈忧藏不住的小腿,但他没有选择低头,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呼……”沈忧见状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感叹自己死里逃生,但一抬头,竟发现男人后脑勺还有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位置偏下,正对着沈忧的位置,此时它正睁开着眼,直勾勾盯着紧张的沈忧。
沈忧吓得大脑空白,他慌张了一瞬,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他想他现在回地面也是九死一生,与其和上面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万一真如夏止所说的,那些所谓的预言最后都要危及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他一定要阻止事情的发生。
他身边最重要的人只有父亲和司白榆,比起他这只微不足道的小人偶,他们的命更加可贵。
毕竟如司白榆所说的,他只值三块钱,一个冰棍钱,冰棍最多留几分钟就会化掉,但他却在他们手里留了几十甚至几百年。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一根幸福的冰棍!
经过了短暂的心理疏导,沈忧的心境变得豁达,他藏在板凳里默不作声,心想只要男人没有揭穿他,他就继续偷窥。
之后一切如他所愿,男人回到房间继续搬运硬币,沈忧大摇大摆走出板凳堆,借着门的缝隙偷偷看。
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收获,厌倦地转身离开。
在沈忧走后,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回头神情复杂地望着门口,手缓缓摸向腰间的玫瑰。
“看见了……只是不舍……”他敛下眸子,蹲在地上抚摸自己的脸,“再多看我一会儿多好。”
——
沈忧在负二楼溜达了一会儿,他并不是全无收获,他在最里面发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
那是一间除了自己的照片外空无一物的房间,墙上贴满他的照片,有他笑时,有他哭时,更有他睡觉时。
沈忧觉得毛骨悚然,原因不是有人偷拍他,而是其中一张照片,是他刚走进负二楼的画面。
他不清楚拍摄者是何人,但隐隐明白一直有东西在跟踪自己。
难道……是之前的女人?
沈忧摇了摇头,虽然他不记得那个女人,但直觉告诉他不是她,应该是某一个更加厉害的人物。
他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内踱步,他有些难过自己没有带照相机,不然可以将这些奇怪的东西全部拍下来,按照司白榆的聪明程度,他一定可以解答自己的困惑。
再不济,还有夏止大叔。
看了一会儿,沈忧准备离开房间,在他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的照片忽然纷纷脱落,露出藏着的那一面。
他一愣,回头看向照片墙,发现上面竟然有司白榆的照片,片刻的犹豫后,他还是收回已经迈出的腿。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骂骂咧咧:“哼,别以为我是笨蛋不知道,肯定是你们故意给我看的!”
他才不是中对方的套,也不是想偷窥司白榆的过去,只是担心司白榆而已,对,只是担心他!
沈忧走回照片墙前,他看着地上自己洒落的照片,觉得可惜,大把地揣进兜里。
拍得这么好看,都贴窝窝里!
把照片捡干净,沈忧才抬头看向有关司白榆的照片。
照片的场景很美,一个黄昏下停满白鸽的木桥,休闲装的司白榆倚在桥栏边闭着眼听歌,手中拿着黑山羊面具,一切看起来那么惬意又舒适。
但沈忧不高兴,因为他注意到司白榆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他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这是代表名花有主,热恋中的意思。
原来司白榆谈过恋爱……他以为按照他的性格……
不过想想也是,司白榆长相这么俊美,一定是从进入青春期开始就有一大把人追……这样也好,不用像他一样遭受孤独的侵蚀,每天被人驱逐。
沈忧把照片撕下,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结果无意间发现照片后面竟然还有备注。
上面模糊地写道:从地上捡了一个戒指,顺手送给了某个沾有铜臭味的家伙……嗯,这个蠢货似乎还戴错了位置。
沈忧敛眸,他觉得这个字体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中酸溜溜的,莫名的不开心。
他把照片当线索揣进怀里,继续看其他照片。
之后的照片都比较平淡无奇,看拍摄角度似乎都是偷拍,但沈忧注意到司白榆在有意无意地面朝镜头配合拍摄者。
“恋爱的酸臭味。”沈忧嘀嘀咕咕着离开房间,一张小脸上写满不高兴。
他回到电梯上了一楼,与他预想的不一样,一楼并没有看守,其实也不能说没有看守……
沈忧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蹲在地上喊了几声,皱了皱眉往大门的方向走。
【34】哥哥你死得好惨啊
一路上都是打斗过的破坏痕迹,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墙壁上是奇怪生物的划痕,屋外天气乌蒙,厚重的乌云配合时不时闪过的雷电,是下雨的征兆。
呼啸的狂风吹动旁边花坛里的观景树,可怜的花瓣尽管已经使尽浑身解数抓住花蕊,但还是被风无情地拍飞。
沈忧低着头,几朵玫瑰落在他的脚前,正在他踯躅要不要捡起时,一只白皙的手先一步将其捡起。
沈忧微怔,他抬眸顺着手将视线往上移,目光落在面前熟悉的女人身上。
“李……李小姐?”他踉跄着退回小道,捡起地上的树棍朝向李小姐,皱了皱眉藏起惊慌,沉着声音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杀你,你为何又要对我苦苦纠缠?”
他故意放低的小奶音配合他严肃的表情,巨大的萌差感让李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指了指自己手上不明显的人偶关节:“我不是她。”
“不是谁?”沈忧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明白对方是在说自己不是跟踪他们的李小姐。他握紧木棍咽了咽唾沫,摇头,“坏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你想自证清白,就得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他是一只有警惕心的人偶。
李小姐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眼愈发阴沉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上前抓住沈忧的手:“跟我走!”
接近命令的语气。
沈忧不悦地蹙眉,往后挣脱开,并威胁道:“放开我,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小姐瞥了眼沈忧手里的树棍,将其夺过并掂了掂,然后直接将它拗成两段,最后顶着小家伙震惊的目光,抓着他往门外跑。
她拽着沈忧穿过花坛,向庭院的外面跑去。
等跑出一个圆形拱门,沈忧才看清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在他的身后,是三栋紧挨着的大厦,名牌由霓虹灯缀写着“绯梦大酒店”几个字,而他出来时看似文雅的花园,则是酒店的后院。
李小姐一直将他带到酒店后门,她往后面警觉地看了几眼,默默放开一路挣扎的沈忧,垂着眼略带欣慰地自语:“幸好……主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沈忧不懂李小姐在说什么,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腕,发现被李小姐抓着的地方软了一块,可想而知对方用了多大力气,要是换成真人类,肯定就直接骨折了。
李小姐注意到沈忧的动作,咬了咬唇小心看向他,揪着旗袍两边说:“对不起,我胆子比较小,容易受惊吓。”
沈忧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李小姐。
她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李小姐抬了抬眸,躲闪的眼神中透露出内疚,“抱歉……这是主体告诉我的。”
前言不搭后语,但同为人偶的沈忧却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在向他们初遇时,她伤害到他的事道歉。
沈忧其实都快把这茬忘了,他摸了摸鼻尖,心底升起几丝暖意。
他明白面前的李小姐并不是真的李小姐,只是一只有李小姐记忆的人偶,但如果没有李小姐活着时的歉意,面前这个人偶是不会有道歉这个举动的。
可能李小姐离开后,折返回来目睹了这一切,或许她也想上前阻止,但司白榆先了她一步。
“其实,”沈忧抿了抿唇,“那晚有一瞬间,我是想救她的,但是……”
他想说但是他太弱小了,但即将出口时他忽然愣住了。
他突然觉得,弱小这个借口有些老套,他总是用弱小这个词汇来为自己开脱,用自己现在所处的弱势地位为自己博得怜爱……可是他是一只人偶,一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偶。
即便他支离破碎,也比人类强悍百倍……说到底,是他自己心里为自己按上了弱这个标签,还是谁给他灌输了这个理念,让他误以为自己弱小,彷徨不前呢……
“主人为什么还没出来,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吧……”李小姐低头喃喃自语,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
她的话一字不差落进沈忧耳朵里,他看向蒙在黑云下的大厦,心里也跟着生起几分不安。
突然,酒店A楼七层的某一房间的灯光频繁闪烁,然后下一秒。
“嘭——”
巨大的爆炸吸引沈忧的视线。
只见A楼拦腰炸断,整个大厦轰然倒塌,弥漫的浓雾聚集在爆炸中心,石块和碎屑往下砸落,稍有不注意就会砸中某个幸运儿。
巨大的火药味钻进沈忧鼻子里,他捂住口鼻轻轻咳嗽,视线的余光则四处扫视,想寻找司白榆的身影。
他希望那场爆炸不是由司白榆直接引起的,不然按照现场的爆炸程度,即便找到,也烧成灰了。
在他不经意抬头间,竟看见一个两米宽的东西向它们砸来。酒店的顶部设计成了塔形,而向他们砸来就是塔尖,即便是车子也会被瞬间砸扁的重量。
可他看向李小姐,竟发现她站在原地发怔,完全没有发觉头顶的塔尖。
“小心!”沈忧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对方奔去,然后推着她的腰往旁边躲。
等千辛万苦到达安全地后,石块已经离他们不足两米。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响彻云霄的嘭声过后,是模糊视线的尘土。
李小姐上唇颤抖,握着手中已经枯萎的玫瑰,抱头说:“主人还在里面……主人还在爆炸的楼层里面……”
沈忧闻言惊愕地抬头,他来不及问李小姐具体的情况,本能地往爆炸的方向跑。
他不是没想过现在这个李小姐也是假的,是合伙那个女人来骗他,但他还是选择豪赌一场。
孤注一掷又怎样,都不抵他哥哥一个微笑.
爆炸的楼层起了大火,沈忧冲进一楼的洗手间打湿外套,然后直接冲上浓烟滚滚的二楼。
偶尔有几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下楼,沈忧拦住其中一个借过手机报了火警,而后又通知了夏止,一切妥当之后,一鼓作气冲上五楼。
离七楼近在咫尺,但沈忧无法再前进,因为上楼的楼梯坏了,而且中间还掉落着许多燃着火的木头。
他不是没尝试过搬动木头,但熊熊的火焰是人偶天生的敌人,他即使是靠近,毛发也会肉眼可见地融化。
“哥哥……”
无奈,他只能退回五楼,在五楼一边叫司白榆一边搜寻他的身影。
当他看见一个相似的人形焦炭时,差点坐在火堆里哭出声,他难过到打嗝,拍了拍焦炭表面的火星,瞪着腿哭喊:“你死得好惨啊……哥哥,你死得好惨啊——”
他喊得撕心裂肺,喊了一会儿,就开始尝试抱着焦炭离开。
他的哥哥不能埋在这种地方,要埋就埋在鲜花盛开的地方。
沈忧的手被焦炭灼得千疮百孔,融化皮肤的痛并没有使他松手,他紧抿着唇,抱着焦炭转身。
“嘭——”
六楼楼梯上堆积的木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截皮衣从里面挤了出来,然后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他踩着墙壁往下飞走,看见沈忧时金色的眼眸闪过明显的诧异。
他没有言语,跑到沈忧面前将他一捞,挟在胳臂下就往外跑,他并没有选择走楼梯,而是打破一处玻璃,直接跳了下去。
漫天大火中,两人如相互拥抱的蝴蝶般往下坠落。
沈忧埋在司白榆怀里,抬头望着他们跳下来的地方,在那儿正站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地下室尝试给他做实验的女人,一个是李小姐。
她们身上都有伤,看来司白榆之所以选择跳楼,就是为了躲避她们。
沈忧敛回目光,他没有注意到,在李小姐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噙着笑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注视着沈忧,像注视着自己失缺流浪的灵魂,眼底阴鸷与愤怒的情绪共存。
——
司白榆到达地面后往前滑了两三米,等堪堪停住后他第一时间甩了甩手,皱着眉问:“什么东西这么烫!”
烫了他一路,皮都要化了。
沈忧无辜地抬头,默默挺了挺焦炭。
司白榆见到焦炭时,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他强硬的丢掉焦炭,注意到沈忧烫破皮的手心,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心疼:“果然是个傻子。”
他之后起身往后院的方向走,一直走到一辆摩托车前,跨上车戴上头盔,然后载着沈忧扬长而去。
他把码数开到最大,一路直闯红灯。
沈忧没有头盔,他被风吹得直龇牙,最后抱着司白榆的后背啃。
司白榆蹙眉,骂道:“你他妈是狗吗?”
沈忧停顿了两秒,继续啃啃。衣服的口袋被风吹得翻转,里面的照片全飞了出来,组成一条绚烂的照片拖尾。
有不少人将它捡起,眼底闪过惊艳。
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消防车,不难猜测是前往绯梦大酒店救火的。
沈忧想起被他遗留在后院的李小姐,咬了咬司白榆的腰侧问:“哥哥,我们不要善良版李小姐了吗?”
“什么善良版李小姐?”
沈忧想了想:“偷拍我们的是Morfran方的,所以是邪恶版李小姐,而帮助我们的是自己人,所以是善良版李小姐。”
司白榆回了一下头,提醒道:“我看你是愚蠢版,坐稳了,回家!”
【35】他不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司白榆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叫了私人医生。
卧室的窗帘紧闭着,灯没有开,沈忧站在半敞的门前,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司白榆换衣服。
司白榆每个动作都放缓了不少,当贴身的衬衣被脱下来时,沈忧清楚地看到上面黏着黑色的肉。
沈忧想到自己一路上的啃啃行为,戳着手指道歉:“哥哥,我不知道你背后有伤,对、对不起……”
司白榆回头淡淡瞥了沈忧一眼,将衣服裹在一起扔到地上,然后坐在床边指了指旁边的药箱命令:“过来,给我上药。”
沈忧挪着小碎步上前,用沾有碘伏的棉签给司白榆坑坑洼洼的后背消毒,他一边涂一边小口呼呼,眼眶红彤彤的。
心疼了。
司白榆闭上眼任由沈忧捣鼓,所幸小家伙动作中规中矩,没有意想之中的粗鲁。
等缠完纱布,司白榆准备回头夸沈忧两句,结果看见他低着头鼓着腮帮子,一双蓝眼睛红得如兔子般。
他先是一愣,而后抬起沈忧的下巴,指腹划擦过他的脸蛋调侃:“要哭就哭,别把眼睛憋坏了。”
他一向是不赞成沈忧哭泣的,除了觉得这样软弱外,更多是觉得那奶声奶气的哭声聒噪,但他想今天小家伙受了那么大的惊,如果到时候哭出来,他倒也不介意哄一哄。
可让司白榆意外的是,沈忧嘴巴鼓了好一会儿都没哭出来,他抓着司白榆的裤子蹭了蹭,眼神坚毅到仿佛要入党:“哥哥……我以后都不会哭了! ”
“我裤子八千一条,才穿一次,你往上面抹鼻涕是想死吗?”司白榆咬牙切齿说完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扶额,“罢了,说说,为什么不哭?”
沈忧认真思考了一下:“因为不想哭。”
司白榆划了划沈忧的眼角,失笑着揶揄:“不想哭?可我看某人眼里攒的泪水都可以当小喷泉了。”
沈忧低下头,拽了拽司白榆的衣角:“哥哥,你今天吓到我了。”
司白榆抿唇不语。
“哥哥,我以为你真的死掉了……”沈忧起身抱住司白榆的腰,往他腰上蹭了蹭,“我不想让你死,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些纸壳壳里,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好看,但勤能补拙,我一定会努力的!”
司白榆依旧沉默,他右手搭在膝盖上,俯身复杂地注视着沈忧。
“哥哥,我有一个梦想,而我现在要说出我的梦想。”沈忧拍了拍胸脯,大声问,“我不想再流浪了,哥哥,你可以收养我吗?”
司白榆安静地看着沈忧,他突然往后仰摔在床上,手压着额头闭上眼,小声骂了句“蠢货”。
沈忧以为司白榆不同意,眼里的泪水没守住,哒哒往下落。
司白榆听见眼泪砸在地板上的啪嗒声,意识到一定是某个蠢货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忍着后背的疼痛起身,擦着沈忧的眼泪笑说:“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才叫我收养你?”
沈忧止住泪水,愣愣地看着司白榆。
“我告诉你,晚了。”司白榆将沈忧的头发揉成鸡窝,“你欠我那么多钱,可不是一句义父可以解决的,你啊,还是乖乖打工还债吧。”
沈忧扁了扁嘴,更伤心了。
司白榆起身蹲在沈忧面前,眼神变得温柔,刮了刮沈忧的鼻尖:“小笨蛋,谁叫你蠢,活该你还一辈子债。”
两人气氛融洽又诡异之时,一阵巨大的砸门声打破氛围。
司白榆愣了一秒,起身准备开门,等走到卧室门口,自家大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沈忧探出头望向门口,只看见一个白色西裤套着的小腿伸了进来。
向来处事不惊的司白榆也不禁怔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撸起袖子冲过去大骂:“桥方,你这么不想活那我就成全你!”
“诶,别!”门外伸进来一个粉头发的青年,他惊慌地摆着双手,缓缓露出半个身子,“我这不担心你嘛,你看你,生什么气,火大伤身知不知道?”
“呵,我看见你才伤身!”司白榆熟练地走回客厅,从茶几下拿出计算机,“我这门是由百年老红木制成,还是私人定制……你,至少要赔我三万。”
桥方睁大眼睛,立马收回半个身体,只露着个头说:“司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司白榆面无表情,伸出手:“钱!”
乔方气得跺脚,走进房内狠狠捶了捶司白榆的胸口:“没良心的,我这还不算担心你!”
两人的互动把沈忧看傻眼了,他不是傻子,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亲昵”,特别是司白榆的态度,他鲜少看见司白榆这么和气,被人锤了也只是皱皱眉。
沈忧摸了摸口袋。
幸好……关于司白榆的那张照片还在。
他把照片拿出来,仔细观察后开始端量不远处的青年,发现照片的拍摄高度和对方的身高吻合。
沈忧睁大眼睛。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这些照片一定是面前这个名叫桥方的青年拍的,而不出意外,他就是司白榆的热恋对象。
沈忧摸了摸.胸口。
酸酸的,不高兴。
桥方和司白榆互骂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旁边的沈忧,他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伸出手自我介绍:“桥方,司白榆的私人医生。”
沈忧回过神来,他准备和桥方握手,但一旁的司白榆突然开口:“私人医生?我纠正一下,你现在的身份是背债人。”
“哎,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桥方啧的一声转头,捶上司白榆的肩膀,攀着他的手臂说,“我这月手头紧,你就别让我还钱了,好不好嘛司哥哥!”
司白榆:“不可以。”
沈忧看着他们,他收回自己孤零零杵在半空的手,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高兴。
他跟着“有说有笑”地两人走进卧室,站在窗口安静地充当摆设。
桥方把司白榆的衣服脱下,他看见他伤势的第一时间是惊叹,啧啧问:“这谁包扎的啊?丑死了!”
本来就拘谨的沈忧更内向了,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是多余的,想了想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再离开房间时,他听见司白榆说:“这是我自己包扎的。”
沈忧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不解地看向司白榆。
他为什么不承认是他包扎的呢,难道是怕桥方吃醋?可他只是一只人偶呀,一只自卑可怜的人偶。
司白榆和桥方在卧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沈忧坐在沙发上荡着脚丫,一张小脸上写满郁闷。
只是处理一个伤口,真的要这么久吗?
当卧室门咔嚓一声打开时,他吓得立马正襟危坐。
他想告诉司白榆自己有乖乖等他,没有捣乱,但跑到他跟前,却被狠心无视。
“也不怪人家Morfran恨你,你把人家一代……哎哎哎,你什么眼神啊,我不说行了吧!”桥方走到茶几前顺了一个苹果,啃着说,“你人坏,换我是曼陀罗那老女人,也杀你。”
司白榆摇头:“可惜曼陀罗的目标并不是我。”
“哦?”桥方舔了舔嘴唇,“是谁?”
司白榆的视线缓缓移向沈忧,桥方跟着看过去,然后嘴张成o字形,眼神惊讶地与司白榆对视。
两人都没说话,用眼神交流着各自的所想。
“那个……”沈忧举起手,有些不好意思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眉目传情吗?”
“眉眉眉……眉传什么情?!”桥方显得异常惊讶,护住**连连后退,一手指着司白榆,“你觉得我和他眉目传情,而且你还要加入?!”
“不可以吗?”沈忧紧张地搓了搓小手,眨巴着眼睛表示,“如果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只是问问。”
“呃……”桥方无言以对,他见司白榆没有搭话的意思,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司大哥,曼陀罗绑架你家人偶干嘛?”
司白榆听见“你家”两个字时扯了扯唇,表情变得愉悦:“我觉得你与其问曼陀罗的事,不如谈论一下怎么赔我钱。”
“怎么又回这个话题了,我都给你处理伤口了好不好!”桥方跺了跺脚,“而且我接下来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帮你调查曼陀罗,你不能对我这么无情!”
司白榆走到阳台点燃了根烟,靠着围栏闭眼:“烦,再乱叫赔偿金加倍。”
桥方不乐意地张了张嘴,嘁了一声转身跑了。
桥方离开后,司白榆才缓缓睁眼,他掐灭烟头走回客厅,看见沈忧捂着鼻子,从茶几下拿了瓶风油精,往自己身上喷了半大瓶。
下一刻,原本不愿意靠近他的沈忧哒哒跑过来,抱着他的腰轻轻蹭。
司白榆轻挑眼角,蹲在沈忧面前摸了摸他扁扁的嘴角:“不开心?”
沈忧用力摇头:“没有。”
“我看得出来,说说,为什么不高兴?”司白榆摇了摇手里的风油精,“奖励。”
沈忧视线随着风油精移动,眼睛瞬间直了,他思量再三,从口袋里拿出有关司白榆的照片,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司白榆看见照片后皱起眉,略显诧异地接过,他夹着照片观摩了一会儿,失笑:“这么久远的照片,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在酒店里。”沈忧回答完小心瞄着司白榆,“哥哥,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生活的。”
“什么二人生活?”司白榆将照片还给沈忧,他还想继续追问,但一通短信打断了他。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离家单子的催促通知。
【36】沈忧火啦
如果不是这时不时冒出来的催促短信,司白榆都快把离家的单子忘记了。
现在他手头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根本顾不及这个任务,虽说钱异常丰厚,但他早已家财万贯,也不缺这些钱。
想到这,司白榆点开行业内的APP,准备将单子推辞掉,但单主如未卜先知般,竟将报酬提高了三倍。
沈忧看见司白榆突然盯着手机陷入沉思,他把头伸过去,数了数屏幕上的零:“哥,这是多少钱?”
司白榆微微吸了口气,眼里透露出诡异的神圣感:“很多钱。”
沈忧想问很多钱是多少钱,可又怕司白榆嘲笑自己蠢,思虑问:“那哥哥,我值多少钱呀?”
其实这个答案司白榆上次已经给过了,但沈忧想着能不能凭借这次勇闯火场的事涨些价。
对于一只人偶来说,身价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司白榆将手机熄屏,不假思索道:“负的。”
“什么负的?”
“意思是你不仅不值钱,还欠我钱。”司白榆脑回路清奇,他指了指门理所当然说,“这个门我是不指望桥方那小子还了,但是作为间接导致者的你,至少得赔我一半的钱。”
他看向沈忧,见他一脸“你又敲诈我”的委屈样,耸了耸肩膀:“你想,我为什么会叫私人医生呢,还不是因为你不乖又警惕性弱,被别人拐跑了,因此归根结底,这一切的导火线全是你。所以你说,这钱你该不该还?”
沈忧潜意识觉得司白榆在坑他,但他又觉得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挣扎了一阵,最后点头:“好吧,不过我只赔一半哦。”
“乖孩子。”司白榆摸了摸沈忧的头以作奖励,然后拿出账单给沈忧记上一笔账。
“要赔好多钱啊……”沈忧站在一旁看着,难过到了极点。
可惜某只试图圈养小羊羔的黑山羊并不心疼,他扯唇含笑,心中惦记着如何将面前这只白白嫩嫩的小羊羔拆吃入腹,最好骨头都不剩。
欠吧,欠得越多越好,这样他才离不开他,永远走不出这三尺天地。
钱,才是世界上唯一可以让关系永恒的物品。
——
沈忧之后才知道,原来绑架他的女人代号“曼陀罗”,是Morfran手下的员工。
原本司白榆嫌疑重大,身负多起命案的嫌疑,但经过曼陀罗这一自爆卡车的行为,立刻让公安局上层领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着力调查Morfran这个大家族。
沈忧每天闷在屋子里,他还没忘记司白榆的期望,每天待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大餐,硬生生让司白榆一个月进了七次医院,原因无一例外是食物中毒。
小人偶愧疚,然后饭做得更多了。
眼看司白榆的烧伤还没好,又因为沈忧的饭菜健康每况愈下,司白榆的私人医生桥方坐不住了,开始手把手教沈忧上网冲浪。
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是网络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加个网络游戏。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忧喜欢上了上网,但不是因为冲浪和游戏,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人偶群。
一个充满怨气的人偶群,他们每天在群里分享自己的任务,一口一个白痴地骂主人,把小家伙看得不亦乐乎。
司白榆从沈忧围绕的中心人物变成了边缘人物,立刻警铃大作,特别是他某次“无意间”瞥见沈忧的聊天记录,顿感危险靠近。
他以衣服太小为由带沈忧出门,企图让他放下手机感受自然,但一出门,就遇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神秘男人。
对方手里拿着一沓类似合同样的东西,堵在司白榆门口硬生生把两人给逼了回去。
“私闯民宅,你是想坐牢吗?”司白榆一手挟着沈忧一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是110的呼叫界面。“别别别,我没有恶意,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神秘男取下墨镜,一张平凡的脸上写满讨好,“你们别报警,有什么事好好说。”
“送钱?”司白榆成功被这两个字勾起兴趣,他放下沈忧并将手机关机,挑眉问,“仔细说说。”
“嘿嘿,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感兴趣。”男人把墨镜放进公文包里,并取出一副金丝眼镜,撑着肩膀上前,把手里的合同摊开,然后看向沈忧笑得合不拢嘴,两眼放精光,“这就是沈忧小朋友吧?”
司白榆蹙了蹙眉,将沈忧揽进自己身后,警告:“收起你不怀好意的眼神。”
“哎,好。”眼镜男点头哈腰,他手伸进公文包摸索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司白榆。
司白榆接过照片看了看,抬眸时眼里闪过不悦:“你怎么会有沈忧的照片?”
眼镜男被盯得浑身一个哆嗦,他知道一定是司白榆误会了什么,摆着双手解释:“我可没有偷拍啊,这是我在路上捡的,除了我,还有不少人捡呢。”
“沈忧,”司白榆看向沈忧,“他说的是真的?你往路上扔照片?”
他怎么养了一个没有环保意识的憨货,这次敢扔照片,下次说不定就敢扔相框,到时候亏钱的还是他这个监护人。
“才没有扔!”提起这事沈忧自己也委屈,“你上次车开得太快,从兜兜里飞出去了。”
司白榆闻言按了按太阳穴,骂道:“你怎么不把自己也给飞路上。”
沈忧不开心地低头,认真说:“我下次再飞。”
司白榆:……
眼镜男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不言不语。
司白榆在陌生人面前吃了瘪,心中难免不爽,他磨着牙齿转移话题,问眼镜男:“你刚才说的送钱是什么意思?先说好,你要是想买沈忧,我是不会卖的。”
“买?买孩子是犯法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眼镜男拿出手机,又在茶几上摊开合同,点开某APP指着上面的热搜说,“你看看这个。”
司白榆迟疑地接过,发现在热搜榜上全是沈忧的名字,什么“沈忧变装”,什么“寻找失落王子沈忧”,还有“沈忧到底是谁?”。
这几个话题占据了前三热搜,下面也是清一色关于沈忧的话题。
司白榆不常关注人类的娱乐软件,他滑了滑只觉得兴致索然,大约明白了眼镜男口中的送钱:“你是来邀请沈忧参加综艺的吧?”
“呵呵,你真聪明!”眼镜男夸完紧张地搓搓手,“大姐说了,价格你随便谈。”
沈忧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这是赚钱的机会,他兴奋地问:“这钱是单独给我的吗?”
“当然了!”眼镜男点头。
旁边的司白榆向沈忧投去探究的目光,他怎么会不知道小家伙打的算盘,无非是想靠这个机会将他欠他的账还清。
“我不参加。”司白榆摆手拒绝,顺过桌上的合同丢给男人,指着门口说,“再见,不送。”
“哎,别这样啊。”眼镜男准备故技重施,想要强硬地留下来。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及某人的逆鳞。
司白榆一步步逼近眼镜男,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眼镜男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边倒退着往外面走,一边扯起嘴角强颜欢笑,还想再挣扎一番:“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旁边的墙就被司白榆一拳头砸开。碎屑扑到眼镜男脸上,他忘记咳嗽,屏着呼吸害怕地看着司白榆。
靠,面前这人也忒可怕了,一拳头把墙砸穿,这武当山下来的吧!
眼镜男的心理活动司白榆不知道,他擦了擦关节上血痕,指着外面眯眼:“滚出去!”
眼镜男这回不敢再耽误,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跑了。
“哥哥……”沈忧站在后面软软地喊道。
小家伙怯生生的声音让司白榆心情回升了不少 ,他下巴点了点窟窿,残忍地表示:“你赔。”
沈忧的担心瞬间消失了,转变成了伤心。
沈忧离开时,司白榆清楚听到他在小声嘀咕什么“我哥哥是大坏蛋。”
“大坏蛋?”司白榆眼眸往下沉,“我原来是一个大坏蛋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眼镜男也来过不少次,只是他专挑司白榆不在的时候,所幸小家伙警惕心高,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等司白榆回来看他态度。
司白榆拒绝了几次后觉得再放纵眼镜男蹦跶下去再晚要出事,于是拨打了夏止的电话,声称沈忧被骚扰了。
夏止闻言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收集完证据后开始制裁眼镜男,但司白榆等了一周都未等到眼镜男被抓的消息,对方不仅没有偃旗息鼓,还蹦跶的更欢了。
又过了一周后,眼镜男又来了,而且随着一起的还有夏止。
“你怎么回事?”司白榆看见眼镜男本来就不爽到了顶点,现在还加一个夏止,更加不悦了。
“去阳台说。”夏止指了指阳台,牵着沈忧就往阳台走。
司白榆见状无可奈何的跟上。
三人走上阳台后,偷听惯犯沈忧警惕地关上门,然后又敲了敲,确定没有漏音后才走回司白榆身边。
“你还记得曼陀罗吧?”夏止没有拐弯子 ,开门见山说,“这个综艺是曼陀罗组织的。”
司白榆点燃一支烟,眯起眼说:“那我更不可能让沈忧参加了,他死了,欠我的钱怎么办?”
“骗骗别人可以,骗我还是算了。”夏止一眼识破司白榆的担心,神情复杂地提醒,“玩玩可以,但司白榆,你别真认真了。”
【37】我选你
司白榆身体明显地一僵硬,他侧目瞥向夏止,冷笑着掐灭香烟:“多管闲事。”
“我只是担心沈忧。”夏止说完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眼镜男,双手插在衣兜里,“我不是来逼迫你们参加的,上面的人希望你们抛出一个诱饵,话说沈忧不是人偶吗,你再制作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不成问题吧?”
“有钱自然不成问题。”
“又是钱?”夏止叹了口气,“你觉得靠我那一个月几千的微薄工资,能定制一个人偶?”
“试试不就知道了,警察先生应该最明白如何赚钱快。”司白榆垂下脸皮,神色之间流露出几分郁闷,“综艺我会参加,你走吧。”
夏止转头欲言又止地注视司白榆,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但面对司白榆那双冰冷的金眸,他立刻任何倾诉意愿都没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沈忧在一边默默看着,他靠着司白榆,捏了捏他的手臂安慰:“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
司白榆低头看着沈忧,闭上眼背靠栏杆:“自作多情,我可没有担心你。”
沈忧抿了抿唇,落寞地收回手。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是夏止带着眼镜男离开了。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阵阵的秋风吹打在司白榆脸上,带着丝丝的暖气和微凉的清爽感。
沈忧摸了摸口袋,从怀里摸出一颗橘子糖果,视如珍宝地递给司白榆。
司白榆睁开眼,在稀疏的阳光下,斑驳的光影落在糖纸上,闪着浅浅泛黄的光。
他没有拒绝,接过糖纸将其拨开,沉默地放入口中。
微酸中含着丝丝的甜味,它环绕着舌尖,迎合着阵阵袭来的秋风,以及楼下微微扬起的柳树,在凉爽中,给人回忆的惆怅感。
在许久之前,他吃过这个糖。
在一个垃圾堆里找到的,那时的他还很穷,陪伴他的流浪汉身患重病,他将橘子糖小心翼翼带回住处,将它分成两半。
那股涩涩的甘甜,到现在都时常化作噩梦吞没他的灵魂。
那年正值夏天,一切都在绿意盎然的温柔中昏昏欲睡,包括那个流浪汉,只是他比较困倦,彻底闭上了眼,再也没有醒来。
“哥哥……”沈忧小声喊道。
司白榆回过神,他弯腰吻了吻沈忧的泪痣,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上刺眼的云朵,晴空万里的天空企图抚平他脸上的阴霾,他手搭在额头上遮挡烈阳,微微眯起眼:“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俗不可耐的。”
沈忧歪了歪头,不明白司白榆在说什么。
司白榆温柔又倦意地注视着沈忧:“我们沈忧长得可真快,一转眼,就十七八岁了。”
沈忧寻思自己本来就不小,他转了转眼睛,想着礼尚往来,于是欣慰地夸道:“哥哥也长得很快!”
司白榆笑容瞬间消失,皱着眉问:“你是在内涵我长得老吗?”
沈忧:?
“罢了,综艺允许你参加,但是赚的钱要分我一半。”司白榆想了想摊开手心,看着手里的糖纸问,“我记得我没买糖吧,哪儿来的?”
沈忧嘿嘿笑了笑,颇为自豪地说:“哥哥确实没有买糖,因为这是我在垃圾桶里翻的,就楼下那个垃圾桶。”
司白榆动作僵住,眼里的温柔逐渐消失,脸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沈忧有先见之明的捂住屁股,扁着嘴嚷道:“休想打我屁股!”
司白榆:……
——
综艺定在九月二十号,沈忧因为是作为素人参加,所以并不需要提前露脸预热。
不过小家伙学精了,为了避免曼陀罗又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掳走,他在人偶群里找了一群武力强悍的人偶,让它们保护自己的安全。
至于钱……
沈忧站在废品站前,擦了擦灰扑扑的小脸,心满意足地看着手里的十六块八角四。
今天十块明天十块,他沈忧,早晚会成为第一个经济独立的流浪人偶!
司白榆平时早出晚归,早上戴着山羊面具出门,晚上戴着一半烂面具回来,沈忧也问过几回,但对方讳莫如深,无论如何也不说自己去哪儿了。
沈忧见状偷偷跟了几回,虽然每次跟到一半就跟丢了,但大概明白司白榆是去找离家要的人偶。
时间一晃过了一周,综艺的开拍时间近在咫尺,沈忧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综艺与常规的明星综艺不同,它更像一个富豪举办的冒险游戏,只是打着娱乐的幌子.
“我们家小忧穿什么都漂漂亮亮的。”夏止站在更衣镜前,一手举着外套一手举着粉色卡子,给沈忧打扮,“一晃都这么大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
他说完惆怅地叹了口气,还真有几分送儿女出嫁的难过。
沈忧自己接过外套穿上,乖乖地笑了笑:“没事,叔叔也是我看着变老的。”
夏止:……
小朋友挺没有礼貌的哈。
两人换完衣服后就坐上了节目组的车,沈忧拨弄着头上的发夹,问夏止:“叔叔也要参加综艺吗?”
夏止从怀里掏出梳子熟练地给沈忧整理碎发:“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的?”沈忧朝窗外看去,司白榆的车与他们并行,后面还跟着十几辆黑车,里面全是保镖。
不仅如此,远处大楼上还有他安排的人偶监视,在这样大排场的保护下,夏止一个人的单枪匹马显得有些多余。
但沈忧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橘子糖,将他塞到夏止手中:“谢谢哥哥保护我,送给你。”
夏止看见橘子糖的那一颗瞳孔都在地震,他珍视地接过,捂在胸口感叹沈忧长大了,会送他礼物了。
他感动之余,还听见沈忧说:“这几天邻居买了好多橘子糖,不翻就浪费了。”
夏止听得一头雾水,邻居的橘子糖和沈忧有什么关系?
他还不知道这糖出自某个绿色长条形塑料桶,不过即便他知道,碍于沈忧的面子他也还是会吃下去。
两小时后,两人到达节目组拍摄地。
整个节目是现场直播,沈忧个子窜得快,照片上的他看上去还只有八九岁,但此时的他完全是少年的模样,和照片上的人多少有些货不对板。
所以轮到沈忧出场时,一度被人忽视,以为是某个长得漂亮但没名气的小明星。
沈忧怕生,他坐在角落吃着品牌方的零食发呆,偶尔看看主持人,见仍旧没有人搭理自己,继续低头神游天外。
“我们的游戏很简单,一会儿我们组成小队在森林探险,组队的形式按老规矩进行,一个赞助方加两个游戏参与者,由赞助方选择队友。”主持人紧了紧嘴边的麦克风,笑容满面地面朝镜头,“呵呵,观看量破五千五了呢,等破七千五大卡,我们就开启抽.奖游戏,本次的奖品有……”
之后是漫长的广告,沈忧低头自己玩自己的,他觉得这个综艺有些无聊,连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个……”
此时一只手拍了拍沈忧的肩膀。
沈忧奇怪地转头,看着旁边腼腆的少年点头:“你好。”
少年长得不算好看,只能说是清秀可爱,头上戴着一对毛耳朵,旁边还镶着几颗铃铛,每摇一下头就泠泠作响。
他无形中打量沈忧,套着近乎问道:“你这么好看咖位一定很高吧,怎么坐在这么后面啊,是社恐吗?”
沈忧不明白咖位是什么意思,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诚实地说:“我是素人。”
“哦,素人啊……”少年闻言笑容少了几分,转变为轻蔑,他摸了摸头上的耳朵,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还以为这么好看的人一定是大明星呢,结果只是一个连他都不如的素人,不过也是,明星又不是人人能当的,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连他都不如。
想到这里,少年昂了昂头,心里生出几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沈忧还不知道自己被瞧不起,只以为是少年心情不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你心情不好吗?我这里有橘子糖,给你吃。”
他把橘子糖递过去,但少年却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般挪着凳子连连后退,抽了几张纸巾嫌弃地擦了擦肩膀,白眼道:“别碰我,你手这么脏把我衣服弄黑了怎么办?还有你把那糖拿开一点,糖我只吃进口的,像你们这种杂牌我才不吃!”
沈忧闻言收回手,他抿了抿唇不明白少年为什么态度大转变,半晌后垂眼干巴巴问:“那你衣服多少钱呀?我可以赔的。”
“你?”沈忧的每一句都踩在少年的优越感上,他平时因为样貌在娱乐圈受过不少冷眼,现在遇见一个不如他还性格软弱的怂包,立刻炫耀心大起,“我这衣服两万一件,像你这种平民肯定只穿得起几十块的地摊货吧,呵,还赔,你赔得起吗?”
沈忧听后摸了摸自己的粉色小西装。
两万似乎是四个零,而他的衣服是六个零。
主持人没让少年炫耀多久就宣布游戏开始,沈忧跟着其他人走出拍摄地。
在离开时,他看见金.主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姿挺拔目测一米八,一双红眼微微眯起,配合那头黑色的秀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沈忧虽然早有准备,知道会看见绯梦酒店时遇见的人,但看见男人时还是忍不住震惊。
那男人注意到沈忧的视线,回头冲沈忧一笑,用口型一字一顿说:“我选你。”
【38】再吵杀了你们
他选他?
沈忧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别开视线随其他人匆匆离开。
男人看着沈忧,视线扫过他因超速生长而些许翘起圆润的臀部,竟抵唇红了脸。
哈……好可爱……
这么可爱,如果咬一口肯定会哭的吧,哈,可真是期待呢。
男人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正有一个神情阴鸷的男人死死盯着他,大有将他碎尸万段的意思。
司白榆掐灭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狠狠碾了碾,视线始终落在男人身上,仿佛他踩的不是烟,而是男人沾满欲望的丑恶嘴脸.
这场节目在郊外举行,金.主们为这个节目投资了不少钱,这些钱大部分用于修建建筑,比如沈忧面前这个“废弃”公园。
直播没有中断,沈忧独自走在最后面,显得有些可怜。
“现在,有请我们最大的赞助方——司白榆,司先生出场!”
听见司白榆的名字,沈忧下意识地抬头。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森林前边,旁边搭了几个小帐篷,是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
司白榆从帐篷后方绕出来,他彬彬有礼又显得有些冷漠,与平时纨绔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挺直的背,严肃的表情,配合那昂贵的西装和手表,还真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意味。
人群中响起一阵嘘声,沈忧看见几个明星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上前攀谈,其中就有刚才和他搭话的猫耳少年。
主持人咳咳两声调了调麦克风的位置,回头看向一名长相俊朗的男子,指着他向司白榆介绍:“这位是影帝黎域。”
他话只说到一半,但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让司白榆和这位影帝先生组个队。
司白榆没有回应,他视线越过黎域落在后尾的沈忧身上,朝他勾了勾手。
沈忧瞬间就明白了司白榆的意思,他蹦蹦跳跳上前,但还没走几步,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平地摔,脸着地,鼻尖都擦破了皮。
司白榆见状皱了皱眉,欲上前扶起沈忧,却被一个黑发男人抢了先。
“小帅哥,你没事吧?”
温润又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沈忧捂着鼻子抬头,然后看见先前那个红眼男人弯腰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一只手伸着想扶自己起来。
“我没事,谢、谢谢你。”他吓得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往人群后面躲。
开玩笑,比起被一个杀人犯扶,他宁愿一直在地上躺着。
“我叫离刹。”红眼男人没有收回手,反而上前帮忙整理沈忧摔歪的领带,笑吟吟问,“你呢?”
“我?沈忧,忧伤的忧。”沈忧碰了碰破皮的鼻子,疼得张牙舞爪,嘶着声倒吸凉气喊疼。
离刹眼神心疼,他回头看了猫耳少年几眼,眸光流转意味深长道:“有些人有了点身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下三滥的事做了也不怕遭报应。”
他骂得极为难听,猫耳少年瞬间黑了脸,但又因为做贼心虚,只能忍气吞声,假装听不懂。
这边气氛诡异,那边气氛压抑,司白榆死死盯着离刹,一副见到仇人要拔刀相向的表情。
旁边的主持人抱着胳臂战战兢兢,心中疑惑司白榆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
如果他知道面前这位大佬之所以一脸深仇大恨,是因为有人碰了他的小羊羔吃醋不高兴,一定会竖起中指大喊幼稚。
可惜他不知道,他只以为是自己哪里惹怒了司白榆,拉着黎域满脸谄媚道:“司先生,您先选人吧,可以破例多选一个。”
人讲究明显的刺激。
这档综艺从开始的目的就不太纯正,所谓的队友,其实就是晚上的床伴。
司白榆冷冷地看了主持人几眼,视线扫过躲在人群中的猫耳少年,冷笑着指向他:“我只选他一个。”
他都舍不得碰的小羊羔,他竟敢使绊子!
所有人沉默了半晌,都不可置信地望向司白榆,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俊男靓女不选,要选一个长相普通的十八线小明星。
主持人有自己的任务,他还想举荐一下黎域,可惜司白榆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猫耳少年,蹙眉问:“名字?”
少年还未从莫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扯了扯衣摆害羞地低头:“李语。”
“李语?”司白榆瞥向黎域,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名字倒挺相似。”
李语脸僵硬了一秒,讪讪笑了笑没说话。
“罢了,走吧。”司白榆没有选择伸手,两手抱胸冷漠地注视李语,头也不回地退回人群中。
站在末尾的沈忧已经傻眼了,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发展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摔了一跤,让司白榆觉得丢脸了?
不过按照司白榆的性格,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
沈忧想到这里就觉得很难过,特别意识到是李语绊自己后,这种难过放大了数倍。
明星没有选择的权利,素人更没有,当下一个金.主将手指指向沈忧时,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那金.主大腹便便,每走几步都要喘口气不说,肚子还要在半空中小转一圈。
节目组不在意沈忧这个小可怜,但不代表观众不在乎,在沈忧进场时,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认出沈忧就是照片上那个在逃小王子,因此一直强烈要求采访他,可惜官方一直装聋作哑当看不见。
现在眼看白月光要变成别人床上的蚊子血,谁还忍得住,一个个开始揭竿起义。
【我的老天鹅啊,你看看这什么配对啊,丑丑联手吗?】
【司白榆选沈忧,我觉得这是道德上的问题,但他选李语,我就觉得这牵扯到人品和审美上的问题了】
【上面的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李语的人品,就单说这名字,他当初靠蹭黎域的热度出道的事人尽皆知吧,还洗呢】
直播间吵得不可开交,节目组看得焦头烂额,反观选沈忧的金.主,开心得两眼放光。
而沈忧作为素人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他如果拒绝只会拂了节目组的面子,最后落得一个全网骂的境地。
在他进退维谷时,一个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离刹。
他挡在沈忧身前,向选沈忧的金.主微微俯身,笑道:“王总您好,我是Morfran家的人,实不相瞒,我看中了这个小朋友,请问可否给Morfran一个面子,将他割爱给我?”
王总晃了晃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眼神迷离地打量离刹:“割爱?不就是抢人嘛,说这么文艺!”
离刹面不改色,笑问:“所以您愿意吗?”
“老子不愿意!”
“我愿意!”
沈忧和王总同时出声。
王总转头眼含诧异地看着沈忧,一甩雪茄粗声粗气地质问:“你他妈瞧不起老子?”
沈忧这回罕见地没有退缩,壮着胆子点头:“对!”
王总听后一阵语塞,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当面拒绝他,不禁让他又气又恼,一张肥肉纵横的脸涨成猪肝色。
“你看吧,小朋友都这么说了,您就别强人所难了。”离刹顿了顿,目光落在对方挺起的啤酒肚上,讥讽道,“在场的漂亮美人这么多,选一个丰腴的衬托您的宝贝肚子不好吗?”
王总指着离刹咬牙切齿:“你!”
离刹微微一笑,张嘴吐出一枚硬币,在手中抛了抛,用反面瞄准王总的肚子,冲沈忧笑道:“小忧,他的肚子很漂亮吧?”
沈忧愣愣看着离刹,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安感,摇了摇头退回人群中。
因为这“修罗场”般的闹剧,直播间人数涨了几倍,主持人也发现了这个收视密码,开始频繁戳沈忧制造话题。
沈忧心事重重,他没有搭理主持人,站在最后垂着头,脑海不断重复离刹之前的话。
什么叫做肚子很漂亮?而且那枚硬币……黑色主体,正反两面分别刻画着小丑和蓝色眼睛,边缘点缀着黑金色荆棘。
这是他父亲的硬币!
可……可离刹分明是Morfran家的人啊!
沈忧抱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剧烈的头痛让他难受至极,偏偏主持人又开始喊他的名字,周围也响起幸灾乐祸的碎语。
“人家现在被Morfran家的人看中了,开始甩大牌喽。”
“瞧瞧那屁股,这么多人喜欢他,想必在床上下了不少功夫吧。”
“这种狐狸精我见多了,先假装哪里不舒服,然后腰一软躺进**爸爸怀里,最后……哈哈!”
“吵死了!”沈忧忍着头痛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凶狠,“再嘴碎,我就把你们全部杀了喂羊!”
全场鸦雀无声。
除了离刹和司白榆外,所有人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紧盯着沈忧,想从这位“柔弱”少年身上找出开玩笑的意思。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沈忧没在意直播间的观众,更没在意主持人,和司白榆点头后离开。
没了沈忧,之后的节目显得索然无味。
一眨眼到了晚上,沈忧坐在帐篷前落寞地望着星空,他将一只手举过头顶,将两颗相近的星星圈在两指间。
他多希望这是他和司白榆,可惜……
他侧目看向旁边守岗的离刹,敛神长叹了一口气,往帐篷里边躺,低声喃喃:“没意思。”
“不开心?”离刹注意到沈忧的低落,他走上前单膝着地,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枝玫瑰,递给沈忧,“别不开心了,一切糟糕的事都会迎来美好的结局。”
沈忧觉得离刹意有所指,他接过玫瑰闻了闻 ,诚心地夸赞:“很美,谢谢。”
“不客气。”离刹伸手勾起沈忧的头发,低头嗅了嗅,抬头时眉头紧皱,“羊骚味这么重,你和他睡过了?”
【39】杀了离刹
沈忧怔愣地红了耳尖,他起身推开离刹,低头闻了闻自己头发,梗着脖子低嚷:“不臭!”
离刹被沈忧推到帐篷外,他摇着头起身,忍俊不禁地解释:“没说你臭,只是问你是不是和司白榆睡了?”
单纯的沈忧还无法理解离刹话中的深意,他以为是字面上意思,回忆了一下认真回道:“睡过几次。”
他睡的床头,后面蹬了几回司白榆的脸,对方就不让自己睡了。
离刹低头深深凝视着沈忧,攒着眉掏出一枚硬币,在手中微微往上抛,神情失落道:“你先休息吧,我去问问节目组之后的计划。”
他说完不等沈忧反应,转身径直离开了。
沈忧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人,郁闷地在地上画圈圈。
——
深夜十点三十分,游戏正式开始,沈忧领完定位仪和手电筒后随其他人向森林进发。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一具麋鹿尸体,并将它带回露营处。
没头没尾的任务。
离刹和沈忧并肩而走,两人歪着头研究地图,气氛出奇的融洽。
反观司白榆的队伍,一个走前面一个走后面,一个态度冷漠,一个表情谄媚,相隔三米远,就差举个牌子写上“我们不熟”几个大字了。
一群人在十几分钟后分道扬镳,沈忧咬着红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认真地分析地形。而旁边的离刹转头看着沈忧,一双赭红色的眼眸深藏柔情。
“你别一直看我呀。”沈忧瞥见后不乐意了,敲了敲地图提醒,“看地图。”
离刹温柔地浅笑,没有回应,目光仍落在沈忧脸上,眷恋又满腹深情。
沈忧见状没再搭理离刹,他按照地图找到了一间小屋。从外面看,小屋荒凉没有生气,推开门,却是暖色的白炽灯,和满墙壁的粉色星星灯。
中间一间席梦思大床,旁边有一个浴缸,里面的水还冒着徐徐热气,水面撒着玫瑰和桃花,旁边小桌上摆放着沐浴品和两杯红酒。
从地上围成心形的蜡烛看,不难猜测这个房间是给金.主们潜规则用的。
沈忧左顾右盼着走进房间,微微张嘴哇了一声。
走在后面的离刹眼眸深沉,手中的硬币抛了抛,轻轻带上门。
沈忧还不知道危险将近,他在房间内转悠了两圈,压着肩膀失望说:“这里没有线索,我们走吧。”
没有人回应他,周围安静异常。
沈忧觉得奇怪,他回头查看,嘴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纤细的腰被身后的人盈盈一握,身体被迫倒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鼻尖萦绕着铜钱的冰冷气息。
沈忧震栗着闪躲,耳边传来暧昧的呼吸声,而后一张湿润的唇咬上他的耳垂,轻轻撕咬磨合,渐渐往下。
离刹见沈忧呆呆地没有反应,以为是他默许了自己的行为,轻笑着变本加厉,嘴唇勾起愉悦的弧度,揉腰的手慢慢移向某个耐人寻味的地方。
“别碰我!”沈忧倏地抬起头,转身一个回旋踢踹中离刹的裆部,然后还意犹未尽补了两脚,接着骂骂咧咧向门口的方向跑,“死变态,我要向父亲告你的状,让他和哥哥一起踹你屁股!”
他这几脚使足了劲,离刹捂着重要部位痛苦地蹲在地上,恶毒地蹬着沈忧。
沈忧跑到门口,在他触碰门闩的时候,一只大手蓦地抓住他的脚踝。
他浑身战栗,回眸视线往下移,竟看见离刹趴在地上狰狞地抓着他的脚踝冲他笑,疯疯癫癫乞求着大喊:“你不能离开我!你不是喜欢看我吗?那天你一定没有看够,来,我现在给你看个够!”
沈忧察觉到离刹想把自己拖回房间内,他即使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他心一横撞开门,拼命的往外跑。
但离刹一直抓着他的腿,让他没跑几步就重重摔在地上。
“你想在外面做吗?”离刹呵呵笑着爬上前,覆在沈忧身上,压着他的双手说,“你放心,这周围我已经检查过了,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打扰我们的。节目组更不用说,你休息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在天亮之前他们都不会来找我们。”
“变态!”沈忧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往离刹脸上扔,扭动着往前爬,然后蹒跚着站起身。
离刹的眼睛进了泥渣,不得不暂时清理眼睛,这让沈忧看见了希望,一边喊救命一边往来的方向跑。
森林的小路错综复杂,地图遗落在了小屋,他只能勉强凭借稀薄的月色往来时的方向跑。
周围时不时响起乌鸦的叫唤,地上厚厚的枯叶一脚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忧闷头往前跑,等一回头,竟发现原本应该离他十几米远的离刹,此时只离他不到一步之遥。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紧贴着他的背跑的。
沈忧连忙调转方向,他换了条陌生的小道,跑的过程中不忘寻找可以自保的工具。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的,但心底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波澜,偶尔会涌起几丝愤怒,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追逐游戏在不知不觉间,从猫和老鼠,变成了猫和狮子。
可惜离刹没有察觉到,当他再次扑倒沈忧后,兴奋到肩膀颤抖,瞳孔都在震颤,他在沈忧颈间贪婪的嗅来嗅去,手不怀好意地移向某个饱满翘起的部位。
沈忧面无表情,他一个闪避捡起地上的木棍,转身抬手就是一个爆头。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离刹的头被木棍重重砸中,他侧头往后跄了下,花了好大工夫才站稳,头也往里凹了一块。
“你不是人。”沈忧笃定道。
离刹摸向另一侧没有凹陷的地方,微微一按,竟让那小坑又凸了回来。他捏了捏脸颊,大拇指从眼睛开始往下摩擦,似乎在调整五官。
等他把手拿开,脸上再没有那阴鸷疯狂的劲,薄唇轻抿着,眉眼轻垂带着笑,又变回之前的温润公子,他伸出手,暗哑道:“过来,黑桃A。”
沈忧抬高头,掂了掂手中的木棍,旋转了一圈往离刹头上又砸了一棍,前一棍子是自保,这一棍子完全是发泄。他甩了甩泛红的手,眉头一挑:“离刹,你别以为你不是人我就不敢杀你。”
离刹没有害怕,反而兴致高涨问:“你打算怎么杀我?”
“不知道,试试吧。”沈忧扔掉木棍,吹了一声口哨,手缓缓指向离刹,“给我撕碎他。”
离刹斜了斜头,温柔地注视沈忧,笑问:“你在玩过家家吗?”
沈忧没有回应,转身往森林深处跑。
他这一出让离刹感到始料未及,等离刹反应过来沈忧已经跑出几十米远,远远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顽皮。”离刹眼里掠过无奈,挽了挽衣袖追上,在他将要再次抓住沈忧时,一只乌鸦嘎嘎叫着往下冲过来,利爪精准划破他的皮肤。
黑色的不明液体从伤口处流出来,离刹抬手碰了碰骇人的伤口,抬眼看向面前聚集的乌鸦,愤怒地朝它们龇牙。
眼底恨意翻涌,眼神充满野性。
乌鸦在空中盘旋,它们数量众多,展开翅膀将沈忧团团围着保护起来,一双小豆眼警惕地盯着离刹,仿佛他只要有一个危险行为,它们就会集体发动攻击。
“过来。”离刹还抱有侥幸心理,招手诱惑道,“黑桃A,只要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一切真相。”
沈忧站在乌鸦群中,漫天的羽毛模糊他的视线,他蹙眉拒绝:“我不在意真相。”
比起荒诞的真相,他更想知道他的父亲在哪儿,明天的早餐是什么。
离刹听后愤怒地咬唇,唇边咬破了也不在意:“沈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沈忧无所谓地耸肩:“又没人拦你。”
乌鸦可不算人,而且一群可可爱爱的小乌鸦,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沈忧!”离刹彻底被沈忧惹火了,他弯腰如蛇一般斯哈了声,然后直勾勾盯着沈忧,绕过乌鸦直冲向他。
乌鸦们发现离刹的绕行,它们嘎嘎叫着变换方向,往下冲开始攻击离刹,用尖利的喙啄破他的皮肤。
力度之大,说是撕咬也不为过。
沈忧静静看着,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沈忧,救救我!”离刹狼狈地抱头乱窜,“救救我,黑桃,你不能见死不救!”
沈忧不为所动,甚至摘了片树叶吹曲子。
“沈忧,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我咒你一辈子没人爱!”
“沈忧啊……Morfran的乌鸦咬人好疼啊,求你救救我吧!”
求饶了一会儿,离刹愤怒的大喊。
“你以为我会死吗?我告诉你,我只是一串数据,只要Morfran愿意,我随时可以复活!”
“沈忧,你早晚会被他取而代之的,你早晚会和我一样,成为一串可以随意代替的数据,没有人会记住你,没有人——”
“小忧,除了我没人会爱你的,Morfran不会,司白榆更不会,他只是在利用你,相信我,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装傻!”
“沈忧啊……”
喊了一会儿,离刹终于开始偃旗息鼓。
沈忧撕碎树叶,走上前唤走乌鸦,蹲在离刹身边沉默地注视他。
此时的离刹全身没一处好地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伤口,连眼皮都没放过,缺了一大块皮肤,因为他的聒噪,嘴巴和耳朵是重灾区,坑坑洼洼的全是血洞。
沈忧庆幸离刹的血的黑的,不然明天吃早餐时他准会反胃。
“小忧,”离刹没了先前的嚣张劲,他双眼柔情地注视沈忧,没了皮的手摸向他的脸,头磕在他的脚边,起伏着胸膛吃力地说道,“我……终于又看见你了,再多看看我吧,我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的声音带上哭腔,哽咽道:“只有看见你,我才能找回一会儿自我。黑桃你听我说,别回总部,别相信Morfran,别相信司白榆,人偶师都是一路人,都是一个阵营的!”
“你别激动。”沈忧按住离刹,“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切都是可塑的,性格、长相,甚至自我认知,他们掌控着一切,制造一个又一个噩梦,将我们圈养在深渊中。”离刹抓住沈忧的衣服,撑起上半身用尽全力说道,“警察不全是好人,但没关系,他们会保护我们,因为他们要靠我们消灭真正的极恶之人,梦境之下,才是不朽的正义!”
离刹之后躺回了地上,虚弱地闭上了眼,沈忧再探气时,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他站起身,发现离刹用黑血在自己手心写了四个字:替我报仇。
【40】梦境重现
如果离刹没有说出之前那些奇怪的话,沈忧或许会觉得嗤之以鼻,别说报仇,离刹的尸体他多少都得踩两脚。
但有了刚才的话,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他不在意真相,但不代表真相不重要,特别是关乎司白榆的真相。
“沈忧,离刹——”
远处传来呼喊,沈忧循声回头,看见后边有手电筒的光在晃悠,一群模糊的黑影快步朝自己走来。
是谁?沈忧皱了皱眉,虚着眼远眺,当看清是节目组的人后捻了捻手指,默不作声擦掉手心的字迹。
以离刹现在的惨状,要是让直播间的人看到,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忧环顾了一圈四周,用枯叶将离刹的尸体堪堪盖住,然后组织了一番说辞,压了压肩镇静地上前。
“怎么了?”他看着大张旗鼓的节目组,以及脸色苍白的黎域等人,歪头问,“发生了什么?”
主持人面色凝重,嘴边的麦克风歪了也不在意,走到沈忧跟前气喘吁吁问:“先别提这些了,我问你,离刹在哪儿?”
一来就戳中沈忧难处,他哈哈尴笑了两声,佯装惊讶地回头:“奇怪,离刹呢?他分明刚才还在这儿。”
主持人看了看漆黑的森林,拍手大喊一声糟糕,转头对工作人员说:“离刹肯定也出事了,你问问小许他们警察来了没,算了,来没来都叫所有人回来,让他们别在外面瞎晃荡了!”
沈忧竖起耳朵,敏锐地抓住关键字:“也?”
“黎域你来帮忙解释一下吧,我先带大家出去。”主持人说完塞给沈忧一只手电筒,扯下嘴边的麦克风走在前面引路。
沈忧晃了晃手电筒,借着光线看清周围的人,基本是明星和富商,没有司白榆的身影。
“沈忧是吧?我是黎域,叫我黎哥就行。”黎域走过来,自来熟地拍了拍沈忧后背,向沈忧解释,“主持人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李语死了。”
沈忧微怔:“李语死了?”
那家伙半小时前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嗯,除此之外司白榆也失踪了,多半也凶多吉少。”黎域说到这语气有些惋惜,“我们节目组富商多,商人和政客最容易招惹苍蝇,所以说不定是被哪个杀手……罢了,言多必失,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沈忧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他一路忧心忡忡,等走出森林后见大家都各自休息,便进澡堂冲了一个澡,等出来时,黎域等人正在接受警察盘问。
“还少了一个!”
“谁?”
“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姓王,名……”
主持人跟警察的谈话引起沈忧的注意,他托着下巴左右看了看,发现的确没有王总的身影,想到离刹出发前奇怪的话,上前打断两人:“你好,我或许知道王总的下落。”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搞鬼。
警察和主持人闻声回头,他们看着沈忧同时追问:“在哪儿?”
沈忧有所顾虑地低头,抬眸看了看周围,指向还未关闭的录像机:“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主持人也是这时才发现直播间还开着,他一边纳闷自己分明叮嘱过工作人员关闭直播间,一边气愤地上前把直播间和录像设备关闭。
等他回来,沈忧捏了捏鼻翼垂眼说:“实不相瞒,我前些天做过一个相似的梦。”
“梦?”警察拿出笔开始记录,“什么梦?”
“我梦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死去的李语。”沈忧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梦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所以梦中具体的发生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知道有一只……黑山羊。”
他原本想说乌鸦,但想到乌鸦们之前的帮忙,于是换了一个生物。
“山羊?”警察听后没有怀疑,反而脸色愈发凝重,“除此之外,你还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山羊杀了李语,王总死在了一个类似公寓的房间内,他的肚子被人剥开,里面塞满了钱币。哦对了,还有离刹,他被山羊咬死了,掩埋在了落叶下。”沈忧怕警察怀疑到司白榆身上,为其撒谎,“司白榆和山羊搏斗了一番,最后昏迷在了一个山脚下。”
除了王总和离刹外,其他全是他编的。
假里掺真,反正只是一个梦,即便最后警察真的怀疑起来,他也能把这一切嫌疑怪罪在梦身上。
一个飘渺、虚化的死物,无论人如何刨根问底,也调查不出刻意隐藏的真相.
警方之后按照沈忧的话开始大规模排查森林,主持人经过沈忧的提醒想起了什么,给警察带路引领他们走向一个游戏场所。
沈忧走在最后,他离开营地时与一具尸体擦肩而过——李语的尸体。
他死得比较惨,脸上全是交错的划痕,引以为傲的衣服被撕成碎片,衣不蔽体,两只黑瞳大睁着,里面定格着死前的恐惧情绪。
似乎,他死前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或人。
沈忧准备收回视线,但好巧不巧抬尸的人被石头绊了一跤,尸体咕噜着滚到他面前,它的头正巧对着他。
那双没有光亮的黑瞳直勾勾盯着沈忧,瘆人可怕,仿佛活着般。
“自作孽不可活。”沈忧蹙眉别开目光,他余光瞥见李语小腿上的山羊图案,眉梢一挑。
这地儿除了司白榆外谁还会用山羊?也幸亏夏止不在,不然司白榆肯定百口莫辩了。
不过……万一真是他做的呢?
沈忧愣了片刻,闭眼自嘲地摇头。
司白榆不可能杀李语,先不说没有作案动机,就按他的性格,没钱怎么可能愿意出手。
沈忧和警察在主持人的带领下来到一间筒子楼,这筒子楼建在森林背面,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是极佳的抛尸地点。
“这也是你们建的?”警察照例盘问。
“是,这是金.主……啊不是,是老板们筹资建的。”主持人后怕地掏出手帕,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按照原计划,探险任务完成后就来这个楼里召唤笔仙。你们也别这么看我,世道变了,不整点猎奇恐怖的东西观众不看。”
“暂且相信你。”警察打开记录仪,他们对着筒子楼拍了一圈,指着沈忧问,“你梦里有看见这个吗?”
沈忧没想到警察会这么相信自己编的梦,抵唇指腹擦过唇峰,低首假装回忆道:“有。”
警察没多问,点点头往里走。
几人一层一层地检查,警犬走在前面匍匐前进,当到达七楼时,它突然对着一间屋子狂吠不止。
沈忧和警察同时停下,警察们戴上白手套,谨慎地推开铁门。
主持人胆子较小,站在侧面眯着眼往里望。
当开门的警察看清里面的景象后瞬间大惊失色,嘭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到一边低声细语地交代情况。
“还真让他梦见了?”
一声惊呼传进沈忧耳朵里,沈忧踢了踢地上的石砾,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看来梦境预验了,王总现在多半敞着肚子躺在客厅里。
沈忧现在看年龄最多十七岁,还属于未成年,警察怕他留下心理阴影,将他赶到一边让主持人照顾。
中间两人谁都没说话,等警察开门出来时,法医人员也到场了。
他们听说是靠梦境找到这个地方时也觉得匪夷所思,特别见到尸体后,即使对死尸司空见惯的他们,也不禁皱眉骂一句脏话。
沈忧离开时往里瞅了一眼,看见王总吊在客厅上空,他吐着舌头眼球吐出,脸涨成死灰的青紫色,肥圆的肚子被刀划开,里面塞满了钱币。
在他脚下还放着一个铁盆,里面全是内脏和肠子,似乎是凶手怕弄脏地面,贴心专门放的。
洁癖又残忍的杀人犯。
不过比起王总,沈忧的注意力更多是在卫生间同样死法的其他尸体上。
梦境重现了。
他仿佛能看见躲在卫生间里恐惧的自己。
——
之后他在警察的护送下回了营地,离刹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他的死法让一众明星吓得尖叫。
沈忧怕面无表情引起怀疑,配合着尖叫了两声。
“你别怕。”黎域走过来,他以为沈忧真的怕了,递过去一杯苹果汽水,“补充点能量吧,忙碌一圈肯定累了。”
沈忧没想到黎域会这么贴心,接过后向他高高举了举杯,而后靠在沙滩椅上吹着冷风悠哉抿着汽水,脑海中开始回忆离刹死前的话。
重塑?数据?
虽然不太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让他替他报仇,却连凶手都不说。
其实到现在,答案已经开始渐渐清晰,只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个温柔的男人,怎么会是一个企图置他于死地的坏人呢?不会的。
沈忧眼里掠过冷漠。
即使真相是会,也必须变成不会!
“我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旁边的黎域突然出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汽水,摇了摇拉开拉环,托腮看着瓶口冲出来的蓝白色泡沫说,“难得有这样惬意的夏夜。”
“秋天了。”沈忧转过头,当看见黎域的脸时,他的眉不由紧皱,食指比划着对方眉心问,“这些天没休息好吧?”
印堂这么黑,一股子尸气。
黎域爽快承认:“嗯,正在筹备新电影。”
“祝贺。话说你肌肉这么发达,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肌肉?哈哈,偶尔练练而已。”
“看在汽水的面子上提个醒,”沈忧晃了晃汽水朝黎域碰了个杯,“这些天你还是不要单独行动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