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81.失恋症
颜航竟然没有想要躲开。
他不过是唇上第一次碰到这样奇异的触感,在大脑空空、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在跟这老男人接吻的那么一两秒内,微微怔愣没有动作。
但是他依然没有下意识的厌恶和躲闪,哪怕他知道自己应该恨眼前这个跟他算得上是杀父仇人的男人恨到极致,哪怕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干脆掀了伞,拎着领子跟虞浅在雨里大打出手发泄恨意。
他都一动未动。
甚至当虞浅微甜的舌尖撬开他的唇瓣,温柔缓慢地企图与他跟他纠缠更深时,颜航也依然没有阻拦,他不过是认命似的微闭双眼,听着耳畔的雨声,生涩的勾着舌尖,试探着与虞浅纠缠深吻。
颜航发现一个足够让他彻骨绝望的事实,在此时此刻,他和虞浅两个人已经走到水尽山穷,绝无可能的这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比想象中还要喜欢这个男人。
日子稳定而幸福,日复一日,看似每一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过着同样步调的人生,在社会中扮演固定的角色,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按部就班,没有变化,但当关起门来,在颜航幸福的小家里,每一天又总有生活以外的惊喜。
就比如老男人总会在家里变着花样的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颜航觉着自己就跟个美食鉴赏家似的,每天嘴巴一张就是各种各样的菜品菜式,琳琅满目的西点甜品,有着天底下最幸福的嘴和胃。
虞厨在投喂小狗儿这件上尤其执着。 田飞兰看他一眼,抿个苦笑:“我说了,既然要说就大大方方的说,我没什么好藏的,以前不承认,是觉得老颜和老宋都是警察,从穿上那身衣服的那天就应该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我不想给我家老宋抹黑,弄得好像我是个不懂事的警察家属似的,所以才一直不说,但都是现在了,干妈不瞒着你,我是真的恨你爹。”
她没再理会颜航的反应,目光惆怅地望向远方,抱了抱膝盖,呼出一口气,缓缓道:“现在手机上老说什么新时代独立女性,鼓励小姑娘们搞自己的事业,不靠男人这些,有时候干妈看了也挺羡慕,但是仔细想想,换到自己身上根本做不到。”
她笑了笑:“你干妈我啊,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大出息,小时候家里穷,早早就出来打工,要不是嫁给了老宋,让他给在警察局找了个后勤的活儿干着,还不知道要怎么养活自己呢,所以我这一辈子,都是靠着我家那个男人,别看老宋自己就是个基层警察,没什么出息的死样儿,但对我来说,他真是家里唯一能靠得住的顶梁柱。”
颜航垂着眼,静静听她讲着。“都不是故意的。”宋绘心垂着眼尾,“我现在跟你说,你肯定觉得我是在开脱狡辩,其实没有,这阵子我妈天天在家抹眼泪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一遍遍催着我找到航子想跟他道歉。”
“我妈脾气臭,风风火火这么多年,情绪一上头嘴上就没把门的。”宋绘心皱着眉,咬着牙说,“这毛病说她多少年了都改不了,她今年为了给二智弄套房子跑前跑后,天天跑警察局问,人家都说等通知,结果一扭头看见航子无声无息的有了个房子,一下子没控制住火气,脑子不清楚什么话都往外说。”
虞浅盯着她:“我不觉得,真话假话啰啰嗦嗦一堆,谁分得清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你妈平时心里面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再生气也说不出这么难听的。”
宋绘心呼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燥得还是热得,脸颊红一片:“别人心里面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能保证,我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你别说老宋老颜那事儿是个意外,就算是真的,真的是老颜害得老宋牺牲,那也挨不着航子的事儿。”
她抬起眼:“我没必要骗你,我和航子差了足足十四岁,我参加工作第一年他才八岁,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的第一份工资除了给我爸我妈我弟买了礼物,就是给他买个进口的汽车玩具,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没血缘也是亲弟弟。”
“那你也不能代表你们全家。”虞浅很收敛着脸上的表情,不想让他显得咄咄逼人,但是有些话憋心里,不说出来他都替颜航委屈,“那个什么智,光我这狗啃的脑袋能记住的,他就欺负颜航多少次了,这怎么说?”
“是,二智之前做的是不对,我承认。”宋绘心低着头,垂着肩膀,本来就清瘦的身材显得更瘦小,“但这回你放心,二智现在跟我是一个想法,他上次和航子打了一回架,来你家闹了一通回去以后,自己想明白了点事儿,从牛角尖里出来了,航子也知道,他早就已经找了份工作上班,也知道家里的辛苦,这几天他主动跟我妈说,说他不要房子,自己能赚钱攒首付,让我妈不要因为这房子的事儿为难航子。”
“他被狗啃的良心长出来了啊。”虞浅卡了一下。
宋绘心看着他,抿了抿唇,笑得苦涩:“谁也不是真的坏人,你看二智那么不爽,他和航子小时候感情也好,暑假都在一块儿写作业一块儿玩的,而且知道你们俩的事儿以后帮你们瞒得好好的,从来也没出去乱说惹麻烦,我们好歹是一家人,都有良心,都有感情,只是老颜老宋走的太突然,剩下给我们的日子太难了,熬着熬着,鸡毛蒜皮之间把这点感情磨得变味了。”
虞浅的目光暗了暗,不可避免想起他哥虞深,曾经他们哥俩相依为命,好到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相伴着长大,结果走到今天,这份感情零零碎碎都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
一家人的感情是最说不准的,旁人再怎么看也看不透,只有自己身在其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一过,才能真的理解。
“我知道你不信。”宋绘心笑得很勉强,“但你想想,如果我妈心里面真恨航子,真把他当仇人那么看,她何必在家伺候航子的亲妈这么多年,燕姨病得最重的那会儿白天夜里都离不开人,白天航子上学,还不是都靠我妈一个人在家照顾着,她要是真恨,干脆撒手不管这娘俩不就完了?”
“我不知道了。”虞浅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小孩儿不太想见你们。”
“不见就不见吧,他受了委屈,也累了太多年,散散心歇一歇也是应该的。”宋绘心咬了咬唇,打开手里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文件袋,塞在虞浅手里,“这个你拿着。”
“什么?”那文件袋厚的跟个砖头似的,死沉死沉,虞浅差点没拿住。
他打开袋口看了一眼,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你这也太多了!”
“拿着吧,我们不知道航子这房子装修什么情况,房子要住人总得置办东西,他一个大一的学生手里能有几个子儿,这些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钱,家里几口人凑给他的,你俩拿着装修用,该买什么该添什么别不舍得,住得舒服点。”宋绘心轻轻吸了吸鼻子,又从包里掏出个一支笔,在那牛皮纸带上写下一串电话。
“这个是我的电话。”她盖上笔帽,“这段时间航子不联系我,但我总放心不下他,辛苦你碰上什么麻烦了跟我说,生活费不够也找我。”
“你这”虞浅说不出话来,举着袋子的手有点抖,“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知道我们让航子伤心了,去见他也没脸,他正在气头上,我给这钱怕他不收。”宋绘心把头发挽在耳后,朝他笑笑,“现在你说话最好使,只有你能哄着点他,还是给你吧,你也帮我递个话,燕姨家里面照顾着呢,老毛病没犯,你让航子别担心,什么时候气消了,愿意原谅我们了再回家,这段日子什么都别操心了,歇歇。”
虞浅脸上一开始冷飕飕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现在就是有些淡淡的惆怅和无奈,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我得上班去了,趁着领导不在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该挨说了。”宋绘心笑得温柔,“虞浅,我弟弟交给你了,辛苦你照顾好他,谢谢了。”
“你别看你干妈平时大大咧咧,好像缺心眼似的,还记得当初,老宋每次出任务我都睡不着,在床上一躺躺半宿,就想啊,我这男人要是没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得怎么养活一大家子,我得怎么活下去,就这么一直想,有时候下了雨,能惦记一宿,一直到听见老宋开门回来的声,心里面才踏实。”田飞兰收了收视线,咽了口唾沫。
她忽地转过脸来,朝着颜航展开笑脸:“航子,这点我和你妈是一样的,我们俩都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动静能比得上老颜和老宋平安回家开门的那一声更让人幸福,我们俩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女人,你就听个乐,别笑话我们,要是真笑话也憋心里头,回去以后再笑。”
“不笑话。”颜航哑着嗓子,眨了眨眼,从眼角眨下一滴热汗。
“所以你也知道,六年前那天,明明”田飞兰哽咽了一声,努力说下去,“明明我们家老宋都已经回家了,他都已经脱下一身警服要跟我们吃饭了,结果被你爹一通电话叫出去,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就只剩下盖着白布的一个尸体,航子,你明白吗,你依靠了半辈子的男人,就那么突然的死了,家里唯一一个顶梁柱塌了,我连喘口气做好准备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能不恨吗?”
颜航吸了吸鼻子,避开田飞兰的目光。
“当然啊,我知道老宋就是干这行的,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出警,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家老颜。”田飞兰抬起肉乎乎的手抹了一把脸,“但是航子,你说我还能恨谁啊,老耗跑了抓不着,那个叫和尚的,交给法庭审判了,留在我身边的,我能看见的,不是只有老颜了吗,你说我怎么能不去想,如果老颜没有把老宋叫出去会怎么样,如果老颜不是莫名其妙心软那一次,放了和尚回去,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颜航始终低着头,手指在裤缝上搓了搓,半天才扯了个苦笑:“所以我说,心软和爱管闲事都是毛病,真得治一治。”
“这些话,干妈一点不假,掏心窝子的告诉你。”田飞兰也跟着苦笑了一声,“所以这些年,干妈每次看到你心情也挺复杂的,你跟老颜长得那么像,尤其是眉眼那一块儿,几乎是一模一样,看见你就能看见年轻的老颜,想起老宋老谭老颜他们三个在警校的那段日子。”
“好耶,小舅最好了,贴贴。”小漂亮听到他的允许,马上把脸蛋凑过来。
“不过,小漂亮。”颜航瞥了一眼还在屋里的李燕和还在厨房的田飞兰,小声道:“你得答应小舅,不告诉姥姥和燕姥姥小舅带你干什么去了,要是问起来,就说咱们白天去公园玩了,能不能帮小舅守住这个秘密?”
小漂亮一听到“秘密”这么个词,眼睛瞪得更大了,颜航都能感觉到她兴奋得小手都在发抖,她小声确定了一遍:“是秘密行动吗?”
“对,是秘密行动。”颜航笑了笑,“只有你和小舅知道。”
“好。”小漂亮做贼似的四处看看,“保证完成任务!”
第 82 章 82.尴尬吧
吃过晚饭,一切还是老样子,宋绘智擦了擦嘴进屋了,李燕帮着田飞兰收拾了碗筷,就去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今天是周五,宋绘心倒是没催着大漂亮去写作业,而是允许她在客厅玩一会儿手机。
小漂亮抓着她的硬币,蹭到大漂亮身边:“姐姐,我想吃棒棒糖了,你那里有没有。”
“我没有。”大漂亮看她一眼,“我今天中午没去小卖部。”
“那我们去买呗,你想吃吗?”小漂亮在她边上探出脑袋,“我想吃水蜜桃味的。”
“可我不想去唉。”大漂亮专心盯着手机,“我一周就能玩这么一会儿,跟你去了我就没时间玩手机了。”
赵小乐一眼就看那只斜眼小黄鸡,惊呼道:“颜航自己都生不出这么像的!”
没一会儿,肖杰结束工作,等着回来交接下班,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同样一眼就看见钥匙链,说道:“擦,虞助怎么把颜大夫挂钥匙上了。”
虞浅笑得肚子疼。
三个人一起等着颜大夫下班,赵小乐戳着下巴,看着走廊的夕阳发呆,过了会,说道:“虞助,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啊,好得差不多没有,真羡慕你可以带薪休假。”
虞浅晃晃胳膊,笑嘻嘻道:“好的其实差不多了,但我假期还剩下一个月,不休白不休。”
肖杰低着头整理今天的会议笔记,猛地想起,说道:“虞助,你再不回来,颜大夫手术二助的地位就要被人抢了。”
虞浅一愣:“什么?”
肖杰向他解释了今天的会议内容,虞浅没放心上,笑呵呵道:“嗐,你俩动动脑子行不行,这个新手术助手从火箭军临时调过来的,肯定做完手术就走啊,傻子才放着火箭军不呆,来咱们炮兵医院。”
神经大条的小护士赵小乐第一次面露惆怅,七老八十的叹口气,说道:“我就希望这个新同事能是个好相处的,我一天到晚在科室嘻嘻哈哈的,要是遇上个严肃的同事会很不自在。”
虞浅事不关己,啧啧两声说着风凉话:“我觉得以后不会太平,你还别不信,就颜航那个狗脾气,只有我能跟他配合得好。”
肖杰和赵小乐看着虞浅沾沾自喜的表情,同时沉默了。
赵小乐试探着:“你确定?”
虞浅挑眉:“确定啊,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对颜航的脾气了吧。”
赵小乐拉着虞浅站起身,一路走到心外科诊室的门后,指着一块斑驳脱落的墙皮,还有角落铁柜子下面一块瘪下去的凹陷,说道:“虞助,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两个地方都是你跟颜大夫打架时候破坏的,我还没来得及报修呢。”
虞浅:“”
颜航回来的时候,虞浅正百无聊赖的在看医院公告栏,远远看见颜大夫大步流星从住院部回来,一手拿着查房记录单,还在专注工作。
虞浅歪头看他,眼底带笑,感慨这命运也真神奇。
就像赵小乐说的,过年之前他跟颜航还天天把对方当沙袋揍,恨不得辞职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傻逼。
结果现在居然会莫名其妙开始同居,莫名其妙开始情侣关系,莫名其妙开始用情侣挂坠,莫名其妙开始等他下班
莫名其妙的,有时候还挺想这个傻逼。
从查房回来的路上,颜航心情一般,一路都在想着明天新同事上岗的事情。
可能是天生性格的原因,他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交心朋友,长大以后进入职场,跟同事们的关系也一般,平时除了工作以外是不会有额外的交谈的。
说起来还得感谢穿书,自从他的生活轨迹被改变以后,每天跟赵小乐虞浅在一起插科打诨,互相斗嘴说的话,比他从前一年时间说的都多。
只是虽然如此,一想到要面临崭新的社交,还是会心里犯愁。
颜航并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去了解新同事的脾气秉性,他觉得很麻烦。
走回心外科诊室,一抬头就看见虞浅站在告示栏下面,笑容满面看着他。
颜航习惯了,脱下白大衣,损他:“今天又没吃药?”
虞浅恶心又得瑟地挑起眼尾,回他:“没有,因为我对你的思念无药可救。”
潮,太潮了,这潮流情话听得颜航风湿病都犯了。
跟肖杰交接完工作,又亲眼目睹赵小乐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抢鸡腿,颜大夫关上诊室和办公室的灯,结束一天工作。
虞浅说:“等下届奥运会女子100米项目让赵小乐上场吧,在终点前面放个鸡腿,她能破世界纪录。”
颜航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那个画面,居然有点好笑。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虞浅突然说:“哦对了,我刚才在咱们科室的公告栏看见瑞士对口留学进修的公告了,这次该轮到你了吧?”
颜航被他问得一怔。
自从上次院长给他报名表以后,颜航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把机会让给虞浅,另一边,惯有的理智又让他坚持利己主义,不要同情心泛滥操心别人的人生。
他本来想找个时间好好思考一下,结果最近小彩虹、沈墨和新同事的事情一件一件在屁股后面追着,他竟然完全给忘了,直到刚才虞浅提起来,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
那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名额到底要不要让给虞浅。
见他半天没回答,虞浅接着道:“我记得上一次交流的机会院长也推荐你来着,年纪轻轻就能得到院长器重,别说啊,你真是很厉害。”
话说一半,虞浅笑笑,又道:“哦,我忘了,上一次你还没穿越来呢。”
两人一路走到车位边,颜航摸出车钥匙开车门,虞浅看见车钥匙上挂着的那个骚表情小狐狸,满意地点了点头。
直到把车开出车库,颜航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嗯,院长是找我谈过,如果要去留学交流的话,再有半年就要出发了。”
“去多久啊?”虞浅低着头,玩弄手里的安全带,显得心不在焉。
“三年。”颜航回答。
“哦。虞浅耸耸肩,做个飞吻的手势,“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啊,男朋友,我会想你的。”
颜航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过了会,他又去看虞浅的表情,发现对方脸上真的没有妒忌和不情愿,看着窗外晚高峰的车流,还挺惬意。
“你居然这么快就接受我要出去三年这件事?”颜航没忍住,问了,问完后又想抽自己嘴巴,怪自己多嘴。
虞浅乐呵呵道:“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选择自己的前途啊,你颜航怎么可能为了我留下来。”
颜航皱眉:“你在阴阳怪气?”
“没有。”虞浅坐直身子,说道:“我一直觉得跟你相处特别舒服,原因就在于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你不会恋爱脑发作给别人惹麻烦,跟你呆在一起,就像谁也不欠谁一样,所以我可以无条件对你好,不用去想你能不能还得起,反过来也一样,我可以无条件接受你的好,而不用想着怎么还这份人情。”
颜航急急地刹住脚,急到差点因为惯性脸朝下摔一跤。
他就以这种极其狼狈又可笑的方式,再次出现在虞浅面前。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十九岁的小酷哥终于还是决定树要皮,人要脸,他应该再体面大方一点,至少像个正常人而不是滑稽戏小丑一样重新面对虞浅。
他缓而慢的直起腰,手插兜,表情像是第一次见到虞浅那样,冷酷又烦躁。
虞浅还是没动,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
颜航在想:半个月没见过,不知道这人的脑子还能不能记住他。
第 83 章 83.见前任
颜航站着很远,没有动,他和虞浅这房子之间好像隔了一条十万伏特的大电网,轻易垮不过去。
“长发哥哥。”小漂亮又晃了晃虞浅的手。
虞浅回神,目光从颜航脸上收回来,低头看着脚边的孩子,笑了笑:“嗯?”
颜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猜这人能不能记住小漂亮是谁,还是只是礼貌客套,不熟装熟。
“长发哥哥,抱抱,好久没见了。”小漂亮张开手臂,扬起小脸。
颜航边吐边抬起眼,愤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九堡铺的夜色里。
“我真心疼我的披萨。”他弯腰干呕的时候突然听到虞浅这么一句话,对方正站他身侧,一手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颜航想笑,但吐着呢,不大方便笑出声。
“好了。”他倒了一口凉气,“好点了。”
“晚上吃太腻了,芝士放的太多。”虞浅说。
“没事。”颜航啐了一口,从兜里翻出一包纸来擦嘴,习惯带孩子出门的人身上都会随时带着卫生纸,“至少我在食堂那会儿吃得挺开心的。”
“刚才让你打跑那位——”
“别提,想起来我又恶心。”颜航用纸巾捂着嘴,瞪了一眼虞浅,他现在只要回想起刚才那个场面,还有巷子里这股散不去的尿骚和腐烂气味,胃就犯抽抽。
“——是九堡铺的。”虞浅还是把话说完了,“住这片的都认识他,精神有问题,暴露狂,早年间经常在这骚扰路过的女同志。”
“操,太恶心了,真的。”颜航直起腰,很虚弱地看了眼虞浅,“我觉得接下来几天我都未必吃得下饭。”
“走吧,也是倒霉赶上了。”虞浅拉着他接着往家里走。
经过快要经过那个丢易拉罐的路口时,颜航扯住虞浅后腰上的衣服,说道:“换条路,跟我走。”
“怎么的?”虞浅问。因为在转身离开虞浅家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不是要跟这个男人再也不见、彼此两清,而是想开口提醒他煎完中药记得关火,晚上下雨记得他妈的收衣服。
真是他妈的天生管闲事的命,贱得很。
妈的妈的妈的,折寿吧,毁灭吧。
最好赶紧把寿折没了,明天嘎巴能咽气儿那种,还省得受这样的折磨。
十九岁的小酷哥自以为经过半个月已经调节稳定的情绪还是因为见了虞浅这一面彻底崩盘,烦躁和虞浅这两个词严严实实占据他的生活。
他烦躁到第二天开着老谭的车,带着小漂亮去临市送文件,在人家的单位外头停车等到交接这么会功夫,因为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小花园里一对儿情侣正你侬我侬的亲嘴,于是理所当然被迫回忆起跟那老男人唇舌纠缠的夜晚。
“靠,没完了。”他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滴一声。
吓了那俩亲嘴的情侣一跳。
回城路上,他看了眼时间还早,现在跑高速回去也就两个小时就能到,老谭让他明天之前还车就行,所以他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
他先是把坐车累了的小漂亮送回九堡铺,自己又找了个借口,开车出来了。
他想去陵园逛一圈,儿子这么心烦,他这个做爹的应该给一点建议才是。
颜航没有电视剧里那些悲惨小孩的习惯,比如说遇到什么伤心事就跑到老颜的墓碑前面痛哭流涕一场,没有,他就不是那样多愁善感的性格。
老颜走了以后这六年里,在意识到李燕唯一的依靠只剩下他这个儿子后,颜航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努力把自己是视作一个真正的大人,大人是不能够情绪崩溃的,他要一直冷静,一直淡定,一直聪明,一直可靠,而不是哭天抢地,萎靡不振。
肩上都是责任,没空软弱。
颜航今天突发奇想去陵园看一眼,纯粹是因为正好有车,再有就是,他也确实需要个倾诉对象,发泄一下这段时间压在心里面的火,他跟虞浅这事儿跟活人说不了,既然活人不能听,那就说给死人得了。
停车,走进陵园,颜航先去看了眼老宋的墓碑,给他的照片擦了擦灰,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朝山下去,一路顺着找到老颜的位置。
老颜还那样,没挪窝,当然,他要是挪窝能吓死个人。
颜航以为他会有无数的话想跟老颜发泄,都已经做好了在陵园里面爆粗口,大骂这操蛋人生的准备,但是真正站在老颜面前,看见他那张笑得挺开朗的黑白照片时,他又一瞬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真正想表达的东西用语言是说不出来,也就想一想,相信老颜能懂。
颜航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扫开陵园地上的土和灰,也没管裤子脏不脏,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老颜的墓,下午天晴,阳光晒在后背上,暖烘烘的,还挺舒服。
反正静下来他就会想着虞浅,想着这些乱糟糟的事,索性专门找个时间就在这想,想够了,想清楚了,再回去重新开始生活。
把虞浅永远放在脑子里,浑浑噩噩每一天,这样不是个事儿。
“爸。”颜航再开口的时候,因为沉默了太久,嗓子都哑了一个调。
“他是个孤儿。”他看着老颜的照片,“二十岁之前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就跟他哥两个人相依为命,钱没多少,住九堡铺那烂房子住了三十年。”
“身边朋友不算多,刘成那小黄毛算一个,钟大丽算一个,年过半百的还在外头干皮肉生意,满世界找闺女呢。”他顿了顿,笑了下,“不好意思,这确实犯法,但你要是在,估计也不会逼着她不放,我了解你。”
“没看过海,想要个家,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懒懒散散脑子里还想挺多,怕寂寞,死了以后都不肯自己老老实实躺骨灰盒里,非得找个人作伴。”
他这一串说得潇洒,一气呵成,说完以后停了停,看着老颜的遗像,午后阳光在那光滑的大理石墓碑上反个光,晃得他微微眯起眼。
“这些都是前景提要。”颜航坐久了屁股疼,撑着胳膊向后面一靠,“重点是,我真挺喜欢他的。”
老颜当然不会开口说话,他要是开口说话颜航也没那个胆子听。
他慢慢把手伸到上衣兜里,那里有小漂亮今天装他身上的一元硬币,小漂亮特意嘱咐小舅替她收好,千万不能丢了这“巨款”。
“硬币。”颜航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刘海,呼出一口气,举着硬币在老颜面前晃了晃,“短命鬼,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大拇指顶着硬币边缘,将它弹上半空,划出一道银光璀璨的长线。
“走这条路要经过我家,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颜航插着兜,扯起兜帽挡住脸,做贼似的带着虞浅钻进另一条巷子。
“叛逆。”虞浅笑了笑,任由他拉着走。
换了一条路,稍微绕远些许,从巷子的另一边回到虞浅家,颜航看到东侧那间屋子重新亮起灯光,竟然觉得心里一暖。
“也好长时间没在这见到大丽姐了。”他说。
“想她了?”虞浅掏钥匙开门,“正好,一会儿一起约着吃点夜宵吧。”
“我不吃。”颜航皱了下眉,“我刚吐过,漱个口去。”
虞浅笑着推开门,没劝他,自顾自换他的粉色拖鞋去了,颜航迈过耻辱门,打开灶台边的水池,用手捧着连着漱了几次口,才觉得嘴巴里那股味道下去了不少。
牙刷就在手边,他想着今晚不会再吃东西,顺手就把牙刷了。
等到嘴里含着冰冰凉凉的牙膏气味,再回到小屋里的时候,虞浅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干什么。
虞浅愣了下,笑了,在小漂亮伸过来的小脸蛋上也亲了一下。
“那我们走啦。”小漂亮又跑回颜航身边,拉住他的手。
颜航看着他们俩亲亲告别,因为这一幕,有一瞬的晃神。
虞浅起身,不紧不慢,淡定从容地看着他,勾唇一笑。
“不走吗?”
他停顿一刻,笑意更浓,歪着头:“还是——你也想要亲亲?”
第 84 章 84.来打架
颜航走得极快,逃命一样。
他的心烦意乱已经到达顶峰,到了一种他自己都看不透的地步。
烦,真他妈的烦,要烦死了。
他真希望从一开始就没有莫名其妙在九堡铺管一通闲事儿认识了虞浅,如果没有倒霉催的认识这老狐狸精,他就不会在恨到顶点的同时,绝望意识到他的对这个男人的惦记根本没有随着时间消耗分毫。
因为在转身离开虞浅家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不是要跟这个男人再也不见、彼此两清,而是想开口提醒他煎完中药记得关火,晚上下雨记得他妈的收衣服。
虞浅越发恼火,已经忘记要在校友面前维持他开朗阳光的人设,恨不得当场把颜航撕成碎片。
“滚开。”颜航喝了口啤酒,“别说说的好像我想见你似的。”
虞浅把牙咬得咯咯响。
李成弘和韩金航面面相觑,直到虞浅浅开。
韩金航试探着问:“航航哥,你跟虞浅有过节啊?”
颜航没回答他,奇怪问:“你是怎么认识虞浅的?”
“校友啊。”韩金航回答,“当初参加社团的时候认识的,你不喜欢社交,当然不认识外院的人。”
颜航皱起眉,陷入沉思。
这穿书穿得有点太他妈严丝合缝了。
严丝合缝到,把他和虞浅的人生轨道完完全全交接在一起,甚至连校友这层身份都模拟出来了。
牛逼,真的牛逼。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颜航站在路边打车,今天第三次碰见虞浅。
虞浅带着个小男生,长腿一跨,骑上他价值不菲的艳红色大哈雷。
“虞哥,带我去兜风啊。”小男生环着他的腰。
“没问题。”虞浅笑了笑,发动摩托车,慢速经过颜航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那目光似乎是在问他:你丫吃醋吗?
颜航轻飘飘道:“戴头盔,前面有交警。”
虞浅:“”
第二天,新来的小助理准时在心外科报道。
小助理名叫肖杰,今年还在读大四,满脸的青涩稚嫩,看见人就点头哈腰,生怕做错事得罪谁。
颜航还是不擅长跟人沟通,除了赵小乐这种缺根筋儿的,一般人不太愿意跟他搭话。
“颜航。”他就说了三个字自我介绍。
小肖看着他的实习领导,半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凶哦。
至于虞浅。
他这人最擅长沟通,嘴甜得跟花蜜似的,总能在第一时间给人留下好印象。
他笑得如沐春风,伸手道:“你好啊,小肖,欢迎来到心外科实习,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小肖也伸出手,笑得很甜跟他问好。
虞浅欠劲儿又上来,看着旁边冷脸的颜航,怼道:“你那么凶干什么,想耍官威?”
颜航斜他一眼:“你那么殷勤干什么,想睡他?”
“滚蛋!”
“傻逼。”
小肖同志在实习的第一天就领略了心外科的奇景。
有如菜市场街道口的精彩骂战。
他赶忙内疚道:“二位前辈,别吵了,都是因为我。”
“别自责小帅哥,”虞浅笑笑,白一眼颜航,说道:“我们俩老冤家了,不是因为你。”
颜航看他那副样就来气,又骂:“傻逼。”
虞浅:“操,你傻逼。”
颜航想起昨天酒吧的事,讽刺他:“看见男人走不动道,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得病呢?”
虞浅气笑了:“我有病第一个传染给你。”
颜航:“傻逼。”
虞浅:“傻逼。”
没过几天就是元旦。
炮兵总院上下逐渐洋溢起轻松的氛围,颜灯结彩,欢度佳节。
可能是节日气氛浓厚,颜航和虞浅这边也难得消停了几天,没打架没动粗。
但依然天天斗嘴。
他们两个人共同负责带肖杰熟悉工作。
颜航虽然面上冷,但面对学术上却是足够专业;虞浅虽然人傻逼,但面对工作实力也是足够强悍。
在他们俩的指导下,肖杰同志如有神助,突飞猛进。
当然啦,来实习之前肖杰同志还是一句脏话都听不得的小白花,现在却在这两位素质之神的影响下,彻底放飞自我了。
赵小乐:“今天食堂没鸡腿唉。”
肖杰:“卧槽,他妈的怎么回事?”
颜航:“哦。”
转眼就到了公司年会的时间,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第二天是元旦。
平时天天跟死神抢人的医生们难得轻松一回,上午正常下班,下午就放假开年会,只留下急诊科的同志们还奋斗前线。
大家欢声笑语,交换礼物,玩得都很high。
反正也睡不着,他打开床头灯,随手用手机找了个照片,发出朋友圈。
因为是个文盲,配不出什么牛逼轰轰的伤感文字,干脆只发了一张图。
发完朋友圈,再次关了灯回归黑暗,药效已经起来一些,虞浅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早上还要去台东大学的披萨店上班。
枕头下的手机突兀响起来,凌晨三点多,居然是一通电话。
虞浅也懒得看是谁,骂了句半夜打电话真他妈没素质,眯着眼睛点了接通。
“开门。”电话那头的人说,“滚出来跟我打一架。”
第 85 章 85.一把火
虞浅推门出去的那一刻,怀疑自己其实睡着了,大概是在做梦。
凌晨三点,鸡鸭鹅狗都睡了的时辰,颜航站在他们家西侧巷子口,刘海和肩膀上的衣服全都湿了,一滴一滴往下淌水,而这小酷哥本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怒火正盛,喘着粗气。
“你”虞浅走进雨里,这一次他猜不透这小孩儿在想什么。
“闭嘴。”颜航打断他的话。
虞浅噎了噎,他们俩现在像两个傻逼似的淋着雨站在外头,谁也不说话。
“要不要”虞浅想说要不要先进屋再说。
“不…”颜航很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挪开视线,嗓音沙哑:“没有你这样的。”
“那换个地方行不行。”虞浅仰起头凑近他,“我觉得你的嘴长得也很性感。”
颜航小时候,老颜有阵子沉迷那些诡道仙术,灵怪志异的故事,上班穿着警服当然不敢提,下了班以后一头就扎进故事里,最喜欢翻这方面的小说。
他不但自己看,还喜欢给颜航和李燕讲,讲得是绘声绘色,吓得老婆孩子嗷嗷乱叫,老颜就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其中有些桥段,颜航一直记得,大概就说天黑下雨时要小心路边长得漂亮的人,因为那有可能是狐狸或者黄鼠狼化成的人形,最会勾人心魄,人如果一不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神七魄就被勾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站在他身前,用该死的膝盖怼着他最脆弱的地方,毫无顾忌说着想要和他接吻的虞浅就是这么个勾人的东西。
眼睛死死盯着虞浅的下一步动作,又防备又欢迎,颜航觉得神经的好像是他自己。
“算了。”虞浅永远会选择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他忽地一笑,从颜航身上撤去所有,靠在另一侧墙边,慵懒地陈述事实:“升旗了。”
“我靠。”颜航后背冒汗,身上好像没了力气,瘫坐在洗手池。
“我他妈真的想跟你打一架。”颜航低头看着自己两腿中间,“真的,我想把你揍得渣都不剩。”
“本来要忘了,寂寞老颜给我发条微信,又想起来了。”虞浅打开衣柜,翻翻找找半天,扔给他一条新毛巾,“你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
“可以是可以。”颜航接过毛巾,四处看了眼,“你这能洗澡啊?”
他就记得虞浅家这后院一个灶台,灶台不远处是个独立的厕所,之前来过几次还真没发现哪里能洗澡。
“不能洗。”虞浅看他一眼,“我和大丽姐这些年都是靠老天下雨洗澡的,什么时候赶上下雨了,就拎着沐浴露跑大街上洗去。”
颜航想了想一下那个画面,居然挺可乐。回学校以后,周一、周二过得飞快,忙一忙那些烦人琐碎的学校课程,再被这个活动,那个小组会缠一缠身,颜航觉得还没砸吧出滋味呢,时间一滑就到了周三。
周三上午,颜航和阮俊豪十点半就下课,跟着人流从教学楼往外面走。
阮俊豪一路上眉飞色舞,跟着不少班里的男生称兄道弟,一副交际达人的样子,而颜航,就像跟在家长身后被迫出去拜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倒霉孩子。
系里没几个人认识他,他也认不出几个系里的人。
颜航嫌丢人,随手拉上兜帽,顺便从兜里掏出个黑口罩戴上,最近春季流感,李燕天天嘱咐他戴。
阮俊豪注意到他的自闭,戳戳他的肋骨,挤眉弄眼道:“航哥,你就保持这个劲儿,信我,特帅,没几天就能谈上恋爱。”
颜航冷冷的视线从刘海碎发和黑口罩之间投过来。
“你真不想谈恋爱啊,航哥。”阮俊豪痛心疾首,“我还记得上学期咱们寝室十一出去玩,在月老庙里面你还挂许愿牌来着呢,怎么现在这么佛了。”
“我那不是被你逼的。”颜航斜他一眼,“你就跟身上背着催婚催育的指标似的,撮合完丁溪和简彧,又执着来催我。”
丁溪和简彧,他们寝室另外两个室友,一对儿gay子。
“我不管,你写了就是写了,人家月老都收到指示了你也不能反悔不是。”阮俊豪转转眼珠子,“我还记得你上次写的心动对象是什么特征,是不是长发,细腰翘臀,男的?”
颜航足足沉默了快一分钟,直到快要走到寝室门口,他才由衷道:“阮俊豪,你这记性是不是太好了点。”
“能不好吗?”阮俊豪白他一眼,“开学到现在,你就去年十一参加过一次咱们寝室的活动。”
他这么一说,颜航倒是想起来了,去年十一他刚上大学,宋绘心的单位年末福利,免费组织家属秋游,于是她轰轰烈烈带了大小漂亮、田飞兰和李燕一起去,给颜航留出来一个难得的七天假期。
那七天他破天荒参加了一次寝室的活动,还多亏了那次,他才能和阮俊豪这么熟,不然估计到现在,他连自己这几个室友都认不全呢。
“航哥,今天午饭一起吃吧,我早上就看校园墙有人发帖了,说是食堂三楼外包给了外部,开了一家披萨店,今天周三第一天开业,咱们尝尝去呗。”阮俊豪提议。
“随便。”颜航打开寝室的门,他对这些事情都是个无所谓的态度,回到自己桌子前掏出手机坐下,正想休息会儿,看到一条微信消息。
“也行。”他说,“台东梅雨季天天都下雨,天天都能洗澡。”
“别贫了大强。”虞浅推着他出去,“穿过你的耻辱门,灶台左边,往东走,在大丽姐那边,有个砖头垒的淋浴房,热水器应该开着呢,去吧。”
颜航哦了一声,拎着他的睡衣和虞浅给他的毛巾走出门,迈过耻辱门的时候,他突然顿悟了这扇门的作用。
“唉,你这门是不是为了防人到你家后院上厕所用水什么的?”他说。
“太聪明了。”虞浅说,“就是没想到还有人翻门进来。”
“打住。”颜航果断结束话题,朝着虞浅说的浴室方向走去。
之前他最远只走到厕所边上,没有往里面走,今天第一次到这儿才发现,钟大丽和虞浅的屋子其实是在一个房子里,只是被中间一道厚墙隔开,大门各自开在两侧,虞浅的大门和窗户朝西,钟大丽的大门和窗户朝东。
两家共用一个窄小的后院,中间是厕所,靠西是虞浅的灶台,靠东就是他们所说的淋浴室,这淋浴室、厕所和灶台原本都是没有的,看得出来应该是他们自己用砖头砌起来的,面积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虞浅这人干什么都仔细,尤其是卫生,井井有条,所以虽然地方小,条件破,墙壁上返潮,一抹一条水印子,但颜航始终也不嫌弃。
老颜以前说过:住在别墅里过舒坦日子的人不算有本事,能住在这破烂贫民窟,还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才叫本事呢。
他拎着衣服,刚走到东边巷子尾,随意往里面一瞥,竟发现钟大丽的房门没有关,敞开一条不小的缝儿。
他也不是有意的往里瞄了一眼,看见里头的画面,猛地呆住了。
电话那边一阵激昂的反对,虞深说话的声儿大到震得耳膜疼,虞浅冷不丁被他吓得抖了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去?”虞浅觉得他也快疯了,捏着手机捧到嘴边,后槽牙被他咬的嘎吱嘎吱响,“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不去戒毒所你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虞深也怒了,“阿浅,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记性再不好也不该忘了六年前我是为了谁蹲的大牢,现在吃了这么多苦,终于放出来了,你居然还要把你哥再次送进戒毒所里面关着,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虞浅飞速眨了下眼,睫毛末端不受控制落下一滴泪,“哥,我不想让你再跟豁牙那帮人混在一起,我想让你戒掉这脏东西,怎么反过来变成我没有良心?”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就是需要用钱。”虞深冷笑一声,“你要是还记得在孤儿院是谁把你养活大的,就赶紧给我打过来,不然你就忍心看着你哥每一天都痛苦难受吗,别忘了,我才是你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家人,你不帮着我,你还要帮着谁?”
虞浅的手指扣在衣柜的木门上,力道大到指尖的指甲全都痛的厉害,虞浅又开始发抖,抖得厉害,虞深这幅贪婪又可怖的模样跟他记忆里的哥哥大相径庭。
六年前,虞深哪怕被毒瘾折磨得再痛苦,都没有对虞浅说一句重话,而现在,就为了要这么一点钱,居然毫不吝惜拿出他们所有的感情来谈判。
虞浅低着头,胃里翻搅胀痛的感觉比刚才更加明显,他捂住听筒,弯着腰不受控制地干呕一声,咳嗽一阵才抬起头来,视线尽头,是站在柜台前正在认真填写送货单的颜航,颜航侧着脸,高挺的眉眼坚毅稳重,目光低垂落在纸上,专注踏实的模样美好得过分。
虞浅颤抖着睫毛,收回目光,重新拿回手机贴在耳边。
窗外的雨水比来时更大,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张大理石桌面上也全部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痕,颜航才满意地微微抬起身子,他看着身下目光迷离的男人,握着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腿,并拢。”
“他妈的,真是开荤了。”虞浅呼出一口气,被他折磨得失神,“你直接进,敢吗?”
“不会。”颜航想了想。
“我教你。”虞浅看着他。
“不学。”颜航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喘得像只蛰伏的豹,“你必须听我的,你欠我的。”
虞浅放弃挣扎,在这折磨和爱意之间来回摇摆,最后微微扬起脖子,颜航的手指轻轻扶在他的脖子上,指尖蹭过喉结,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
疯吧。
早他妈八百年就该疯了。
第 86 章 86.男朋友
凌晨五点,九堡铺的天边开始逐渐透露出淡淡的熹微,窗外的一切展现出朦胧的轮廓,雨已转小,春雨如柳丝,细微而过,听不见声。
九堡铺住着的人起得都早,这会儿屋外已经有些吵闹,不知是谁家开始操持早饭,锅铲叮当,油烟灶轰轰得响。
颜航觉得被窝里潮得厉害,才躺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就又湿又腻,他翻了身,不满地看着离他八丈远的虞浅。
“别擦了,你反正天亮都得换床单。”
虞浅把卫生纸团成团,回头看他一眼:“那不也得简单收拾一下子孙万代么,不然我睡哪儿。”
“我这边没湿。”颜航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往床边让了让,把虞浅重新扯回被子里,手臂搭在他腰上,顺手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摸了摸。
虞浅:“我看你就是无聊。”
颜航:“你他妈才无聊,你怎么不一个人死家里?”
虞浅:“那怎么可能,我打个电话就有好多个小男生赶着来照顾我。”
颜航:“那你打吧,我回家了,记得找个学医的,我只带了注射退烧药。”
说着就要起身,虞浅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虞浅恳切道:“别走啊颜大夫,你来都来了,帮我做顿饭再走吧。”
颜航一脸震惊,回过头指了指自己:“我?做饭?你不怕被毒死吗?”
虞浅奇怪道:“之前的爱心午餐不是你做的吗?”
又是这种历史遗留问题。
颜航脑袋疼,觉得这件事不解释一下是不能好了,于是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你给我听着,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不准不信,不准骂我傻逼,敢骂我就揍你。”
虞浅:“哦,傻逼。”
很快挨了打。
颜航:“我不是从前的那个颜航,一句话来说就是我穿越了,你可以这么理解。”
说完这句话,颜航自己都顿了三秒。
这话太他妈扯了,到底谁能信啊。
虞浅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我现在觉得你有病了颜大夫,咱们院精神科还是不错的,工作不忙的时候可以去试试。”
“滚蛋,试你个脑袋,就知道你不信。”颜航放弃了。
虞浅缓了半天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说,你不是原来缠着我那个颜航了?”
“不是!别再提!”
“哦。”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虞浅摆摆手,说道:“算了,那我点外卖吧。”
“那我走了。”颜航也起身。
“别啊,颜大夫,你走了我怎么办?”虞浅开始死皮赖脸。
“你有病吧!”
“我有。”
“你的小男生呢?”
“太晚了找不到人来了。”
“傻逼啊。“
“反弹。“
“”
颜航想走,一回头看见他这幅样子,走不掉了。
他发现虞浅这傻逼真的很戏精,装可怜很有一手。
现在的他,哪还看得出来前几天在酒吧门口外骑着大哈雷叱咤风云的样子。
呵,多变的男人。
“他妈等你吃完饭我就走。”颜航叹口气,又坐下了。
虞浅似笑非笑,光看他脸上的表情,颜航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虞浅肯定在想:老子可真有魅力,快别嘴硬了,你就是舍不得我。
“我要喝水。”虞浅颜口就来。
颜航骂道:“我是你小丫鬟还是怎么着,自己喝。”
虞浅嘚瑟道:“提醒你一下颜大夫,我受伤是为了给你挡刀。”
颜航骂骂咧咧给他倒了一杯水。
“喂我。”虞浅用目光示意。
颜航黑着脸,觉得这人得寸进尺,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把这一杯水泼他脸上。
虞浅晃晃受伤的手臂。
颜航又把水给他喂进嘴里,边道:“喝喝喝,喝死你。”
“啊,真爽。”虞浅把凉白开喝出一种冰啤酒的畅快感,靠在沙发上,说道:“有老冤家伺候我,爽!”
颜航把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嘴角抽搐。
外卖小哥按响门铃,颜航站起身取回来。
虞浅拿起筷子,正要吃饭,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虞浅喊他:“颜航,帮我拿出来。”
虞浅突然面露扭曲,说道:“你摸哪儿呢,颜大夫,先接电话,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间。”
颜航:“”
“想。”颜航大言不惭,说着又捏了一下,“颜大强时期就想了。”
“现在是男朋友时期了。”虞浅蹭了蹭他的鼻尖,“男朋友,你打算几点回家?”
“六点走吧,我跑两步,应该来得及。”颜航算了算才说。
“还有十多分钟,再亲一会儿吧。”虞浅捧起颜航的脸,低头吻上他的唇。
就这么多吻一会儿,吻到天亮,吻到雨停,吻到他的男朋友必须离开的前一刻。
第 87 章 87.看电影
颜航从虞浅家跑出去,衣服裤子上全是褶,一边整理一边慌慌张张往家赶,画面狼狈又可乐。
他突然想起刚来虞浅家借宿的时候,他说让颜航别这么慌张的往外跑,看起来像是个被临时扫黄躲出去的嫖1客。
神经。
推开家门,看见屋里还是一片寂静,他狠狠松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他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干妈田飞兰的追问,一句“去哪儿了”,他就得想好久该怎么回答。
更何况昨晚去哪儿了,去干嘛了,这玩意儿真说不了,想想耳根子都热。
颜航无奈地跟他僵持着,他知道沈墨一直对他贼心不死。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点头道:“真,特别真,比真金白银还真,虞浅现在就是我的真爱。”
沈墨呼吸一滞。客厅里,田飞兰的妹妹还在跟田飞兰和李燕抱怨刚才虞浅把小胖的金箍棒掰折这事儿,田飞兰的妹妹叉着腰,在背后骂虞浅骂得起飞,田飞兰附和着哄她消气。
“我就说九堡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城市的老鼠,臭虫,有一个算一个,都该一脱鞋拍死!”田飞兰的妹妹嗓音比平时细了好几倍。
嚯,您这鞋码够大的。
颜航背过身,在门口的地垫上蹭着鞋底儿上的水和泥,嘴角冷笑。
“我敢说,台东一半的犯罪分子,小偷小摸,不务正业的混混,都在这呢,政府怎么还不整治,把这帮人都扔大牢里才好呢。”田飞兰妹妹大胆发言。
还说别人呢,就你们家那小胖,再这么穷惯着长大,估摸着最后也能在温暖的大牢安家。
颜航想着,换上拖鞋,拎着雨伞朝卫生间走去。
“别生气了妹子。”田飞兰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递给自己妹妹,“这是哪儿啊,这可是九堡铺啊,说难听点就是城市边上的贫民窟,你指望着这的人素质能有多高,前些年,光是吸1毒的,卖1淫的,每个月都能抓十几个,更别提偷东西的,打架的。”
李燕笑了笑,说道:“是啊,别生气了,大多数人都说台东临海又繁华,是个光鲜亮丽的大城市,可是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在台东,像九堡铺这样的城中村多如牛毛,一个比一个乱遭,在这遇上一两个不讲道理的,很正常,咱们躲着就是了。”
颜航打开卫生间的灯,撑开伞晾在洗澡的喷头下面。
“呵,躲得起吗。”田飞兰的妹妹磕了一口瓜子,顺嘴说:“要是真躲得起,我看老宋也不用——”
颜航的背影一顿,浑身打了个激灵。
“所以说,家这东西就得装修,越装修越温馨。”虞浅走到天台的边缘,那里是一层用玻璃制作的围栏,此时游戏里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远山光影斜落,MC的专属音乐悠闲自得,奶牛鸣叫,各色小羊咩咩不停,牧场田园的生活在这一刻达到平和安逸的最顶峰。
颜航坐直了身子,操作着人物走到虞浅身边,和他肩并肩,一起欣赏夕阳。
“你看左边,是咱俩的花园。”虞浅说。
“那棵橙色一坨的东西是什么?”颜航问
“你送我的金福橘树。”虞浅在现实里望着他笑,“实在没有能代替的组件来做,我随便拼了点,丑了点,是那么个意思。”
颜航的喉结微动,心口莫名悸动。
“我打算在这边建泳池,旁边再盖个小亭子,可以提供零食饮料。”虞浅兴奋地规划着他属于他和颜航的“世界”,好像这真的是属于他们俩现实中的家,倾注所有美好期许。
“行。”颜航撑着下巴,他的目光早已停在显示的虞浅脸上,“我爱喝橘子汁。”
“有,都有。”虞浅笑了笑,专注盯着电脑屏幕,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围坐在饭桌上聊天的三个小老太太突然噤了声,齐刷刷朝他看过来,客厅里面像被按下暂停键,就连一直不老实,总想着找机会欺负小漂亮的小胖都停下手里动作。
至于吼出这句话的颜航,本人跟他们一样懵逼,甚至顿了好几秒,颜航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是说话了,而且态度不怎么地。
里屋卧室里,辅导大漂亮做作业的宋绘心忙不迭从屋里出来,她的抿了抿嘴,声音轻柔:“航子,时间也不早了,让燕子姨早点歇着吧。”
颜航使劲儿闭上眼又睁开,咽下胸口不上不下这口气,走到李燕身边,说道:“妈,去烫个脚,睡觉了。”
“是,是,都歇着吧。”田飞兰回过神,没看颜航一眼,而是推了推自己妹妹,散了桌上的聊天局。
颜航给李燕准备洗脚水的时候,一抬头,在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的宋绘心。
“别吓唬我,姐。”他笑了笑,“跟个鬼似的没声儿站着,我差点把水盆扣翻。”
宋绘心看着他:“你没事吧?”
“好得很。”颜航端起水盆,“好得很。”
“明天他们就走了,航子。”宋绘心柔声柔气,“他们说什么,你就当个乐得了,别往心里去。”
水盆在手里端着沉,颜航放下来,他看着镜子里面的宋绘心:“姐,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宋绘心一愣:“什么?”
“你心里面,难道不认为,当初要不是老颜非得下班时间去见义勇为,多管闲事,把宋叔叫过去帮忙,最后也不会害得宋叔牺牲在九堡铺,不是吗?”颜航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铁青,挺吓人的。
宋绘心咬着下嘴唇,她扶着门框,目光盯着脚面。
没有回答也是种回答。
颜航端起盆,从她身侧让过去。
“航子!”宋绘心在身后叫他。
“嗯?”颜航努力不让盆里的水洒出来。
“虽然但姐跟你保证,姐从来不觉得你是欠我们的。”宋绘心轻轻啜口气,“航子,咱们是一家人,对吧?”
颜航叹口气,“是一家人。”
伺候完李燕洗脚,颜航一直在卧室陪着她睡着才走出来,李燕本来就入睡困难,躺在床上不胡思乱想一个小时基本不会睡着,出来以后,小漂亮还在开着电视看动画片,跟小胖来回来去抢遥控器。
“看电影!”小胖抢过来,“你个幼稚鬼。”
“我就要看动画片!”小漂亮龇牙咧嘴扑上去。
颜航插着兜,面无表情走到电视后面,干脆利索拔了电源线,留下小胖和小漂亮对着黑屏电视面面相觑。
“都别惹我,现在。”颜航抱起小漂亮放沙发床上,“睡觉,明天上幼儿园。”
“小舅,明天可以帮我编头发吗?”小漂亮眨巴眨巴眼睛。
“可以。”颜航叹气。
俩孩子睡着以后,颜航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十一点,虞浅也没来微信催他,他自己觉得对不住,找出“不备注删好友”发了个消息。
【寂寞老颜】:别等我,晚。
收起手机,他靠在沙发上熬了会,直到田飞兰和田飞兰的妹妹也终于各自回屋睡熟,彻彻底底不会有人发现他半夜出去的事情,他才站起来,随便收拾了充电器和睡衣,打算去虞浅那里过夜。
他正拎着兜子,站在门边换鞋,身后冷不丁想起个冷岑岑的声儿。
“那倒是有,刚有。”虞浅笑了两声,“就是不大拿得出手。”
颜航挑了下眉,有点不可思议:“不是吧,我都帅得这么嚣张了,还拿不出手吗?”
虞浅转过脸来看他一眼,看前后的人都没注意,才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没,我说我。”
一直到把票递给检票员的时候,颜航都在盯着虞浅的脸看。
“脸盯穿了。”虞浅一手举着饮料,漫漫散散跟他走进播放厅。
“脑子不好使呢,就别瞎想一堆。”颜航换了个手拿自己那杯饮料,顺手捞起虞浅的手十指相扣,“拿出点撩拨我的扯淡劲儿,男朋友。”
第 88 章 88.幸福吗
电影开场也就半个小时,颜航觉得耳朵一痒,虞浅凑过来问他:“唉,这女的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她不是刚找完男主角回来吗?”
“我也没看懂。”颜航眨了下眼,说实话,他到现在能知道这个女主角是个女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没看懂啊,那我就放心了。”虞浅压着声笑了,打个呵欠,“我还以为是我看忘了前面的剧情呢。”
“是太无聊。”颜航看着他打呵欠自己也没忍住,张了张嘴,满脸困倦,“这种片子拍出来到底是给什么冤大头看。”
“给你这种第一次约会的冤大头小男孩看。”虞浅喝了口饮料,把杯子放回扶手里,朝他勾勾手,“过来点小狗,给我靠会。”
颜航大摇大摆站在他们身后,两个专注于说小话的人谁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还在专心说话,比瞎了还浅谱。
赵小乐咬了口油条,边嚼边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次虞助都让小三闹到医院来了,我还以为颜大夫肯定得甩了他,结果人家两个转头就和好了,你说多浅谱。”
肖杰叹口气:“唉,咱们颜大夫可能有点恋爱脑,真希望虞助不要辜负他。”
赵小乐嘘了声,四处看看,嘱咐道:“咱们小点声,我估计颜大夫要上来了。”
肖杰:“好好好,我们偷偷的八卦,打枪滴不要。”
浅这两个憨货也两米远的颜航:
他迈步走上去,悄悄弯下腰,从赵小乐和肖杰中央探出头,扯着嘴角,轻声道:“鬼子进村了。”
啰嗦。
颜航嘴上嫌弃,但还是乖乖站起来倒了杯热水,又取了片胃药来吃。
颜航:吃了,喝了【炸弹】
虞浅回他很快:乖
颜航挑眉,狠狠打字道:别跟我用这个语气说话,鲨了你。
虞浅:【委屈】
骚死了。
颜航笑骂了一句,收起手机。
快到午休的时候,门诊叫号已经结束,颜航收到消息,院长老爷子要找他谈话,他只好提前休诊,跟赵小乐和肖杰说了声不用等他吃饭,迈步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老院长找他还真有正事,甩过来一份出国学习交流申请表,说道:“颜大夫,咱们医院明年有一个对口名额,能够去瑞士心外科深造学习,这个机会想来想去你最合适,你好好考虑一下。”
颜航低头浏览一遍报名表,深造学习时间还挺长,大概需要三年时间。
老院长:“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再加上没有老婆孩子,很适合出国交流,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等你去瑞士深造回来,相当于给自己学历贴一层金,对以后升职发展都有帮助。”
颜航生无可恋抬起脸,绝望地发现刚才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的居然是出去交流,虞浅怎么办。
后来反应过来,虞浅一个有手有脚的,也不该他来惦记。
老院长见他犹豫,叹口气道:“小颜啊,之前我就想说你,年轻人不能对自己的前途这么不在乎,还记得一年前的交流名额,多好的机会啊,我推荐你去,结果你为了虞浅,就这么放弃了,你看看当时跟你同期的别人,交流回来以后升职加薪,你放弃了,多可惜。”
颜航愣了下,一年前他还没有穿越,为了虞浅放弃出国学习的机会,应该是原本小说里真爱至上的小受干出来的事。
颜航当然非常鄙视这种行为,遂拍着胸脯跟院长保证道:“您放心,我不是那种拎不清的恋爱脑,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那就好。”老院长欣慰地笑了,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红润。
颜航边看报名表,边走到门边,猛地刹住脚步。
报名表下面的小字写着:本次出国交流学习学历等同于国内本科学历,成绩优秀者,可以酌情选修双学位。
他突然想起虞浅对他说过的过往,虞浅因为高考失利错过临床医学的学习机会,从而转向护理学,做到顶尖只能当个手术助理,对于他操刀手术的梦想,这是永远的遗憾。
颜航猛回头,问道:“院长,如果这个交流我不去的话,请问这个名额是会轮到别的科室,还是会留给我们心外科其他优秀的手术助理呢?”
院长脸上欣慰的表情凝固了,泛起的红润变成青紫了。
院长沉吟片刻,说道:“你可以直接说虞浅。”
“”
“你们科室只有一个手术助理。”
“”
颜航破罐子破摔,视死如归地点点头,“那就虞浅。”
老院长沉默了,半天后道:“我老了,依稀记得刚才有人跟我说过自己不是恋爱脑,会珍惜机会,唉,真是老了,转一眼我怎么就给忘了。”
颜航硬着头皮,笑得很难看。
老院长又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长到这辈子的愁事好像都在今天想了一遍,终于对颜航点头道:“你不去的话,是可以考虑虞浅的,只要他能通过临床手术笔试,成绩足够优秀就行。”
“谢谢您。”颜航若有所思地走了。
老院长疲倦的躺在办公椅上,抬起手捏捏自己的眉心,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天道酬勤:从医四十年,我曾以为人类医学不断发展下,已经鲜少会有没有任何治疗手段的疾病,直到今日,我方知晓,恋爱脑真是无可救药。
赵小乐迅速点个赞,肖杰紧随其后。
老院长又是一声叹息,抹了抹眼角,把自己朋友圈截屏,发送给护士长。
天道酬勤:赵小乐肖杰上班时间玩手机。
两双眼睛齐刷刷瞪着颜航,澄澈的愚蠢中,闪烁着大大的不解。
赵小乐弱弱道:“颜大夫,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颜航不按套路出牌:“那别讲。”
赵小乐:“”
坐在会议大厅里,颜航已经困到上下眼皮打架,本着不能给老院长丢人的原则,掐着大腿让自己精神一点。
他实在无聊,掏出手机给虞浅发了个微信。
颜航:出来挨骂。
虞浅回得很快,内容也明了:???
颜航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打字道:我一天到晚跟你呆在一起就没一件好事,昨天要知道会被抽到这荒郊野岭来开会,车还限行,打死我也不会跟你去酒吧疯,还白喝一顿倒霉酒。
虞浅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回他:活该啊颜大夫。
颜航:你死了。
“不说就不说吧。”颜航顿了顿,突然觉得被人当成猴看也没关系,他伸开胳膊揽过虞浅的肩膀,“你就当比我早一点先到,耐心等我几个小时,等我回家。”
虞浅仰起头没骨头似的枕在他手臂上,对着天咧嘴傻笑了会。
“知道么,你其实也特别懂我,颜小航。”
“我说了,还在摸索,大部分时候是懂了,不排除你偶尔发神经的时候。”颜航看他一眼,也笑了,“虽然这才第一天,但我不要脸问你一句。”
“什么?”虞浅呼出一口气。
“幸福吗?”颜航问。
虞浅没回答他,只是在他臂弯里笑了笑,在即将走进九堡铺,不能再这样拉拉扯扯的最后一个路口,侧过脸在颜航的右脸上飞速亲了一口。
第 89 章 89.相拥眠
颜航回到家,田飞兰正在刷碗,他没什么事,走过去帮把手,路过宋绘智的门口,发现他那个“考研圣地”正难得四敞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宋绘智呢?”他走进厨房,问田飞兰。
“哦,你二哥晚上也出去吃去了,跟以前警校那一帮小子喝酒。”田飞兰看了他一眼,“你吃了没?”
“吃了回来的。”颜航打了个嗝,伸手解下厨房门后挂的另一个围裙围在自己腰上,打开水龙头搓洗抹布。
“警校那帮小子是谁?”颜航想了想觉得奇怪,“宋绘智上哪儿认识的。”
“你忘了,老宋在的时候,你二哥不是十八岁么,跟当时他们手底下刚毕业那批警校生岁数都差不多大,那时候聚餐他们几个就老在一块儿玩,这么多年都是朋友,今天他们聚餐,就叫上你二哥了呗。”田飞兰拎着大勺的手柄,刷得很费力气。
“欠你的。”虞浅笑了笑,“吃什么?”
“你店里有什么剩下的给我得了,别单独做了,太晚了。”颜航现在只想填个肚子,对味道要求不高。
“本来也没想给你额外动火做。”虞浅撑着桌子站起来,从手腕上取下皮筋绑头发,“后厨还剩披萨,行吗?”
“行,多放芝士,还有肉。”颜航看着他扎头发的动作。
“事儿还挺多。”虞浅笑了笑,“等着。”
等着虞浅的功夫,颜航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旅行青蛙,好久没点开,蛙儿子的旅程已经结束,正坐在家里不知道给谁写信,桌上的旅行包已经没有食物了。
颜航点开商店,买了点饭团和旅行帐篷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全给蛙儿子塞进书包里。
看着蛙儿子肥肥的小屁股和自由自在、了无拘束的灵魂,说不出的羡慕。
“又玩什么呢,你怎么老这么多新奇好玩的游戏。”虞浅摆了一盘披萨在他面前,果然按他说的,芝士加厚,香肠多了好几片,用料满满当当。
“旅行青蛙。”颜航直接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拿了刀叉就吃,说是不饿不饿,虞浅做的东西一端上来,馋虫也随之而来。
“你就这么放心把手机丢给我啊。”虞浅不知道在在意什么,直勾勾盯着他。
“你看呗,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颜航专心吃饭,头也没抬,“我电脑你不是也能随便玩,密码都知道。”
“大强同志。”虞浅换了个姿势,懒懒靠在椅背上,脸上是他标志性调侃似的淡淡笑意,“提醒一下,随便看手机电脑的待遇,一般是对象才有的。”
颜航在炎炎夏日里饮下一口透心凉,身上暑气烦躁减了大半,爽得哈了一声。
“大丽姐是不是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虞浅问他。
“嗯对,入职手续已经办完了,五险一金也上了。”颜航点头,把杯子放下。
“昨天她搬家来着,搬去职工宿舍,我想去她帮她来着,结果她说那个谁去了,让我专心忙店里。”虞浅笑了笑,拿过来自己的手机打开图片。
“老杨。”颜航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戳,“鬼打墙似的记性。”
虞浅没搭理他,撇撇嘴:“你看看,这是大丽姐发我的,这铁路职工宿舍环境还挺好的呢,她自己一间,敞亮,还邀请咱俩有空去坐坐呢。”
“真好,大丽姐现在也搬出九堡铺,不用住那没空调,漏雨还潮乎乎的烂房子了。”颜航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
虞浅收起手机,又喝了一口,也放下杯子,朝颜航侧了侧身,笑呵呵看着他:“商量点家里的大事儿老公。”
“你说。”颜航笑着看他,每回都能被老男人撩拨他的各种语气逗笑。
“九堡铺那套房子,现在是在我名下的,我想把房子卖了,你看呢?”虞浅说。
颜航很认真的,愣了,小声吐槽:“那个破房子还能有人买啊,什么怨种花这个钱?”
虞浅乐了:“怎么不能,好多刚来台东的打工仔没地方住的都挺愿意买九堡铺的房子呢,卖是不难,就是卖不上个价,我今儿闲着查了查,估计也就卖个几万块钱。”
“唉也行啊。”颜航皱了皱眉,“早卖了早省心,你也不会再回去住了,空房子放在那没必要,碰上合适的卖吧。”
“嗯。”虞浅点了点头,接着说,“正好卖完这房子的钱,我拿来还给你,希望钱够把之前那六万还上。”
“你着什么急,我现在也没地方用钱。”颜航好笑地看着他。
“不要,这钱不早点还你我心里不踏实,老觉得太委屈你。”虞浅撇嘴。
“行。”颜航不跟他犟,他知道虞浅不想让他掺和虞深的事儿来,早还完早踏实。
老狐狸看他答应得挺爽快,咧嘴笑了笑,又恢复懒样靠他怀里。
“我干妈他们也快搬家了,九堡铺租的那个房子快到期了。”颜航搂着他说。
“什么时候?”虞浅问。
“十一假期以后吧,具体没定呢。”颜航说。
“他们搬的新家在哪个位置?”虞浅拿过他的手机挑电影,随口问。
“离咱们家还挺近的,几站地铁的事儿,离九堡铺倒是远了。”颜航说。
“离咱们家近点好,你每天跑来跑去不用太辛苦。”虞浅在他脸上摸了摸。
颜航乐了声:“这算什么辛苦,我现在最多就是奔波一点,走的路远点,但心情特别好,所以这根本不是事儿,我以前那个状态才叫辛苦,身体累,心也累,每天都烦得要命,在家鸡飞狗跳忙完一天还得躺在沙发床上挤着睡,有时候眼睛一闭真觉得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小可怜蛋儿。”虞浅瞄他一眼,挺心疼。
“这不都过去了。”颜航笑笑,低头亲亲他的鼻尖。
第二天是个工作日,颜航课程满,忙完已经是午后,跟着阮俊豪从人满为患的阶梯大教室里挤出来,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阮俊豪捏着书包带,被高悬的日头晃得眯了眯眼:“这几天的天气真不错,全是大晴天。”
“嗯,这天适合晒被子。”颜航被太阳烘烤着后背,打个呵欠。
“你去找虞老板?”阮俊豪问。
“嗯,这用问啊。”颜航好笑地斜他一眼。
“也是。”阮俊豪乐了,“你去吧,我回宿舍补觉了,今晚想吃外卖。”
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别,颜航插着兜,坐电梯上食堂三楼,轻车熟路走进“记忆披萨店”里,经过前台时,收银小姐姐已经自动忽视了他,默认他是老板娘,都懒得走出来接待。
虞浅还在忙着,颜航也不着急找他,乖乖地搬着个小凳子坐在不碍事的窗户边等他忙完一块儿回家。
今天披萨店的生意特别好,虞老板这个时间还在忙,跟一道小旋风似的,手上的动作快如残影,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烤箱烘烤之后的浓烈香气,虾仁、芝士、玉米、香肠
颜航拖着下巴欣赏他男朋友忙碌的身影,觉得虞浅这人真是什么样他都喜欢,平时在家懒到掀起眼皮都费劲似的,软乎乎四处躺着趴着,有事没事就靠他身上躲懒的样儿他觉得可爱;在忙活他的事业时,又变成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干练高效,从头到脚都是浑然天成的自信,发着光,强得可怕,帅得嚣张。
手机震了两下,颜航专心看着虞浅,顺手摸起来接通了,连来电显示都没看。
“猜错了,男朋友。”虞浅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
“那为什么?”颜航把鼻尖埋在虞浅的颈窝里,亲了亲颈侧。
“很难猜吗,因为不想忘了你啊。”虞浅在他耳边轻笑,“我其实做好了你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准备,所以觉着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留的越长久,我每次看见的时候就还是能想起你,为了这个。”
颜航抱他的手臂收得更紧,突然觉得虞浅太瘦了,抱着总是很可怜的样子。
他心一软:“我错了。”
“你道什么歉啊。”虞浅乐了。
“不知道。”颜航在他的发丝间闭上眼,“睡觉,不想了,过去了。”
第 90 章 90.像总裁
等到过了周末,回到学校,阮俊豪对突然容光焕发,活蹦乱跳,就差早上起来拥抱太阳,然后来一句“加油,颜小航”的颜航同志感到深深的震惊。
“我记得你前两周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这什么,打鸡血了?”阮俊豪问。
“生活那么美好,半死不活干什么。”颜航瞥他一眼,笑道:“你别说,我之前有一阵觉得人这辈子太累了,平均寿命其实不用那么长来着。”
“现在呢?”阮俊豪瞪着他。
“现在我想活他个几百年。”颜航风风火火套上衣服,穿上鞋就要出宿舍,临走前回头对阮俊豪又说了一遍:“生活真美好啊。”
“神经病吧。”阮俊豪没忍住。
“你这不是废话么。”颜航乐了,“沙发这玩意研究出来不就是代替硬板凳的。”
“挺好啊,挺好啊,挺好啊。”虞浅伸着懒腰念叨,都快唱起来了。
“这么喜欢?”颜航正在用手机找晚饭吃什么,看他一眼。
“喜欢啊。”虞浅抹了下眼角的生理性眼泪。
“知道了,以后装修买个软的。”颜航把手机潇洒插裤兜里,拉过老男人的胳膊,“走了,吃饭去。”
跟虞浅在附近找了一家烤肉馆子,带着一身孜然味儿撑得肚子溜圆,在台东短暂晴朗的金黄暮色之中肩并肩,慢慢走在回九堡铺的路上,颜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种幸福非常具体,总结下来,大概是就是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能摸得着,一切尽在掌握,肚子里安安稳稳装满了吃的喝的,心情平平淡淡又充满细微的愉悦,而只要侧过头,一伸手,就能碰到摸到身边的虞浅,这些平凡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具象成幸福,大概要永远留存在他记忆里属于十九岁的春末。他听见颜航骂了一句,胸口的手攥得更紧,布料摩擦之后,预料之中的拳头没有落在脸上,虞浅感觉到自己被颜航结实有力的手臂猛地一扯,身体不由自主向前的同时,唇上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压上来一个吻。
颜航的这个吻很有他的个人特色,稳重又霸气,没有那么多温柔缱绻的调情,十九岁的小酷哥也不会这些,不过刚刚半咬半吻的亲上虞浅的唇,舌尖就已经从齿间毫不留情的顶了进去。
虞浅反应很快,他没有更多的纠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打架”,便顺从本心紧紧搂住颜航的窄腰,热情迎着他的舌头,加深这个粗暴的、满含怒意的、隐忍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激吻。
颜航没吻一会儿,就换成了牙齿,他的心理病态又就纠结,特意想要折磨虞浅,让他疼一疼,他吮过虞浅的唇瓣,然后用牙咬过那片柔软,直到听到虞浅倒抽一口凉气,抓在他腰上的手因为难耐而狠狠抓过他腰上的肌肉,他才微微松开,然后换成下一个地方,再次重来。
从认识这老男人第一天到现在,他没见过这么顺从的虞浅,他猜测是因为愧疚,所以虞浅任他四处作乱,发泄怒火,压根没想着反抗,他不过是轻轻张着唇,在颜航咬过他的唇后,温柔地用舌尖跟他继续纠缠。
这种顺从几乎让颜航发疯。
他的理智本就所剩不多,他在恨死这个人,恨不得将他按在巷子里痛快揍一顿,和喜欢这个人喜欢到疯,喜欢到无时无刻想要抱他亲他,想要永远拥有这个老男人之间已经纠结摇摆了太多天,最后被逼到走投无路,他选择了唯一的解决办法。
颜航眼底布满血丝,松开了虞浅的唇,身子却一动没动,仍然把他紧紧压在墙上,圈在手臂之间,他的目光落在虞浅被他又亲又咬到已经肿起来的唇上,一股火顺着奔腾而下。
他们之间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拥抱,虞浅在雨中淋了太久,长发全湿,他双手搭在颜航脖颈后,呼吸急促地看着面前的人。
“颜小航。”虞浅眼睛微微眯起,雨水从眼睫落下,“你确定要这么打架?”
“闭嘴。”颜航用大拇指粗暴揉去虞浅唇上的水痕,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虞浅凝视着颜航深黑的眼睛,双手捧着小酷哥的脸颊,那里的温度已经烫到能将落下的雨珠蒸腾成水雾,颜航直勾勾的盯着他,这回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你想好了。”虞浅在他耳边说,勾唇轻笑,“这么打架是要负责的。”
颜航没有用语言回答他,新一轮的吻已经再次铺天盖地落下来,这一次,颜航同志没有执着于接吻,他残忍地躲开虞浅递过来的舌尖,侧过头,顺着嘴角一路半啃半咬到他的脖颈,在最敏感的喉结上轻轻碰过,然后在虞浅露在衣服外的大片脖颈和锁骨上全都啃上一个个红印子。
“你他妈”虞浅仰起脸,被折磨得发疯,“你才是故意的。”
“我是。”颜航爽快承认,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颈侧,发梢落雨,潮湿的雨珠打湿皮肤,颜航于是抿着唇,一点点将那上面的雨水亲吻着擦去。
春雨的气息。
虞浅终于被他折磨的受不了,他的手指在颜航的脑后狠狠一揉,另一只手已经扯着裤带,在那上来回来去的揉搓,力道越来越重。
颜航不再压着他,手扶他的肩膀,跌跌撞撞推着虞浅进屋,顺带踢上了门。
这屋一共就屁大点地方,进了屋,就是床,虞浅身上全湿的倒在床上,颜航压根没在意,顺手掀开被子,脱下能拧出水的外套扔到一边,欺身压上来。
他今天不打算做个人了。
被这老男人一撩再撩这么久,小酷哥的里子面子全都丢个干净,从来也没一次能占一次主动,这回不能再当个窝囊废。
他就是想要,想要死了,想要很久很久了。
虞浅还穿着昨晚那件领口很宽松的白T恤,商贸城买的衣服质量没多好,精薄,淋过雨以后变成薄如蝉翼的一层,紧紧贴在身上,里面什么样一览无余。
颜航低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真他妈的性感。
偏偏虞浅也没有想收住这场火的意思,他冰凉的手已经作恶多端许久,指尖每碰一下,颜航身上就过一道电流,酥酥麻麻痒痒,骨头缝都要烧着了。
他盯着虞浅的身上的衣服,两手向两侧一扯,撕拉一声,从领口直接扯开两片。
“我操。”虞浅呼吸更急,笑了笑,手勾在颜航裤腰上,“这衣服我挺喜欢的。”
“别吵,我赔你十件。”颜航拉过他的手。
被握住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已经烫得有些疼,在他眼前展开的是一张白璧无瑕的大理石桌面,而桌面上左右对称放着两个红樱,颜航低下头,手捏在虞浅腰上,大着胆子一路亲下来,连啃带咬,最后叼起桌上的红樱,收着力气向外一扯。
颜航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前路是直的,他也就一直昂首阔步,不带转弯的直行。
老颜突然去世以后,人生变得患得患失,他开始喜欢一切在生活中明明确确属于他、由他负责,并且永远不会消散的人或事,就像此刻的虞浅,他只要一想到从今天开始他可以倾尽一切的对这个老男人的人生负责,可以用自己的肩膀给他撑起哪怕一点点的安全感,可以让他不用再一个人被丢在雨季的深夜感到寂寞,颜航便觉得从内而外的升起责任感和满足感。
挺贱的,挺爱管闲事的,挺莫名其妙的,但这才是颜航。
也就是这样想着,他更加确定他对虞浅的喜欢已经算不上有一点点、或者是稍微的喜欢,而是非常、特别、极其浓烈的喜欢,强烈到非要在一起不可,所以他也不后悔抛出那枚硬币根本没有正反,因为正反都一样,他始终都是要和虞浅在一起的。
看他半天没说话,虞浅脚步慢了慢,侧过脸看他一眼。 虞浅凝着他的眉眼很久,才轻轻点头,捡回刚才的话:“你也知道,勤劳只能让人饿不死,但是赚不来大钱,我哥赚来的钱勉强也就够我们生活,月月光,攒不下钱来,我哥想让我们俩一起过上好日子,至少能够搬出九堡铺,有一天能住上楼房,能有个像模像样的家,能不用再拼了命早起贪黑的去干活,所以六七年前,因为那天那个豁牙的牵线搭桥,他认识老耗。”
颜航狠狠吐出口中的烟,这是他跟着虞浅学抽烟以来,抽得最顺的一口。
这是听着两个字而已,就足够让他恨得发疯。
虞浅看了他一眼,将长发别过耳后,问他:“颜小航,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九堡铺不要随意抽别人递给你的烟。”
“你说过。”颜航拿烟的手顿了顿,“很早了,刚认识那会儿你就说了。”
“是有原因的。”虞浅从他手里拿回来已经燃了半截的烟,捏着烟屁股在手里转了转,“来历不明的烟里面,很容易被不知道什么人加了料,你只要抽了,不知不觉的就上瘾了,你家里就是警察,这方面你应该懂。”
颜航眼眸微动,点头:“那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
“嗯。”虞浅又含了一口烟,“我哥就是这样,完全没有防备,抽了老耗给他的烟,然后——就上瘾了。”
“我才十九岁。”颜航不满地啧了声,“你能不能给我点充分的准备时间,我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准备,我怕弄伤你。”
“回家给你找个片儿看得了,看看能不能学会。”虞浅懒懒地斜他一眼,闲闲地感慨:“小处男。”
“我现在不算小处男!”颜航皱起眉,据理力争。
“嗯嗯,不算。”虞浅懒得搭理他,白他一眼才笑了:“行吧,给你做会,看给孩子憋的。”
有这个宏伟计划在前,颜航同志像个充满氢气的飞天气球,整个人恨不得瞬间飞到九堡铺,然后一气呵成开门进屋把人扑到床上办事。
怀揣着这样的愿景,好不容易看到虞浅家那条西侧的巷子,马上就看到耻辱门,走在他前面的虞浅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冰凉的手指一下握住颜航露在外面的小臂,抓得很用力。
“要不你今晚”虞浅呼吸有些乱,话刚说一半。
颜航的视线已经越过他,和屋内正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的虞深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