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炀和沈逍

    滕洛炀四处给易箫求医问药,好不容易请医疗团队研究了特效药让身体有点起色,但被人寻仇这事儿可把两人愁得焦头烂额。

    最后滕洛炀劝易箫在家里休养着,公司的事儿他负责看着。

    滕洛炀确实有能力有手段,尤其做起项目来不要命似的拼,不仅把易氏做得如日中天。更是借着易氏的风在家族斗争中全面胜出,坐稳了滕家家主的位置。

    然后易箫二十五岁,滕洛炀顶着全家反对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带他去美国注册登记了结婚。

    但是结婚不到一年,他的阿炀就开始对他不好了……

    从最初的美好到步步是血寸寸是泪,易箫梦到滕洛炀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挥手跟他说再见,而他的双腿却像死死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阿炀越走越远。

    “阿炀,阿炀……”易箫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一眼,是自己那熟悉又冷清的房子,他倒在了房门口。

    易箫堵着门,珂珂没法找人帮忙,就乖乖守在了他身边。

    都半夜两点了,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上来的了,下车时还有点意识,大概是一进门就昏过去了。

    易箫起身熟练地烧水吃药,竟然梦到了这么久远的陈年往事,七年恍眼就过,丢不下过去种种美好的,似乎只有他。

    正要准备衣服洗澡,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是小郑。

    小郑见他开门吓了一跳:“易总,您还没睡啊。”

    易箫侧身让他进来,“准备睡了。”

    小郑见他浑身都湿透了,吃惊道:“您这怎么回事啊,不会才到家吧?”

    “不是,淋了点雨。”

    “您赶紧先去换身衣服吧。”小郑急得不行,一探易箫的额头,“哎呀,您这还发着烧呢。”

    “我刚吃了药,一会儿就没事了。”易箫被他推着换了身衣服才出来,“还没问呢,小郑你这么晚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滕总让我来给您送蛋糕的。”小郑忙把门口的蛋糕盒子拿进来,“滕总也真是啊,大半夜的送蛋糕,我想着您可能早睡了准备把蛋糕放门口,又怕是您跟滕总说想吃就按了下门铃,没想到您真没睡啊。”

    滕洛炀知道易箫钟爱甜品,每年易成涛忌日易箫难过,滕洛炀都会陪他吃蛋糕哄他开心。

    这原本是为了减轻易箫的痛苦,如今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份蛋糕,其讽刺心酸无异于在伤口撒盐。

    滕洛炀只有在犯错后才会稍稍哄哄他,可现在连这份蛋糕都是假小郑之手送来的,且完全不顾现在已经是临晨两点,会不会打扰他休息。

    仿佛只是正好想到,就顺手让人送了。

    “太麻烦你了,打扰你休息了真是抱歉。”易箫有点不好意思。

    小郑嘿嘿地笑:“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就是给老板打工的,有什么做什么,虽然有时候累点儿,但是工资高啊。”

    “以后阿炀这些无理的要求你别搭理就是了。”易箫知道小郑跟在滕洛炀身边没少被这样折腾,便道:“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了不了,滕总还在应酬呢,我一会儿还得赶过去看着。”小郑一边推辞心里一边感叹,易总真是天使啊,在滕总那受点委屈也值了。

    什么要紧生意非得在半夜谈,易箫轻叹了一口气,“吃点儿吧,待会儿正好给阿炀也带去一份。”

    易箫原本想着至少扫完墓滕洛炀会回来住一晚,阿炀上次没吃到他亲手做的生煎和蟹黄小馄饨,他这回特地起了大早来准备。

    现在只好拜托小郑带一些和醒酒汤一起送过去了。

    彭若宇的私人酒吧里,为了欢迎沈逍今天回来,滕洛炀一行人互吹海聊的正玩到兴头上。

    沈逍坐在滕洛炀身边,打了个哈欠,滕洛炀便道:“困了吗,送你回酒店?”

    沈逍笑着点点头:“好。”

    滕洛炀对在座众人道:“沈逍在美国拍戏腿受伤了,现在不太舒服,我送他回去。”

    盛泽起哄道:“怎么回事啊滕少,都受伤了还带人出来晃悠,不得好好护着么。”

    “是啊,咱们沈逍可是大明星,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沈逍连忙站起身维护滕洛炀,“你们别怪洛炀,是我听说你们特地为了办了接风宴,不想错过大家的心意才缠着洛炀带我来的。”

    彭若宇揶揄道:“我们的心意算什么,把我们滕少的心意顾好就行了,他自从得了你的消息,可一直魂不守舍呢。”

    “……”

    滕洛炀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对沈逍不一般,既然滕少喜欢,他们自然也乐的当气氛组。

    众人吵吵嚷嚷地起哄,只有坐在最边上的顾星野一语不发,看着滕洛炀皱紧了眉。

    滕洛炀小心地扶着沈逍上车,这时正好小郑也赶来了,忙把易箫交代的醒酒汤和生煎递给滕洛炀。

    沈逍一副很好奇的模样,“是阿易送来的?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我能看看吗?”

    “没什么不能看的。”滕洛炀顺从地把饭盒递给他。

    生煎个头均匀,整齐地排在餐盒里,滕洛炀一眼就看出是易箫亲手做的。

    沈逍却冷不丁干呕了一声,滕洛炀大惊,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逍难受道:“不知道,可能是刚吃了药,闻到油腻的东西有些反胃。”

    滕洛炀立马盖上盒子塞给小郑,“赶紧扔了。”

    “哎别。”沈逍赶紧拦着,“不行,这可是阿易特地让带给你的,怎么能说扔就扔?”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扔了就扔了。”

    想着家中易总体贴温柔的模样,小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插嘴道:“滕总,我刚送蛋糕过去,易总好像淋了雨,还发烧了。”

    “大晚上他上哪淋的雨?”滕洛炀颇不耐烦,“发烧了不会让他吃药?告诉我干嘛,我又不是医生!”

    沈逍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劝,“洛炀,你别这样,阿易生着病呢。”

    “他那身体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发烧而已,没事儿的,我先送你回酒店。”滕洛炀说得满不在乎,脸上不带一丝暖意,仿佛说的并不是他结婚四年对他无微不至的丈夫,而是街边一条无足轻重的流浪狗。

    第十二章 阿炀和沈逍在酒店

    看着两人的车绝尘而去,小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但沈先生也是易总的好朋友,看上去斯文又儒雅,滕总对他多照顾一下好像也无可厚非。

    车很快开到酒店,沈逍腿受伤了不方便,外面又下着雨,滕洛炀干脆把他抱回了房间。

    沈逍坐在床上查看自己的伤腿,特别不好意思,感激道:“今天幸好有洛炀你在,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啊,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那么配合彭若宇那伙人做什么,你要想玩随时都能叫他们出来陪你,都受伤了,何必还要勉强自己呢。”滕洛炀轻声的言语不乏宠溺,脸上的笑容更是易箫许久没见过的纯粹温柔。

    “他们可是用心为我办的聚会,我怎么能辜负?”沈逍朝滕洛炀挪了挪,替他擦掉身上的雨水,“好啦,下次我一定都听你的。你刚才抱我上来,自己都被打湿了,快去洗个澡吧。”

    “嗯。”多年梦寐以求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一颦一笑那么温柔动人,滕洛炀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自然他说什么都应承。

    滕洛炀洗好出来,沈逍也一瘸一拐地找好了换洗衣物。

    滕洛炀犹豫道:“你腿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

    “你可千万别,虽然咱俩都是大男人,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夫,我可不想被阿易误会。”沈逍大方地笑了笑,挥挥手便进了浴室。

    滕洛炀坐在床边看股票,没过一会儿沈逍便在浴室叫他,颇有点不好意思,“洛炀,不好意思,我内裤忘记拿了,你能给我送一下吗?在茶几旁边的行李箱里。”

    “好。”滕洛炀从行李箱翻出一条白色平角裤送进去,沈逍伸出一条手臂在门口,音色清甜,“谢谢啦。”

    滕洛炀看着那截白嫩的手臂顿时愣住了,磨砂的浴室让沈逍赤裸的身体若隐若现,让人止不住浮想联翩。

    “洛炀,洛炀?你没找到内裤吗?”沈逍没拿到内裤,就开口问。

    滕洛炀忙把内裤递给他,“找到了。”

    “谢谢,麻烦你啦~”浴室的门重新合上。

    滕洛炀回到房里,心中颇有一番波涛翻腾。

    沈逍是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白月光朱砂痣,即便是沈逍愿意,他也不会这么草率地碰他,仿佛只是想一想,都是对这个纯洁美好的人的玷污。

    何况他现在压根不知道沈逍对他是何种看法,大学时沈逍对易箫都比对他亲近,甚至当年他和易箫在一起时,沈逍还亲口给他送上了祝福。

    洗好澡滕洛炀给沈逍吹干头发,把他抱到床上躺好,漆黑的双眸闪烁了一下,慢慢斟酌着开口,“学长,当年你出国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之后也是了无音讯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当年的情况一言难尽,后来没联系也是怕给你和阿易添麻烦。”沈逍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又将满腔愁情强行咽下去,对滕洛炀笑了笑,“现在你也看到啦,在娱乐圈混一混,准备回国发展了。”

    滕洛炀一看就知道他在逞强,这些年沈家逐渐没落,不思进取的沈父却把一切都用沈逍撒气,若是沈逍真过得好,又怎么会进娱乐圈?

    滕洛炀心疼地将他揽进怀里,“这些年委屈你了,放心,回来了一切有我,什么都不用怕了。”

    “哈哈,咱们洛炀真是长大了。”沈逍摸了摸滕洛炀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心安的笑,“是啊,有你和阿易的照应,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怕,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滕洛炀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便道:“之前不是说困了吗,早点休息吧。”

    “是要睡了,麻烦洛炀你走的时候替我关灯锁门哦。”

    滕洛炀试探道:“不用我留下来陪你吗?”

    “不用啦赶紧走吧。”沈逍俏皮地眨了眨眼,双手作出赶他的动作,“要是传出点什么,我在阿易面前可是说不清的,你不忙的时候多来看看我就好了。”

    这是沈逍今晚第二次用易箫来拒绝他,平时不觉得这个名字如何,可被沈逍如此亲昵的叫出来,就莫名地让滕洛炀觉得膈应。

    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已婚的事实,无论如何,他现在都给不出沈逍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份情绪一上来,就让滕洛炀对易箫无比的嫌恶。

    此刻正用心关注着滕洛炀微表情的沈逍自然有所察觉,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得意笑容。

    欲速则不达,对滕洛炀这样的大鱼,欲擒故纵多吊一吊胃口,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现在就不忙,陪你睡着我再走。”滕洛炀当然想和沈逍多待一会儿。

    “那好吧。”沈逍乖乖躺下,嘴上却火上浇油,“啊对了,阿易还发着烧,你也要记得去看看他。”

    “嗯。”滕洛炀随口应着,并不放在心上。

    沈逍很快就睡着了,滕洛炀看着心上人恬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沈逍在他眼里就像一只生在水莲花中的精灵,出淤泥而不染,纯净无瑕,美好得让人心颤。

    即便这么多年不见,这个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可惜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他会和易箫走到一起只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会和沈逍错过也实属无能为力。

    滕洛炀是滕啸天与小情人蓝雅琴在外面的私生子,彼时滕家家大业大,蓝美琴一心想着母凭子贵,三番五次不要脸地上滕家闹。

    滕家上下被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DNA检测结果摆在面前,滕啸天只得认下这个麻烦儿子,偷偷摸摸将母子俩养在外面。滕家夫人善良温顺,对此无能为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滕啸天是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滕洛炀顶着他私生子的头衔,半点便宜没占到不说,倒是受尽了冷眼嘲笑。

    偏偏蓝美琴有颗扭曲的上进心,为了攀上上流圈子,对他又打又骂逼他缠着滕啸天带他出席各种名流宴会。

    第十三章 阿炀当初的目的

    一直到七岁,滕洛炀才第一次向滕啸天求到了一个出席沈家晚宴的机会。

    滕啸天没把中流的沈家看在眼里,所以也不怕把滕洛炀带出去丢人。

    但滕洛炀被正牌滕夫人的一双儿女盯上,叫了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把他狠狠殴打了一顿,关进了钢琴房隔壁的杂物间。

    他在里面哭哑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他,最后喊累了竟睡了过去。

    谁知那晚别墅电路故障引发火灾,没人记得锁在杂物间滕洛炀,即便记得也没人搭理。

    外面浓烟滚滚,里面的滕洛炀又急又怕,拼了命地使劲砸了门,但无人理会。

    当时的滕家如日中天,没人会想不开和滕家的正牌夫人作对,也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杂种。

    最后滕洛炀还是得救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大哥哥冒着大火,将他从杂物房抱了出去。

    那时的滕洛炀太过年幼,被浓烟熏坏了眼睛,好几天看不清人脸,只是听到有人叫大哥哥“逍逍”。

    估计“逍逍”不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抱着他耐心地安慰,给他擦眼泪。

    还笑着哄他说:“是哪本童话书没合好呀,竟然让小王子跑出来了。”

    滕洛炀从小听的最多的话就是,蓝美琴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婊 子,而他是婊 子生的杂种。

    所有美好的词句都离他那么遥远,但“逍逍”说他是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小王子,那温柔的声音滕洛炀这辈子都忘不了。

    年幼的滕洛炀绞尽脑汁地打听,才知道那是沈家的大儿子沈逍,千方百计地找上沈逍。

    沈逍的父亲怕得罪滕家夫人,不让他与私生子来往,沈逍明面上与他不接触,私底下还是与滕洛炀常来常往。

    滕洛炀到了高中,滕夫人病逝,蓝美琴母子才被扶正。

    但滕啸天不修边幅坐吃山空,到了这把年纪,再大的家业也被造得差不多了,此时的滕家已近没落。

    好不容易上位的蓝美琴怎么会甘心,四处打听各种门路,最后在滕洛炀上大学时,盯上了同校的易箫。

    滕洛炀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死死踩在脚下,在蓝美琴日以继夜的熏陶下,早已被同化,励志让整个滕家臣服的野心以几何势增长。

    他选择了听从母亲的建议,接近易箫。

    易箫从小生长环境干净单纯,他稍稍使点手段,了解到他在图书馆的位置和看书的时间,踩点在那喂喂狗就成功吸引了易箫的注意。

    借着沈逍和易箫的同学关系,更是一下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后面的事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易箫被人绑架强 奸,他正巧路过给人救了下来。

    没过多久易箫的丑闻就满天飞,惹得易成涛怒火滔天。

    滕洛炀站出来之前不是没有犹豫过,但这事儿只要做了,就一定能取得易箫的全部信任,这个果实可谓相当诱人。

    易成涛虽然口头嫌易箫丢人,不愿认这个儿子,但滕洛炀了解过,易成涛对易箫是打心眼儿里疼爱,不可能不管他,易家偌大的家业最后还得落到易箫手里。

    利弊分析清楚,滕洛炀决定冒险一搏。

    他想得没错,这事儿之后易箫确实对他产生了依赖。

    不得不说易箫这人也确实容易上钩,之后他不过是付出了一些廉价低成本的温柔关心体贴,易箫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告白。

    很快易成涛就知道了这段关系,易箫这傻子为了反抗父亲,还真和易家脱离了关系。

    不过不要紧,只要他对易箫够好,易箫就不会离开他,迟早,易家的家业只会落到易箫手里。

    只是没想到第二年易成涛就出车祸去世了,留下的遗嘱果然不出他所料。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易箫拥有了整个易家,而他滕洛炀拥有易箫。

    他不过是演演戏装出一副深情不二的样子安慰了两句,给出结婚的承诺,易箫便动用易氏的资源给他拓宽门路。

    他手下的小公司竞争力与日俱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凭这些要拿下整个滕家远远不够。

    于是滕洛炀每天安排了不同的保镖,伪装成易成涛昔日的仇家,尾随跟踪威胁易箫假装寻仇,又换了易箫的药,让他感冒发烧接连不断,没有精力顾及公司。

    易箫本就对滕洛炀深信不疑,在他的劝说下,终于决定退下来回家休养。

    易氏落到了滕洛炀手里。

    很快滕洛炀就借着易氏的手,一路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在滕家的腥风血雨中逆风翻盘,坐稳了家主的位置,掌控力整个家族的经济命脉。

    没有人敢再提他是私生子的事。

    易箫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蓝美琴比滕洛炀更现实,他劝滕洛炀赶紧跟易箫分了,抓紧娶个豪门贵女,彻底在上流社会扎稳根。

    滕家上下也是坚决反对这段关系,滕洛炀作为滕家家主是个同性恋就够丢人了,要是再娶个男人回来,滕家八辈的老祖宗可能都要气活了。

    滕洛炀从出生开始就是蓝美琴用来攀上滕家的工具人,为了蓝美琴痴心妄想的梦,他从小流血流泪,过得生不如死。

    滕家人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待他如猪狗一般,让他不得不从小满腹心机卑躬屈膝,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挣扎。

    而今到了真正能自己做主的这一天,他怎么可能还任人摆布?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新生与权威,也许是易箫跪在易成涛墓碑前摇摇欲坠的身影,动摇了他坚硬冰冷的一颗心,滕洛炀叛逆地与蓝美琴与滕家背道而驰,毅然决然和易箫结婚了。

    反正他最爱的沈逍大学毕业就出国,之后就了无音讯了,既然与沈逍再无可能,那娶谁不是娶?

    娶了易箫能让整个滕家气得冒烟,何乐不为。何况易箫那傻子那么好骗,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把他乖乖哄住。

    滕洛炀错过了沈逍,也从没想过沈逍还会重新出现,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面前。

    滕洛炀自然一秒钟都不想离开沈逍,但一则沈逍的心意还不确定,二则也不想沈逍在易箫那为难,滕洛炀最终并没有留下,而是在隔壁开了间房。

    第二天滕洛炀正陪沈逍用过早餐,小郑就发消息给他,拐弯抹角地说易箫病情严重,让他抓紧回去看看。

    小郑以前是他和易箫共同的助理,对易箫非常有感情,滕洛炀一听他提易箫就烦躁。

    沈逍看出他心情不好,便体贴道:“怎么啦,什么事让咱们小少爷不高兴了?”

    “没什么,垃圾短信而已。”滕洛炀干脆把手机关了,问沈逍,“今天有安排吗?”

    “一会儿得去趟剧组。”

    滕洛炀皱眉道:“腿都受伤了还去什么剧组。”

    “没事儿,就是小伤。”沈逍握住滕洛炀的手,温声安抚他,“演员受伤就是家常便饭,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那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可是……”

    “真的没事,相信我好吗?”

    “好吧,要是有剧烈运动的戏一定要让替身上知道吗?”见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滕洛炀心疼死了,但现在跟导演联系也来不及了。

    将沈逍送到剧组后,滕洛炀想起之前易箫摔伤手,顾星野送了易箫国外的特效药,决定回家去取一趟。

    滕洛炀到家时易箫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还没起来,听着珂珂欢快的叫声猜到是滕洛炀回来了,便立马迎了出来,“阿炀,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听小郑说你病了,回来看看你。”滕洛炀瞥了易箫一眼,心中很是不屑,除了脸色白了点儿,这能走能跑的,哪儿像是有什么病?小题大做。

    “我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感冒而已,已经吃过药了。”这个时间阿炀通常都在公司,要回家也得晚上,所以他是听说自己病了,特地赶回来的吗?阿炀还是关心他的,这个念想不禁让易箫欣喜了起来。

    看着茶几上花花绿绿一桌药,滕洛炀没太在意,吃点药就行的事儿还非得让小郑告诉自己,易箫还真是越来越能作了。

    易箫见他盯着药看,赶忙收拾了起来。

    阿炀难得回一趟家,易箫就没太注意药的摆放位置,待会儿得把这些药的标签都撕了,不能让阿炀看到担心。

    “上回顾星野送你的那个药在哪?”滕洛炀问。

    易箫顿时急了,凑到他身边仔细查看,担心道:“你哪伤着了?”

    “我没伤,是一个朋友。”滕洛炀把他推远了些,如今沈逍回来了,他对易箫的靠近都厌烦了起来。

    “哦。”易箫放下心,把药找出来给他,“外敷的,记得提醒人家两天换一次,尽量别碰水。”

    “嗯。”滕洛炀拿了药就准备走。

    易箫拉住他,小心道:“不留在家里吃个饭么?”

    “你做饭了么?”易箫刚从卧室出来,滕洛炀明知故问。

    “还没,不过我马上……”

    “不用了,我着急上班,外面随便对付一下就成了。”滕洛炀冷声冷气道:“你整天无所事事像个娘们一样待在家里,连做饭这种家务事都料理不好,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第十四章 阿炀想喝排骨汤

    从前滕洛炀可以把易箫当成一个听话的床伴养一养哄一哄,现在沈逍这抹清雅的白月光一回来,易箫瞬间就成了那颗,揉成烂泥结成痂的恶心人的饭米粒。

    与他结婚,与他同居,关心他体贴他让他留在家里吃饭的本该是他最爱的沈逍,现实却是易箫占了沈逍的位置,这便让他对易箫的厌恶放大到了极致。

    滕洛炀对自己虽不似从前,但两人回到家总归还有表面和谐,滕洛炀也从没恶意中伤过自己。

    易箫不明白今天的滕洛炀怎么了,只能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冷静道:“阿炀,我有工作的。”

    “工作?”滕洛炀不屑道:“就你在的那破学校?上节课能有几个钱,还不如在家给我好好做饭!”

    “阿炀,那是我的工作,我很尊重它。”易箫难得认真地反驳了他,这份工作能让他与钢琴为伴,为学生照亮前路,能让他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对易箫而言就足够了。

    对于一个自己动动手指就骗上钩的人,滕洛炀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正要继续开口诋毁,易箫的手机来了电话。

    “易先生,您的车损坏程度我们已经检测出来了,具体情况我们一会儿发到你手机上,预计一个月之后完成修复,您觉得可行吗?”

    易箫:“可以,没问题,麻烦了。”

    滕洛炀脸色沉了沉:“你车怎么了,学校才几步路你还能给磕坏了?”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昨天去给爸爸扫墓了,天气不好路段也难走,不小心磕着了。”

    提起这个滕洛炀怒火更甚,“不是说了改天陪你去吗,为什么还非得自己跑过去?”

    易箫被他吼得一愣,“昨天是爸爸的忌日。”

    当初滕洛炀对易箫是用了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如今他站在顶峰,自然不愿面对过往的种种不堪,易箫坚持一个人去给易成涛扫墓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我都说了昨天有事改天陪你,为什么还是一个人跑去那里了?你可以提的要求那么多,为什么非得让我陪你去扫墓?是为了让我愧疚不安吗!”滕洛炀越想越觉得易箫的心思丑恶不堪,将易箫一把推开往外走,回头道:“易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心机这么能作呢?”

    滕洛炀语气又沉又冷,寒气仿佛能直接渗透到易箫的骨子里。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初明明是滕洛炀告诉他会代替爸爸一直照顾他,答应他会陪他一起度过每一个爸爸的忌日。

    只是后来阿炀变了,他怕阿炀拒绝,所以才特地提出扫墓的要求,他真的作吗?

    易箫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惹得阿炀不愿意回家。

    他只是不知道阿炀会临时回来,正巧没做饭,可阿炀现在竟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了。

    房门关闭,屋内重新陷入寂静。

    易箫无力地倒在沙发里,双目失神。角落里的珂珂见两位主人争吵完了,才凑近舔了舔易箫的手指。

    想起昨天的撕心裂肺,易箫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对现在的滕洛炀他心里早该有数了。

    不对现在的阿炀抱有期待,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易箫揉了揉珂珂毛绒绒的头,温和地笑了,若无其事。

    阿炀生气了,他就道歉好了,总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算寻常异性夫妻吵架也有一个先低头的。

    他先道歉又何妨,谁让他离不开滕洛炀呢。

    趁着这会儿吃了药不久还有精神,靠着珂珂给滕洛炀发消息:阿炀,中午没准备好饭菜是我不对,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滕洛炀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剧组陪沈逍,根本懒得搭理他。

    后来一想到沈逍的腿伤着了,还是给易箫回了一条:炖点排骨汤。

    易箫觉得奇怪,阿炀以前明明最不爱喝排骨汤了,怎么现在主动要求要了。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可能是想换换口味吧,易箫有些欣喜地回:好,我一会儿就出门买菜,你什么时候到家?

    废话真多,滕洛炀不耐烦地打字:我不回家。

    也是,他们才刚起过争执,阿炀愿意回他消息已经是意料之外了,怎么可能会想回家呢。

    易箫有点失落,但还是很满足能为阿炀做点什么。

    【易箫】:那我晚些送去公司吧。

    【滕洛炀】:不用,我让小郑回家取,以后没事别出现在公司。

    滕洛炀好不容易把易箫从前的旧部都调走了,又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屡屡出现在公司,让人对他的身份议论纷纷。

    易箫知道滕洛炀是怎么想的,有些无奈,不出现就不出现吧,他照做就是了。

    反正他也没有多久时间了,又何必太过计较?

    下午的菜大多不新鲜,易箫特地跑到离家很远的菜市场才买到两根上好的排骨。想到阿炀原本不爱喝排骨汤,易箫又另外配了许多食材,亲自盯着用文火慢慢炖了两个小时。

    小郑到时排骨正好出锅,易箫叮嘱他:“让阿炀趁热喝,冷了就不好喝了。”

    小郑连声答应,闻着满屋子的排骨清香,不禁再次感叹滕总的命真好。

    小郑将排骨送到,易箫叮嘱的话还没说出口,滕洛炀推门而出赶去了沈逍的酒店。

    沈逍打开保温盒,排骨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沈逍尝了一小口,顿时两眼放光:“好香啊,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排骨汤了。洛炀,这是哪家酒店买的呀?”

    “你喜欢就好了,要是想喝我每天都给你送。”

    “谢谢你洛炀,你工作那么忙,我怎么舍得你来回奔波呢。”沈逍体贴至极,又用自己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滕洛炀唇边,“洛炀你也喝一口试试看。”

    滕洛炀最不爱喝排骨汤,但这是沈逍亲手喂的,于是毫不犹豫地喝了,“嗯,是还不错。”

    沈逍恍然道:“瞧我,怎么忘了你从来不喝排骨汤的。”又轻轻掐了掐滕洛炀的脸,“你也是,怎么还勉强喝了呢。”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滕洛炀脸上笑容虽浅淡,一双眸子却蓄满了深情,眼前这个人在他心里永远熠熠生辉。

    “小时候是小时候,谁知道现在会不会拒绝呢。”沈逍佯装叹息。

    “现在不妨提一个要求试试。”滕洛炀甚至很是期待。

    “现在想不到,存着以后用吧。”沈逍对滕洛炀已然胸有成竹,笑容愈发春风得意。

    之后相当一段时间易箫都联系不上滕洛炀,只是滕洛炀偶尔会让他做些排骨汤。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阿炀怎么办了。

    人之将死,易箫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只想多看一看他这辈子最爱且唯一爱的男人,可惜都做不到。

    “老师,你一会儿准备演奏哪首曲子呀,我可期待好久了,透露透露呗~”安宁杉在去学校活动中心的路上使劲缠着易箫。

    A大作为一流的艺术大学,没年都会举办钢琴艺术节,而易箫作为今年的压轴嘉宾登场。

    “我自编的,你没听过。”

    安宁杉满脸都是崇拜,更期待了,“我一定坐稳观众席,给您加油鼓劲儿。”

    “得了吧,你要是每天多练会儿琴少追点星,不知道能让我省心多少。”

    说起追星,安宁杉的话又多了,“别提了,自打沈逍横空出现,我对明兰辰都怎么看怎么顺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全靠同行衬托……”

    短短几十秒,安宁杉已经将沈逍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易箫从不关注娱乐圈,原来沈逍已经回国了吗?阿炀好像知道这事儿,怎么沈逍从没联系过自己?

    安宁杉翻着沈逍的微博给易箫看,沈逍最近的一条微博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张排骨汤的照片和沈逍本人的比心自拍照,配着文案:感谢送温暖,真的特别特别感动,流泪.bpf

    排骨汤的保温盒跟他给滕洛炀的一模一样,是巧合吗?

    安宁杉还在喋喋不休,易箫便道:“沈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别瞎说了。”

    “才不会,我看人很准的。”安宁杉嘟囔着,反应过来从不关注这些的易箫竟然为沈逍说话,吃惊道:“您怎么像是认识他似的,还向着他说话。”

    “没有,快入场了,你要安静些。”

    安宁杉撅着嘴气鼓鼓的,“老师您还说我呢,你自己都在看手机。”

    易箫在发消息告诉滕洛炀今天自己有钢琴演奏会,虽然明知他不会来,但易箫始终记得他们在一起第一年滕洛炀第一次看到他谭钢琴时欣赏沉醉的模样。

    滕洛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说他弹钢琴的样子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神祇,他所演奏的曲子像仙乐一般动听,还使劲缠着他,让他以后有演奏会一定要通知自己,刀山火海都一定要听。

    滕洛炀说的一字一句他都清楚记得,这个人就像融入渗透进了易箫的骨血一般,就好像若是剥离了,那么他也不会是那个完整的易箫。

    第十五章 阿炀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要来!”安宁杉接了个电话,又立马挂断,对易箫道:“老师你先进去,我有点事待会儿再来。”

    易箫对他历来不靠谱的行为有些担心,“没事吧?”

    “小问题,放心吧。”安宁杉挥挥手便走了。

    易箫无奈地摇摇头,去后台换好衣服,刚出来便与人撞了个满怀,被不小心泼了一身水。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易箫连忙将人扶起。

    “没有,我该说对不起才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实在抱歉。”与他相撞的男人非常有礼貌,“要不我赔你一套吧。”

    男人身高腿长九头身,五官深邃英挺,看起来像是混血。十分具有攻击性的美貌,明明气质阴郁,但一笑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仿佛世界都为他亮了一般,若是安宁杉在场,一定会当场喷鼻血。

    郁宁珩抬头看清易箫的脸,突然一愣。

    是他!

    “不用了,我一会儿用吹风机烘干就行了。”易箫也不愿麻烦人家,反正他只弹两首曲子而已。

    两人各自分开,没走两步郁宁珩便折回来拉住易箫,似乎有点窘迫,“那个……活动中心太大,我去了趟厕所迷路了,请问钢琴艺术会场怎么走?”

    “我正好要去钢琴会场,你一起吧。”活动中心说小不小,但要迷路还需要一定的道行,易箫想到阿炀以前也经常犯这样的迷糊,忍不住有些想笑。

    排在前面的曲目陆续结束,轮到了易箫上场。

    两首曲子融合了自然的元素,婉转灵动时如同振翅欲飞的蝶,高亢激昂时又似塞外广袤无垠的黄沙戈壁,沉淀着古老陈旧的故事……

    聚光灯下的易箫身着白西装,头发用发胶稍稍固定,十指如同精灵一般在键盘上翩翩起舞,耀眼而夺目。

    此刻台下的郁宁珩整个人整颗心都被这个人牢牢地吸引住,郁宁珩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快速的心跳。

    为这个人,像天鹅一般,美得如诗如画。

    想起上一次见到的易箫,脸上还狼狈地挂着眼泪,而今却又如钻石般璀璨得出现在他眼前,他对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郁宁珩也算阅人无数,见过的钢琴家更是数不胜数,易箫还是头一个吸引他挪不动眼的。

    平平无奇的音符从他指尖流出来,竟变得不平凡了起来,像徐徐清风穿梭林间,拂过苍翠的竹叶,在他心间久久萦绕。

    这个人,非常想认识一下。

    两首曲子行云流水般完成,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演出结束,易箫赶紧回后台接水吞了两把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衰败,不过两首曲子罢了,弹下来竟也觉得勉强了。

    也罢。

    “易老师。”

    易箫闻声回头,竟是上台前与他相撞的男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又迷路了吗?”

    “拜托人指的路。”路痴郁宁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这回我的目的地就是你,没走错。”

    易箫不解:“找我做什么?”

    “我还欠你一包纸巾。”郁宁珩的笑让人多看一眼都会陷进去,回答却莫名其妙。

    易箫道:“你也对钢琴感兴趣吗?”

    郁宁珩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对你感兴趣呢。”

    “区区一包纸巾,你没必要欠到现在才还。”

    郁宁珩觉得对易箫不能那么轻浮,特地解释道:“我就开个玩笑,易老师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易箫温和地笑了,目光投向他耳垂,“主要是你耳朵上这对耳钉,是去年佛罗伦萨一对老钢琴家为新作准备的纪念品,千金难求,若不是真喜欢钢琴,不会千方百计戴上这对耳钉的。”

    郁宁珩越看越觉得易箫像天鹅,又聪明又难接近,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郁宁珩道:“不知易老师刚才弹奏的曲子,出自哪位大家之手,我以前竟然没听过。”

    易箫有些惭愧,“不是什么大家,是我自己编的,很高兴你能喜欢。”

    “如沐春风。”郁宁珩由衷道。

    他从小钟爱钢琴,只是在此一道实在没有天赋,只好被迫回去继承家业了,一听这话对易箫的好感更是增长十分,“可以麻烦你再弹一次吗?”

    见易箫有些犹豫,郁宁珩又问:“易老师不方便吗,是我太心急了麻烦你了。”

    “没,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去琴房吧。”易箫今天状态不太好,一整天才喝了点红豆汤,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像极了他求知上进的学生,易箫为人师表,实在不忍心拒绝。

    两天共同分析了易箫的两首曲子,郁宁珩越看越喜欢,又拿出自己平日的作品与易箫商讨,在易箫的建议下修改了两处地方,果然流畅不少。

    郁宁珩对着谱子试弹,满脸欣喜,“这就是我要的那种感觉,请好多钢琴大家看了都没提到点子上,易老师你真是我的天使。”

    “你又不是我的学生,叫我易箫就好了。”除了滕洛炀,易箫也只能在钢琴中汲取一点正面情绪了,能和郁宁珩聊得投机他也很开心,“后半段如果用小提琴伴奏就更好了,你追求的自然元素会更和谐。”

    “你还会小提琴?”郁宁珩越看易箫越觉得是个宝贝。

    “会一点……”

    “……”

    两人从不协和音作曲家巴托克聊到拉威尔与德彪西的合作,最后谈到巴洛克古典歌剧改革时,外面天色已经擦黑,还下起了暴雨。

    见易箫准备走了,郁宁珩忙道:“我觉得跟易老师挺投缘的,刚好我妹妹也是这个学校钢琴专业的,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或许是今天心情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但要是再拖拉下去可真要出事了。

    “那加个微信吧。”郁宁珩掏出手机,“我还有很多问题想向你请教呢。”

    微信加上后郁宁珩终于心满意足了,郁宁珩是个从不信缘的唯物主义者,直到今天遇到易箫。

    他的容貌,他的谈吐,他的学识,他的钢琴,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这个人,似乎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他郁宁珩平时多冷静自持的人?泰山崩于前尚且面不改色,从没有他应付不来的人解决不来的事,可到了易箫这,却连说话都要字字斟酌,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

    原本今天郁宁珩是要来抓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那小子虽然跑了,但能重新遇到易箫,实在是意外之喜。

    “少爷,你怎么来到这儿来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小少爷找到了吗?”司机见下雨了,赶来送伞接他。

    郁宁珩一把夺过司机手里的伞,急忙奔下楼给易箫送去。

    司机看得目瞪口呆,“少爷,你把伞给别人了,你怎么办?”

    “我淋点儿雨没事。”郁宁珩看着易箫撑伞的背影,笑容温柔得有如三月晴空暖阳,“他别淋到就可以了。”

    司机奇了怪了,他家少爷性子内敛沉稳,从来都只围着公司和音乐转,对谁都是淡淡的,旁人费足了劲也难以接近分毫。今天是怎么了,脸上笑开了花不说,还上赶着讨好人,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易箫回到家,珂珂贴着他蹭了蹭,又探头探脑往他身后看。

    “别看了,爸爸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从前两人如胶似漆同进同出,珂珂早已习惯等待走在后面的滕洛炀了,即便后来滕洛炀十天半月才回一趟家,珂珂也改不了这习惯。

    一陷进沙发里易箫脑袋就开始发昏,和郁宁珩聊那么久还是勉强了,熟练地烧水拿药。

    烧水的空档易箫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滕洛炀已读未回的聊天框,想想不知该说什么又退了出来。

    这时郁宁珩的聊天框弹来了新消息。

    【郁宁珩】:易哥,特别感谢你今天的指导。

    易箫比郁宁珩大好几岁,又说让他不用叫老师,郁宁就干脆叫他哥了。

    【易箫】: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你的曲子本来就写得不错。

    【郁宁珩】:感谢老师肯定,明天周末,方便出来坐坐吗,我请你吃饭。(笑脸.bpf)

    【易箫】:还是算了,周末有安排了,下次吧。

    郁宁珩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易箫也不排斥社交,只是他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明天能不能神志清醒地过完一整天都要打个问号。

    若是临时出了什么问题,吓到郁宁珩就不好了。

    很快郁宁珩又传来两条消息:那咱们可说好了,下次一起吃饭。这几天下雨降温,你出门的话注意保暖。

    易箫不禁心头一热,除了小郑,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滕洛炀接手了他的事业,垄断了他的交际圈,回过头来一看,他的世界除了滕洛炀,一无所有。

    热水壶即将沸腾的水声音有些嘈杂,易箫关掉手机,正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药丸出神。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对这些苦得要命的药习以为常了。

    明明以前他最怕这些了。

    小时候,即便是那么严肃的父亲,为了哄他吃药也会千方百计的逗他开心。

    长大后是滕洛炀,想方设法的用糯米纸将药丸包起来给他吃,还有些药性不能包糯米纸的,滕洛炀看他难受便抱着他一遍遍叫他“宝贝”,心疼得不行,只恨不得替他把药吃了。

    原来,只有被爱的人才知道什么是苦。

    那他的阿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他了呢。

    第十六章 阿炀的排骨汤给了沈逍

    易箫喂过珂珂刚躺下,手机便来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易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阿易。”沈逍欢快的笑声从电话里响起。

    “沈逍?”易箫一下就从床上坐起了。

    “我回国了,阿易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是啊,没想到你现在进娱乐圈发展了。”故友归国,易箫对这通电话很是惊喜,“你手机号换了,我联系不到你,你也不知道早点给我来个电话。”

    沈逍抱怨道:“你别提了,我一下飞机就进剧组了,忙得晕头转向,这会儿才得空联系你。”

    “那你可得注意休息,别太累了。”听说拍戏最累人了,也不知道沈逍现在过得好不好。

    “知道啦,阿易你可一点都没变啊,还跟以前一样老妈子。”沈逍笑嘻嘻的,突然冲一旁替他开餐盒的人问:“洛炀,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

    听到这个名字,易箫呼吸都漏了一拍,“阿炀?阿炀也在你旁边吗?”

    “是啊,他来剧组给我送饭。”沈逍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又招呼滕洛炀,“洛炀,我在跟阿易打电话,你俩要不要通通话?”

    “不用,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聊吧。”滕洛炀冷漠的语气仿佛易箫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越是沈逍在场,他越觉得易箫碍眼。

    为什么连回他信息的时间都没有的滕洛炀会去给沈逍送饭,而且听沈逍的语气并不像是一次两次。

    或许是被滕洛炀冰冷的话刺到,易箫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行动,“没想到阿炀竟然比我还先见到你,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吗。”

    “那怎么可能,洛炀是个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这闲工夫啊。”

    沈逍像是怕他误会,接着解释说:“我现在这部剧洛炀是投资商之一,他有空就过来监监工,顺便看在你的面子上帮我跑腿送个饭。洛炀,你说是不是?”沈逍在滕洛炀小腿上轻踢了一脚,让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滕洛炀含糊地“嗯”了一声。

    易箫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滕洛炀甚少踏足娱乐圈,一定是为了沈逍才投资了这部剧。

    沈逍一个人回国打拼,无依无靠的,他们作为朋友帮衬一下是应该的。

    他刚才一瞬间脑子里竟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阿炀再怎么胡闹也不会闹到一起长大的发小身上啊,易箫惭愧不已,他怎么还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啊对了,阿易,下周末咱们大学老同学有个聚会,你也来吧。”

    “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说起大学,易箫本能地抗拒。

    虽然最后有滕洛炀站到他身边,可在那之前,易箫所有耻辱和不堪的回忆皆来源于此。班级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吃人的魔窟,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得他千疮百孔。

    “你是不是担心大学那些不愉快的事呀!”沈逍一针见血,笑呵呵地说:“那会儿就是年轻不懂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他也不想计较,可是那些伤疤用了七年都没长好,现在还在滴血,能理解这种痛的只有他自己。

    “去嘛,就当陪我了。”沈逍用着大学时那种亲昵的语气向他撒娇。

    “可是……”

    “你知道的,我这些年出国与国内失联,回来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跟我打听,我就刚好趁着这次机会组织了同学聚会,和大家好好聊聊。”沈逍语气一再放软,“阿易,好阿易,你是我大学时最好了朋友了,就当给我个面子,你陪我去嘛。”

    沈逍大学时性格就活泼阳光,不像易箫安静内敛,很能讨大家喜欢,他撒着娇提要求,几乎没人能拒绝。

    但易箫实在有点为难,“但是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话没说完便被滕洛炀打断了,“沈逍都说了是周末,你一天到晚除了在学校上两节课还能有什么事?就不能换个时间做?”

    顾着沈逍在场,滕洛炀说话还收敛了些,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同学聚会有什么好磨磨唧唧的。

    滕洛炀的话刺得易箫一愣,当年他受了多少委屈,没有人比滕洛炀更清楚,为什么他还要劝自己去?

    “洛炀,你跟阿易好好说话。”沈逍皱眉责怪滕洛炀,又对易箫道:“阿易,你要是又事不想去就算了,千万不要因为这事儿和洛炀闹矛盾。”

    这种情况下,沈逍倒是显得与滕洛炀更加亲近。

    “我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

    滕洛炀都让他去了,他还能拒绝吗。

    反正,从第一次选择沉默容忍滕洛炀开始,易箫就做好了容忍他一辈子的准备。

    只有一年了,他不想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和滕洛炀产生矛盾。

    顺从滕洛炀不是什么难事,这些年他早就做习惯了。

    阿炀也有不少对他好的时候,只要想着那些好,易箫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和滕洛炀在一起的七年,让易箫明白,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就像被踩在足底的尘埃,是无法主动选择离开的。

    因为一旦离开,便是天塌地陷生不如死。

    所以他甘为尘埃。

    不出所料,整个周末易箫都被困在床上起不来身,吃到胃里的只有床头摆放的瓶瓶罐罐和凉白开。

    一直到周日下午才勉强下楼洗澡,准备去医院拿点止痛药。

    从洗漱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苍白的皮肤,瘦骨嶙峋,病怏怏的样子他自己看了都倒胃口,何况是见惯了外面年轻男孩儿的滕洛炀呢。

    外面的温度不算太低,但易箫无论怎么往身上加衣服都觉得冷。

    医生对他还是长吁短叹的劝告,被他浅浅一笑带过。

    郁宁珩又约了他好几次,都被易箫借口有事一口回绝了。

    之后一周郁宁珩甚至还到学校蹲过他,易箫只好请他在学校食堂吃了两顿饭,当然最后都是聊到了琴房里。

    从郁宁珩的穿着装饰到言语谈吐,不难看出他家世不凡。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喜欢钢琴,也不愁找不到世界闻名的钢琴大家,易箫实在没想出来自己对他有什么吸引力。

    若放在七八年前,易箫或许会觉得郁宁珩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念头。

    但放眼而今他人老珠黄,除了一具被病魔折磨残破衰败的身体,他什么都没有,实在不敢荒唐地胡思乱想。

    何况,喜欢男人的男人哪有这么多。

    周末同学聚会为了给沈逍帮忙,易箫早早的就到了。

    酒店包厢准备齐全后,时间还早人都没来,两人就到楼下咖啡厅坐了坐叙旧。

    沈逍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会察言观色,易箫则越来越沉默了。

    沈逍关心道:“阿易,你的脸色不太好,来参加聚会是不是还是太勉强了呀?”

    “没有,可能是昨天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是吗,洛炀也太不会照顾人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你抢被子啊。”沈逍替易箫愤愤不平了几句,又道:“那天的事你俩没闹矛盾吧?那回是因为剧组里两个小助理闯了祸他心情不好,你也知道他平时不是这脾气。”

    “没有。”易箫浅笑着摇头,滕洛炀连家都没回过,他们又哪里来的矛盾要闹呢?

    “那就好。”滕洛炀这些天一直都和他在一起,两人有没有矛盾他可比易箫清楚,这个蠢货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知道呢。

    “对了阿易。”沈逍的笑容又亲昵了三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道歉,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什么事你先说。”易箫实在想不出沈逍才刚回国,能有什么事惹他生气。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沈逍一把握住了易箫的手,表情有些恳切。

    “好,不生气。”易箫答应。

    “我回国那天,是洛炀去机场接了我……”沈逍神态纠结,似乎很是愧疚,“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你父亲的忌日,因为要去接我,洛炀没能陪你扫墓。”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那天他等了滕洛炀整整一天,在漆黑冰冷的休息室瑟瑟发抖,被关到半夜,原来小郑口中十万火急不得了的事仅仅只是这个……

    他们和沈逍的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

    公司里有司机有助理有秘书,那么多人可用,滕洛炀为什么非得自己亲自去接呢?易箫不明白。

    在滕洛炀心里,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比他重要?

    沈逍观察着易箫的反应,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唇角不明显地上扬,继续道:“听洛炀身边的助理小郑说你那天还发烧了,洛炀不是故意不回去陪你的,只是我拍戏不小心弄伤了腿,洛炀都是为了照顾我,实在脱不开身。”

    易箫沉默地搅着杯中咖啡,一语不发。

    沈逍心里得意,却只能强压笑意,假惺惺道:“阿易,你要怪就怪我,可千万不要怪洛炀,洛炀他人挺仗义的,明明忙得脚不沾地,知道我腿受伤还经常抽空给我送排骨汤……”

    第十七章 阿炀只是不爱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易箫强颜欢笑,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全是洞,疼得麻木。

    看来微博上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并不是巧合了。

    没关系三个字他对滕洛炀说,对滕洛炀的情儿说,现在竟然面对他们共同的朋友也要说。

    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沈逍小心地问:“阿易,你没生气吧?”

    易箫强装云淡风轻,还安慰沈逍,“没有,事情都是阿炀做出来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有什么可气的?沈逍又没做错什么。

    要怪只能怪滕洛炀现在不爱他了罢了,他难道还要为了一个男人怨天尤人吗。

    只是易箫不知道,他拼尽全力表现出的镇定,却是旁人一眼就能洞穿的伪装。

    沈逍看着眼前被他几句话就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易箫,心里一阵失望,之前做的种种预想都算是他高看易箫了,易箫这个蠢货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对手。

    沈家当年在上海只能算个不上不下的中流家族,小心翼翼地想要跻身名流。

    沈逍从小待在美国,十二岁回国后却意外发现滕家那个私生子频频对自己示好。

    他虽想搭上当时鼎盛的滕家,但滕洛炀那个情妇养的小杂种实属是个烫手山芋。

    未免滕洛炀以后能在滕家派上用场,沈逍并未拒绝与滕洛炀私底下的接触。但明面上借口沈父不愿得罪滕家夫人,禁止他与私生子来往,对滕洛炀退避三舍,绝不与他接触。

    反正他说什么滕洛炀都听,好哄得很。

    滕洛炀那会儿非缠着他非说自己在大火里救过他,沈逍猜他是认错人了,但白捡的人情不要白不要,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

    他只是时不时在滕洛炀贴过来的时候耐心多哄了几句,滕洛炀就对他死心塌地觉得他是世界上最纯洁美好的人了,真好骗。

    到了大学,沈逍遇到了之前一直苦于没有门路接近的易家独子,易箫。

    他又是演戏又是立人设,还特地转去了和易箫一样的专业,好不容易才接近易箫和他做了朋友。但易箫这个人言行举止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漏洞,让他毫无下手的机会。

    直到大四那年,滕洛炀追着赶着跟他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顺手把滕洛炀带给易箫认识,没想到易箫一见到滕洛炀,两只眼睛都是放光的,沈逍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经过仔细观察,沈逍终于确定下来。

    易箫是个同性恋。

    一个恶毒扭曲的计划如燎原之火,在沈逍脑中不可遏制地飞速成型。

    得到易箫,自然就能得到易氏的助力。

    易箫既然能对滕洛炀产生好感,就也能喜欢上自己。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让给滕洛炀那个杂种。

    于是沈逍打算下一剂猛药,将易箫的心拉到自己这边。

    趁着易箫团建的时候,他让人趁乱在易箫的杯子里下了催情的迷药,又安排人在易箫去校医室的路上绑架他,将他捆到废弃的器材室……

    等相机拍好足够的素材,沈逍正要假装进去解救易箫时,不料被滕洛炀抢先了。

    沈逍要被气死了,不过救人只是让易箫动心的第一个环节,沈逍调整好心态实施下一步。

    连夜处理好照片,将其散布到了各个校园网上。

    易箫从高高在上的王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夜之间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而沈逍只需要静待流言发酵,在易箫最走投无路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挺身而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那么易箫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事儿会惊动易成涛,更没想到易成涛暴跳如雷,从上海赶来北京将易箫押在校长办公室,在众位领导面前跪着,甚至一度要与易箫脱离父子关系。

    沈逍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根本不敢靠近校长办公室。

    何况易成涛要是真觉得易箫丢脸不认这个儿子,易箫就继承不了易氏,那他还要易箫做什么?

    所以在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沈逍赌不起,他退缩了。

    没想到他放弃了,这时滕洛炀却跳出来承认是易箫的男朋友,流言不攻自破,将这事儿轻飘飘带过去了,易成涛也没再追究。

    后来易箫和滕洛炀如胶似漆地走到了一块儿,而他半点都插不进去。

    沈逍处心积虑计划了一圈,最后竟为滕洛炀做了嫁衣。

    毕业后沈家在上海撑不下去,沈逍只好憋着一口气跟着搬去了美国,再也没跟两人联系。

    后年易箫和滕洛炀发生的事,比沈逍之前想象中还要顺利。

    易成涛没过两年就出车祸死了,易箫继承易氏,在他的帮扶下滕洛炀坐上了滕家的家主位置。

    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属于他的!

    沈逍嫉妒滕洛炀嫉妒得都快吐血了,凭什么让滕洛炀这个下贱的杂种收获了他处心积虑种下的果实?

    沈逍眼巴巴地看着衰落的滕家在滕洛炀手里重新崛起,转念一想,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可以把目光转移,放在滕洛炀身上呢?

    毕竟滕洛炀一直误以为小时候是自己从大火里把他救出来的,为这事儿黏他黏得不行。

    如果不是滕洛炀大学时突然跟易箫在一起,对易箫千依百顺无微不至,沈逍都要以为滕洛炀喜欢自己了。

    于是他提前向国内放出了自己要回来的消息,试探一下滕洛炀的反应,结果显而易见是乐观的。

    又听说滕洛炀结婚后冷落了易箫不少,便故意挑在易箫父亲的忌日回来让滕洛炀接机,试探试探滕洛炀而今对自己的态度,没想到滕洛炀二话不说就来了。

    之后他借腿伤缠着滕洛炀不放,默默观察滕洛炀对易箫的态度。

    沈逍几乎可以得出肯定的结论,在他和易箫之间,滕洛炀一定会选他。

    原本想着大学时期滕洛炀和易箫恩恩爱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太好插足,还想了一箩筐的办法来对付两人。

    现在看来大可不必,滕洛炀根本没把易箫放在眼里。

    沈逍仔细一想,当初滕洛炀会突然撇下自己和易箫在一起,恐怕也是为了利用易氏,为了给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正名。

    这么说来,滕洛炀与他不过是一丘之貉,而且还白捡了他的便宜。

    所以,滕洛炀从始至终喜欢的,就只有他沈逍一个。

    想想滕洛炀大学时对易箫的一幕幕,那演得可真够真情实感真够下血本的,连他都被完全骗过去,以为滕洛炀真看上易箫了。

    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而易箫这个蠢货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沈逍恶毒地想,若是让他知道真相,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不过还是算了,这么快知道游戏就不好玩儿了。

    易箫可还一直都拿他当朋友呢,这个恶人还是让滕洛炀自己来当吧,他只需要安心等着滕洛炀把易箫赶走为自己腾出位置来就够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有人走近拍了拍易箫的肩,柔声唤:“易哥。”

    男人气宇轩昂,一张俊脸一出现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和名表无一不在彰显他的尊贵身份,沈逍一时都愣了一下。

    “宁珩?你怎么也在这儿,这么巧啊。”易箫看着突然出现的郁宁珩有些惊讶。

    “百分百巧合。”郁宁珩一见到易箫心情都不一样了,开玩笑道:“绝对不是我跟踪啊。”

    易箫也被他逗笑了,“我有自知之明,哪里值得你跟踪了。”

    “易老师不知道自己的好,但是我知道啊。”郁宁珩笑嘻嘻的,要多阳光有多阳光,看向沈逍,“这位是?”

    易箫向他介绍沈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

    “你好,我叫沈逍。”沈逍起身朝郁宁珩伸手。

    “你好,郁宁珩。”郁宁珩礼貌地伸手回握。

    两人的手分开时,沈逍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在郁宁珩掌心剐蹭了一下,眼波如丝。

    郁宁珩心里一阵恶寒,这种拙劣的勾引手段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易老师那么纯洁美好的人怎么会跟这种鲜廉寡耻的垃圾人做朋友?

    郁宁珩拉开与沈逍的距离,不再多看他一眼,对易箫道:“易哥,正好碰到你我就不在微信上说了。巴塞罗那那位退隐的老钢琴艺术家史蒂夫先生,下下周三晚上会来上海开演奏会,我奶奶那辈和他老人家有点交情,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

    这位史蒂夫先生简直就是钢琴界的传奇,没有钢琴师不想被他提点的,即便得不到提点,能够亲自在现场听上老人家弹一曲,也是莫大的荣幸啊。

    易箫不可能不心动,史蒂夫先生性格随性古怪,若非是他自己有意演奏,否则即便是当初易家最鼎盛的时候也没能请动他老人家出山,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易箫纠结得不行,“我的车前段时间送去维修了,演奏会的时间太晚了,到时候不方便回家。”

    滕洛炀让他搬的这套公寓压根不在城区,偏僻得不行,过了七点几乎就有公共交通工具通行了。

    第十八章 阿炀又丢下了我

    “这个好办,咱俩一块儿去,我肯定负责把你安全送到家。”郁宁珩生怕易箫不答应,忙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周三我去接你。”

    史蒂夫先生的演奏会实在太诱人了,易箫完全拒绝不了,“好,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沈逍对易箫愈发觉得厌恶。

    都没有易家庇佑了,一张脸也不如从前青葱水灵,残花败柳一个,却还是这么能勾引男人,也不知哪来的狐媚手段。

    沈逍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都快嫉妒得冒火了。

    昔日的大学同学都陆陆续续抵达包厢,易箫本就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加之有大学留下的阴影,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易箫跟认出他的同学一一点头示意打过招呼,他如今的身体吃不了多少东西,更喝不了酒,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属于别人的热闹。

    沈逍这个大明星则作为聚会的焦点,被团团围在正中心,对老同学们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应接不暇。

    沈逍倒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他们的问题一一解答,酒到酣处还聊起了自己这些年游走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一群人的气氛被他带得很是到位。

    易箫捧着一杯温水欣赏地看着人群中闪耀的沈逍,恍惚间觉得好像还是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大学时他虽然也十分受人追捧,但加在他身上的形容词不是好冷,就是刁钻难以接近。比不得沈逍情商高性格活泼讨人喜欢,那会儿还总有人说他和沈逍的性格算是互补了。

    但不知为何,时隔七年重新见到沈逍,他总觉得沈逍哪儿变了,一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曾经被他视为罗刹厉鬼的同学,而今来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骇人。

    易箫脑中紧绷的弦慢慢放松,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发给了滕洛炀:阿炀,今天听你的来同学聚会了,沈逍和大家聊得很愉快。

    眼看时间太晚,易箫准备找个借口回去,沈逍便主动脱离人群找到他说:“阿易,我们回去吧,洛炀来接了。”

    易箫愣了愣:“阿炀来了?”

    可是他一直盯着手机,阿炀并没有回消息啊。

    难道是看到消息就直接来了?易箫心里悄悄生出一丝带着甜意的期待,阿炀来接他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炀了。

    “沈逍,这么早就要走了?”有同学叫住沈逍,似乎想挽留。

    “明天一大早还有行程呢,做我们这一行哪有时间自由。”沈逍自嘲着,又看向易箫打趣,“这不正好阿易家那位来接么,我喝了酒不便开车,就蹭蹭他们家的顺风车。”

    那人有点看易箫笑话的意思,“易箫现在还是跟那学弟在一起吗?叫什么来着?”

    沈逍提醒,“滕洛炀。”

    “对对对,滕洛炀,听说现在还是大老板来着吧?”这人阴阳怪气地对易箫挤眉弄眼,屋内其他人也跟着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他们都知道易成涛死后,易家的盛况很快就成为过去式了,易箫作为一个破落户是怎么还敢出现在同学会的?

    “大老板啊,我们还没在现实中见过呢,易箫带我们见识见识吧。”

    “咱们中间啊,还属易箫眼光好,捞了个潜力股……”

    “……”

    易箫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人群对自己的恶意,他不要紧,可是一会儿惹到了滕洛炀怎么办。

    现在的滕洛炀不像七年前的滕洛炀会护着他,一会儿阿炀过来看到他被挖苦,又觉得他丢人不肯理他了怎么办。

    “不是什么大老板,就是做点小生意罢了,没什么好看的。”阿炀好不容易来接他一次,他一定不能再惹阿炀生气了。

    沈逍把易箫拉到身后护着,“你们别闹了,人学弟好歹比咱们还小几岁,当然会不好意思。”

    “都是老同学,他俩当初闹得声势浩大的也不见得怕丢人啊,我们又不是不认识那学弟,见见怎么了?”

    说着一群人便推搡着到了门口,易箫悄悄拨滕洛炀的电话想让他别来,但都被一一挂断了。

    “易箫,你们家那学弟到底还来不来了?”有人等得不耐烦,趾高气扬道。

    沈逍打圆场道:“可能是路上路上耽搁了呢。”

    “我看啊,这滕洛炀也不见得有多重视易箫。”

    “是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还不知道滕洛炀那小子在外面玩儿得多花呢……”

    “易箫以前长得……也就能看吧,现在都快三十了,别说滕洛炀,谁看了不倒胃口?”

    “……”

    这些话一点都没有要回避易箫的意思,越说越过分,字字句句都正好捅在易箫的心窝子里。

    易箫回头冷声道:“不是我让你们在这等的!”

    众人都被吓住了一瞬,自打大四欺负惯了易箫,大家都忘了易箫以前并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这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由远及近驰来,停在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身高腿长面容冷肃,浑身自带低气压,气势凌人,在场没有半个人敢再吱声自称是他学长。

    所有人都看向了易箫,而易箫一双眼则紧紧跟着滕洛炀的步伐缓缓挪动。

    阿炀真的来了,他真的来了,结婚之后阿炀还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接过他。

    刚才被如何诋毁羞辱易箫都不在乎了,看到滕洛炀的一瞬间,他仿佛置身梦里。

    但滕洛炀径直走到沈逍面前,浅浅一笑,“走吧。”

    仿佛从始至终都没看见过易箫这个人,连一丝余光都吝于施舍。

    “嗯。”沈逍没表现出任何不自然,仿佛本该如此,还拉上易箫,“阿易,咱们走吧。”

    易箫尚未反应过来,倒是滕洛炀先打断了沈逍,“你拉上他做什么?”

    沈逍假装诧异:“你不是来接阿易的吗?”

    “阿炀……”易箫再蠢也看出了滕洛炀并不是来接他的,他的美梦瞬间粉碎成泥。

    “谁说我是来接他的?”滕洛炀毫不犹豫道:“是来接你的,上车。”

    后面一众同学幸灾乐祸地看易箫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原地,滕洛炀明摆着没把他放眼里,刚才还有脸横,跳梁小丑罢了!

    沈逍假惺惺道:“阿易也一起吧。”

    “你腿伤还没好,我送你回酒店。”滕洛炀搀住沈逍往车上走,一边道:“至于他,不顺路。”

    沈逍为难地回头看易箫:“可是……”

    滕洛炀依旧是斩钉截铁的一句,“我说了,不顺路。”

    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无比般配和谐,这一幕定格在易箫眼中却是无限凄楚。

    他多么希望他的阿炀会回过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自己。

    可是滕洛炀头也不回地带沈逍离开了。

    从始至终,滕洛炀的目光都没有在易箫身上停留过哪怕半秒,仿佛他只是路边的垃圾,隐形的空气。

    易箫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怕一开口就让情绪崩溃决堤。

    “我说易箫,你和小学弟不会早就分了吧?”

    当年易箫家世显赫,自己又勤恳上进,让人挑不到一丝错处,可落在心里发酸的碌碌无为的庸才眼中,便成了清高作秀,却偏偏奈何他不得。

    后来易箫摔下神坛,这些人自然恨不得他粉身碎骨,永远翻不了身,让他跟所有人一样在泥潭里苦苦挣扎。

    “我看八成是,人滕洛炀现在年少有为,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易箫明摆着就是厚颜无耻的赖着人家。”

    “你们刚看见小学弟对沈逍那个温柔体贴的态度了没有……”

    “怎么没有,听说两人原本就是发小,不知怎么的滕洛炀就突然跟易箫在一起了。”

    “或许当初是同情易箫才站出来的……恐怕后来还受到了易箫父亲的胁迫才把自己搭进去了,这才和沈逍错过的,两人在一起那会儿沈逍一直郁郁寡欢,所以才会一毕业就出国断联了。”

    “这不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么,缺德不缺德!”

    “要么说老天长眼啊,那些仗势欺人的畜牲最后果然不得好死,出门被车撞说的就是这种人……啊!”

    “砰!”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拳砸飞了出去,易箫像丛林中被惹怒肉食动物,双目猩红,“你再说一遍!”

    他自己可以被千人骂万人辱,但没有人可以诋毁他的父亲。

    没有任何人!

    “我 cao 你妈的敢动手!”那人翻身爬起猛地扑过来,“再说一遍怎么了,你爹就是个畜牲,而你是个喜欢装清高的小畜牲!”

    易箫虽躲得及时,但久病的身体,反应速度明显跟不上,被狠狠抡中肩膀,整个身体砸在地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正要爬起身,却被人用脚踩在背上,将他狠狠往地上按,以他靠药续命的身体根本无力挣扎,只觉得呼吸困难恨不得昏死过去。

    其他人则袖手在旁,观看这出比小丑更精彩的好戏,当初的王子如今被人像死狗一样践踏。

    第十九章 阿炀回来是为了房子

    “易箫,你老实说,当年那些照片其实都不是滕洛炀吧!是你在外面找的野男人对不对?”

    “他们同性恋变态恶心得很,他家当时有钱有势的,还不知道在外面玩了多少个!”

    他背上的人又重重踩了一脚,易箫被这一脚差点踩吐血。

    “要不你跟我们说说呗,男人的屁 眼儿真这么好玩儿吗?”

    易箫不明白,他跟昔日的同学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被他们如此对待。

    易箫被踩得两眼发昏,手脚慢慢不能动弹,入耳的声音只有辱骂。

    “同性恋。”

    “畜牲。”

    “恬不知耻……”

    “恶心!”

    “变态……”

    “假清高。”

    “去死!”

    “……”

    随着他的意识慢慢模糊,这些词眼在他脑海中无限循环。

    即便滕洛炀是来接沈逍的,也不肯顺便带上他一起走吗?

    为什么要留下他独自面对这些人?

    滕洛炀明明最清楚,这些人于他而言是怎样的洪水猛兽。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夜深人静时,易箫曾无数次瑟缩在黑暗中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曾经若是有人敢说他一句不好,滕洛炀都是要冲上去跟人拼命的,是什么改变了他的阿炀?

    如果大四那年是易箫此生最大的噩梦,他宁愿回到当初。

    至少那时的易箫,有一个专属于他一个人的阿炀,会无条件与他站在一起。

    当年他被千夫所指万念俱灰的时候,是滕洛炀与全世界相悖,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出泥潭。

    而如今也是滕洛炀亲手将他推出去,供众人践踏。

    去死……

    有那么一瞬间,易箫觉得自己或许等不到一年后了,若是就这么离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他终究放不下他的阿炀,还想多看一看他。

    易箫从医院醒来已经第二天了,外伤比较严重,需要留院观察。

    昨晚酒店服务员看情况不对劲,怕闹出人命,连忙报警又叫了救护车,易箫这才捡回一条命。

    但他却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只有空洞和麻木。

    向学校请好假,他一连在医院待了三天,每天都被身上的伤和病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没有人能够帮他。

    第三天滕洛炀给他打了电话,一连打了三个,他没接。

    他好痛,全身都好痛,他很想告诉阿炀,可是他不敢,他没有勇气面对阿炀的漠不关心。

    与其如此,他宁愿自己孤独地陷入深渊。

    第四天出院,易箫因为存款不足以缴费被扣着了,临时找安宁杉借了点才应付过去。

    易箫脱离公司后,滕洛炀每个月固定给他5000生活费,易箫本就不是铺张奢侈的人,加上学校的工资按理完全够用了。

    但自从生了这个病,光看病吃药便足以倾家荡产。

    他不得已只好变卖房产。

    父亲留给他的房产,当初大多都用来给滕洛炀投资了。

    而今他手头仅剩的两套房子,一套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婚房,绝对不能动。

    那么就只好把另外一套别墅尽快卖了,反正他快要死了,房子早点过给别人,少沾染些他身上的晦气才好。

    卖房子的钱除了看病吃药,还要留一部分出来买墓地,还有珂珂的饲料,另外阿炀时不时会回家,得留些生活费买菜,阿炀吃的都要是最好的,得多留些……

    楼下的门锁突然响了,珂珂兴奋地嚷嚷了起来,滕洛炀回来了。

    这是唯一一次易箫没有下楼迎他,躺在床上一动没有动。

    很快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打开,骤然开灯,易箫眼睛受不了灯光刺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在家也不开灯,黑漆漆的吓唬人呢。”滕洛炀有点不悦,一把掀开易箫的被子,“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我问你,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易箫用手挡在脸上遮光,虚弱道:“可能是没电关机了,我没看手机不知道。”

    滕洛炀找到易箫的手机,确定确实开不了机才作罢。

    屋内沉默半晌,滕洛炀撤下易箫脸上的手,“今天是怎么了,也不说话。”

    “没有。”易箫回避他审视的目光,只是默默拉上被子。

    “还生气呢。”易箫不是没有棱角的人,只是这么多年都被他磨平了,滕洛炀都知道,他拉住易箫的手解释道:“你那些同学以前就爱针对你,我不理你只是不想让他们更加欺负你。”

    易箫抽出手,淡淡地看向他,“阿炀,你是不是觉得说什么我都会信?”

    所以连撒谎都不经思考了。

    易箫小心翼翼的时候滕洛炀觉得碍眼,如今没有情绪了,滕洛炀又有些不适。

    “对不起。”滕洛炀俯身连被子带人抱住易箫,攒出些许温柔道:“沈逍的腿受伤了还没好,我得以他为重。”

    易箫瘦弱的身体整个缩在滕洛炀怀里,之前全部的坚忍都在这三分温柔中破碎,易箫委屈得鼻子发酸,“所以你就把我丢下吗?”

    “是我不好。”滕洛炀看惯了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隐忍,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委屈,有点不忍心,在他唇上亲了亲,“但沈逍毕竟受伤了,箫箫乖,懂事一点别计较了好吗?我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真的吗?”滕洛炀向来知错犯错,能有这句话已实属难得,易箫不信也只能信。

    “嗯,还困吗?”

    “有一点。”

    “那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滕洛炀脱掉外套钻进被窝抱住易箫,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又没好好吃饭吧,瘦得没几两肉了。”

    易箫被他捏得痒,躲避似的扭了扭身体,但滕洛炀粗重的呼吸已探上他的脖颈。

    易箫伤没好全,后背还青着一大块,但只要滕洛炀想做他是拒绝不了的,他一边回应滕洛炀的动作一边道:“阿炀,关灯……”

    滕洛炀笑话他:“关什么灯?又不是第一次看,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么?”

    易箫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鸵鸟,小声而执着:“今天想关灯,阿炀,求求你了。”

    “好好好。”真是麻烦,要不是现在动不了沈逍……算了,就当增加点情趣吧。

    翻来覆去三个小时,滕洛炀吃饱喝足睡去,对易箫病弱的身体而言却是场苦不堪言的折磨。

    易箫双手从身后环住滕洛炀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

    “阿炀……”易箫哑着嗓子,话还没说出口便先湿了眼眶,“我快要死了,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易箫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滕洛炀在楼下翻箱倒柜。

    易箫:“找什么呢?”

    “咱们在陆家嘴那边那套别墅的钥匙呢,你放哪了?”

    “博古架左边最底下的柜子里,你找它做什么?”

    那套房子是易箫毕业后靠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付的首付,想用做两人的婚房给滕洛炀一个惊喜,只可惜婚后没住两天就被滕洛炀安排住到了偏僻的这里。

    “沈逍回来后没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住公寓也不太方便。我本来准备买一套新的送给他,但他不肯要,非说借住一下回头还。”滕洛炀很快找到钥匙,“他一眼就看上了这套。”

    看滕洛炀轻描淡写的样子,显然是没把这套房子放在心上,但易箫不一样,“你名下房子这么多,就不能给别的吗?”

    “我说了,沈逍喜欢这套。”

    滕洛炀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要沈逍开口说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

    易箫心都快碎了,他咬牙道:“可是这是我们的婚房!”

    里面的一切,大到装修家具,小到一砖一瓦,都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承载了他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梦,怎么可以说给别人就给别人。

    “傻箫箫,我们结婚了,你是我唯一的媳妇儿。”易箫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松口,滕洛炀只好捧住易箫的脸耐心哄,“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咱们何必在乎‘婚房’这种虚名呢。”

    易箫坐在原地沉默不语,滕洛炀就当他默认了,“箫箫乖,沈逍受伤了,你让着他点儿。”

    “阿炀。”易箫突然道:“我也受伤了。”

    “你一天到晚待家里能受什么伤?来,给老公看看。”滕洛炀只当他是想争宠开玩笑,便一笑了之,“好了别闹了,我一会儿还有应酬,先走了。”

    易箫自嘲地笑了笑,看吧,果然不会被在乎,幸好没接病床上那个电话。

    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拿钥匙,滕洛炀是不会回来看他的。

    滕洛炀立马接沈逍去看了房子,沈逍感动坏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把钥匙拿来了。”

    滕洛炀宠溺道:“你愿意住就好了。”

    沈逍又担心了起来,“可是这套房子在阿易名下,阿易没说什么吧?”

    “没有。”

    “那就好。”沈逍悠闲地在里面逛了一圈,慢慢的,神色变得有些为难。

    “怎么了?”滕洛炀关切地问。

    “也没什么。”沈逍一副不愿麻烦的样子,“就是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白色系风格的装修,不过没关系……”

    第二十章 阿炀的母亲来了

    “好。”滕洛炀打断他,“我明天就让设计师联系你,照你喜欢的样子改。”

    “洛炀,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要是没有你我在这上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逍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可是听说现在这些都是阿易亲自设计的,他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面对这个多年爱而不得的人,滕洛炀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区区一栋易箫住过的破房子算什么。

    易箫给手机充上电开机,这么多天除了安宁珊问他为什么没去学校,就只有郁宁珩给他发过消息。

    郁宁珩几天联系不到他人着急得要命,去学校也见不到人,又打听不到他家住哪,只好隔几个小时不间断得给他发信息。

    易箫心里不禁涌入一股暖流,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挂念过了,连忙跟他解释清楚了。

    郁宁珩得到他同意后播了视频过来。

    一身淡蓝家居服出镜的易箫看上去很是单薄,郁宁珩担心道:“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没事儿,可能是熬夜熬的。”

    隔着视频都能看出他憔悴,滕洛炀就站在他面前却不相信他受伤,易箫有些苦涩。

    “没事就好,平时多注意休息。”两人聊了一会儿,郁宁珩突然提到了沈逍,“那天你那个大学同学,你和他熟吗?”

    “还行,怎么了吗?”

    郁宁珩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直接道:“我觉得你那朋友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小心一点。”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易箫知道郁宁珩是在关心自己,但他并没有觉得沈逍哪里不好。

    “别不相信我啊,我看人很准的。”

    易箫:“怎么说?”

    “比如说……”郁宁珩讳莫如深地一笑,“我觉得你是我觉得最好的人。”

    易箫被他弄得啼笑皆非,郁宁珩缠着他聊了会儿新编的曲子,再次提醒他参加演奏会才罢休。

    总裁办公室里沈逍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品尝甜品,像只被娇养的猫,他踱步到滕洛炀身旁的书架。

    “怎么这么多童话书?”沈逍攀着滕洛炀的肩,有点惊讶。

    滕洛炀笑了笑,他手中童话书的双眼饱含深情,“因为,童话书里有小王子。”

    “也不止童话书里有小王子啊。”沈逍不能理解。

    滕洛炀一时有些失望,这么多年他一直将“xiaoxiao”那句哄他的话刻在心里,以至于对童话书都有了非同一般的看法。

    但沈逍好像忘了,正欢快地跟他列举其他书里的王子。

    滕洛炀有点心不在焉,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出门时易箫的表情,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空得让人不知所措。

    就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他一样,滕洛炀觉得易箫不对劲,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虚,他决定回去看看。

    易箫这两天病情反复,只靠两口白开水吊着,已经起不来床了。

    听到滕洛炀要回来,还是强撑着出门买菜。

    卖房子的钱还没到账,易箫只好压缩自己未来两周的生活费,勉强凑够滕洛炀最爱的四菜一汤。

    完成后易箫没忍住给滕洛炀发消息:“饭菜已经准备好啦。”

    没想到滕洛炀秒回:马上就到家了,乖乖等我。

    【易箫】:路上注意安全哦(笑脸)

    滕洛炀想象着易箫打下这些字时的样子,唇角弯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回道:可是我更想回家见我的宝贝。

    只要滕洛炀愿意哄,就能让易箫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可惜他大多时候没这个耐心。

    易箫脸上滚烫,手指僵硬地打出两个字:等你。

    能让他上一秒身处地狱,下一秒飞上天堂的,就只有滕洛炀一人。

    滕洛炀回来满屋饭菜飘香,除了四菜一汤,还有他之前惦记的易箫亲手做的混沌和生煎。

    滕洛炀内心那一丝不安瞬间被烟火气填满,对易箫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

    洗手的空档,滕洛炀说:“你喜欢的那个导演过明天有新电影上映,我让小郑订了票,一起去看吧。”

    “啊?”

    “不想去吗?”滕洛炀挑了挑眉,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态。

    易箫微微低下头,鼻子发酸,“不,不是,我就是想到我们已经很久没出门看过电影了。”

    “是啊,趁着最近有空得好好补偿你。”易箫果然比猫还乖比狗还听话,随便说两句就哄好了。滕洛炀重重亲了他一口,连珂珂都瞅准时机过来蹭了两爪子。

    两人一狗给厨房制造了短暂的温馨。

    还没开始吃滕洛炀的手机便来电话了,滕洛炀看到备注,表情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变化,“怎么了?”

    “我腿有点疼,拍打戏时磕到了之前还没好全的伤口……”

    “你别着急,我马上到。”滕洛炀拿起外套就走。

    滕洛炀为沈逍回国做了很多,又是投资又是送房子,加上两人那天一块儿离开的背影……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仿佛草食动物的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心惊肉跳,易箫潜意识里是不希望滕洛炀太过接近沈逍的。

    “阿炀。”易箫试图让他留下,“沈逍不舒服了有医生,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箫箫,沈逍也是你的朋友,你懂事一点,别任性了好吗?”

    易箫拉住他,难过地低着头:“可是你说过要陪我的。”

    滕洛炀敷衍地在他脸上亲了亲:“乖,下次再陪你。”

    滕洛炀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易箫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坐着,那么脆弱那么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去似的,又瘦了。

    滕洛炀有那么一丝动容,但他还是走了,在他心里易箫如何能比得上沈逍?

    沈逍身边助理和医护人员围了一圈,看到火急火燎赶来的滕洛炀,嗔怪道:“其实没什么事,我打电话就是跟你吐槽一下,怎么还真过来了。”

    “不亲眼看到我不放心。”滕洛炀比伤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可是你刚才还在和阿易吃饭呢,你突然跑过来阿易不会生气吧。”

    滕洛炀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我就在这陪你,接下来的打戏让替身上。”

    “洛炀,你和阿易……”沈逍似乎很是纠结,犹豫着道:“你还喜欢阿易吗?我觉得你对他……跟大学的时候不一样了。”

    滕洛炀沉默了几秒,没什么表情地道:“别说这个了。”

    沈逍心里明镜似的,却偏偏要往滕洛炀的伤疤上戳,“阿易当年跟你在一起遭了不少罪,你如今事业有成还得多亏了阿易,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他。”

    滕洛炀脸上顿时起了阴霾,可又不能对沈逍发作。

    如今连沈逍都觉得他滕洛炀没有易氏就翻不了身么?对于易箫,他除了不爱他,又哪里对不起他了?

    滕洛炀强烈的自尊心作祟,让他之前对易箫那点动容瞬间烟消云散了。

    易箫什么都吃不下,收拾好碗筷,吞了些药便睡下了。

    滕洛炀来去一阵风,这样的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该习以为常才对,可一遍遍的看着滕洛炀离开的背影,还是好难过。

    隔天小郑把电影票的信息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个人去了。几十块钱的电影,快够他现在一周的生活费了,不去就浪费了。

    电影拍得很好,只可惜他无人分享。

    记得他第一次和滕洛炀去看电影时,两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彼此试探,半天才鼓起勇气牵上对方的手,事后也完全不知道电影演了什么,光掩饰过快的心跳就已经竭尽全力,哪还有余力关注其他呢。

    易箫出了电梯,便发现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衣着华丽,从头包装到脚的中年妇人,易箫连忙上前,“妈,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儿子的房子我来不得?”妇人语气尖酸,神情刻薄。

    易箫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眼前这位自然是滕洛炀的母亲,蓝雅琴。

    “怎么会?”易箫用钥匙开门,把扑上来的珂珂赶到楼上去玩,对蓝雅琴道:“您来可以提前跟我打个电话,免得没人在家给您开门。”

    蓝雅琴打量着屋内简约的装潢,掩饰不住地嫌弃。好歹以前也是易家的少爷,就住这种破房子,还带着条脏兮兮的狗,真是恶心死了。

    蓝雅琴在沙发坐下,看着易箫忙紧忙出的倒茶,“这些年洛炀对你好吗?”

    “挺好的。”易箫也陪她坐下。

    “别装了,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吗,也难为你能忍得下去。”

    “……”

    “这些年不好过吧。”蓝雅琴看着哑巴似的易箫又是得意又是鄙夷,“我当初怎么劝你来着,拿了钱赶紧离开洛炀,你偏不听非得死皮赖脸地赖着他,现在要走可是连钱都捞不着了,你说划算不划算?”

    易箫淡淡看着她,平静道:“我不知道您口中所谓‘划算’的定义是什么,但您知道我并不是个缺钱的人,也不会为了钱财地位出卖自己出卖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