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61章
袁清惠听过儿子的话, 她一下子笑子。笑罢,在儿子刘朝有一些尴尬的神色中。
她回道:“你的嫡妻人选,母亲当然依你。”
只要是士族女郎, 只要想挑, 当然能挑出来美貌女郎。
“你跟你堂兄不同。”袁清惠瞧着儿子,她说道:“你乃是嫡出, 他哪怕过继, 总归有一些的瑕疵。若不然, 你婶婶不会为他的婚事千万筹谋。”
袁清惠说的实话。刘胤的婚事,可是他的养母花了太多心思寻来的儿媳。
“我听母亲的,母亲最疼我。”刘朝听过生母的话,他回道。
对于庶兄刘胤的嫡妻,刘朝一点不羡慕。真的, 哪怕曾经可能有一点不高兴,不高兴刘胤添一门助力。
如今嘛,刘朝在心头还是嘲笑一回庶兄刘胤。
兴安十年,又是一年匆匆来。
远在几千里之外,东海之上,大岛之上。
东方渭瞧着大岛之上又添新的丁口,他挺高兴。
当然高兴归高兴,这些丁口来之不易。
全是从岛对岸的陆地之上迁移而来。
为着这些的丁口,东方家族花费颇多。可对于大岛而言,丁口越多, 发展越好。
大岛,就像一张白纸, 上面可以随东方渭画画。
画出东方渭心头的理想蓝图。因为这里没有一切的阻力。这些添的丁口,那也是一些可怜人, 一些挣扎在活着这一条线上的可怜人。
是东方家族收留他们,给他们活路,让他们吃饱饭。
或者说让他们吃得更好,有更好的前程。
大岛之上,处处炊烟。
这里有城镇,这里一片欣欣向荣。东方渭舍不得离开。
可想着他给爹娘的家书,东方渭又得起程。
当然了,为着更好的发展。东方渭还是要做一些的准备。
这一回,此东行,回陆地上。
不止是东方渭,还有同行的贡使。这等贡使,当然是冒充的。
大岛,这是一座能养活千万人口的大岛。这不止面积大,更主要是土地肥沃,还有平原,还是河流。
还有能发展的工业化的煤与铁矿。
而贡使嘛,就是东方渭手下的管事。或者说,这些管事,这些护卫队的队员,他们的家人在此,他们的亲人在厮。
这些人的利益跟东方渭是一样的。
贡使,除了此去给大周皇朝的官府要献了礼,要给天子献了重礼外。
还有任务,那便是替白糖找一条出路。
打着贡糖的口号,它,就能验明正身。
除此之外,东方渭更多的想法,还是分一分费邑侯府身上的担子。
有些人已经很注意费邑侯府,哪怕有天子的虎皮。可一些士族是不卖帐的。
那么,明里暗里,多一些的扰乱视线。
想收拢流民,想更多的收拢丁口。
东方渭总归是想给费邑侯府这一个明面上的招牌减一减担子。
贡糖出现,在东方渭想来,那一记天大的财富。
那些士族们,他们的白手套,那些大商贾能成为下一级的分销售。大家伙利益均沾。
如此一来,这般能不能让收拢流民的事情更顺利一点。
虽然这一个世道里,有人挣扎在活着的挣扎线上。
同样的,这些无地的丁口想离开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同样是不容易的事情。
官府、士族、豪族、宗族,这一样一样的像一座一座的大山。一旦没有摧毁一样的大动乱。
想让这些黎庶百姓挪一挪窝,那从来不是一切容易的事情。
对于士族等黎庶百姓头上的大山而言,不止土地是财富,其时这些可能是动乱之源的流民,又何尝不是财富。
既然是财富,那么,就没有人会想着自家的财富减少。
兴安十年,夏五月。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谷秀娘跟身边的嬷嬷商量着贺礼一事。
谷秀娘是命妇,她得着消息,宫廷内苑的白美人生下二皇子。
费邑侯府就替天家办差,天家添喜,费邑侯府当然要贺喜,不止用嘴巴贺喜。为了表达对天家的恩遇之情,还得砸了重礼。
这礼,不止得给小皇子。
便是何皇后那儿一样不能落下。总之就是要让何皇后瞧明白,他家的态度就是皇嗣重礼。
可中宫娘娘嘛,更是重礼。
谁让何皇后膝下有皇太子,地位很稳。在这等时刻,费邑侯府不能站错队。
替天家办差,拿了好处就是如此。不止谷秀娘懂这一个道理。
而是她的两位爹总会提点。谷秀娘慢慢的也懂了,站队嘛,当然就要站稳。一旦选边儿后就别想着三心二意。这是最要不得的。
待两份礼单子写好后,谷秀娘跟嬷嬷再商议。
再是敲定一二,有不妥当的,多番思量了总要改一改。
对于这等送礼的大事,谷秀娘瞧得慎重。
送礼,从来是一门学问。对于谷秀娘而言,她是多番学习。
谁让送礼人就得用心思,那得找对门路。让收礼人开心。
送礼送不到对方的胃口上,那这礼送了又跟没送有多大的区别。
这一厢,谷秀娘是把送礼的事情敲定。
尔后,她就跟嬷嬷问道:“算一算日子,渭儿应该快到神京城了吧。”
“世子夫人,您没算错。大郎君应该离着归府不远。”嬷嬷忙回道。
“我是盼着孩子快快回家。不止我念着,他祖父、他外祖父,他爹,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一样念着。”谷秀娘想笑一笑。
家中众人,谁都念着东方渭。
想着长子将要归来了,谷秀娘的心情真的不错。
就是这般带着期待之时,天家宫宴召开。为的便是二皇子的洗三。
这事情由何皇后操持,这当然不能小办。还得大办。
为的是彰显了何皇后的贤名。总之,参加宫宴的命妇,人人都会揣着好话,夸了皇后娘娘的贤名。
谷秀娘就是随大流的一员。当然她的贺礼嘛,还是挺得何皇后的欢心。
因为宫宴结束后,何皇后赏了谷秀娘一柄玉如意。
皇后赏的,不管贵重不贵重,这一份恩典给了。
玉如意当然就由着费邑侯府好好的收藏起来。可不敢磕着碰着。
神京城,皇城,昭阳宫,椒房殿。
何皇后忙碌一日,也是累得慌。这会儿,她歇一歇。
陪嫁嬷嬷小心的走上前,在何皇后的耳前递了话。
“娘娘。”嬷嬷的神色微敛,小心的禀话,道:“您一直让查的,下面人查出来一些踪迹。”
“如今查到了白美人的头上。”嬷嬷呈上了物证。
那便是由人证画的押签。何皇后仔细的看过供述。
越是看,何皇后越是眉头皱起来。她问道:“确定吗?”
何皇后会这般问,实在由不得她不小心。
白美人刚生下二皇子。这时候又得宠。何皇后听着婆母董太后的意思,还是由何皇后这一位中宫娘娘出面,跟天子求一份情面,晋封了白美人。
这等事情,天子不提,那在董太后的话里就是天子一直等着何皇后来提。
这主要是给了昭阳宫体面,也让宫廷内苑的人知晓,天子爱重于中宫皇后。
听着董太后的一番话,何皇后还是有些感动。
说到底,对于二皇子的降生,何皇后早有心里准备。她没什么意见与异议。
毕竟天家有皇位等着继承,哪怕有一位皇太子。倒底子嗣单薄。
天家的皇子从来不好养,或者说夭折的很多。
何皇后也是盼着天子好,盼着皇太子好。可有万一呢?
有二皇子的存在,对于天家是好事。对于何皇后而言,她也一样可以做一个好嫡母。
可这些有前题,就是二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不做妖。
一旦白美人闹出幺蛾子,那么,这就不能怪何皇后容不得人。
谁让何皇后膝下有皇太子,为皇太子计较。何皇后不能不多心眼儿。
看着查出来的东西,何皇后的心情很坏。
她怕,这等证据拿出来,天子表哥会信吗?天子表哥会不会认为,这是她对白美人的诬陷。
谁让白美人是二皇子的生母。这等身份由不得何皇后不多想。
人心难测。特别是有唐美人小产一事的阴影尚存。
何皇后想不多想,那都不能。
“这事情,本宫知了。”何皇后压下心头的思绪。她还是拿定了主意。
这一日,兴安帝去宽慰过白美人,去瞧过白美人,赏赐一番。
尔后,兴安帝来了昭阳宫。
何皇后把董太后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兴安帝。
“表妹是何想法,可要贤名乎?”兴安帝对何皇后问道。
“要说我不想要贤名,表哥,陛下,您真是误会了。我为着皇儿考量,也乐得多一重的贤名。”何皇后笑道。
话罢,何皇后又摆摆手,示意侍候她的宫人们退下。
瞧何皇后的做派,兴安帝也摆摆手。于是侍候天子的宫人们也退下。
殿中,余下帝后二人。
何皇后这会儿又道:“依我本心,我是乐意做一番贤名。只是这事情不能这般办。”
“表哥,您瞧瞧。”何皇后把查出来证据递给兴安帝。
兴安帝接过来,仔细翻看一遍后,他问道:“表妹是何打算?”
“首祸之人必需要死。”何皇后一口咬定。
“可皇嗣亦重要。二皇子是天家血脉,我若抚养,怕难安母后的心。我想着,二皇子便由母后亲自抚养,以慰母后。表哥,您以为如何。”何皇后问道。
对于何皇后而言,唐美人小产一事,早前查出来没问题。
现在又泛起沉渣。既然查到白美人是祸头,何皇后肯定不能留了后患。
打蛇不死,遗祸无穷。
白美人的膝下可有二皇子,为了皇太子计较,何皇后也不能留了白美人。
不过白美人能死,二皇子的抚养大事,何皇后就得安了天子表哥的心。
谁抚养?
何皇后不留白美人活路,她哪怕是嫡母,也不好再亲自抚养二皇子。
余下众嫔妃,怕难安董太后的心。还不若坦坦荡荡,何皇后提议,就由董太后亲自抚养二皇子。
“唉。”兴安帝一声叹息。
“此事由表妹料理。”兴安帝同意了。这事情就由着何皇后操办。
何皇后欣喜。当时落了泪。
“朕且同意,表妹哭了做甚。”兴安帝问道。
“我怕表哥不会同意,还怀疑了是我起嫉妒之心暗害白美人。唐美人小产一事,我总觉得成了我和表哥之间的一根刺,不拔了出来,时时隐隐的做痛。”何皇后哭道。
美人落泪,楚楚可人。似一树梨花摇曳生姿。看着兴安帝心头一动,他又回想起当年来。
彼时年少,表妹最是动人心之时。那会儿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朕总信表妹的。”兴安帝回道。
第62章 第62章
第62章
拿到天子口喻, 何佩玉这一位中宫皇后有了底气。
于是在陪伴了天子兴安帝之后。待次日,何佩玉一点不耽搁,她吩咐心腹嬷嬷亲自去送一送白美人。
白美人做为兴安帝的新宠, 还能生下二皇子。在一众宫廷内苑的佳丽里出头, 那当然是容貌出众,绝色佳人。
昭阳宫的嬷嬷, 这代表了中宫皇后的体面。
哪怕在坐月子, 白美人见着嬷嬷时, 还是起身,在坐月子的屋内向昭阳宫方向见礼。
嬷嬷避让,这白美人的礼是向皇后娘娘施的。
她来,不过是代表了皇后做一点做事情。
白美人见礼后起身,这会儿, 侍候白美人的宫人赶紧搀扶起白美人。
“劳皇后娘娘记挂,又赏赐妾身。妾身感激不尽。”白美人嘴里一直感恩的模样。
嬷嬷的心头倒是淡淡。毕竟嬷嬷太知道自己干什么事情。
“美人,奴婢来奉皇后娘娘旨意。”嬷嬷对身边随来了宫人使了眼色。
“请美人您选了一份体面。”嬷嬷恭敬的说道。
话罢,三个宫人,一一送上一个小匣子。当着白美人的面,小匣子一一打开。
一个小匣子里摆着酒盏,里面是一盏的鸩酒。
一个小匣了里摆着一条白绫。最后的一个小匣子摆着一把匕首。
“这是何意?”白美人的脸上全是理解。
嬷嬷客气的回道:“这便是皇后娘娘赏了美人的体面。当初唐美人小产一事,中宫已经查明,此系美人所为。”
“美人,这是天家的处罚。亦是给您的体面。”嬷嬷瞧着白美人不敢相信的模样。
白美人确实不敢相信。要知道, 昨个才是二皇子洗三的好日子。
那会儿白美人可听着宫人们讲了二皇子洗三的宫宴热闹。那等风光犹在眼前。
哪料想,一转身就是她的死期。白美人岂会甘心。
莫说白美人诧异, 就是侍候了白美人的宫人们也是不诧异。
只是有聪明的,还给殿外的使了眼色。递了小话。
有人想出了白美人的寝殿, 去仁寿宫,去泰和宫求人,感激的替白美人告委屈。
只是白美人居的寝宫外面,中宫皇后早吩咐了小黄门守着。
亦不止小黄门,还有做拳脚功夫的内府护卫,那等太监拿了宫权,手下一批小黄门的机构,这会儿派人守住宫门。
莫说有人想外出,那当然别说门,连窗都不会有。
于是想去递信的,去门一个被抓一个。尔后,塞了布团在嘴里,被绑了扔一边等着处置。
殿内,白美人说道:“这是假的,你等假传懿旨。这不是中宫娘娘的口喻。”
“我不信,我是二皇子的生母。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太后娘娘。我是二皇子的生母,岂能委屈的被冤杀。”白美人当然不甘赴死。
想一想,白美人可是二皇子的生母。天子膝下就两个皇子,白美人占得一个。
可谓是母凭子贵。白美人觉得她有美好的未来,她凭什么去死。
莫说唐美人小产一事,一个已经落的胎儿,哪比得过二皇子的重要。
至少白美人这般认为的。她闹腾起来。
昭阳宫的嬷嬷一见着这情况,她挥挥手。
随来的五大三粗的粗使嬷嬷这会儿走上前。
中宫殿里侍候的陪嫁嬷嬷说道:“还不赶紧替白美人体面。这般闹腾下去失了天家颜面,这会让皇后娘娘不高兴。”
这会儿陪嫁嬷嬷见着白美人不选了,她便是替白美人选择一回。
于是陪嫁嬷嬷在粗使嬷嬷押了白美人后。她拿起鸩酒,她亲自灌进白美人的口中。
白美人挣扎,可被押着的她哪里挣得脱。
待着鸩酒入腹,等着毒发之时。白美人的神色凄婉。
“皇后,皇后,你好狠……”临死之前,白美人念了这么一句。
有太多的话,白美人还想说。可最后的最后,她想到爹娘,想到十月怀胎的二皇子。
白美人把对何皇后的咒诅咽在了喉头。
她只是在意识消失前,无声的呢喃道:“我在地狱等尔……”等谁?
等这些让她去死的仆妇宫人,还是等着安排她死期的何皇后。白美人终究是死了。
白美人的死就像是一个惊雷。
神京城,皇城,仁寿宫,凤仪殿。
董太后听着下面人禀了这一个消息。她不信,这当然不会是意外。昨个儿,白美人可好好的。
就在董太后跟下面人问清楚,问了白美人的死因。
谁知道,不止白美人死了,侍候的白美人的宫人们一一被扣押起来全关在内府。
这会儿,董太后也知道发生大事。
就在董太后吩咐心腹去内府,去问清楚来胧去脉时。天子驾临仁寿宫。
“儿给母后请安。”
“天子快请落坐。”
天家母子,哪怕讲了孝道。在董太后这儿,兴安帝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董太后当然事事以兴安帝为先。这会儿,董太后关心一回兴安帝。
兴安帝陪着生母浅聊几句。他就说到二皇子生母。
“白美人殁了,皇后要抚养皇太子。朕想着把二皇子挪来仁寿宫,全由母后抚养。”兴安帝说完这话,他的目光落在董太后身上。
“母后,小儿吵闹,二皇子挪来您这,可会打扰了您。”兴安帝一脸担忧的模样。
“哀家是乐意抚养二皇子。育儿弄孙,哀家老了,就盼着仁寿宫多一点小儿欢笑。”对于董太后而言,她不掌了宫务大权。
董太后总容易寂寥,她巴不得养着孙子在膝下。
真论照顾了皇子,天家还不缺了侍候的宫人。
闹腾的小儿有宫人照料好。董太后不过是开心时,那就哄着小儿玩闹一番。
这等惬意,董太后如何不想。
董太后有心,兴安帝有意。这一对母子当然就二皇子抚养一事说清楚。
尔后,兴安帝说了白美人殁了一事。
“这事情是朕让皇后去办的。”兴安帝在生母跟前,还是替何皇后挽尊。或者说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
董太后瞧一眼兴安帝,她说道:“真就为了唐美人小产,这才罚了白美人吗?”
“也不止。”兴安帝叹息一声。
“母后,朕膝下就两个皇子,甭管皇太子,还是二皇子,那都是朕的血脉。朕更怕白美人教坏了二皇子,坏了皇太子、二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份。”兴安帝说出他的担忧。
“一旦兄弟阋墙,非是天家之福。朕相信母后能抚育好二皇子,让他懂孝悌之道。兄友弟恭,此才是福份。”兴安帝就两个儿子,他总要替儿子多考量了。
听着兴安帝的话,董太后点点头。
若说前面天子揽事情上身,董太后对何皇后不满意。
可听过天子的理由后,董太后也是理解一回天子。
白美人不过是天子心中的新宠。那地位哪里比得过二皇子的重要。
白美人舍了便是舍了。
二皇子养在太后跟前,太后当然会仔细照料好,好好教导了。
小儿教导好,这当然便是有光明的前程。对于天家更好。养恩比生恩更重。这是世道的准则,世人公认的事实。
或者说董太后也有私心,她盼着二皇子抚养好。
将来嘛,也替董家再谋一条退路。这是董太后的一些小心思。
“既然天子你打算好,哀家便不劝什么。”董太后回道。
兴安十年,夏。
神京城,还是繁华一片。哪怕白美人殁了的消息传开。对于市井百姓而言,他们还要过自个的生活。
东方渭走过闹井,他没急着回府。他还想买一些礼物。
哪怕从南边带回来一些礼物,可他还想置办一些给长辈们,给弟弟妹妹们。
市井热闹。神京城的繁华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的耀眼。在夜幕之下,那等美蒙胧可亲。
可这等美,一切落在东方渭眼中就是浮华一场梦一样。
东方渭这会儿想到了南边的大岛。想到了他去百姓丁口家中,他见到的生活场景。
便是在东方渭想着这些时。
远在几千里之外,东方大海,大岛之上。
一年又一季的水稻收获时节里。
一年三熟,对于这里的百姓而言,他们是勤劳的。
刘老根一样。刘老根有妻有儿有女。
想当年,他年少时,他家还有田地的。可惜一年复一年,爹死娘死,为了给爹娘安葬,为着村里的习俗。
家里贫了,又能怎么办。卖女筹钱财,总要让爹娘走得风风光光。
搁这,还是凑不足,那就只能卖地。可刘老根是舍不得卖地。无奈之下,便向大户家的管事借了利钱。
刘老根总想着还是后面紧一紧,总能还上利钱。
大户的管事替主家放利钱,四邻八乡都夸着大户是仁善人。这利钱不高,一分利,还是专门给乡人分忧的。
刘老根没读过书,也不识一字。他听着乡人都说大户是好人,管事替大户办事也公道。便真的借了利钱。
可农家人,那日子从来就是看天吃饭。一旦借了利钱,若是光景好当然能还上。
可一旦光景不好,这利钱就是利滚利,还不完,真的还不完。
刘老根就是还不完的那一类人。最后,大女儿卖给人牙子,后面大女儿在哪儿,刘老根也不知道。
刘老根家中就是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
至于他的妻子,一个丑妇。可对于农家人而言,丑妇坑头,家有儿女就是好日子。
忙忙碌碌,一年到头,吃不饱,总归也饿不死。
日子若是这般过下去,可能就是刘老根的一辈子。就像是祖祖辈辈一样的过下去。
直到一场大水,一场涝灾后。刘老根的想法破灭了。
本来欠着大户的利钱,待灾后,家中无食,再不想法子一家人就真得饿死。
守了一辈子的土地,这一回再也守不住。刘老根哭着求着,把祖辈留下来的田地卖了。
卖给大户家,这才求来一口救命的粮食。
刘老根在大岛上,他过上了这一辈子最好的日子。
想一想过往,刘老根还念一念大女儿。如果大女儿没卖掉,唉。
在后来,有了粮食,一家子能活下来。可往后的回路呢?
没了土地,当了佃户,那日子当然不容易。大户家的土地,岂是你想佃就能佃。
大户更想收了丁口,更想让你卖身,一家子一辈子落了贱籍,生死由人。
刘老根却不想。主要是大户人家在收了他家田地时,那等嘴脸让人不相信。
都说仁善人,可吃了同乡的血肉时,没见着半分的仁慈。
最后是家中的大儿,大儿参加了商队。由商队给了卖命钱。
刘老根一家才没有落入了大户家的家生子行列。
也是大儿在外面走商,最后,大儿才给全家挪了户籍。说是有好日子在后头。
刘老根不信大户,他总要信大儿。长子,这可要给爹娘养老一辈子的大儿。
也便是来了大岛,刘老根才知道有这样的主家。
先是集体做什么开垦,在这里的土地开垦了,还要堆肥。
听说是什么海外的岛粪,那可真肥地。刘老根种一辈子的地,这真真长见识了。
集体的开垦,可这开垦的,一半给主家,一半给自家。
给自家的地,一户五十亩。年年自家留一半,交一半。
待十年后,这五十亩的地就是属于自家,还有契书。
当然是头五年,公五农五。后五年,又是公四农六。
待满十年后,就是公三农七。
去年的年底,收了水稻。主家的大郎君亲自主持的分地。
刘老根家,那就分了五十亩。当然,不全是水田,还有旱地。
想着旱地能种了甘蔗,刘老根也高兴。这可是能卖了主家,也能换来钱财,给家中攒了家底。
想一想,十年后,家中有五十亩的家业。刘老根那高兴的,那简直就是热泪盈眶。
只是想着这些时,刘老根又想到了大儿。
大儿在护卫司,据说这是主家的规矩。想分田的,那就得出一人做护卫。
这不止为主家,也是为自家。这大岛之上还有野人。
虽说如今抓得七七八八。可到底有护卫们巡守,那才安全啊。
搁这,刘老根也认。主家仁义。这肯分田地,哪怕大儿要去做什么护卫。刘老根也乐意的很。
没法子,土地对于刘老根而言就是命根子。
特别是来了大岛上,给主家扛活命。刘老根一家子才是第一回吃上饱饭。
不上吃一顿,那是顿顿吃。
没来大岛之前,刘老根家那是一日两食又或一日一食。
来了大岛后,天天一日三餐。这日子过得让刘老根觉得大户老财差不多也就这日子。
扛了一天的活,刘老根回家中。
对于农人而言,就没有农闲的时候。地里有活,只要眼中有活,那时刻都有活。
施服除草除虫,想要庄稼长得好,勤快少不了。何况还是种了五十亩地。
大儿不在家,就妻子和二儿、小女一起干活。
刘老根一家还得勤快一些。至少在刘老根眼中如此。
这一日,晌午吃午饭。
瞧着午饭是大米饭。瞧着还有用油烙的糠饼菜团子。
刘老根感慨一回如今的日子好。
当然对于刘老根家而言,磨过的米糠,他家是舍不得喂了鸡鸭,鸡鸭嘛,少少养一些。
那什么养地龙,那能煮了喂鸡鸭的。
不敢喂多了,也是怕遭了瘟。毕竟在百姓眼中,家财再多,带毛的不算。
米糠,这人吃得。虽然有一点拉咙子。可对于农家人而言,磨细点,添了野菜,再涮一点油烙成饼子。
这好吃的很。虽然还是一样的拉嗓子。
至少头一回吃着百姓口中美味的东方渭就拉过嗓子。
可东方渭当时还是大方的一口吃一个。
神京城,市井之中。
东方渭瞧中了一个小糖人。这有糖人,那当然就是东方渭一家子的功劳。
毕竟在这一个世道里,糖是精贵物。还是从大岛上贩卖太多的糖到陆地。
如此,这就有了糖人。
至于做糖人的手艺人,这多半也跟大岛上的东方家有干系。
因为这手艺就是东方渭发起的。而有做糖人的,也是在繁华地方。
这等手艺人,那就是打探消息的好方式。
于是东方渭当然就发展了下线。这只是一条线。
这些线的目的更简单,就是探听消息。让东方家更好的知道了哪儿又有多余的流民可以挪移走。
或者说也知道了官府的消息,知道了哪儿又出什么大事。总不能让东方家这样的大主家成为聋子瞎子。
消息灵通,从来就是很要紧的事情。
当然这一回来糖人摊子,东方渭不是跟下线联系。
这事情轮不着东方渭亲自操办。
这事情得由着挂名在侍卫司,实则由东方渭单独领导的调查二组来管。
当然有了调查二组,自然还有对应的挂在审计司下面的,同样由东方渭亲自领导的清查六组。只能说调查二组和清查六组,这就是一样班子,两个模子。
东方渭对于情报很重视,当然便是两套模样。虽然这两套模样,两条线。这样花销多。
可对于东方渭而言,兼听则明。
反正如今嘛,一切起步,商司还是负担得起。至少大岛上的一切而言,一切都是快速的向好。
瞧着就是勃勃生机,一片都让人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东方渭买了给弟弟妹妹做的小糖人。两套小糖人。
这会儿收进小匣子里,两个小匣子,东方渭亲自拿着。
“公子,这般糖人儿收拢起做了珍藏,倒是好兴致。”
东方渭顺着场景瞧去,他瞧见一个略微脸熟,但是又不太不熟悉的人。
“阁下是?”东方渭问道。
“在下姓李,名锦。”对方回话道。
东方渭恍然大悟,他正要行礼。对方道:“在下普通学子,初与公子相逢。你我之间,哪来礼物。”
见对方不想被叫破身份,东方渭便不多语。
他只是客气的回道:“阁下说的是。”
“在下收拢糖人,也不过想回家哄了弟弟妹妹。算不得什么珍藏。何况做糖人的师傅在这,阁下大可随心所欲的点了小糖人。”
东方渭知道对方身份,丽锦公主。这会儿,他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东方渭客气跟对方交谈两句,尔后,便是告辞。
在东方渭离开后,丽锦公主真在做糖人的师傅这儿也点了两套小糖人。
只不过离开后,丽锦公主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处酒楼。
在酒楼的雅间内。丽锦公主摆摆手,让侍候的旁人退开。
待店小二上了酒菜后,她留了宋安。她把两套糖人都给了宋安。
“我瞧着,你是喜欢糖人的。给你。”丽锦公主对于宋安,她从来就是当了小辈子宠。
宋安接过小糖人,他就挺开心。只是越是瞧。宋安越舍不得吃了嘴里。
“殿下。”哪怕丽锦公主是长辈,宋安还是唤了丽锦公主的身份。
宋安一直记着,他的小命是丽锦公主这一位长辈保下来的。那么,他不喊破一些事情,这便是最好的相处模样。
他是什么身份,一个罪籍。家族的案子一日不翻,宋安的身份一日就是见不得光。
丽锦公主瞧着外侄儿。她的好心情收敛一二。
对于宋安的将来,丽锦公主是在意的。这是舅舅家唯一的血缘,一辈子没一份前程,这让丽锦公主不甘心。
“我今日是故意的。”丽锦公主对宋安说道。
“啊……”宋安不理解。
丽锦公主就说道:“费邑侯府一直替天子办事。在天子跟前,又与中侍们交好。如果有费邑侯府的帮衬,安儿,你的前程许是有办法的。”
“何况,费邑侯府也是安儿你的长辈。”这才是关键。这才是丽锦公主在意的。
谁让东方相安是丁芍药的爹。
丁芍药又是宋安的祖母。这可是亲连着亲。这是丽锦公主寻着费邑侯府的原由。
毕竟宋氏一族的亲族里,如今还跟天家关系亲近的。丽锦公主一一数来,就数着费邑侯府。
旁的,这些年不成了。或者说亲缘也不够。
“可是……”宋安想了想,说道:“我的祖母只是费邑侯的养女。我与费邑侯府没有血缘关系。当年为了救我,世孙的爵位还没了。”
对于当年旧事,丽锦公主没瞒了宋安。宋安对于此等事情也是感恩的。
就是感恩了费邑侯府。宋安才不想让费邑侯府为他,为着所谓的前程又是惹了麻烦。
“表姑母。”宋安望着丽锦公主,他认真的说道:“有您的照拂,我一直都挺好的。我不奢望了什么前程。想着九泉之下的曾祖、曾祖母、祖父、祖母、爹娘,还有姑祖母,他们一定盼着表姑母您平平安安。我平平安安。这便就足够了。不奢望,或许就不会意难平。”
宋安这般劝话道。
听过外侄儿的话,丽锦公主心头苦涩。她听懂了宋安的劝话。
可宋安真不在意?
不在意,就不会说什么不会意难平。意难平,这何尝不是丽锦公主心思。
堂堂先帝的唯一女儿,如今过日子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丽锦公主没过了公主的张扬,她的小心人生,在天家面前更是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挂着先帝唯一女儿的名头,可能凭着她如今的模样,在宗室都容易查无此人。
天家的冷淡与漠视,天子待她的平平无奇,谁又乐意跟丽锦公主走得近。
谁都会看眼色的。
丽锦公主当然也不想惹人眼,除非节庆,她是不会进宫讨人嫌弃。
或许说,宋氏一族的殁了。这便是如今的天家跟丽锦公主之间的裂伤。
伤口在那儿摆着,只能装看不见。真是碰了,就会让丽锦公主痛得心伤。
第63章 第63章
第63章
神京城, 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渭归家时,府上就缺当差的亲爹, 去官学念书的弟弟东方淮。余下亲人皆在。
东方相安和谷大顺见着问安的东方渭, 老怀大慰。
东方渭向祖父、外祖父见礼,特意呈上从南边带回来的贺礼。
要说这些贺礼之中, 最特别的是一个小匣子里的稻穗。
东方相安、谷大顺二人也对粮食在意。人活着, 就要食。
关于东方海上的大岛, 二人更知。一人拿一个小匣子,拿起里面的稻穗。
东方相安数一遍。谷大顺对着自己跟前的稻穗也数一遍。
“错不了。”东方相安说道:“渭儿,这真是好粮食。”
在士族的赋中,也要赞了春种一粟子,秋收万颗粮。
当然这是夸张的比喻。实则这一回东方渭带回来的礼物就是大岛之上能种三季的水稻。还是从更南边的大城里选出来的种子。
那儿的水稻一年三熟, 就跟大岛之上一样。
这不止一年多熟,这一串稻穗上那也比着中原的水稻多了稻粒。
要说这般多的好处,那当然就让东方渭高兴,也让他们的长辈们瞧着一样高兴。
好的种子,处处的筛选。这里面花的功夫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祖父、外祖父这儿呈过贺礼。东方渭得着二位长辈关心与问候。
尔后,待东方渭没来得及去东院。亲娘就领着妹妹来了。
谷秀娘见着长子,太久没见,她真的想念。
东方清清见着大哥,她也开心。
在大哥给娘亲问安时,东方清清走上前, 她也向大哥问安。
一家子见过礼。谷秀娘感慨一回,她道:“渭儿瘦了, 高了。”
“也黑了一些。”谷秀娘实话实说,她笑道:“不过从渭儿的身上, 我倒瞧出更多的气概。多了一股子的英雄气。”
孩子挺拢的身姿,一举一动之间的自信。这让谷秀娘看着满意。
就是瞧着模样也是变了一些。许是说模样变得也不多,只是气质变得更多。
“确实如闺女说的,渭儿变得不多,也变得甚多。”谷大顺同意亲闺女的话。
东方相安也点头赞同一回亲家的话。
这会儿东方清清凑在大哥跟前,还跟大哥唠叨一些话。
在东方清清眼中,大哥变了。或者也没变,还是她的大哥。
特别是瞧着大哥赠的礼物,东方清清更开心。
瞧着那些首饰,那些用匣子装的南珠。还有便是那一小匣子的糖人儿。
东方清清可开心。
倒是东方渭打量了妹妹,长辈们的变化在东方渭的眼中不存在。还是依然如旧。
倒是妹妹,这离开时,还是小小一只的妹妹如今成了半大的姑娘。
妹妹好像真的长大了。就不知二弟又成什么模样?
东方渭挺好奇的。
待当差的东方暻归来时,东方淮也从官学归来。
东方渭见着爹,见着二弟。
爹在他的眼中还如从前,倒是二弟,许是不在府上,不在家中,在外面碰上。东方渭是不敢相认的,因为跟妹妹一样,二弟也是大变样。
一个少年郎君站在东方渭的跟前,少年郎的模样与他有一些相似。可更多的还是自己的气质与灵动。
“爹,二弟。”东方渭心情不错。
见着亲人,归来府里,貌似他不再是大岛之上的大郎君。
东方渭可以稍稍的放松一些,不必把更多的责任揽在肩膀上。他可以做一个费邑侯府的大郎君。
在他的头顶上有祖父、外祖父、爹娘,有这些长辈替他撑起一片天空。
这等有长辈依靠的感觉真好。至少东方渭这般觉得。
因为东方渭归来,谷秀娘为着长子,也是早早吩咐了厨房,这一日的夕食更隆重一些。
不止做了长子爱吃的,也做了余下亲人们爱吃的。
可谓是费邑侯府里办席面,待贵客一般的奢侈。
可这等奢侈,偶尔一次,谷秀娘是乐意的。总归是让自家人开开心心更重要。
夕食罢。
消消食。东方淮喊着大哥去府上的小校场骑射。
东方渭不拒绝,他同意了,东方清清也跟去,去瞧了大哥、二哥的热闹,她就去凑数,也跟着鼓励一二。
见着孩子们自去寻乐,这会儿的东方相安邀请了谷大顺手谈一局。
这两人自然也寻着乐子。
于是东方暻和谷秀娘就回东院,夫妻在院中漫步,也是谈一谈心事。
“妹妹,你早盼晚盼,如今总算把渭儿盼归家。他的婚事,你可要与他说说了。”话罢,东方暻笑一回,笑得畅快。
“瞧玄高哥哥开心,你还是早盼着府上添丁进口。也是喝一盏媳妇茶。”谷秀娘对于枕边人的心思也懂得。
“我与妹妹的心思一样。”东方暻这般回道。
妻子盼着儿子定下婚事,东方暻当然一样。
东方海上,大岛之上的事情,东方暻也知情。
越是知道长子还有打算,东方暻就盼着长子的婚事早些定下来。
成家立业,有了家业,长子的性子会更有定性。
这是东方暻的看法。至于谷秀娘的看法更简单,这世道的女儿家都是早早定婚。
长子渭儿不赶紧,到时候好女郎都被人家挑走了。
做为娘亲,谷秀娘当然替儿子担忧。
或者说长子定婚了,次子、闺女的婚事也能议一议。
长幼有序,孩子们的婚事总得一个一个安排好。
东方渭归来,府上小歇一日。尔后,他去刘府,去给刘胤赠了迟到的贺礼。
春日,刘胤成婚。
东方渭还在归来的途中。他是没能参加刘胤的成婚。做为好友,也是可惜。
旧时好友,赠了礼物。
刘胤请东方渭在内城的酒楼吃酒。东方渭没有拒绝。
二人在雅间落坐,有店小二上过酒菜。
雅间,朝内有说书与唱曲的地儿。
雅间,朝街道的窗户边,又能瞧了街道外的场景。
这会儿的东方渭和刘胤没兴趣听了唱曲儿。
刘胤更关心东方渭此去四年多的趣闻。
“东方大郎,你此去,可是收获良多?”刘胤问道。
“刘二郎,你这做了新郎官,成家立业成一户之主。你问了,我当然实话实说。此南去,收获良多。”东方渭感慨一回。
“且说说,让我听一个新鲜。”刘胤来了兴趣。
东方渭捡了一些有趣的讲。讲了路过各处,见过各府书院时,听得的一些趣事。
又讲了大海之上变幻莫测。更讲了,南边那些士族跟北边的一些不同。
“比起北边,南边的做派倒是更有人情味一点。”东方渭说道。
当然这是表面事情。其时南边的士家大族已经揽断一切通道。莫说官途,便是商途亦然。
在南边,哪一家大一点的商贾背后都站着士族。
可谓是能挣钱的道路,全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族。
至于土地亦然,南边的开垦之地,哪一寸土地的背后都有主人。
北边至少还有一点自耕农。虽然也不多了。到底还有一点。
南边压根儿就不存在自耕农这么一回事。
因为开垦土地的全是士族家的家生子。
可能就是因为是家生子,是自家的财产。对于自己家的财产,南边的士族吃相好看点,总给人留一条活路。
当然更可能是南边的士族占地多,同时南边还能一年两熟至三熟。
当然南边的瘴气更严重。这开垦嘛,总会遇上更多的难事。
可问题在于开垦这是家生子的活计,压根轮不着士族担忧。
就是填了人命,也是家生子的人命去填。跟高高在上的士族没一毛的关系。
士族只会高高在上,曲高和寡,指点江山,纵横谈论了天下大事。
在酒楼与刘胤吃过酒,二人谈论一些各自听闻的趣事。
这般打发一些时辰。尔后,各自告辞。
离开酒楼,东方渭醒醒酒。这会儿他的心情不错。
于是不急着回府,东方渭在市井上走一走。听一听市井趣闻。
从百姓的口中,东方渭听到了南边的糖国贡使上贡一说。
“说那唐国的由来,就是因着贡糖。真羡慕,指定那一国就是到处都是贡糖。要不然,哪能送来神京城卖得那般多。”
“这糖精贵着,再多,神京城的老少爷们也能吃下。”
“那贡使的模样咋那般丑,这夷人真难看。”
“……”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东方渭心头笑一笑。
贡使,不止有他的心腹。领头的一人是岛上的蛮人酋长。
或者说听酋长自己讲述由来,他的祖辈早年也是战乱,才从前朝末年移居于大岛上。
年岁太久远了,这跟岛上的蛮人通婚。这模样就有一些变化。
可能这落在神京城的百姓眼中,这就是夷人丑的说法。
要让东方渭看来,那酋长也流着中原人的血脉,哪里丑了?就过就是黑一点,矮一点。
可能就像梦里的说法,用后世的说法,那是营养不够,慢慢的后辈的身高变矮了。
这些年里,东方渭干的事情不多。就是移民,组织更多的民户开垦更多的土地。组织更多的丁口练钢铁,造船,制糖,改善生活的方方面面。
然后,当然就是拉起护卫司,用护卫司的武力保护移民来的丁户。
这些年里的成果不错。或者说凭着更先进的武器,更强大的武力,大岛之上的部落不是投降效忠于东方渭这一位大郎君的。
那么,就成了东方渭的俘虏。至于俘虏的用法,那当然就是用来当大牲口。一些舍不得让丁户们做的苦活累活,可能要人命的活,那就让俘虏干。
开垦新的土地,挖了矿石,总是缺着俘虏的。再多的俘虏,在东方渭的心头也不够。
没法子,一片白纸好做画,大岛之上真造纸。
可是呢,那一旦开启了种田模样的发家之路。丁户人口,那总也不够的。
毕竟无论是造船出海打渔,练了护卫司的海卒。
还是练钢铁,造武器和农具,这些全要人手。便是制了咸鱼、鱼干、糖,这些一样要人手。
无论大岛之上的方方面面,那都需要越来越多的丁口。
对于大周皇朝制下的流民,东方渭羡慕着。他巴不得移了更多的民户去大岛之上。
至于在大周朝的治下,东方渭还是蛰伏着。
这一个天下确实让普通的黎明百姓难活啊。
可是士族们的实力太强大。这些士族在自己掌握的地盘上,他们有土地、粮食、丁口,也有护卫的资源。
这些士族跟一个一个的小军阀,在东方渭眼中没两样。
更不要说还有一等士族,他们一代一代的为官,那积攒的家底有多厚?
东方渭不敢想像。
若说原来的东方渭见着张暌之前,他觉得张暌是祸乱天下之辈。
可有着梦里的见闻,再是多听一听后世的知识后。东方渭知道,便是没有张暌,可能还有李暌、越暌。
因为百姓过得太苦,这就像干柴之上,只要落一点火星,那就一定会燃起熊熊的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在后世的见闻告诉了东方渭,便是张暌的那一起义举动才是摇动了大周皇朝的统治根基。
这些年,东方渭跟张暌有联系。对方行善,他也帮衬着。
从这些举动里,东方渭知道一些实情。实则便是张暌的行善,张暌的背后还有人。
那些人全是士族。
挖皇朝墙角的是士族,想踢几脚天下社稷治安的还是士族。
士族总站在岸上,总高高在上,莫说张暌再遇上东方渭时,还是感慨一回士族,羡慕了士族。
搁东方渭的想法,士族尚存,这天下便是改朝换代了,又能如何?
几朝大事,全成门庭私计。
换了皇帝,换了皇朝,士族还盘据在这一片大地的顶端。一切哪有改变?
不是有一句话嘛,没有千年的皇族,但有千年的世家。
世家,患也。还是心腹之患。
至少这是东方渭的看法。因为这些士族占着土地,让普通的黎庶们没活路了。
至于问题根由就在土地。土地才是关键。
人活着要食,粮食从哪儿来,只能从土地上得来。
若无寸土,何以立身?
“公子,真巧,又遇上你。”这等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东方渭的耳边响起。
东方渭瞧着巧遇上的丽锦公主,对方还是男装打扮。
“李公子。”东方渭说道:“确实巧。”
只是这一份巧,是意为,是人为?东方渭懒得多想。
可东方渭想避开,丽锦公主却不想。她伸手,从身后少年郎的手中拿过来一个小匣子。
“东方公子。”丽锦公主说道:“我替一个晚辈送来的请求。”
“他姓宋。”丽锦公主就差点了人名。
东方渭接过小匣子,他打开,他看见里面也简单。就搁着一块玉牌。
“这是……”东方渭问道。
“想请东方公子呈于费邑侯。”丽锦公主说了请求。
听着这等请求,东方渭的眉头一皱。他回道:“祖父已经退隐,安享晚年,不当再沾红尘俗事。”
东方渭想退回这玉牌。
丽锦公主却道:“公子,这等物件我替人送来。费邑侯收不收,那是他老人家一言而决断的事情。就请公子顺手而为。”
“我那一个小辈感激不尽。”丽锦公主提的小辈,当然便是宋安。
东方渭听得这一番话,他沉默片刻,回道:“此事我会告知祖父。至这玉牌,且先由我呈上去。”
“至于答复,一旦答复,我会亲自告知。”东方渭回道。
“麻烦东方公子。”丽锦公主的脸上也微有歉意。
可这等歉意惹不了东方渭的心软。相反,对于宋氏最后一个小郎的求上门。还由丽锦公主张口,东方渭的心情淡淡,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叹息。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相安见到长孙呈上来的玉牌时,他愣在当场。
那熟悉的纹刻,那一朵芍药花。让东方相安突然落了泪。
“唉。”一声叹息从东方相安的嘴里感叹出来。
“若是宋家小子还成,人也踏实。总要给一条路。”东方相安对长孙说道。
“这事情我来办吧,我老了,总归想给九泉之下的人留一点根子。也免得失了香火。”东方相安说道。
“祖父,您想帮衬了宋家的那一个小郎?”东方渭问道。
早有猜测,如今听着祖父的话,再一瞧祖父的态度,东方渭只是确认了这一个宋家小郎在祖父心头的地位。
祖父总归念了旧情。还念着姑母的情份。
“不若还是我去问一问宋小郎,问一问他的心思。到时候再回禀祖父。祖父以为如何?”东方渭觉得要帮衬人,总要问一问别人的心思。没得好心办坏事。
“好,依你,渭儿,这事情又劳你走一趟。早前为着宋家小子也是让人吃了亏欠。”东方相安不落忍。
“唉。”东方相安再叹息一声。
“渭儿,还是祖父来安排吧。你当年受了委屈,让你见了宋家小子,祖父怕你难受。”东方相安想着长孙失去的世孙之爵。他替长孙委屈。
“这事情孙儿当年就掺合了,就干脆再由孙儿结了尾。”东方渭很坦然。
“祖父,孙儿不觉得丢了世孙之位有什么坏不坏。其时对于孙儿而言,孙儿也不想出仕。”东方渭说出自己的心声。
不当官,不领爵。他与大周皇朝无干系。
天家于他无恩典,那么,将来干一些事情时。东方渭理直气壮。
便是收拾了一些人时,也更理直气壮。或者说堵了天下悠悠之口。
当然了,这世道实力为重,强者为尊。真是为上位者忌讳,春秋笔法,这才是有力的。
可东方渭更求一个心安。或者说,他身上无官无爵,出了神京城,那也不会引来更多的目光。
这对于东方渭而言就挺重要。
想到这些时,东方渭想到了在梦里,在后世看过的电影。
瞧过对于这一个时代的演义。虽然在后世的记载上,他会迎娶了丽锦公主。
这一世的东方渭遇上几回丽锦公主。二人淡淡。
对于是否再续后世的记载,东方渭没想法。
因为他已经不想做官当爵,他只想继续自己的设想,埋头苦干,充实根基。
美人于他不重要。
东方渭是这般想的。
待东方渭再遇丽锦公主时,在一座酒楼里,在雅间中。
东方渭见到了宋安。
宋安对于东方渭,他心生感激。
东方渭对于宋安则是神情从容。东方渭关心了一回宋安的近况。
“有表姑母的照顾,安一切皆好。就是总念着长辈们,安不能光明正大的祭祀,心有愧疚。”对于宋安而言,这才是他在意的。
“祖父老人家那儿见过你呈上的玉牌,他老人家也感慨过往,总念一念你一个小辈的为难。如今我就代祖父问话,宋安,你待将来的打算是什么?”
宋安低头,他说道:“我想像表舅舅一样,去南边,离开神京城。我若在南边立家立业,我更想移了长辈的坟去南边。这神京城已经没了我的落脚之地。至于不求旁人,不过是我信不过。我信了表舅舅,更信了费邑侯府里的亲人长辈们。”宋安说出他的态度。
“不想替你的长辈们翻案吗?”东方渭问道。
“天子定罪,哪有翻案的道理。我不想了。”宋安轻轻的摇摇头。
“我只想去南边,若立家立业,便是换一条出路。我听表姑母讲过,南边跟北边不同的。那里有些地方对朝廷是听调不听宣。”宋安的想法就是离开天家的眼皮子。
山高天家远。落魄人,走他乡。
若能在他乡立足,他乡亦是故乡。这便是宋安的想法。
翻案不翻案,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祭祀祖宗,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成婚,立家立业,生儿育女。
没能延续了宋家的香火,这让祖宗们在九泉之下吃谁家的血食祭祀?
这些是丽锦公主劝过宋安的,也确实劝动了宋安。
听过宋安的想法,东方渭心中松一口气。
若是宋安只想去南边,这真是容易事。
“这事情我替祖父应了。”东方渭肯定的回道。
“你是小辈,又唤我一声表舅舅。我总要替你安排一二。且宽心,你去南边总有立足之地。”东方渭回道。
“谢表舅舅大恩。”宋安行了大礼。东方渭搀扶起宋安。
“我也替宋安谢过东方公子的恩情。当年若非你,安儿活不下来。”丽锦公主说到动情之处,她的眼中含了泪。
美人含泪,又是一片感恩。这等场情,让东方渭瞧着也是心神一动。
梦里,后世的电影里,那丽锦公主浮现在眼前。
眼前,真实的丽锦公主盈盈一礼,东方渭避开。
“殿下行礼,我一介草民,岂能受之。”东方渭避开了丽锦公主的行礼。可在心头,丽锦公主的模样,丽锦公主楚楚动人的眼神,还是让东方渭记住了。
他想,面前的公主比着电影里的演绎之人更美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