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我, 我不知道!”

    郑峻回过神儿来后,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动那三样贡品的位置!”温浮大声道。

    “我没想动!”郑峻一边躲避着滚落的碎石, 一边为自己申辩道, “清雨仙子还被困在墓室内!我怎么可能会毁掉这里!那样岂不是置她于死地!”

    贺临将晏行护在怀里, 手中银色龙枪飞舞,将神庙崩毁掉落的碎石扫除在两人之外。

    温浮辗转腾挪,也是暂时无虞。

    “贺临。”晏行忧心忡忡地抓住他的手臂, “那些人……那些肢体纠缠在一起的人,他们正在往外涌出。”

    晏行抬起头, 透过眼睛上缠绕着的白色绸布, 他所看到的是,说是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那三样贡品的摆放位置,似乎也有讲究, 而刚才郑峻更换了那棋子的摆放位置, 就相当于破坏了原本稳定的状态, 而原本被束缚在这座神庙底部的那些……那些东西,也就趁机跑了出来。”

    贺临一手持枪,另一只手将晏行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还有, 那些……那些跑出来的其实是人。”晏行抓着贺临的手臂愈发用力, 在他的视野内, 那些扭曲地不成人形的东西, 挣脱了这里的束缚之后,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飞了出去。

    他们并不是胡乱附身, 似乎是有着各自的目标。

    原本附近的一个年轻人被一个扭曲的黑影进入,那个年轻人原本平和的容貌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喃喃着,“我死了?原来……我早已经死了?”

    晏行迅速把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贺临,“那些逃出去的东西,似乎原本便是他们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被分开了,城镇里还活动着的那些人忘记了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便继续按照他们生前的状态,在这里生活了下去。”

    “我怀疑……”

    “你怀疑,之前那些陷落在这里的人,也是同样的结果。”贺临沉声道。

    “是的。”晏行点头,“贺临,这里要乱起来了。”

    将一块掉落下来的巨石懒腰截断,贺临快速问道,“能看到墓道的入口吗?”

    “能!”

    “在供桌的后面!”

    “小晏。”贺临忽然在晏行的脖子上套了一个东西,晏行伸手摸了摸,“这是……鳞片?”

    “墓室内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贺临抚了抚晏行的头发,温声道,“可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所以……”

    “我和你一起。”晏行本能地抱住了贺临的手臂,“我能看到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应该能帮得上忙。”

    “嗯。”贺临没有拒绝,在这个古怪的秘境里,贺临不觉得有其他的地方会比自己多身边更加安全。

    *

    墓室内,那身着玄色冠服,脸色苍白的男子与黑色幻影组成的骏马同时抬起头,看向了远处。

    就是现在!

    趁着密室地动山摇的时候,晏清雨一改之前的萎靡,电射一般冲着墓道入口掠去。

    而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没有阻拦。

    晏清雨知道自己是在冒险,但是这个险,她必须冒!

    但很快,晏清雨就明白,为什么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没有阻止自己了,因为没有必要。

    明明周围空无一物,但晏清雨却觉得那不算长的墓道极为拥挤,仿佛在自己的身边有无数人挤在一起,挣扎着墓道的出口涌去。

    怎么回事?

    这里有冤魂?

    晏清雨心念电转,咬破手指往额心处一抹,可天眼虽然已开,眼前却仍旧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周围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清雨被挤地根本动不了,她咬了咬唇,正为难的时候,前方忽然有人奔驰而来。

    “清雨仙子!”

    看到晏清雨后,郑峻大喜,连忙上前,“你没事真的是万幸!”

    而在郑峻的身后,是贺临与晏行,温浮留在了外面,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恢复了死亡的记忆,谁也不敢保证事情接下来会向着哪方面发展。

    晏行自然看到了墓道内部的情形,无数的人拥挤在一起,将整条墓道挤地满满当当,他们有的像是蜘蛛一样攀爬在墓道顶部,有的脑袋变形,从胸前倒吊着,正一瘸一拐地往前爬着,还有的只剩下了两条腿,双腿的上方是看不出形状的血肉,蠕动着向前。

    晏行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些画面,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儿恶心。

    “晏清雨在前面,但她的情况有些不对。”贺临低声对晏行道。

    “晏清雨?”晏行有些疑惑,“可我没看到她啊。”

    贺临一顿,目光瞬间一凛,在贺临的眼里,前面郑峻已经和晏清雨汇合了,两个人正结伴往墓室出口这边走来。

    “能看到郑峻吗?他身边的是什么人?”贺临开口问道。

    晏行抬起头,“郑峻的身边,是一个……”

    “小晏?”

    晏行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是一具没有皮的人,最外面就是粉色的皮肉。”

    贺临眸子微微眯起,“或许……晏清雨也早就死了。”

    和这座城镇里的其他人异样,忘记了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

    晏行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继续往里走吧?”

    贺临“嗯”了一声,“无论如何,至少要弄清楚那个一直呼唤着你的声音到底来自于哪儿。还有余尘仙子,她又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后手。”

    经过晏清雨和郑峻身边的时候,贺临愈发警惕,直到那两人从墓道离开,贺临才稍稍松开掐着晏行腰部的手臂。

    顺着墓道一直向前走,穿过一道拱门后,面前豁然开朗。

    墓室的最中心是两口棺材,右边的棺材被重重锁链捆绑,而左边的棺材,棺盖被斜放在了一旁,一名身着玄色华服的男子正站在右侧的棺材之前,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了晏行的身上。

    贺临本能地将晏行往自己的身后藏了一下,金色的竖瞳闪烁着冷光,如果对面那个玄色华服的男人稍有不对,便会立刻雷霆出手。晏行拍了拍贺临的手臂,从一侧探出了脑袋去,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形轮廓,“一直呼唤我的人,就是你吗?”

    “是。”玄色华服的男人轻轻颔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已经没有必要了。”华服男子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那被重重锁链捆绑的棺材上。“当年余尘与她的同伴将京城的怨念与死亡的记忆封印在了这里,只是当时的封印并不牢固。余尘曾经承诺,日后实力更进一步,必会前来彻底解决此间之事,便是她来不了,也会有她的弟子前来。只是,已经太晚了。”

    “太晚?”

    “京城内的百姓以数十万计,当年被魔修化作血水脓液,惨死当场,冤魂遍天,难以轮回。”华服男子缓缓道,“为让百姓能够重入轮回 ,我原本想将从怨魂身上所剥离的怨念和恶意封印在己身,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已死,待时机成熟,便由余尘接引,送入地府轮回。”

    一边说着,华服男子一边缓缓抬手,轻轻抚摸着右边的那口棺材,他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是在抚摸着什么极为重要之人。

    “在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季将军闯入阵中,以身相替。”这句话,华服男子说得很轻很轻。

    晏行“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道,“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大约是晏行说得太过直白,华服男子抚摸着棺材的手轻轻颤了一下,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是。”

    “我心,亦是如此。”华服男子缓缓道,“我只是很后悔,没能在生前开口。现如今,说给一具空棺听,又有何用呢?”

    “空棺?”

    “嗯。”华服男子点了点头,“季将军是困住那些怨念与记忆的第一重束缚;这些锁链,是第二重;而整座墓室,是第三重。”

    “但现在那些人,不对,那些怨念和记忆已经冲出了墓室,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三重束缚已经彻底失效了?!”晏行立刻道,“等他们全都冲出去了,会怎么样?”

    华服男子看了晏行一眼,“他们会成为怨魂与厉鬼,冲破这一层秘境后,必然会生灵涂炭。”

    “绝对不行!”晏行往前蹭了一下,“不能让他们冲破秘境!”

    “你有办法?”华服男子问道。

    晏行被他问得噎了一下,“总……总归是有办法的。”

    华服男子摇了摇头,“你们走吧,尽快逃命去吧!”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难道没有再次将那些怨念封存的办法吗?”晏行不死心地问道。

    沉默了许久之后, 华服男子轻叹一声,“有,自然是有的, 只是如今的你, 怕是难以做到。”

    “那就试一下!”晏行认真地道, “都没有尝试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做不到呢?”

    华服男子看注视着晏行,忽然道, “我看不透你的修为,就如同当年, 我看不透余尘的修为一般。但你要知道, 当初余尘可是与她的同伴合力,才将这无数怨念封印,如今只有你……”

    说到这里, 华服男子看了一旁的贺临一眼, “与你的同伴。便是你不畏死, 你的同伴又是否……”

    “自然不惧。”贺临淡淡开口。

    华服男子深深地看了贺临一眼,“既然二位愿意冒险,商某又岂能人后?”

    说完, 华服男子挥手, 一个被浓重黑色裹满的法阵徐徐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晏行好奇地问道, “那就是余尘仙子当初留下的法阵吗?”

    “不错。”华服男子微微点头, “如今,便以两位道友之力,再度将城中枉死之人的怨念和死亡的记忆封印在我的身上便可。”

    然而, 晏行观察了那法阵一会儿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一座法阵可能不能用了。”

    “为何?”华服男子微微皱眉。

    “法阵被破坏了。”晏行指着其中一处,“所以就算按照以前的办法来,应该也无法封印了。”

    华服男子得闭了闭眼,微微叹息一声,再度道,“那你们便尽快逃……”

    “不过,我知道另一个办法。”晏行扒拉着余尘的传承,“是一个新的法阵,可以转换。”

    “转换,何意?”华服男子有些不解。

    “怨念本身就是一种可以驱动的力量。”晏行道,“相当于……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

    华服男子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有些迟疑地开口,“操控怨念,当是邪修所为。”

    “啊?”晏行茫然了一瞬,“那操控怨念来之力来消除怨念也不行吗?”

    华服男子迟疑中又带着些纠结,毕竟当初这一整座城池的百姓们,都是因邪修而死,所以他对于这种邪修常用的行为还是有些抵触。

    但……

    闭了闭眼睛,华服男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晏行的建议。

    毕竟,一整座城市,数十万人的怨念集合起来,确实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若是与之为敌,怕是他们几个人都会交代在这里,如果余尘三人遗留的法阵还在的话,说不定之前的那个办法还有些操作的可能。

    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既如此,”华服男子抬起手,冲着晏行郑重地行了一礼,“便劳烦二位了。”

    “小晏?”贺临低头。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晏行左右环顾,找了一片空旷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将法阵绘制完成,但……

    晏行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困惑,“怎么没效果?”

    “或许,是因为还缺少了一个关键。”华服男子缓步走入法阵的正中央,刹那间,在晏行的视角中,周围无数破碎扭曲的肢体如同被吸引一般,不再疯狂地向外涌入。

    *

    温浮手中持剑,正警惕地看着墓道入口,他守在外面,却看到郑峻扶着一个看不见的存在跑了出来。

    见到温浮后,他也没有顾及,直接带着清雨仙子离开了。

    温浮看着郑峻的背影,忽然,他的眸子猛得睁大,被郑峻扶着的,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只能看到粉色的肉。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温浮正震惊的时候,回过头却发现,原本晏行所说的那些扭曲诡异的东西,他竟然也能看见了。

    而且那些扭曲诡异的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涌入墓道中。

    “难道是晏道友与贺道友在下面出了什么事?”温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一闭眼,只靠神识分辨,闯进了墓道里。

    虽然眼睛是看不到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边尽是那些扭曲诡异的残肢,温浮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等进入墓室后,温浮还是有些不敢睁开眼睛,但却听见了晏行的声音,“他就这样消失了?”

    “晏道友?!”温浮惊喜地很,“原来你还活着!”

    晏行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理解温浮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死了。

    但还没等晏行问出口,温浮就已经絮絮叨叨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抖了个干干净净,说完后,温浮才小心地睁开眼睛,“咦?”

    温浮四处看了看,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是自己再也看不见了,还是那些扭曲的残肢都消失了?

    “晏道友,你还能看到那些……”

    晏行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温浮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两具棺材,自己和晏行贺临三个人之外,好像也再没有更多的存在了。

    “是的,结束了。”在晏行的视野里,这里变得很空,非常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浮有些不解,“好像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没了? ”

    晏行的视线缓缓落在另一口棺材上,见此温浮上前,小心地看了一下,“这也是空的啊?”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另一口缠着锁链的棺材,只不过此时那些锁链散落在周围,“还是空的?”

    “因为这两口棺材的主人,都已经离开了。”晏行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又失落,“我本以为自己有办法能解决的,但……”

    贺临轻轻摸了摸一旁晏行的脑袋,温声提醒,“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况且,若是没有那位华服男子的帮忙,那些怨念大约又要如同千年万年之前那般,只是被镇压,而不是彻底消散了。

    “这里面有字。”温浮忽然道,“写的好像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晏行与贺临一同上前,果然,在那华服男子原本的棺底,确实有一行字,只是这字不知道是何时写下的。

    “之前的时候就有吗?”晏行猜测着,“或许这是那位余尘仙子给那个华服男子的提示?”

    “不,是刚刚才显现出来的。”温浮咽了咽口水,“该不会是给我们的提示吧?”

    闻言,晏行与贺临都愣住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晏行喃喃,“难道,要知道一切的真相,需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吗?”

    *

    几日后

    晏行与贺临,以及温浮三人一起来到了晏府,再过段时间,便是晏家老祖的寿辰了,所以这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地前来祝寿的修士。

    晏行摸了摸戴在自己脑袋上的幂篱,他身上穿着一身女性衣衫,鹅黄色的裙子显得他看上去有几分俏丽。

    他刚想开口,却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开口,不然会被人认出来是男孩子。

    于是,晏行顿时更加郁闷了。

    “先忍一忍。”贺临察觉到了晏行的郁闷,在心底和他交流着,“至少在混进去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