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Chapter 131
李文溪:“……”
说真的,好漂亮。她一边缓慢地爬起来,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那一瞬间的场景。
真的漂亮。真的喜欢。
二十几年了没有这么喜欢过。
那是什么东西?赵黄鸡长了双翅膀——那是他被双生教改造的产物?嘶,谁干的,真有审美啊,弄这么漂亮。
怪不得赵黄牛生气,差别这么大,换我我也生气。
啊,人漂亮,翅膀也漂亮。当然对李文溪来说,前者的吸引力远不如后者。她就喜欢那种很大的、美丽的、强横又恢宏的造物。
她这时候的脑子还晕着,所以说游戏太真实了也不好,头痛大可不必做得这么细节。
李文溪仰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晕头转向,眼前又一直在闪回着那一瞬间的画面:遮天蔽日的金色羽翼,每一根羽毛都精致得像是最精妙的工艺用黄金细细地雕琢而成,又是那样的极富着力量,振动间卷起狂风,划破风雪、划破云层……太美、太美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来,她小时候曾做过一个梦。以为早都已经忘了,但这一刻又确实有点印象。
在那间有些窄小的卧室里,她曾梦见过一只金色的大鸟,她乘着它,看它无边无际的羽翼载着她飞离城市,超过太阳,穿破到无垠无际的远空上去。
多美啊。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又触碰到了曾经梦里的那一刻的感受。
原地走动了两步,红蓝药都各磕了一瓶,李文溪终于感觉神智被从那种有点混沌想吐的境地里拉扯了出来。
她先反手摸了一下后背,行,弓还在,没有混乱中被甩出去。箭袋也在,就是里头的箭已经甩没了,但问题不大。
一边从背包里取了一组新箭补进去,李文溪一边思考着目前的情况。
她左右看了看,从周围林木的颜色和长势来看,这地方应该是山腰往上一点。
赵黄鸡把她扔下来干什么?
现在想到赵黄鸡,李文溪的心情都是很柔和的。以前真是误会你了,黄鸡,态度不好,是我的问题。唉,你要是早露这一手,啊不,这一翅,我当初一定不捅你那一刀。
李文溪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直到走了两步,一扭头,看到旁边地上瘫着的那一大个死活不明的黑色大马。
哦,我把我的马忘了。
主要刚有了新欢,这个旧爱差得有点远,一下子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抢救还是要抢救一下的,她毕竟自认是那么个长情的人。
李文溪走过去,绕过它瘫在地上的四条腿腿和折断的双翼,走到它的大脑袋边,蹲下身。
伸手探了探,还行,呼吸有点微弱,但活着。
按照体型,李文溪掰开马嘴接连给它喂了好几颗血药。然后松开手,退开几步,一脸嫌弃地弯腰在旁边的草叶上蹭掉口水。
臭死了,呸。
地上,火鳞龙尾马残破的躯体在血药的作用下迅速地恢复着。
李文溪看了两秒,看它四条腿折了三条,翅膀也是翻扭的,觉得它可能需要一点人工正骨,不然回头很可能要长歪。
于是上去非常利落地咔咔掰了几手,那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躺在地上仿佛无知无觉的小火浑身一震,马肚子猛地抽搐了几下。
李文溪:“醒了?醒了起来走两步。”
她不知道赵黄鸡还在不在里头,但多半是不在了。放了大招嘛,总得歇会儿不是。
但没想到的是,最开始睁开的的确是一双金红的眼睛——小火醒了整头马都蒙了,一张嘴就“嗷嗷”地叫,好像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然而就在片刻后,李文溪看见它的动作突兀地停住,那双眼睛里先是失去了神采,接着,便像是熔化一样,金色驱赶着那些暗沉的红丝,逐渐填满整个瞳孔。然后那眼神就又凝聚了。
李文溪这是头一次看见现场的“换位”,忙迅速地蹲下身去,眼睛一眨不眨,颇有兴趣地凑近盯着看。
“赵黄鸡”出现的第一秒,张嘴就口吐人言:“快走!别在这停留!”
就只留了这么一句话,那马儿眼里的金色就瞬间消失了。眨两下,就又换回了小火。
小火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只知道自己很痛,原地愣了一下,立马又开始嗷嗷叫。
李文溪已经站起来,踢了踢它的腿:“快起来,走了。”
赵黄鸡先是开大把她运下来,又特意闪现回来催她走,这么急,至少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小火嗷嗷叫两声,还想在那儿撒个娇,屁股上立马又挨了一脚,只得委委屈屈地爬了起来。
李文溪回头望向山顶的方向,那里显然还在下着暴雪,白茫茫的气流萦绕不散。灰白的巨大漩涡漏斗一般从天上倒灌下来,将整片山顶区域笼罩在内。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个词:“雪流暴动”。
这,是不是就是布告里提到的那个含义不明的“雪流暴动”?
李文溪盯着看了两秒的功夫,发现了一个事实:它正在扩大。
虽然肉眼看着很远,但李文溪是玩弓的,对距离的把控上心里自有一把尺——那漩涡的范围绝对扩大了!
而且是暴涨式的,一秒涨几十米的那种扩张。
她扭头一脚踏上小火腿上的骨刺,翻身骑坐上去,用力一拍马脖子:“快走!”
坏就坏在,李文溪骑上来了才注意到,小火身上原本系着的那根银色的绳索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她摸了好几下才在它的下巴下方摸到一小段残留的绳体,断口处呈现卷曲的黑痕,像是烧灼的痕迹。
“……”
无缰绳快马跑山路,还有比这更糟的吗?有,就是这马浑身上下都是光滑无比的黑色鳞片,连毛都不长一根。
李文溪在猝不及防差点被甩飞出去后,有那么两秒在考虑要不要人工物理制造一个抓握点——意思是在这马背上插支箭或者一把剑之类的,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倒不是什么不忍、怜惜之类的,主要这还是匹未成年马,又刚受了伤,情绪不那么稳定,等会儿闹起来反倒麻烦。
她一边扣着鳞片的边角,努力靠腿部力量把自己夹夹稳,反手把身上的斗篷摘下来,拧几圈往前一甩,勒在马脖子上,自己抓住两端,勉强也算固定住了。
李文溪这时才终于有空回头看向山顶方向。坏消息,那片“雪流”的扩张速度明显又变快了,山腰以上小半截的高度都已经被茫茫的白色所覆盖。
她回头,正撒着蹄子跑的小火也回头看了眼,望见山上的情形,金红的大眼睛里浮现出疑惑又惊恐的神情。这回不用她催,自个儿也知道拼命地狂奔起来。
爬上来时,李文溪用了好几个小时。下山,尽管小火时不时拍着翅膀扑腾几下,但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也肯定是下不去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伤的缘故,小火的翅膀挥动起来感觉总有些迟滞,歪歪扭扭的,好几次落地险些一头撞在树上。
李文溪一直扭着头关注着背后的情况。白色的洪流就像汹涌的潮水,又像喷发的火山,携卷着浓厚的烟尘一样的白雾滚滚而下。所过之处,树木、泥土,全都被淹没在皑皑的雪白之下。
山体在震动着。
一人一马都玩命的在跑,小火粗重的呼吸跟小电钻似的,“突突突”听得人心焦。
好在李文溪是从山腰左右的位置开跑的,距离拉得还算开,一路连滚带飞,总算在那些雪色洪流追上之前跑出了这片冻原山脉。
雪流在接近山下时,不知什么缘故,走势明显变得缓慢了起来。但李文溪觉得并不安全,一直催着小火又爬上了旁边的一座矮山的坡顶上,才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站到一块裸露的岩石顶上,举目远眺着底下冻原山脚的情形。
只见弥漫的烟雾间,白色的雪层流沙般倾泻而下,像是一场巨大而静默的雪崩,只有脚底传来的山石震动在无声地诉说着那股蛮横而恐怖的力量。
但很神奇的,不知什么缘故,那些雪流涌到山脚处就停止了。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那里,末端的雪沫渐渐积蓄,堆在那里,竟呈现出了一种奇异的悬浮状态。
李文溪:“……”
她略做思考,掏留影石。拍几张!
那画面有点像是一颗小时候会玩的水晶球,球里放着一座“雪山”,那些雪飘飘扬扬地涌下来,却被透明的球体所阻,原地回流或顺着球壁缓缓地上爬,漂亮得有几分梦幻。
雪沫越积越多,看似速度不快,但那些“回流”的部分却实实在在地在几分钟内爬到了小半山腰的高度。从李文溪这儿看过去,已经看不清里头山体具体的情况。
旁边小火一停下来就累得躺倒在地,四脚歪斜,吐着舌头在那儿直喘气,到现在也还没爬起来。
天色也有点晚了,李文溪本想回城去,但看它这副样子,考虑了一下,又觉得在这儿停会儿也不是不行。
看风景嘛。
留影石还没关,李文溪也有点累,盘腿在石头上坐下来,掏出个饼来吃。边吃边想,想赵黄鸡。
你说那翅膀长成这样,本体得长啥样呢?鸟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肯定有本体的吧,赵青蛇都有啊。
给我看看呗。
下次见面,得聊聊。大家都是朋友,看一眼不过分吧。
正想着,耳边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那一声简直是开天辟地一样的动静,李文溪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什么也听不见了,脑子里只余一片持续的刺耳震鸣声。
第132章 Chapter 132???
李文溪抬手捂了一下耳朵,摸到一手的血。
这算物理损伤还是精神损伤……她摇摇晃晃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打开面板,一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发生了两件事。
一,她的面板上出现了一个“耳聋”debuff。难怪呢,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二,“水晶球”,爆了。
李文溪一时也说不清这两件事哪个更糟吧,反正都挺糟的。
她回头喊了一声小火,见黑色的大马惊慌失措地原地没有反应,就知道,行,聋了的不止她一个。
大地轰隆着震颤,远处飞鸟成群地冲出林间,向着天际逃散。
李文溪曾在视频里看见过海啸席卷陆地时的场景。几十米高的巨浪轰然扑下,白色的波涛蓝色的水翻涌着越过港口,一切的船帆、堤岸、马路,乃至近岸的高楼房屋全都在那无可抵挡的力量下化为碎末,被涛涛的海浪荡平、卷走。
而此时此刻的场景,何其类似,只不过将海水换做了雪沫。
架在石头上方的留影石在被气浪震碎的前一刻,忠实地记录下了在那层不知由来的无形的“屏障”破碎的瞬间:那里头堆里起的何止百米高的雪沫顿时滚滚倾倒而下,刹那就将方圆几公里的森林与绿地尽数吞没。葱茏碧绿的山林里,白色的洪流像是一片从天而降的怒海,奔腾着冲向四面八方,将一切的土壤、树木、河流都化作白茫茫的霜色。
李文溪连滚带爬地翻坐上小火的背脊,催着它想要赶紧尽快从这附近离开。
难怪西塞纳维城的政务厅要预警这玩意儿,是真离谱啊。
小火确实也玩了命地在跑了,一人一马三两下就一同滚下了这片山坡。可前面的路却就不那么好走了。
先是一片宽阔的平地,然后接着是两片屏障似的矮山。李文溪来的时候走的是两山中间的谷地,但现在显然原路是走不了一点,只能从两山之中择一爬上再翻过去。
小火惊慌失措,好几次都差点一脚踏进沟里去。
李文溪的听力还没有恢复,她知道小火这时候很可能也听不见,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她现在手里头还没马绳,只能靠一截斗篷勒着它的脖子勉强地控一控方向,人和马都跑得相当艰难。
李文溪时不时回头看几眼,眼看着那白色的雪涛紧追在后面,距离越拉越近,却也没什么办法。
终于,漫长的奔袭后,终于成功跑过了那段平坦的谷地,来到了来时的两座矮山脚下。
这时她和小火和后面席卷的白色洪流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但李文溪也算松了口气,上坡了,不管是水还是雪,流速总归都会变慢。
往好处想,说不定等从这爬上去,这两座山已经能把“雪流”挡在后面了呢。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
稍稍回了个头没注意,再转过来就发现□□的蠢马慌不择路,一脚踏上一片浮土坡,脚下打滑摔了个趔趄的李文溪心情是平静的。
可能这一路已经急够了,现在反而不急了,反正急也没用。
想点好的,被雪沾一下又死不了,这里是上坡,雪流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只要不被埋下边,兴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呢。
小火一脚踩滑,自个儿也慌得不行,唰地张开翅膀,扇动着保持平衡想要扭头再飞回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的马蹄踏过裸露的赤红泥土,莹白的雪流悄无声息地弥漫而上。
就在那雪色与黑色相触的一瞬间,小火的一切动作就突兀地停止了。
它伸展的翅膀、张开的嘴、扭转的长尾、扬起的四蹄,以及惊慌的眼神,全都停在了那里。就像突然之间化作了一尊凝固的雕像,仅以它一条沾地的后腿为支点,极不科学地悬停在了原地。
马背上的李文溪:???
她看见雪白的霜花顺着身下黑色的鳞片蔓延而上,极短的反应时间里,李文溪猛地夹拢双腿从马背上跳起来,想要以此为踏点,尝试朝前飞跃一段,再借着这力道往山坡上冲去。
想法是好的,思路也无疑非常的正确。
就只是,还是慢了一点。和两三秒前的小火一样,她穿着黑色皮靴的后脚跟与那层淡淡的霜花相触了。
“……”
“………”
李文溪的整个人陷入了混乱。她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的思维有点聚不起来,混混沌沌,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思考反应。
“……”
痛,疼痛。
我身上,是有什么在燃烧吗?
那感觉分明隔着一层,却让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噬着她的骨头一样让她难受得头皮都感到麻痒。
我是谁?
——妈的,好想一拳把面前的东西全都打爆。
李文溪感到不舒服,感到痛苦,于是她觉得愤怒,这种怒气成功使她聚起了一点神智。她想要睁开眼,手指微微颤动,想要去摸到点什么东西,刀、匕首、剑,随便什么……最好是一把弓。
恍惚间,耳边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低沉的、絮絮地再说着些什么。
“……溪……溪?”
男的,一个男人。
——呃,什么是男人来着?
李文溪耳朵动了动,努力地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溪”。
她觉得这个模糊的字眼让她觉得熟悉。
那声音说:“睁开眼了。”
李文溪一个激灵,她感觉到什么东西轻轻地点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她的脸现在应该非常的烫,像燃烧一样的烫,所以这一点冰凉如此的明显,激得她混沌的神智都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模糊的色块,白的、金的,线条颠倒交织,晃得人头晕。
李文溪没看两眼就觉得头痛加剧,不得不又把眼皮用力地合拢。
可没用,那些金色和白色还是停留在她的眼球上,无法去除,无法控制。
“嘶……”李文溪忍耐地抽气。
“很痛吗?”那道声音在她耳边道。
妈的。
李文溪烦躁又难受,费尽全力也要张嘴骂一句:“别……说屁话,滚。”
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进她自己的耳朵里,听着像砂纸一样沙哑。
她接着听见那人在笑,好像被骂得还挺开心似的,冰凉的手指又伸了过来,细细地抚她的侧脸。
李文溪觉得这凉嗖嗖的温度让她感到舒服,眉头依然紧蹙着,但没再骂了。
那手指先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滑到她的太阳穴处,动作轻柔地揉捏着,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拂过了侧颈和肩头,李文溪感觉自己好像仰面躺到了一处有点软和的地方,后脑垫高,胸口那种想吐的恶心感也随之缓解了。
她的思维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手指继续揉着,一边轻悠悠地哼着首什么曲子,嗡嗡绕绕,低滑轻缓。李文溪最开始嫌吵,但她嗓子不得劲,懒得开口说话,忍着忍着,倒也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小会儿,李文溪动了一下,她“醒了”。
……我这是?
草,不会打游戏打进ICU了吧。
她刚想睁眼,就感觉脸上一直轻柔地给她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微微一动,点在她的眼皮上。
“别动。”那人说。
李文溪这会儿脑子勉强能用了,而且这声音还是挺有辨识度的,她倒也没多挣扎,静了两秒,问道:“赵黄鸡?”
那人没答话,拿指腹在她眼皮上轻轻地划着。
动作确实是很轻,不比捻取一片羽毛要用力多少。但李文溪这人天生不太喜欢这种亲密,她老会觉得是不是这手会下一秒就要扣她眼珠子,忍不住抬起胳膊,挥了一下,想把那双手打开。
“别动。”赵黄鸡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只手抓住了她抬起的手腕,摩挲了两下,又给放了回去。
然后不等李文溪再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拿手背贴了贴她的脸侧,依旧是那种微凉的温度,令李文溪一直感受着的那股灼烧似的疼痛似乎都降下去了一点。
“你的眼睛,现在最好不要睁开。”赵黄鸡的声音说道,语气缓缓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的眼眶里现在装着的并不是你自己的眼睛,是……赵黄鸭的。你用她的眼睛看东西,头会痛的。”
李文溪就顿住了。
度过了最初的混乱,她这会儿已经感觉出来了,她脑袋底下枕着的,好像是一双人腿。
这腿是谁的,倒也不太用说了。
她于是衡量了一下她现在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赵黄鸭的眼睛”,什么意思。
当然,她身上涉及到赵黄鸭的眼睛的东西,就只有那件“武器”。
——莫里索希,“神迹”。
——从赵黄鸡那儿顺来的,嗯,他们家“祖辈传承的东西”。
现在当着当事人的面,是装傻还是装傻呢?
李文溪闭上了嘴,一声不吭,平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
“嘶!”
脸颊上传来的刺痛令她猛地睁开眼,入眼顿时又是满目的金白色块,头痛像针扎一样袭来。
“……”李文溪急喘一口气,无力地仰着头,说不出话来。
“都说了让你不要睁眼,怎么总是不听。”赵黄鸡带着点无奈的声音传来,手指又开始替她揉起了脑门。
李文溪缓了好半天,终于把那阵狂痛给缓过去了。
她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骂人,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我的脸不对劲。
刚才脸上的刺痛感,李文溪最开始以为是赵黄鸡干的,但现在回想,又能肯定并不是。
她将手缓缓地、试探性地贴上脸颊,然后摸到了一手凹凸不平的硬物。?
什么东西。
——好烫!
李文溪猛地抽回手,搓了两下,我脸上是什么东西?!
“我的脸……”
赵黄鸡就光在那儿叹气。
如果把人脑按电脑来算,那李文溪的CPU从她醒来起就一直是烧的。就算是现在,也只能进行一些浅层的思考。
她躺那儿费力地想了几秒,问道:“我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很快。”赵黄鸡的声音缓缓地回答道:“应该不会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开文以来,虽然一直挺扑的,但是确实也得到了一些小可爱的喜爱,我知道这种剧情流长文追更起来是挺烦的,也非常的感谢你们。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文好像也吸引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我再强调也是最后强调一次:
不爱看可以不看,但别在底下放什么屁讲作者没有女性意识,作者辱女之类的神经话哈。在我看来这属于人身攻击,一律按NT处理。
第133章 Chapter 133
“赵黄鸡?”李文溪说。
“嗯?”
“等会儿你能不能再给我看看你的翅膀?”
她脑子一直一阵一阵的痛,注意力很涣散,想到什么说什么。
额角轻轻揉捏的手指顿了顿,接着,李文溪听见赵黄鸡笑了。
她以前倒是听见过这人冷笑、嘲讽的笑、讥笑,都很短促。但像这样低沉而柔和,不含什么恶意,甚至显得有些温柔的笑声,好像从没有过。
听起来感觉心情不错啊,有门?
看了翅膀,那顺便看看全身不过分吧?
李文溪说:“那你同意了?”
“好啊。”赵黄鸡笑盈盈地答应,但不等李文溪高兴,又说道:“但可惜,我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
李文溪:?
“你又要走了?”她问道。
“我这回能过来,还是借着这次雪流暴动。”赵黄鸡说,悠悠地叹气,指尖继续不紧不慢地替她揉捏着:“这冻原山啊,我是想你来,又不想你来……你来呢,我就能过来见见你。可你呢,又免不了要变成这幅副样子。”
变成这样?变成哪样?
李文溪脑子里嗡嗡地作响,这让她觉得烦躁:“我变成什么样了?你不是说很快能好吗?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能说的我当然会告诉你,急什么。”赵黄鸡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在这片冻原山顶,有一处墓园,藏得比较隐秘,一般人进不去。那是我们家的祖坟地。”
“*?#……”赵黄鸡说了一句短而十分拗口的音节。
李文溪:“啥?”
“这是我们家族的名字。”赵黄鸡笑着说道,“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用你们的语言来说,‘屠龙者’。‘杀死龙的人’,就是这个姓氏的意思。”
“……”李文溪费力地思索了片刻,刚想说一句你不是姓赵吗,但很快又想起来了神迹大陆里关于NPC语言系统和翻译系统的设定。
啊,行,合理。
——但是为什么会翻译出来一个赵姓啊?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龙。神迹大陆里有龙吗??我怎么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她东想西想的,一时没出声,就听着赵黄鸡继续往下说:“那你又知道,‘雪流暴动’,它究竟是什么吗?雪流暴动,在很久之前,它也曾有着另一个名称。在我们家族的记载里,它被称作‘龙的怨恨’。”
“这片大陆上所有被我们杀死的龙族,包括数千年前的最后一条龙,全都埋葬在这片雪原山之下。在那时候,雪流暴动远不像现在这样的温和。”赵黄鸡的声音轻缓而平淡,低低地像是在给她讲述着一个睡前的小故事,“数千年前,龙的力量还未曾衰退,这里曾经没有植物、没有活物,方圆数千里都是茫茫的冰原,被人们称为‘冻原域’。每当‘龙怨’的季节,冻原的边缘就会暴涨数十里。只有我们家的人,世代在这片冻土上生活,也世代都埋葬在这里。现在的西塞纳维城,曾经只是我们家族的居所之地,当然,那时也远没有现在这样庞大。”
“当龙不复存在后,‘屠龙者’们自然也随之消亡。数千年后,随着龙的力量在时光中逐渐消散,冻原褪去,树木生长,曾经的冻原域上,后来渐渐建起了一座新的城池。”
“西塞纳维,意为‘新生之城’。”
说到这儿,赵黄鸡停了片刻,话头忽然一转,说道:“你身上的那件东西……”!
李文溪原本听着他轻缓的讲述,又被动作温柔地按着太阳穴,身上的痛意缓解,疲惫涌上来,感觉都有点犯困了。这下一激灵,醒了。
赵黄鸡像是感觉到了她忽然一下紧绷起来的肌肉,忍俊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文溪觉得脖子上痒痒晃晃的,那触感感觉像是他垂下来的头发。
“你紧张什么,”赵黄鸡微微俯下身,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拿了,但我又不会问你要回来。”
李文溪松了一口气,但嘴上肯定是坚决不会认的:“什么我拿了?听不懂。”
赵黄鸡见了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行,你没拿。那你要听我给你讲讲吗?”
李文溪说:“你说呗,我听听。”
“那件东西是我的先祖,我们家族的最后一位‘屠龙者’所制作出来的,一个半成品。他将它称之为,‘猎人的武器’。我读到过他在手札之中写下的内容:‘龙有这世界上最坚硬的皮肤和鳞甲,我希望这把武器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将它穿透;龙生来吞吐黑雾,能够遮蔽行踪,我希望这把武器能穿破迷障,不受迷惑;龙的双眼自高空上投下,远望千里,我希望这把武器能够使混淆它的目光,使它难辨方向。到那时,这把武器将会成为真正的[屠龙者],为家族所世代传衍。’”
“那位先祖在制造出这件武器后,被族人发现死亡在他的锻造室里,原因不明。”赵黄鸡说道,“我早年曾经翻阅过他生前留下的记录,我认为,他应当是死于想要完成这件武器。你已经听过一部分我们家族的秘辛,是吗?关于神迹之子的部分。我这位先祖,他的能力在记录里被称之为‘融合之手’。就我的猜测而言,他很可能通过某种方法将这种融合的力量赋予给了这件武器。所以……”
他意味不明地沉默了片刻,指腹轻轻地抚着李文溪的脸:“所以,当这件半成品的武器发觉它曾经设定的条件将被满足时,它就会自发地进行‘自我完成’。记得吗?迷惑人心之骨,堪破虚妄之眼,永生……不死之血。就在千百年后的那一天,它们刚好符合了。”
“……”
李文溪轻缓地呼吸着。
一阵无言的安静,赵黄鸡轻声地开口:“我曾经得到它的时候,也许是没有缘分,它在我手里一直沉寂着。而且少年时,我曾一度认为它是危险的,一直将它藏在我这里,谁也没有告诉。”
“它也的确十分危险。”赵黄鸡将手下挪,摸上李文溪的脸颊,指尖落处顿时引起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李文溪呼吸紧了紧,将那声急促的抽气压在喉咙里。
她听见赵黄鸡说道:“它虽然已经完成了,但平时在你手里的,其实还并不是它完全被激活后的样子。‘屠龙者’,你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完全活过来吗?你猜到了,对吗?”
“猎人为猎物而生,武器,为杀敌而存在。”
“龙。”
“当它嗅到了龙的气息时,它就将会真正的‘活过来’。”
“而另一方面,这些自龙族恨意而成的‘雪流’也会同时在它的身上感知到‘屠龙者’的气息,很可能会产生某种不可预知的爆发反应。”
赵黄鸡轻叹:“我想要将你送出冻原山,因为在我的猜测里,我已经猜到当雪流暴动发生,屠龙者将会发生最终的激活。而你作为它的持有者,也将随之发生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这件武器它有着某种奇特的意识,它会侵入你,你的眼睛将变成它的眼睛,你的骨血将混入它的骨血;龙的怨恨也会伤害你,使你痛苦……我想避免的。然而最后,还是成了这样的局面。”
李文溪:“……”
谢邀,CPU持续燃烧中。
所以我现在到底成啥样了?我死了吗?我掉级了吗?
她再一次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我的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急,让我看看。
“很快,很快,别急。”赵黄鸡的手再一次安抚地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我马上得走了,你要记得我最后说的这些话。”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来自不同的时间。”他说,“我能够告诉你的是,‘我’的身上会有三个不同的‘我’。一个是‘我’,一个是萨尔德斯镇的那个‘我’,那是真正年少的我。还有阁楼里你见过的那个,他是另一个不同的时间的‘我’。”
“你到底是什么?”李文溪问道,直截了当:“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我是……”赵黄鸡的叹气里夹杂着无奈,“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我也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说着,他忽然又笑了笑,语气变得轻快:“说来还得要谢谢你,溪。如果不是你使得时间线出现混乱,我本来并不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更不能偷偷地跑过来。但时间一乱,还是涉及到我本身的时间线,就被我察觉到了。我和那个阁楼的我,都是外来者,我试了两次,第二次就成功取代了他。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会儿。我那时候故意贴在你身上,趁机留下我的坐标,从而又用这个坐标定位到了你的马。再借由它的血脉作用,将一点意识附了过来。蛰伏着,直到趁着今天雪流暴动产生的紊乱,再加上这里是我的祖地,才能够和你见上一面。”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得意,仿佛在跟她炫耀着自己的聪明手段。
李文溪随着他的叙述,回想那天阁楼上的情形,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脑子里忽然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
“好了,好了,”耳边赵黄鸡的声音说道,“别想,放空,缓一会儿吧。我要走了。”
李文溪艰难地喘了口气,说道:“你还会再过来吗?”
“会的。”赵黄鸡说道,“等我找到下一个机会。你如果想要见我,你可以试着去找一找阁楼上的那个我。不过要当心,他的脾气,可不像我这样的好。”
最后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散去,李文溪先是感觉到脸上的触碰消失了,紧接着脑后一空,脑袋“咚”地砸在了地上。
“……嘶。我*。”
她眼冒金星地躺了两秒,受不了了,登出!
现实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李文溪抓着头盔环视四周,喘了两口粗气,反手一摸,一头一颈的汗。
她拥着被子,有些呆愣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这一刻脱离了游戏,李文溪感觉她的头脑才终于真正的清醒了。
回想起刚才游戏里的经历,感觉记忆莫名地有些模糊。
仿佛梦游,又或者喝醉了那样,那时候的她无法思考。而现在,就像一下子把头从水里给拔了出来,什么声音和想法都变得终于清晰明了。
有些东西她一直懒得去想,复杂的,麻烦的,通通不想去想。李文溪这人一向信奉今日得过是今日,车到山前自有路,明天的事太阳升起来之前绝不去想。要是临头了没路,那大不了就往那墙上一撞。
但……当线头自个儿都递到眼前了,又该怎么做呢。
李文溪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想下去洗个澡。但忘了她目前是个小残废,当场摔了个屁股墩。
第134章 Chapter 134
不管怎么想,该上线还是得上线的。
李文溪匆匆冲了个澡,趁着烘头发的间隙给自己点了杯奶茶,扭头就戴上头盔重新上了线。
主要耽搁久了怕上线一看,我角色死了。
然而上了线,还没睁开眼,李文溪就已经很想骂人。
太难受了。她人躺在雪地里,冷啊,躺的时间有点久了,已经冻得骨头缝里都在发疼;可她的身体内部又像是在发着热,那种灼痛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烧得人头昏脑涨。
冷热在同一具身体里剧烈交锋,李文溪自己都很难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只知道她痛,难受,很他妈的想下线。
李文溪感到自己的四肢在难以抑制地抽动,她咬了咬牙,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先是一堆像之前一样杂乱的色块,针刺一样的亮光从色块里穿透过来。但很快,这堆色块像是阳光下的雾气一样褪去了,她视野变得逐渐清晰。
她的眼睛好了。
李文溪吁了口气,眯起双眼,仰起头四下环顾。
茫茫的雪原,放晴的天光下白得刺目,让她本来就还十分脆弱的眼球又是一阵的难受。
真他妈的烦人。
李文溪第一反应是想磕两颗血药,然后刚一抬手,张嘴就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那血扑在地上,“刺啦”几声,李文溪低头一看,就见那鲜红的液体不知道什么缘故居然像火一样,触碰到的瞬间就让那块雪地剧烈地融化起来。?
行,看来不光是感觉上,我体内是真的在烧,血都给我烧沸腾了。
李文溪吞了药,感觉勉强好点了,她开始想要离开这片雪地。
外冷内热,热先没什么办法,我先解决冷总行吧。
李文溪用手遮在额头上,左右望了望,没找到小火的身影,于是只能徒步朝着前方隐约的那片绿色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李文溪的神智有点模糊,只记得隔一会儿就吃一颗血药,然后不断地朝前走。
等到踏上第一片绿色的草叶,李文溪咳嗽两声,原地停了一会儿,回头望了眼。片刻后,又吐了口血,红色渐在草叶上,眨眼间烧得焦黑一片。
身后是一条小河,河水半冻不冻,表层浅色的冰凌下是清冽流动的水流,李文溪踏上去走到一半,一脚踏破了,摔进水里。好在那水不深,后半截她是半漂半淌过来的。
这条河成了这片大地上白色与绿色最后的分界线,河的一侧冰霜万里,天上云色渺渺,河的另一侧绿草茵茵,碧树蓝天。
这时的李文溪浑身湿淋淋,整个人感觉就是一个虚脱,就有点像连续九天九夜不睡觉,距离猝死只有一线之隔的那种状态。
她脚步迟缓走到一棵树下,扶着树干,勉强打起点精神,打量了一下周围。附近好像什么怪都没有。
也是,这么大的动静,啥怪听了都得撒丫子跑。
于是她就倚着树坐了下来,动作迟缓,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眯着眼,靠在那儿静静地休息。
脱离了冻原后,体表的冰冷感觉就逐渐褪去了。但体内的烧灼感就因此变得很强了,好像要把她五脏六腑都烧干。
李文溪半睡不醒的,抬了抬手,朦胧的视野里看到自己手腕上有条红色的东西。
啥玩意儿?
她将手举起来,凑近,终于看清了,那好像是条红通通的……经络?
它裸露在外,蚯蚓一样粗细,贴在她的皮肤上,色泽就像岩浆一样赤红而流动。
什么东西。
李文溪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上去摸了一下。
——操,烫!
她猛地缩回手指,发现指尖已经被烫出了一块红色的伤痕。
李文溪;?
长在我手上,但烫我自己,这很合理。
她想起之前同样烫了她一把的她的脸,不会我脸上也长了这玩意儿吧?
李文溪身上也没镜子,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剑。借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剑身,举起来照了照自己的脸。
“……”
只见泛着冷光的剑面上,映出半张苍白的面孔。
一线赤红的、裂纹一般的缝隙从下颌的边缘处延伸过来,那裂口里流淌着某种暗红与鲜红交织的浓稠的液体,不像血,像将熄未熄的岩浆。
她将头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剑身上照出了另外的半张脸。在这一半的脸颊上,那些裂纹则……罗网密布。从脖颈处直伸上来,到耳侧树杈般分岔、攀爬,直至她的眼睑下方,一缕细小的末梢爬过眼角,烧断了她右眼眉毛中间的一小截,停在她眉心正中,留下一抹蛛网似的红色痕迹。
她的面貌则隐没在这些汩汩流淌的裂隙之下,像岩浆烧灼后的大地。
李文溪静静地端详了几秒,将剑面凑得更近。
她在看自己的眼睛。
她这时候很疲惫,白色的眼底里有着细细的血丝,而在眼白的中间处,原本黑色的眼珠上方,剑面上映出了一抹……蓝色的虚影。
那也是一枚眼珠。只是颜色已经极淡,眼看就将要彻底消去。
一只眼睛里,两枚瞳仁。这景象配上她满布着赤红裂隙的右脸,让这张原本称得上姣好秀美的面孔变得诡异又可怖。
李文溪抬起手,用手指在那些裂隙边缘的皮肤上轻轻摸了摸。温热的。
她变换着剑面的角度,照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有着两条树枝般粗壮的裂隙,脸部的那些分岔,就是从其中一条所延伸上去的。
李文溪松开了自己的领口,再有些费力地脱掉了身上厚实的皮甲,只穿着里头的单衣,用剑身去照了照那两条裂隙的去向。
在那白色的脖颈上,两条粗壮的、鲜红的裂口蜿蜒着向下,一条通向胸口,一条蔓延向领口后光滑的背部,所过之处分裂出稍细些的分支,像藤蔓一样爬向她的身上的四肢各处。
而这两条粗壮的裂口,最终交汇于了她的心脏左边,上方大约两寸的位置。越接近这里,那些裂隙里流动的红色就越是赤红,越是滚烫着热气。
在那里,她的皮肤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洞里血红的肉、间杂的经络、血管,随着李文溪的呼吸搏动着、细颤着,赤红的浓稠液体流淌其间,侧耳能听见有细小的“滋滋”声在响动。
那洞的正中间,隐约可见下方横着一根骨头。
一根纯金般光洁的骨头。
[先祖之骨]。
它曾经长在赵黄牛的身上,而如今,它钻进了她的血肉里。
李文溪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抬起手,她想去摸上一摸。
奇异的是,这些裂隙蔓延到她的脸上、她的手臂上时,触摸起来滚烫无比。可当汇聚到了心口上的这一块,摸起来却只是温热的。
像一团暖烘烘的……内脏?
李文溪有一瞬间甚至想把手伸进那洞里头去试试,但想了想,又还是放弃了。
怎么说呢,就,感觉不是特别卫生吧,过不去心里那坎儿。
不知道算不算触底反弹,观摩了自己此时的这副尊容之后,李文溪这会儿的状态却反倒自我感觉稳定了许多。
可能心里理解了,起到了精神疗法的作用。不就是痛嘛,那都成这样了,能不痛吗。
她这时也终于有了点精神,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看了看。
这一看——
玩家:溪水长流(?级) [屠龙者]攻/?防/?
第一眼,李文溪发现自己除了ID以外的数值全都变成了问号,包括血条和精力条两项。
职业原本的“弓手”一栏,则被一行暗红的字样所取代。
——“屠龙者”。
而原本在她的血条后方紧跟着的那几个图标,那几个从她激活这件武器后就存在着的特殊图标,此时超乎寻常地明亮着。
金色的三瓣梅、血红的水滴、金光湛湛的骨头、明蓝的眼瞳图案,此时它们每一枚都像嵌在面板上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正如赵黄鸡所说,这件武器此时处于最终激活的形态。
李文溪仰头靠在树干上,慢慢地一件一件把她的衣服给套回去。
然后她伸出右手,五指抓握,那件武器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玉色的、弯月一样的柄,璀璨的、熔金一样的细长“管膛”,精致美丽,和从前别无二致。
只是当李文溪握着它的柄部,将它抬起来,食指上方浮现出那两枚圆润悬浮着的弹丸时,就在那枚红色弹丸的旁边,曾经一直灰暗着的另一枚圆珠子,此时静静地亮起了。
——它是金色的。
色泽并不显得有多耀眼,相反,它看上去温润、光滑,分明是金色的,却给人以一种瓷器般近乎透彻的干净纯粹之感。
李文溪的食指悬在那里一会儿,收回来,并没有去拨动它。
因为她在心里产生“想来一发试试”的这个想法时,她的神经感觉到了极端的危险。那危险不仅对着枪口外那某个并不知名的攻击目标,同样的,还对着身为使用者的她自己。
红弹一枪的代价是半条命,那这枚金弹呢?
李文溪觉得,她要是在这一枪下去,能打中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她自己肯定是要直接抬走的。
怎么说呢,她这会儿虽然有点难受,但暂时还不太想自杀。
她把玩着这柄武器,一边遥望着远方的雪原。
血一直在降,药一直在磕。
李文溪现在也已经弄得很清楚了,她掉血,因为她的身体里一直在“自燃”。
说自燃也不太准确,准确说,应该是“自烧”。那些岩浆一样的东西在烧着她的肉,烧着她的内脏。
李文溪坐了会儿,有些艰难地扶着树干爬了起来。
她心头有了种想法。按照赵黄鸡说的,这件武器,他的先祖所制造的“屠龙者”,它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激活的形态,是因为它“感知到了龙的气息”。
那么她只要离这片雪原足够远,它很可能就会逐渐地脱离这种状态。
毕竟理论上来说,她并没有做完它的“子弹任务”,至少在今天这场雪流暴动之前,它在她身上时,后面几个图标还是[未解锁]的。
于是李文溪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雪原的方向,看了眼地图,朝着西塞纳维城的方向缓缓走去。
果然,走出十分钟左右,她感觉体内那股灼烧感开始渐渐地减弱了。
再又十分钟,李文溪看见她的面板上开始出现不明的乱码。
半个小时后,痛感彻底消失,面板上也恢复了之前的正常数据。
李文溪停了下来,反手摸了摸脸上,光滑一片。
第135章 Chapter 135
李文溪直到一路走回了西塞纳维城门口,都没能找到他的马。
愁。
她只能独自进了城。
这时候天色早已经黑了。但大概由于雪流暴动的缘故,这会儿的西塞纳维城外仍在戒严,卫兵所、武者联盟、法师联盟,一排排神色肃然、严阵以待的NPC们各为阵营,队列整齐地分列在高大的城墙下方,一盏盏提灯夜色里远看着就好像一片闪烁的星河。
进城人员的审查也变得比之前严格很多,不过此时的队伍排得却不算长,而且几乎都是玩家。显然,除了玩家,城里的NPC们大多也不会选在今天的这个日子出城。
玩家们到哪儿都叽叽喳喳的,李文溪顶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斗篷站在队伍中间,听着前后几个人在议论着今天的“地震”。
“今天是地震了吧?震感很强烈啊!”
“不知道,应该是喽。我当时和我朋友在城外刷怪的,我当场一个脚滑,倒地上了,给我吓得,以为死定了,结果那怪比我还害怕嘞,慌慌张张扭头就一趟跑了。”
“哈哈,这个是真的,那阵地震之后,我们后面到哪儿都找不到什么怪了,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了,最后就只好回来喽。”
“动物会害怕地震的啦,合理嘛。我听说这次震得很厉害,外边有座雪山都震塌了。”
李文溪微微抬了点帽檐,把这几人打量了两眼。
都是生面孔。
不知道是不是跟赞助商们在各个平台投放的最近城市决战赛的预热宣传有关,这几天进城的玩家数量大幅增加。可能原本没那么急的,为了参赛,或者可能单纯想凑个热闹,现在都在拼了命地往城里赶。
李文溪裹得一身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倒也没人跟她搭话,顶多偷偷地瞅上两眼。
她进了城,先跑了一趟衣装铺,敲开人家老板的门把人给叫出来,把身上的皮甲脱给他叫他拿去修理,然后扭头回到了赵白羽的家里。
李文溪进门直奔赵白羽的书房,没找到人,餐厅看过了,后院也没见人。拉了个护卫一问才知道,说是今日雪流暴动,担心有兽潮肆虐,赵白羽一早就率着人出城去了,至少得三两天才会回来。
可能不放心赵黄鸭,他还把赵黄鸭也给揣走了。
“大人今早还找您来着呢。”那护卫说道。
李文溪:“……”
李文溪略作思索,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护卫说道,“不过羽剑大人总归会追着兽潮走,您朝兽潮的位置走,兴许就能撞上了。”
李文溪点了一下头,回了房间。
今天是来不及去了,没办法,通个宵这都快早上五点了,她得抓紧睡两个小时起床上课去了。
上完课回来再说吧,正好她的甲到时候也应该修好了。
#五点睡七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江蓉,我来不及了你俩先走吧!”夏映池缩在洗漱间里哀嚎着喊道:“抢个后排靠窗点的位置,然后帮我带杯豆奶呗,我要个粉丝牛肉包子!”
她起晚了,又非要洗个澡才肯出门,这会儿头发都还没能烘干。
江蓉拎着包站在门口,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叫丫鬟呢?事儿多,喊两声好听的!”
夏映池:“……好姐姐!亲亲你!求求了!”
江蓉这才哼了声,和一旁低头看手机等待的雷雪一起走了。
出了门,江蓉瞥一眼雷雪,抱怨了句:“她怎么就知道喊我,都不怎么叫你。”
雷雪耸耸肩,笑着说道:“可能她知道我不一定会答应?”
江蓉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夏映池这人吧,她那脾气就是她一急,说话语气就有点颐气指使的,老喜欢给别人安排点事儿。江蓉忍了两三次,后来有回心里一烦,干脆就像这样直接地当场嚷了回去。结果她一硬起来,夏映池立马就软了下去,此后,俩人的相处倒反而变得更融洽了点。
但江蓉也知道她自己,她是嚷归嚷,但夏映池一说,她多半还是会帮这个忙。而雷雪就不一样,雷雪她虽然话比较少,而且平时轻声细语的,但她说拒绝,那就是拒绝。
夏映池冷不丁受了两回挫后,现在就只找她了。
我真是他妈的保姆命。江蓉哀叹了两声,然后站在买饭窗口的时候,忽然一扭头,对雷雪说:“哎,雪,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李文溪也带一份?她说不定没吃饭吧?”
雷雪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要不直接买个十份八份,等会儿直接站教室门口问谁饿。”
江蓉:“……哼。”
但她有了这个想法,就一直惦记着。到最后还是多买了杯奶和一份蒸饺。
“我觉得她没吃。”她说道,“她是要从校外赶进来呢,腿又不方便的,肯定来不及。”
雷雪低头看手机,假装没听见。
距离上课仅五分钟的时候,满身香味的夏映池顶着一头蓬松的长发冲进了教室门,着着急急地找了一圈,看到招手的江蓉,大松一口气,扑过去坐在她身边:“天啊!差点赶不及!我的饭呢?饿饿饿!”
江蓉:“抽屉里!饿死你算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扭头看着后门的方向,过了会儿和左边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雷雪说道:“她怎么还不来?不会要迟到吧!这个课第一堂,肯定要点名的啊,唉!”
雷雪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擦着铃响的最后一分钟,那道短发T恤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口。
杵着根拐杖,一脸平静地拐进来。
背着公文包的西装女老师也刚进门,回头看见了,还顺手扶了她一把。
江蓉起身奔了过去。
李文溪很淡定地在铃声中对扶自己的女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前方小跑着过来的马尾辫女生。
“李文溪,”江蓉小声地叫她,“这里这里,我扶你?”
“不用。”李文溪说道。
也确实不用,她自从搞了根这拐杖,走哪儿都稳稳当当的。
江蓉就领着她到座位上去。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在拿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开学就在杵拐上课的倒霉蛋。
李文溪在抽屉里看见早饭的时候,愣了一下,目光一瞥,对上身旁女生的视线,听见她小声地说着是给自己带的,眨了眨眼,冲她笑了笑。
“多少钱?我转你。”
她今早还真就没吃饭。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坐车过来都是擦着点到校门的,确实正饿着肚子。
江蓉摆了摆手,看着是想说点什么,但这时候课堂已经开始,她就没再开口。过了会儿,把屏幕亮了过来。
李文溪扫了一看,是个好友码。
她略作思考,点下了申请。
于是她的列表里有了第一个“同学”的分类。
李文溪把“江蓉”两个字打了上去。
刚备注好,收到一条消息。
“[江蓉]:不用钱啦,就几块钱,白得美女一个好友位,我赚了!(叼玫瑰花)”
李文溪笑了笑,熄灭了屏幕。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台上的女老师风趣幽默地热着场,她就坐底下偷吃她的饺子。
脑袋一缩,一口半个,一个饺子配一口奶。表情冷静,动作熟练。
炒过的肉沫混着粉丝馅儿,好像还有点海带丝,李文溪在心里评价道:还行。
吃着吃着,她忽然听见旁边“哧”一声,像是憋不住气息喷出来的笑声。
李文溪:?
她疑惑的目光瞥过去,看见身旁江蓉正襟危坐,侧着头神情专注地望着讲台的方向。
李文溪莫名其妙,就继续吃她的。
等吃完了一盒蒸饺,她坐了两秒,开始嫌弃教室里味儿不好闻。遂杵着拐起身,走过去把窗推开了。
这一栋教学楼是上百年的老楼了,窗户边沿有点锈迹,推起来不仅费力,还作响。
“嘎吱”的一声,吸引了讲台上女老师的注意。
那老师盯了两秒,声音从麦克风里遍传整个教室:“那位窗边的女同学,其实你可以让别人代劳的,你说你这……腿脚也不方便是吧,多艰难啊。”
教室里响起了几道低低的笑声。
李文溪:“……”
“同学们啊,要互帮互助啊!”女老师说道:“来,这位不幸负伤的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以后大家认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给你帮把手嘛!”
李文溪:“………”
她这个人一直很少会产生后悔这种情绪,但这会儿她是真有点后悔了。
老师,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哑巴。
当然说肯定是不能真这么说的,李文溪只能冷漠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冷漠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哧……”
李文溪扭过头,狐疑地盯着江蓉撑着脸的侧影。
你是真的在笑?是吧?
江蓉坐在那儿,遮在脸上的手在她的目光里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李文溪就又把脸转了回去,然后也把手撑了上来。
她困得要死,不睡会儿感觉血压真要熬不住了.
李文溪是被下课铃声给吵醒的,白海大这个铃弄的是那种特古老的拨簧片声,“嗡”的一下,震得人耳朵疼。
李文溪睁开眼,困顿地呆滞了几秒钟,一头栽倒在桌上。
正将睡未睡的间隙里,听见耳边一道喳喳的女声:“哎呀!江蓉!你看这个!这个是我们学校的哎!我去!说是我们学校的女生!”
吵死了。烦死。
李文溪眉头皱得死紧,正想抬头说一句闭嘴别吵,就听见紧接着响起的江蓉的声音说道:“什么啊?大排档俩女大学生聚餐受骚扰,言语冲突引群殴……咦,还真写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
李文溪这会儿困得混混沌沌的思维,听到这儿,只隐约是觉得有点耳熟。
耳旁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最开始的那道吵闹的女声继续喳喳地:“啊,这个女生好漂亮,怪不得要骚扰她哦……哎?弹幕里怎么有人说她是白舞的,还是系花?”
江蓉:“……好像写的另一个才是我们学校的,就对面坐着的那个女生吧?嗯……这个角度看不清脸啊。”?
李文溪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第136章 Chapter 136
江蓉正仔细地盯着屏幕中小小的人影,试图分辨出这个据说是她们学校的女生的脸长什么样子。
然后看着看着,冷不丁旁边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江蓉吓一大跳,抓着夏映池手机一端的胳膊一抖,险些给丢了下去,被那只手稳稳地托住了。
她惊愕地扭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但顶着一头几根毛乱飞的短发、脸还压红了半边的清秀面孔。
李文溪:“给我看看。”
江蓉:“……啊?啊,好,啊不是,但是这是夏映池的手机……”
她还在那儿说的功夫里,李文溪已经把手机从她手里抄了过去,摆在自己面前。
然后她的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这是一段明显是监控录像的画面,还真是她和俞莉那天在排挡里被拍下来的。
李文溪这人天生走哪儿都喜欢多看两眼,尤其这些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那天进店之后她当然也留意过。那家店可以看见的摄像头是有两个,一个在门口,一个是在店里内部的右上角。李文溪推测,他们柜台的位置应该还有一个立式的镜头。
她当时是下意识选的背对着顶上摄像头的方向坐的,她平时就这习惯。
这段放出来的这段快进过有三十多秒的视频里,包括了整个完整的冲突过程。
先是店内正常的顾客用餐画面,接着李文溪离开桌边去拿菜,俞莉一个人坐在那儿拿着玻璃壶倒果汁,然后附近桌的三个陌生男人离开了桌子,走过来跟她搭话。俞莉先是抬起头回了两句,后来别开脸摆弄手机不说话了,表情很烦躁。
之后是李文溪拿了螃蟹回来,把盘放桌上,两个男服务生过来劝那三个男人离开却被呵斥,再到李文溪突然起身猝不及防一腿把中间的光头男给踹倒在地,俞莉从另一个方向掀了桌子上的底料盘并撑着桌子越过椅子,借着惯性两腿分开,两踢踢倒了另两个男人。
李文溪撇嘴。
本来呢,按照她的计划这两下应该足够她俩顺利、甚至说从容地离场。结果没想到这三男的居然还有四个狐朋狗友,就坐那桌子边看着热闹呢。见那三个男的一倒,大惊过后就是立马冲了过来,而且方向还是从靠进门的方向来的,撵得她和俞莉只好往内店跑,被迫从内厨的小楼梯钻上楼。
这才有了后面二楼翻下来进巷子崴脚的事儿。
画面是到她俩被追着绕了两圈冲进后厨就停止了。
全程,画面里只有她起身去拿菜的那一瞬间拍到过半秒不到的半张侧脸,但出现时间太短,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李文溪手指下滑,扫了眼底下的评论区,发现这些人吵得还挺厉害的。
“这什么标题?明明是这俩女的先动手,直接写小仙女公共场合无故打人很难吗?还踢别人裆呢,真恶毒!”
“楼上你是不是瞎啊?没看到骚扰两个字吗?选择性失明?先撩者贱懂不懂啊。”
“聊两句就是骚扰了?你趴桌子底下听见了?说两句话就打人,这就是法治社会吗?告这俩女的让她们赔钱啊!”
“傻逼,你没看见后面那几个男的追着打吗?还丢椅子呢,大吼大叫的,狂躁症一样。”
“怎么了?别人朋友被打了不帮着出气?那叫义气,你们女的懂个锤子。不是那俩小仙女先动手,大老爷们儿的会打她们?该!你刚不是自己说的吗?先撩者贱。”
视频才发布了半个多小时,评论已经上万了。李文溪随手刷新一下,还在最新刷出来了个“知情人”。
“那个长发女是那光头的女朋友啦,出轨了想分手被堵了喽。”
李文溪原本没什么表情,看到这条都没忍住微微挑了挑嘴角。
她本来就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言语,尤其这些千里之外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啥玩意儿,随便看看就过了。再者说,相比她上辈子动辄一个帖子几万条指名道姓骂的那些经历来说,这个说实话确实太小儿科了,心里那真的是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李文溪看完了,就把手机还给一旁站着有点呆呆地不知所措的夏映池,啥也没说,扭头坐回去,又往桌上一趴。
Zzzzz……
抓紧再睡一分钟!
上完这堂,今天就又没课了。大一生活还是舒服。
李文溪下了课,回酒店的路上想起跟俞莉发了个信息。
有点奇怪,俞莉怎么看着都是高强度冲浪的人,怎么这事儿她都知道了,俞莉那边还没反应。
郑雪应该在开会,她们学生会最近筹办迎新会,郑雪她自己还有节目要上,本来就忙,而且她还在准备主席竞选的演讲,所以她没时间看手机倒是很正常。
结果等她人进了酒店房间坐下了,一看俞莉居然还没回。
这就更不对劲了。
其实这事儿吧,确实是她俩先动的手。李文溪一向就喜欢先发制人。但这群人骚扰在先,又当场还手了,所以算作是互殴。
当时在派出所里就是调解,然后双方都交罚金。那几个男的因为掀了别人排挡好几张桌子,还打了服务员,所以不仅要赔,还比她们多拘留几天。
那几个男人最开始不依不饶的,说要她俩赔医药费。但后来俞莉一个电话叫来了她的老师和七八个学生,一群人堵在那儿声势浩大的,那几个男的气焰就下去了,放了两句狠话就没再过来大小声了。
李文溪对这整件事的结果还是满意的,反正她和俞莉没人受伤——自己崴的脚不算,那这就是好结果,别的都无所谓。
对她来说,无论什么情形,讲什么样的道理和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保全自身,只有这点是最重要。
俞莉不回,李文溪当然也不可能干等,吃了个饭就开始上游戏。
下线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了,游戏天当然已经大亮。
李文溪顺手在赵白羽家里牵了匹马,骑着上街取了她的皮甲,补充了点药和箭矢,出城找赵白羽去了。
昨天那侍卫说,跟着“兽潮”的方向找。
李文溪虽然没见过西塞纳维的兽潮,但她上辈子在别处见过别的。反正想来都大同小异,怪因为各种原因聚在一起行动,踪迹好找得很。
李文溪出城没多久,就跟着一大片被踏得稀碎的草地痕迹找到了一群怪。
以及好几队哇哇乱叫的玩家。
隔大老远的就听见扯着嗓子在那儿喊:
“救命啊——救命啊——!!”
“奶呢??妈啊!!救一下啊!嗷嗷嗷!!!”
“他妈的!这些怪不对劲啊!兄弟,兄弟搭把手!救救我!!”
行,看来赵白羽肯定不在这儿了。
不过李文溪还是下马摸过去看了看情况。
附近树不够高,又太过茂密,李文溪是走着过去的。轻手轻脚,站在一根树干背后往外看。
只是一群食草怪。鹿形的,羊形的,马形的,可能有四五十头,群聚在下方的山谷里,基本都是很普通的灰1级怪,放在平时都属于攻不怎么会主动攻击的类型。
不远处,是三五队玩家堵在谷口的位置,估计觉得运气真好撞到波大的,但数量太多又吃不下,于是把附近的人都给拉了过来。
想法是很好的,但场面只能用一地鸡毛来形容。尸体都已经躺好几具了。
从开服到现在,能在这个时间点摸到城里来的人,基本都是玩家里顶尖的那一波。操作和意识都当然是有一些的,而且很多已经是老队友了,T引怪、C输出、奶掠阵,互相已经可以算是颇有配合了。
但打成这样,李文溪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一是人太多了,乱;二就是这些怪本身也确实是有点不对劲。
这附近的林子她一个人刷了这么久,对每种怪的数值可以说是了然于胸。所以看了几十秒,李文溪就能大致断定出,这些怪的数值基本是比正常平均高了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而且相比它们平时的习性,好像变得要暴躁得多。
反正她之前是没见过这种常见羊怪三头五头的围猎一样追着人屁股顶的场面。
可怜的,那盾卫玩家眼看肠子都要被扎出来了。
既然这儿没看见赵白羽,也没有小火的足迹,李文溪待了几分钟,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路循着野兽们的足迹,往森林里越走越深。
不过她下意识没往冻原山那块儿的方向走。没办法,已经对昨天那场头痛多少有点心理阴影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李文溪成功地找到了赵白羽。
距离其实隔着大老远,但当时她人站得高,远远望见了树梢上浮动的金色剑光。
看剑识人,一眼就知道是他。
李文溪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那是一片开阔的山脚位置,草地碧绿,远处有一条河流。
李文溪从树林里钻出来,有些惊讶地,她在前方的短坡上又看见了一群玩家。足足有二十来人,装备一眼看去还都挺好,队形很紧凑地聚在几棵树下。
她是骑着马过来的,光马蹄声就很响。
那群玩家纷纷回头看过来。
李文溪提了提兜帽,瞥过去一眼。
在人堆里看见了两三个熟面孔。连风袖,又是他,还有他那两个跟班,什么琴什么天的。
李文溪撇撇嘴,仗着自己穿着斗篷,在他们的注视中快马直接从旁边奔了过去。
林间路本就崎岖,平坦能走的一共就那点位置,李文溪骑马,难免要和这群人离得很近。
擦肩而过时,听见一个女玩家说:“她也是来看……?”
“……会被赶过来吧?”
啥?
李文溪跑过短坡,脑子里还在想着看啥,又啥会被赶出来。
那两句话她也没太听清,心里猜着难道有什么情况?
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了,李文溪此时已经看见了前方赵白羽的身影,和他领着的百来个NPC一起站在河边不远处。
像是刚打完一场,旁边满地的兽尸和血污,大家正在休整。
李文溪打马冲了下去。
刚冲了一半,隔着好几十米呢,忽然听见一声烦躁地爆喝:“干什么的!说了闲杂人等不要靠近!还敢来?再过来动手了!”
李文溪一个紧急勒马:??
看见那些个NPC真的在拿剑的拿剑,弯弓的弯弓,李文溪赶忙一掀兜帽:“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
“赵白羽!”她喊了声。
面对着这场面,李文溪这会儿脑子里灵光一现,有点反应过来了——很可能刚才那群坡上的玩家在野外撞上了赵白羽一群人,因为看过论坛里她发的帖,把他给认了出来,想搭话还是怎么着,被通通给赶走了。
她这天天住赵白羽的吃赵白羽的也快一个月了,每天进进出出,还是有不少人认识她的。
所以很快刷脸成功,得以继续骑马冲进这群NPC堆里,走进队伍最中间,找到了正在水边擦洗着佩剑的赵白羽。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我的人设不好看,我伤心了。今天买个榴莲掰不动,刺把手剌个大口子,严重影响了我码字的速度。
而且开了之后我才知道它为啥掰不动,因为它是生的。
第137章 Chapter 137
明蓝的天幕下,晴空温柔。赵白羽身着一身银灰色的贴身薄甲,包裹着皮靴的长腿一条浸入水流中,半蹲在清澈的河水边上洗剑。
他的剑横在他的膝上,剑柄上金色的长羽环绕过他腿侧银甲的搭链,尾端像支微翘的金花,阳光中明亮又美丽。
赵白羽那头半长不短的白金色发丝一如既往地用深色发带束在脑后,低眉时微长的同色睫羽遮住那双威势又冷厉的眼,嘴唇颜色很淡,竟显得他看起来有些温柔似的。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在挥剑。
李文溪穿过一群或坐或站的NPC,朝着他走近。
赵白羽虽然位于一群人的最里间,但他的身边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真空圈。别的NPC或敬或畏的,都和他离了有一段距离。哪怕取水或者同样清洗的,也都是聚在至少二十米外的下游处洗。
于是李文溪走近的身影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周围许多NPC都侧目看来。
赵白羽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一双寒星般冷淡的蓝眸在看到李文溪后微微缓和。他站起身来,一边取出一张白巾擦拭剑面,一边朝她点了点头。
“我等昨晚在西二十里处绿头鹰林外扎下营地,赵黄鸭留在营地里。”他说道。
李文溪这会儿哪有空管什么赵黄鸭不赵黄鸭的,开口就是:“小火——火驹不见了。”
“不见了?”赵白羽擦剑的动作一顿,蹙起眉,随即很快就猜到了缘由:“雪流暴动那天,你带着它出城了?”
李文溪点了点头,想想又解释了句:“我是外地人,我不知道西塞纳维雪流暴动的事。”
赵白羽没说什么,把擦净的剑还入鞘中,对她道:“你跟入队伍,一同去找。”
李文溪立刻点头:“行。”
赵白羽大步穿过人群,所过之处NPC们个个满眼尊敬地给他让出道路。
“走!”赵白羽翻身上马,低喝一声,满地的喝水的、吃东西的NPC就在几个呼吸间通通爬了起来,上马整队,分分钟在他身后排出队列,整装待发。
围观了这场面的李文溪评价是:比我们军训整齐。
NPC们都哐哐跑光了,就剩她一个人骑个马站在边上,怪突兀的。
李文溪想了想,非常自然地催马走到了赵白羽边上站着。也就是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和赵白羽并排。
顶着后边那群NPC们一片各异的目光,一点儿不带局促的。
看什么看,就喜欢站这儿。
赵白羽本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一挥马鞭,领着队伍朝着远处的山坡奔去。
他今天骑的这匹马也不是普通的马。这马长得通身月光般莹润的雪白皮毛,脑门上长了两根鹿似的白色长角,个头比一般的马要高上半截,修长美丽,跑起来也格外的轻盈。
李文溪今早随便牵的这匹速度上跟不上,很快落后了一段距离。
她在背后看着赵白羽纵马狂奔的身影,觉得至少从外形上来说,这头白色角马跟他还是蛮配的。
赏心悦目啊。
又看了一会儿,李文溪忽然发觉: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赵白羽的发色越来越浅了。之前看着至少白中还带点金色,现在看着,好像越来越偏向了银白。
再联想到他的伤……感觉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赵白羽骑着修长的白色角马,在前方像风一样掠过矮坡,穿过茂密的森林,一路疾驰。
李文溪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不过他反正没停下来,她就一直跟在后面跑就行了。
跑了有大半个小时左右,走在林间时,附近能听见有一堆杂多的脚步声隔着树林传来。
撞上兽潮了,李文溪心想。
她听见了,赵白羽当然也听见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抬手一抖马绳,那马儿就非常丝滑地转了个向,朝着声音的来向冲去。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NPC也都非常默契地跟着转向,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整个队伍里只有李文溪一个人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反应够快,差点被后面的马给一头撞上。
对玩家们来说危险难啃的兽潮,在赵白羽的剑下,则是全然不堪一击。他一抬剑,没有一头能多走哪怕一步。
即使这是位于森林深处,平均都在绿级以上的怪组成的至少上百头的大型兽潮也一样。
李文溪全程只需要跟在队里混吃混喝,她周围的那些NPC们不知道什么心态,甚至会自发地保护她,完全不用担心一点,简直属于是美好无比的纯净输出模式。
李文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儿有残血就往哪儿补一箭,经验赚得是盆满钵满。
她一边放箭,一边丢着探查,冷不丁忽然探到黄光一团。
那黄色颜色还挺深!
我去,至少黄2级往上!
眼看不远处面色冷漠的赵白羽一剑已经要削下去了,李文溪赶紧连声高呼:“赵白羽!哥!哥留一个!剑下留头!”
赵白羽:“……”
赵白羽的剑在她的喊声中微偏了一点,原本要平平削掉头颅的剑锋下移,斜砍去了那头毛发乌黑的豹形怪的小半边身体。
没死透!
李文溪大喜过望,赶紧“嗖”地补了一箭,穿喉而过。
“叮,击杀[吞云豹],获得经验+2100。”
好好好!
真舒服啊这混的。
赵白羽身为NPC,大概是不怎么明白她这个K头的行为是在干什么,又是图啥的。不过他显示很知道哪些怪的“等级”是比较高的,手里的剑剑无虚发,轻松写意地把它们个个收割。
李文溪最开始还扔几下探查,后来她扔都不扔了,就跟在赵白羽屁股后头捡,准没错。
赵白羽被她“剑下留头”地喊了好几次,表情看着有点冷,甚至回过头来拿那双寒星般凌厉又威严的眼睛头瞪了她一眼。
可惜,李文溪是谁,能怕他才有鬼了。而且她脸皮厚啊,你瞪随你瞪,能有我刷级重要吗?
到后来,赵白羽已经有点认命了,一剑过去倒三四五六头,总有一两只会是活着的,任李文溪补掉。
李文溪十分满意。五星好评,灵性啊我的舅!
等兽潮散尽——或者说死干净后,李文溪已经连升了两级。
什么叫效率,这才叫效率!
“溪水长流(14级) [弓手]:攻/114+150 防/19+220”
李文溪一边美美看面板,一边特别自然地行走在满地兽尸间,跟那些NPC们一起收着猎物。
怎么了,那我出力了啊,我当然要分东西的啊!
这些NPC们也有储物道具,但大小肯定是有限制的。而她拿的系统背包,装得那叫一个又快又多。
怎么说呢,该说不愧是赵白羽的队伍吗,就是军容整齐纪律好,居然也没人说她或者上前阻止她。大家都安安静静的。
李文溪:我捡捡捡捡捡!
都是钱啊!这些绿的蓝的乃至黄的怪个个都值钱啊!
捡得正开心呢,李文溪听见身后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她对这声音非常敏感,直起身,扭头看去。
就对上赵白羽冷峻而格外严肃的面容。
“你以后,对战时候不要大声喧哗。”赵白羽拧着眉,注视着她对她说道。
李文溪当场满口答应:“好说,好说,没问题。”
赵白羽双眼仍然盯着她,好像在判断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我真知道了,赵舅舅!”李文溪嫌他打扰自己捞钱,敷衍道:“只要你愿意剑下给我留点活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白羽:“……你不用叫我舅舅。”
李文溪:“知道了,知道了!”
赵白羽:“……”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皱着眉头转身离开了。
又剿了一波怪后,赵白羽终于抵达了他想去的目的地。
那是一片草色枯黄、泥土裸露的山谷。从山谷以上,前方的两片山坡也格外光秃,树木长得稀稀拉拉,草也不见得有多少。
队伍停下的时候,李文溪正在低头看她的面板。
第二波兽潮规模小一些,只够她升了一级。
目前是:
“溪水长流(15级) [弓手]:攻/120+150 防/20+220”
因为15级往后到18级就又是一个小三级,升级经验差由1600点翻倍至了3200点,难攒程度大大增加。
除非再来波大的。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赵白羽催了催□□白马,朝她靠近了几步。
在李文溪的目光中,他像是斟酌了一下言辞,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西塞纳维城,自古以来存在有定期的‘雪流暴动’,能够使得雪流附近兽类神智失常,惊惧难安且出现短暂的群聚现象。此前没有提醒告知于你,是我的过失。火驹它……血脉特殊,受到的影响可能会更为严重一些。”
他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李文溪现在知道得显然比他认为的要多。至少她从赵黄鸡那儿听说了这个‘雪流暴动’的本质和由来,再结合小火“火鳞龙尾马”的种族名,它也许多多少少是有着一点龙的血统。
那么会受到“龙怨”的影响,十分合理。
“我有些猜想……得先找到它才能确定。”赵白羽转头,目光望向前方的山谷:“火驹性情天生厌恶水体,失去神智后,更容易依循本能行事。西塞纳维外,只有这片干枯山谷,附近没有溪水与河流。它极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李文溪听了,立即直起脖子,仔仔细细地把这片山谷的地形审视了一遍。
她还是很想把她的马给找回来的。
这片谷地范围很大,地势整体起伏着向下,虽然树少,但有着好几个倒漩状的凹陷,即使站在这样的高地远远看去也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样子。
看来得费点功夫搜了。好在赵白羽带了这么多人,不错。
还得是我们赵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没有写完,赶全勤没办法只能先发了——
评论区喊老公不可取,真的是,整得怪不好意思的。
第138章 Chapter 138
下午时分太阳一大,晒得原本就干瘪瘪的植物们更加没精打采,棕黄的泥土上皲裂开道道细小的、皱纹般的缝隙。
李文溪蹲在一堆乱石后的阴凉处,手里捧着杯果子汁,半眯的眼睛透过十缝望着远处山坡上赵白羽的身影,昏昏欲睡。半晌,打了个哈欠。
唉……通宵是真的要不得,游戏里都开始犯困了。
赵白羽和他带的NPC此时三三两两分散在谷地里,顶着这火辣辣的日照已经找了快两个小时了,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李文溪先是在这块石头后烤了只鸡吃,现在鸡成骨头了,火也熄了,人也快睡了,还是没能等到消息。
什么?你说她自己为什么不去找?
横竖都已经这么多人了,那也不缺我一个是不是。
李文溪困意上头,一脚踢开旁边的鸡骨头,准备拿着斗篷垫一垫,浅睡会儿再说。
正意识朦胧间,耳边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李文溪一下睁开了眼。
犯困归犯困,但毕竟是在野外,基本的警醒还是有的。
她直起身体,收回垫在脑后的双手,摸向了腰上横着的长弓。
那脚步声停在石头几步外,没有再靠近:“羽剑大人请您过去。”
李文溪:“……”
李文溪大为震惊!
怎么回事,赵白羽这人是后脑勺上多长了双眼睛吗?怎么会知道她在这的!
#坏了,摸鱼睡觉竟在老板眼皮子底下。
一直到骑马爬上对面的山坡,李文溪心里都还在反省着这个事。
疏于练习,不够谨慎,隐匿水平下降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她忧虑地琢磨着,吃饭活命的本领丢了,那还得了?
得抓紧把她上辈子那件东西搞到手了,等这边的事儿一结就去。
赵白羽并不知道李文溪的脑子里这会儿都在想什么,他站在山坡顶上,背对着这边,目光遥望着远方。听见声响才回过头来,看向从山坡下方上来的李文溪。
“这下方有一口岩穴。”赵白羽说道,他这人说话一向简练,开门见山,不喜欢说什么废话。
他一边侧了侧身,示意李文溪上前站到他身旁来。
“洞穴下方连通地火,我早年探过一回,时隔多年,还不知道现今情形如何。”赵白羽说道,问她:“你要一同下去吗?”
李文溪伸着脖子往底下看了几眼,石头有点乱,看不太清他说的洞口在哪里。
“小火在下面吗?”她问道。
“这整片山谷都已经找遍,”赵白羽的声音很平静,“如果它在这里,那就只能在这洞之中了。地火灼热,它的确有可能受火热吸引,跳入洞内。”
李文溪点头:“那就下去看看。”
两人说定,接着就先后从这坡上跳了下去。
底坡下没什么植物,基本都是裸露的黄褐色山岩,崎岖凸起,怪石嶙峋。
李文溪对这种难度的地形完全轻车熟路,一跳一块石头,轻松几下就下去了。
赵白羽在她稍前一步带路,最后,两人一起落在了一块拱形的巨大岩石上。
赵白羽先落地,虽然并不需要,但还是回身抬手虚虚做了个搀扶的姿势,直到看到李文溪稳稳落在了自己的身旁,才收回手,放回腰间的剑鞘上。
李文溪一脚刚踩到石头上面,就低下头看了眼。
烫。
虽然说太阳晒了一天,是个石头都在发烫,但也没有烫到这种地步,隔着这么厚的皮靴都能有感觉。
赵白羽说道:“就在下方。”
说完,当先从这石头一侧跳了下去。
原来这石头像一枚斜生的蘑菇一样,上大下小,他说的洞口,就藏在这块大石的下方。
还挺宽,裂口横着,少说有五六米宽,看着像是一整块岩石从中间裂开了,参差不齐的洞口底下黑幽幽的,不知道有多深。
李文溪一眼瞥见岩石边上几枚非常显眼的蹄印痕迹,虽然蒙了点风沙,但还是十分的清晰,显然没有过去多久。
赵白羽也看见了,他朝洞口靠近了两步,说道:“看来是在这里。我走前。”
他取出一盏提灯,挂在腰间,一手拔出长剑,纵身就跳了下去。
李文溪仰头看了眼,赵白羽的手下们还眼巴巴地守在这段短崖上方,伸着一圈脑袋,紧张地看着这下方的情形。
她把灯拿出来,叼在嘴里,侧耳听了一下底下赵白羽的动静,确认没什么异常,伏低身形,也跟着跳了进去。
对于这种黑布隆冬、深入地下的未知洞穴,绝大多数人都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没有尽头,深邃窄隙,通向地底。有的人光站在边上往下望几眼,可能都会觉得头晕心悸。
但无论李文溪还是赵白羽,他俩显然都不属于这类人群。
赵白羽的动作非常快,每次落地仅一个短到二至三秒的停顿休整,就立即往下跳往另一个落地。
而他后边的李文溪跳得甚至比他更快。因为她只需要跟着赵白羽探出来的路走就行了,这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
甚至有功夫拿灯照一照这周围的岩石,看看沿途风光。
虽然没风也没光,空气还越来越热。
这些岩石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受着高温烘烤的缘故,越往底下走,石头的颜色就越深,大小、形态也更相似。
就像一团团紧密相连着的黑色蜂巢。
她一路算着距离,估摸着可能下降了有三五百米,到洞底还远得很,但下到这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台,深深地凹向一侧的岩壁内部。
小火就在那平台靠里的位置躺着。
它还挺显眼的,好几米长的身体横在石头上,特别大一只,脑袋趴着,口鼻还一直在喷火。
火星隔几秒出来一串串,猩红明灭,像在放着一束无声的小烟花。
赵白羽落在平台的边缘,足底几乎轻得听不见声响。
上前之前,他回头对李文溪说了一句:“你稍待。”
李文溪本来也没打算先靠近。她从包里又取了盏灯出来,一手一盏,想把周围照亮点。
但太过广袤的黑暗对于灯火之类的亮光好像天然有着侵蚀的效果,那灯光无论如何也照不了太远。
李文溪打量着地上的那具微微抽动着的庞大身躯,陷入深思:小火……是不是长大了一头?
它原来有这么大只吗?没有吧?
就在这时,前方缓缓来到小火身旁的赵白羽俯下身,举着灯,像是观察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和我猜测的一样,提前成年了。”??
李文溪忍不住提着灯走近过去,想看看这“成年”成在哪儿了。
第139章 Chapter 139
首先,翅膀变大了。李文溪想。
此时,她人正在自由落体——刚被一巴掌扇下平台。
对,就是翅膀扇的。
李文溪心态还算平和,她对应对这种坠落是很有点经验的,并且随身带有来西塞纳维后特别订做的钩爪。
从包里取出来,用力往旁边甩,钩爪勾住岩壁上的凸起,停下来,人会被那股拉扯的力量带得甩向洞壁,这时候拿腿登几下,很快就能维持住平衡。
不过意外的情况也是常有的,比如现在。
事情发生得太快,而李文溪又太过低估了周围岩石的滚烫程度。她的钩爪绳索是用牛筋和精铁抽丝编制的特殊材料,断倒是不至于断,就是会变得特别烫手。
李文溪之前在外面又是啃鸡又是嫌热的,手上没穿皮套,刚刚下来的时候也没想起来,这会儿可不就被烫个正着。
她手上猛地一痛,就松开了。那钩爪绳子的另一端是吊在她的腰上的,松手以后人就往后仰,悬在半空。李文溪不得以,扭动着荡了好几下,拿脚踩住岩壁,准备戴好手套后重新往上爬。
结果几秒后,听见皮靴和石面接触的底部开始“滋滋”作响。
李文溪:“……”
毁灭吧。
上方“乒乒乓乓”的动静在洞道里层层地回响,时不时有落石砸下来,李文溪一边往上爬,一边还得躲着这些暗器。
是赵白羽跟小火正在激情对打。
李文溪其实也没太搞明白状况,她只看到赵白羽走过去,凑近,背对着看不太清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反正接着躺地上的小火“呼啦”一下就爬起来了,直接就朝赵白羽撞了过来。
赵白羽身形轻盈地往旁边一闪,然后后边站着的李文溪猝不及防,就被迎面邦的一翅膀给怼下来了。
就你妈的倒霉。
李文溪好不容易重新爬上了平台,这次她小心地将自己挂在岩层边上的一个夹角里,力求不被波及。
平台上这会儿已经乱成了一团,小火像一台横冲直撞的大坦克,仗着身猛力壮,拍着一对强健有力的大翅膀推土一样的满地乱冲。
赵白羽则有点被压着打的样子,一路躲避,几乎不怎么出剑。
当然也是因为他不想出剑。赵白羽的剑杀伤性李文溪是见过的,心里有数,显然他自己心里更有数,不想打伤小火,全程只是在引导和消耗着它的力气。
李文溪围观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是赵白羽好像真的不怎么习惯打防守战。
他的作战风格就跟他的剑一样,一往无前,锋芒毕露。
而且小火膨胀的身形和这底下相对狭窄的地形,更让他有点难以发挥,打得怪憋屈的。
不过憋屈可能只是赵白羽本人的感受,这打斗场面看起来还是非常好看的。
#地下城勇士与怪兽现场版。
李文溪闲得无聊,想开个留影石。
结果刚挂上呢,小火侧头而来的一口烈焰朝这边一喷,给她吓了一跳。
这火可不像是它之前常常吐口水一样一喷一个烟花弹的那种火球了,它现在是就像阀门喷水一样,小半扇形的一大束。
李文溪人是躲开了,但她留影石被烧爆了。
李文溪:“……”
李文溪搓了搓手,喊道:“赵白羽!我来帮你!”
说完就纵身跳了上去,也不摸鱼了,打算当场给这头小马崽子来点教训。
李文溪数值和赵白羽相比,可能差了有十几二十头小火那么远,但她灵活又是真的灵活,而且招数——尤其损招很多。
她攀上一块凸起的大石,看准时机一个大跳,直接一脚踩在了小火的头顶上。
皮靴加上体重,小火那一下可能脑门子都被踩得“嗡”了一声,脚下一歪,扭头撞在了石头上。
李文溪被带得往后一仰,站立不稳,但她反应快,一扭腰侧翻下去,又转而站到了它的背脊上。太滑了,站不稳,于是一伏身,抬手揪住了它脑袋边上的一只毛耳朵。
小火:?
它浑身都是鳞片和骨刺,偏偏只有这对耳朵是真皮真肉且被毛的,被用力揪着那是真疼。
“律——”
小火愤怒地咆哮起来,用力扭动身体,转头就是一口炽红的火焰喷过来。
但可惜李文溪人在它背上,贴着它的脖子,除非它把自己也一起烧了同归于尽,否则怎么可能烧得到她?
李文溪这人性情里本来就有点乖张,见它这么急,这会儿也是真较上劲了,借着手上还没收回去的钩爪绳索,想套住这头疯马的脖子。
小火这会儿显然是没有什么意识在的,全凭着本能行事。半天烧不着李文溪,它也急了,开始尝试用翅膀把她给掀下去。
可虽然它这双“二次发育”之后更加强健的翅膀力气大归大,但翅膀再怎么也比不了手臂,灵活性差太远了。李文溪靠着绞在它脖子上的钩索贴着来回躲避,就让它无论怎么扇来扇去也碰不到她一点衣角。
小火出离地愤怒,完全不再管之前的赵白羽,只一心想把背上的李文溪给甩下来踩死。
“……”
赵白羽站在不远处石台的边缘看了会儿,抬手将剑收入了鞘中。
他也没有阻止或者开口说句什么,只是静静地站那儿看着李文溪捉弄着小火玩儿。
半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小火晃悠几步,身体一歪,重重地躺倒在滚烫的石面上,呼哧呼哧喘气,舌头都吐出来来了。
这就不行了?李文溪意犹未尽地甩了甩手臂,跳下来站到一旁。
长时间的拉拽让她胳膊有点发痛,体力也消耗得厉害。
她扭头看了眼瘫倒的黑色大马,走过去拿脚踹了踹它的脸。小火只是打了个响鼻,眼睛都没睁开来。
轻得近似无声的脚步从身后靠近,赵白羽的声音传来:“走吧,先上去。火鳞龙尾马的成年化过程需要5-7天,火驹情况有别,可能时间更久。此处环境合适它修养,期间我会令人守在洞口,不必忧心。”
李文溪听了这安排,点了点头:“行。”
这底下比蒸桑拿都热,她也不耐烦多待。就这半个小时,她感觉自己已经要接近三成熟了。
嗯,比有些人吃的牛排肉来得老。
从这口地下岩洞里钻出来,赵白羽指了几个NPC守在这儿,就领着剩下的队伍和李文溪一起,返回他们之前驻扎的营地。
绿头鹰林。
李文溪之前还没来过这片地方,有点远,而且怪等级对于之前的她用作练级而言有点偏高了。
营地里居然留了超过一半的人守在里面。李文溪看到那密密麻麻恭候在木质拒栏外的一众NPC,都惊了一下。
但又一想,必然是赵白羽不放心他那命途多舛的小外甥女了。
确实,GM01你坏事做尽,真不是个东西。李文溪心想,不然赵舅舅不急着回来,今天高低能再带我刷个两级的。
被她惦记的赵舅舅快马走在最前,那匹体态修长优雅的鹿角白马灵活地一跃,高高跳起至少三米有余,直接跳过了营外恭候的人群和营外的木栏,冲进了营地内部里去。
所过处只留下一句冷淡威严的:“各自做事,不要聚集!”
一群NPC们行礼的动作做到一半,愣愣地互望两眼,然后沉默地都散开了。
就落在赵白羽后边十来米左右距离的李文溪眉毛一挑:行,够拽,我喜欢。
有心要想效仿,但她今天骑的这马实在普通,做不到同样的动作,只能遗憾地老老实实停在营地门口,下马走了进去。
营地扎在一条小溪附近,但距离也不是太近。李文溪望了眼,懒得过去,转了几步,发现这群NPC打好的几大桶水放在帐篷边,上去直接给扛了一桶走。
这时候有个NPC过来给她引路,说羽剑大人给她安排了营帐,李文溪就把水桶递给这NPC,让他给她扛着。
一边还来了句:“再给我烧桶热的,快点送过来。”
那NPC十分听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马上送来。
李文溪就满意了。
等她到了所谓的“营帐”一看,发现不仅有铺好的铁架床、小木桌,地上还铺了一层布,顿时感到更满意了。
野外能有这环境,那是真不错啊。
看赵白羽也不是个喜欢享受的,这次准备这么多,很可能就是因为想着队里带了个年纪太小的外甥女。
李文溪热了一整天,身上都要馊了,进帐篷第一件事当然是洗个澡。
她包里带着好几件换洗的贴身衣服,一般脏了就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次也不例外。
当李文溪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蹲在后面正烧火呢,赵白羽带着赵黄鸭过来了。
后头还跟了个低着头穿着长裙的水芹,揽着赵黄鸭的肩膀。
出来野外也穿长裙,李文溪心想道,这得是心里有点信仰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一行人来到帐篷边上后,赵黄鸭停在原地,微微侧头,像是听了两秒动静,然后忽然猛地挣开了肩头的手掌,一溜烟就准确地朝着李文溪跑了过来,伸着手要李文溪抱她起来。
李文溪冷漠地瞥她一眼,站起身,扭头时头发一甩,甩了她一脸的水。
赵黄鸭:“……咦,呸!”
赵黄鸭生气地:“你等等我!”
天快暗了,李文溪准备找处高点的地方,借着那仅剩的一点太阳光晒晒她的头发。
长发就是麻烦。
赵黄鸭非要跟着她,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引得她那NPC老师水芹焦急地大声呵斥着:“黄鸭!小心摔!”
李文溪不耐烦地咂了下嘴,扭头把人给拎了起来。
“你真烦。”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嘴上老公老婆的叫,身体呢,又开始养肥我了,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140章 Chapter 140
赵白羽说小火成年需要至少5-7天,也可能更长。在这段时间里,李文溪就一直跟在他的队伍里,也没回城。
反正名义上她还是赵黄鸭的保姆啰,领了钱多少也得干点事。
于是李文溪这几天的日常就是跟着赵白羽出去刷怪蹭经验,然后晚上回来等NPC们给她烧水做饭,饭后了,就遛一遛赵黄鸭。
不得不说,跟着赵白羽的队,那刷级的效率简直是骑火箭。头五天,李文溪就把又一个小三级给刷满了,到第八天兽潮结束,她已经升到了19级,到20的经验条也满了一大半。
这还是在她因为天天要上课,赵白羽又天天雷打不动走很早,时不时会错过的情况下。
李文溪深感满意,这几天对赵白羽的态度好得不行,春风拂面和颜悦色的,连时不时顶一两句的臭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舅舅,好用。我是真的喜欢。
她中途一个人回了一趟城,因为包满了,而且武秀那边给她安排的裁缝也到了,约李文溪在报名点见面。效率还挺高的,听说是蹭了和他们公司有交情的某个富二代的团过来的。
李文溪回城后,先把一包的好东西清掉,因为这回的货质量又高又多,走的是武者联盟的内部渠道,卖起来嘎嘎快。
半天时间就清了个干净,入账十多块紫石。李文溪荷包鼓鼓,心情好,拐道法师联盟买了一小把阵石,才应约去找她的上门裁缝。
那裁缝小田群里说她就住在比赛报名点那间旅店里,给的是个房间门牌号。
李文溪走进大堂时,发现最开始那个看着挺寒酸的木头牌子的报名处在这几天内已经大变了模样,不仅直接占了人家旅店的大半间大堂,连单独的小门和房间都给砌出来了。旁边还设了个休息区,放了一大圈沙发,桌上还有几桶冰镇果子汁,像模像样的。
不少玩家簇拥在那儿,挺热闹的。
李文溪盯了两眼,被沙发边上一名拿个大勺一个劲打果汁四处分发的女玩家注意到,还走过来招呼她。
“小姐姐,来喝一杯吗!”那女玩家热情地,“也是来报名吗?就是我们这儿啦!”
李文溪打量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纸杯,里面的果汁是冰的,明亮的橘色,看着还行,她就给接过来了。
“谢谢。”她说完,也懒得解释什么,扭头就走了。
留那女玩家拿个勺站在原地,愣了愣。
循着记忆中的门牌号找到门口,敲门。
没人应。
李文溪:?
号数记错了?不可能啊,我又不是什么弱智。
她敲了半天,还是没人过来开门,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准备转身走人。回头让他们自己到野外找我,反正我已经按约来过了。
刚走出两步,耳边听见“喀哒”一声,旁边的一扇房门开了。
冒出来个一头绿毛的脑袋,看着她:“你是那个……那个什么狙神,是吧?”
李文溪的目光停在她的头上。
真绿啊。头发还留这么长。
跟她之前在新手村遇到的某个已经不记得名字的红毛看起来真是天生一对啊。
李文溪:“你是武秀的裁缝?”
这绿毛女玩家眉头一皱,说道:“我不是。但她人在楼下,你去找她吧。”
然后不等李文溪说话,她又改口道:“算了,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带你下去。”
她把门一推开,李文溪才发现这女玩家穿了身特清凉的吊带,蹬个小短裤,身材还不错,屁股翘腿长的,爱看。
哟。李文溪吹了声口哨,也就倚在门框上等她出来。
中途她喝完了那杯果子汁,把那杯子捏巴捏巴,随手从那半开的门扇里抛进去,精准地投进了屋里桌边的木框垃圾桶里。
过了会儿,那女玩家换了身挺紧身的黑色皮甲出来,那头及腰的长发也扎成长辫甩在脑后,头上还戴了顶帽子。这样看着,绿得倒不是那么突兀了,但还是特醒目就是了。
她比李文溪这具穿靴接近一米八的游戏身体要矮一点,头顶刚到她的耳侧,不过她俩身上的皮甲制式看起来有些相似。
“我ID木焰摧城,你叫我木焰就行。”这女玩家说,“袭雨是跟我过来的。”
李文溪在群里看见过武秀指派的那裁缝小田报的她游戏ID,叫作[寒秋袭雨]。
那看来这个木焰摧城应该就是那个把她给捎过来的“富二代”了。
主要她这身甲看着就怪贵的。
李文溪没看见她身上有带兵器,也不清楚这人是个什么职业。
两人一起下楼,回到大厅里。
然后李文溪就见身旁的木焰摧城扬声喊了句:“袭雨!”
“哎!木焰姐你找我?”一道女声轻快地应道,很快从旁边飞快地跑到她俩面前:“来喝一杯果……呃,是你啊。”
四目相对,李文溪发现这人居然就是刚才给她倒果汁那个女玩家。
“……”
木焰摧城说道:“找你的,应该是你们公司要你等的人。”
寒秋袭雨:“……啊,啊。呃,哈哈,这么巧啊。”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把手里的果汁随手塞给一个过路的玩家,朝李文溪伸出手:“你好你好,那咱们上楼去聊吧。”
于是一行三人又再次上了楼。
李文溪问道:“你在这底下儿干什么?”
“打工啊,”寒秋袭雨小声地说道,“他们这儿招接待,工资日结,女玩家钱给翻倍呢。我想着这能赚一点是一点么……”
行吧。
李文溪和这个寒秋袭雨一起进了她的房间,木焰摧城跟在后边,也跟了进来。
房间里东西还挺多,皮毛布料铺了一沙发。
寒秋袭雨一进门,就冲进里屋,片刻后搬出了两个长架子,架子上有各色的围巾、手套、裙子、长袖外套、皮衣,每一件都缝了武秀的logo,喜滋滋地问李文溪喜欢哪一件。
李文溪缓缓踱步,略作沉吟。
“都不行。”她说。
寒秋袭雨:“……”
她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无措地上前随手拿起了一件,试图给李文溪展示自己的手艺:“为、为什么呢,是款式不喜欢吗?我这做得还挺不错的吧也……那您喜欢啥样的?我这边重新做一套。”
倒不是衣服的问题。李文溪是单纯就不想往身上套多余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带广告logo的。这会儿看到实物之后,就更拒绝了。
于是她思考了片刻,说道:“你给我做面旗子吧。”
寒秋袭雨:“……呃,是那种小旗吗?插在身上那种?我给您做个绑带款您看行吗?”
李文溪匪夷所思:“谁会往自己身上插旗啊?”
“你给我弄面大的旗子,铁杆的那种,”她沉稳地说道,“到时候镜头照过来,我就拿出来挥一挥。”
寒秋袭雨:“……啊?”
“算了。”李文溪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好,人家给钱了,旗子偶尔才能挥一下,宣传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于是她改了口,说道:“这样,你把旗杆给我磨尖一点。到时候我每杀一个人,我就把这旗插他身上。这样镜头肯定会给到的,放心。”
寒秋袭雨:“……啊??”
于是,虽然裁缝本人全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卑微社畜,无法对看似乙方但实际比甲方更加甲方的强势合作人的决定做出有效反抗,关于logo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据不愿具名的某武秀公司同事透露,裁缝小田一度试图要求把她的名字从本组工作人员的名单里隐去。
“别带我,发布的时候更更更不要圈我!求求了,我那账号里是有点粉的。”小田哀求地说道,“到时候被扒出来这旗是我做的,我裤衩都会被冲上天的。”.
李文溪自觉事情解决了,溜溜达达又回城外去找赵白羽。
临走时,她从木焰摧城那儿打听了一下,得知目前西塞纳维报名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挺意外地挑了挑眉。
怎么感觉比上辈子进程要快啊?
可能是一堆主播发布的那些教程推快了主流玩家们的适应速度?很有可能。
尤其糯卤鸭掌他们联合出的那个打本视频,毕竟副本的经验之高,对玩家们等级的推动力量是巨大的。
在她要走人的时候,跟了一路的木焰摧城终于出声拦住她,表露了她跟这大半天的目的。
她想买石头。
估计是觉得李文溪身上肯定有不少,所以她开口就要十个紫石,并且非常豪横地直接开价开到了市价的1.5倍。
“你有多少?如果你能拿出20颗,我2倍价买。”她说道,“刚进城,想换把剑。”
李文溪听到1.5倍的时候挑起了眉,听见2倍的时候立即开口答应了:“行。”
别的时候她可能还真没有那么多,但今天刚清了一波货,可不就巧了吗。
反正她现在装备换完了,也不急着用,2倍价,那完全是可以出一出的。
现在石价暂时居高不下,但等到一两年后,玩家多得满地都是,石头也好收了,价格就会渐渐跌下来了。
20颗紫石,双倍价,两千万。
李文溪心里感叹,这世上有钱人是真多啊,什么时候能多我一个?
两人互通了账号,也没太多废话,李文溪直接把二十颗紫石摆在桌上,木焰摧城见了,也非常干脆,当场原地下线打钱。
李文溪跟着下线查收。
于是房间里就剩一个全程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俩分分钟达成了这笔“巨款”交易的裁缝小田/寒秋袭雨。
现在一眨眼,两人又都下线了。
寒秋袭雨:???
“我操。”
她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地盯着桌上灿灿发光的一堆紫色石条,陷入了严重的焦虑:完了,这会儿要是突然有人破门冲进来抢怎么办?
卖了我我也赔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