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就为了找鱼皮,要坐一百……

    做生意总是伴随着风险,从17世纪荷兰郁金香泡沫开始,到1929的黑色星期二,到1998年东南亚金融海啸,再到2008年次贷危机,翻车破产的有钱人不计其数,跳楼跳出青史留名的亿万富豪也能数出好几个。

    顾宗华会翻车本身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大事。

    就是说出去不太体面,毕竟真正的大危机在1929年才开始,死在大危机里,那叫大势所趋,现在就翻车算什么?敢死队急先锋吗。

    刘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禁酒令是一月就下发美国全境了,现在是八月,那八个月的时间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顾宗华笑笑:“我收到消息后,二月赶到美国,在产区找遍了能找的供应商,看到几家不错的,他们答应可以交货。但是上个月禁酒令的管控进一步升级,联邦政府打击了好几批私酒贩子,让本来一美元的朗姆酒,能卖到五十美元,而且听说还在不断涨价,所以,他们也去了。”

    现在在美国贩私酒的收益,确实比老老实实伺候鳄鱼要高多了。

    原本顾宗华跟他们订的供货协议上有违约金的设置,但是人家现在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已经不在鳄鱼养殖行业了,就连联系人都找不到他们,据联系人说,这些底层工人和养鳄场主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光荣的加入了美国黑·手党。

    只有从来没有打过官司的人,才会上下嘴皮一碰:“你告他去啊!”

    曾经上过法庭的刘嘉知道,打官司这种事,在同一辖区内,跟一个有稳定家庭稳定工作的人打一打,还是可以的。

    跨辖区跟有合法身份的组织或人打,就看谁面子大,否则也不会有“南山必胜客”之说。

    而现在顾宗华一个在欧洲的中国人,要跟在美国几个不知道落脚点在哪里的私酒贩子打官司,传票都送不到手里,难如登天。

    此时与其费劲找人打官司拿回违约金,还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投入找新货源上。

    听顾宗华说着这些,刘嘉忽然想到一句话: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历史进程。

    当时的人,谁也没想到禁酒令可以变成财富密码,干啥都不如贩私酒来得痛快。

    真的是天命。

    世间封建迷信的起因,只有一种:自己无法掌握。

    所以,古代人会拜老天爷,祈求风调雨顺。

    所以,现代人会转发锦鲤,祈求能有意外好处降临。

    21世纪最迷信的三大群体:做生意的、混娱乐圈的……以及不可说的。

    不过,中国人也从来不是当真能做到“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还有一句俗话:人定胜天。

    刘嘉努力帮顾宗华想办法,除了同胞之谊,还有这个人到底对自己不错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她想要训练一下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有足够的沉着冷静,马上想办法面对和处理。

    刘嘉问道:“没有考虑埃及的尼罗鳄吗?它的皮质比美洲鳄更好。”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往南过个地中海就是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就算现跑去买了,也来得及啊。

    爱马仕那个售价两百多万人民币的“喜马拉雅”包,用的就是尼罗鳄,想来PRADA也不会看不起它。

    顾宗华摇摇头:“考虑过,但是埃及现在正跟英国驻扎埃及的部队不断发生局部武装冲突,形势很乱,埃及反抗军和英国驻扎军的势力范围不断变化,有些地区可能几天就会易手一次,我认识一位专为爱玛仕采购尼罗鳄皮的供货商,他也在发愁,货运不出来。”

    看着刘嘉沉默不语,微皱着眉头的模样,他笑着说:“怎么?我要被罚款,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愁?”

    当然是因为兔死狐悲感同身受啦。

    不管是把自己代入交不了货的顾宗华,还是代入急着卖包却没有原材料的PRADA,都不开心。

    刘嘉想了想,问道:“你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没有留什么后手吗?”

    顾宗华回答:“有一些吧,不过伤筋动骨是少不了的。别想啦,做生意哪有万无一失呢。”

    他切开一块牛排:“都是我不好,让你都没胃口了,快吃吧,这家牛肉不错,冷掉就不好吃了。”

    刘嘉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叉子戳牛排,脑子里将她做奢侈品贸易那几年听到的所有鳄鱼皮相关知识都过了一遍。

    “我知道还有一家更好的采购鳄鱼皮的地方。”刘嘉说,“澳大利亚的湾鳄,很不错。”

    现在澳大利亚还一片安宁和谐,在国际上毫无地位,欧洲人对它的印象,还是“英国人流放犯人的地方”。

    但是刘嘉知道,澳大利亚出产的 Porosus,也就是湾鳄的鳄鱼皮,也是鳄鱼皮界的顶流,爱马仕的Birkin包和顶尖高奢Loro Piana都用的是湾鳄。

    顾宗华愣了一下,又摇摇头:“太远了。”

    确实,太远了。

    从英国开到美国,差不多六天就能到。

    上海到马赛要四十多天。

    从法国或是英国到澳大利亚,起码要几个月。

    顾宗华笑着说:“别想了,交完违约金,我也不至于去香榭丽舍大街要饭的。”

    刘嘉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也不再坚持,开玩笑说:“那要到我门口来要饭吗?我门口有雨篷,下雨淋不着,我不收你管理费。”

    顾宗华轻笑:“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去的。不过,可能短时间去不了了,我上个月已经派人去美国直接接手鳄鱼养殖场,从生长情况看,最多延期三个月左右交货,违约金可以少交一些,能让我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刘嘉好似随意提起:“那还不是要交违约金,你都要被罚款了,怎么还卖首饰送我?”

    “没什么,刚好听说你要一款有这种气质的首饰,就顺手买下来了,不贵。”

    刘嘉低头切牛排,心中暗暗好笑。

    顾宗华这话说得其实挺艺术,听起来是在说谎,细究起来也不完全是在说谎。

    “顺手”和“不贵”,每个人的定义都有所不同。

    吃完饭回到家,刘嘉认真想着自己刚才零星冒出的一些想法。

    自从使用鳄鱼皮做包以来,主流消费者对鳄鱼皮的鉴赏方式都很稳定,只要不是什么品味异于常人的人,绝不会说湾鳄皮质差,所以,说服马里奥普拉达接受湾鳄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在短时间内去澳大利亚,再带着皮子回来。

    刘嘉盯着世界地图看了许久,她知道现在英国还是历史上的那个日不落。

    《环游地球八十天》能成功完成,除了主角厉害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男主角走的路线有许多是英国殖民地,比较省事。

    只不过,现在民航小飞机的性能,远不足以从欧洲直飞澳大利亚。

    在刘嘉的记忆里,一战时,英国皇家空军曾尝试做中转式长途飞行,成功了。

    所以,得用军机。

    军机……

    刘嘉第一时间想到了露易莎夫人,不知她的人脉能不能帮忙联系到皇家空军里的人。

    露易莎夫人对她的想法给予高度的赞同,而且皇家空军也真的有计划要测试远距离航行,从英国直飞远东。

    然而,时间是——明年年中。

    完全来不及。

    露易莎夫人也只知道印度那里每五天会有一趟从阿富汗中转,再飞英国的航线,如果刘嘉需要,她可以帮忙联系,让飞机多捎一个人。

    她很遗憾:“真是太可惜了,我也很喜欢湾鳄,但是没有店愿意做,说成本太高。”

    刘嘉疑惑道:“你见过湾鳄的皮?”

    “是的,我有一位朋友之前曾经在印度待了一段时间,偶尔得到了一张,我在她家看见过,确实非常漂亮,比市面上所有的鳄鱼皮包都要完美。”

    刘嘉厚着脸皮提出:“我想打通这条航路,不过,您也知道,成本太高,所以我需要拿出足够好的东西,给我在意大利的投资者们看看,让他们愿意支持,所以,您可以帮我把那张皮子借出来吗,很快就还。”

    露易莎太太答应了。

    挂了露易莎太太的电话,刘嘉又想到了一个与军用飞机一定有联系的人,还有历史上的一段著名野史故事。

    不过,现在不是找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商人,要打动他,就得拿真金白银,需要等她确定费用之后再找他。

    第四天,刘嘉拿到了鳄鱼皮,那块皮子是坐着飞机来的,飞机的真正运输对象是来找英国驻意大使谈公事的大臣。

    原来露易莎太太说的“我有一位朋友”,是之前驻印大使的夫人。

    刘嘉不由感叹“人脉啊”!

    她带着那块湾鳄皮去找马里奥·普拉达。

    在普拉达的办公室,刘嘉说明来意。

    “……希望可以延长顾先生的交货时间,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鳄鱼皮,可以让普拉达整体的品牌质量提升一个等级。”

    马里奥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因为他的违约,我不得不延迟交货,这会让我的顾客失望,我们刚刚获得皇家认证……”

    总之,就是不愿意。

    而且,他相信,世上不会再有比Crocodile鳄鱼皮更好的皮子了,刘嘉说有什么更好的皮子,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的胡说八道。

    刘嘉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拿出那块鳄鱼皮,平平地铺在桌上,马里奥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他走过不少地方,自认见过不少品种的鳄鱼皮。

    皮质粗糙,价格便宜的泰国鳄,可以用来做小件。

    光泽度一般的Alligator,可以用来做男士皮包。

    最后,他找到了皮质、格纹还有气孔都符合要求的Crocodile,无论做男包还是女包,都非常合适。

    但是刘嘉拿来的这块鳄鱼皮,光凭肉眼看,就远胜Crocodile。

    鳞片分布均匀,方形的纹路大且正,腹部的方形逐渐变成侧腹的圆形。

    如果不是每一个鳞片上都有细微气孔,马里奥会认为这是用什么巧妙的技术人工拼接出来。

    刘嘉看出马里奥眼里的光,在一旁趁热打铁:

    “如果能拿出这样的皮子,顾客们就算稍微多等一会儿,也会被惊喜打动。只是按时交货,毫无惊喜,一个品牌也就只能成为廉价服装的加工厂。”

    马里奥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一个生意人,绝对不能让跟自己谈价码的人看出自己的底线和好恶。

    他坐直身子:“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稍微多等一会儿,是要等多久呢?”

    “最多三个月,最快三十天,这种鳄鱼生性好斗,比密西西比鳄和尼罗鳄都更容易受伤,我们要挑选最好的、完整无伤的鳄鱼皮,会稍微多需要一点时间。”

    马里奥为刚才露出的激动感到后悔,过早表露出自己的倾向,会在谈判里露了下风,他不想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可这质量的鳄鱼皮又实在太诱人。

    他靠在椅背上:“Emma小姐,普拉达这个品牌,要的不仅仅是质量好,我们已经对大众宣告过上新时间,可是现在到了时间却拿不出任何东西,客户会对我们失望,继而就会离开我们……”

    听他痛心疾首的表示客户会如何如何地不满,刘嘉露出微笑。

    不就是比通告时间延期吗?

    做为资深游戏玩家,她对这一套可太熟了,著名公司暴雪,玩家常年被跳票。

    甚至被跳票到会自己替暴雪找理由了:没有按期做出来,一定是公司对产品质量有要求,说不定是对某个建模不满意,整个推翻重做了呢。

    当然,前期的暴雪也当得起玩家们的脑补,所以,魔兽、暗黑的玩家才会那么坚定有粘性。

    刘嘉告诉马里奥:“延期不可怕,延期的时候经常宣传一下,到能出货的时候拿出更大的惊喜,顾客会非常满意,并且舍不得离开。纯手工制作产品,难免会有些小小的意外,做完了,才发现有更好的,不想让顾客们看见将就的东西,所以全部推翻重来,也不是不能解释。”

    “你觉得,质量稍微好一些的鳄鱼皮,就能让她们满意了吗?”马里奥的问题咄咄逼人。

    刚才对话过程中,刘嘉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一直盯着那张鳄鱼皮:如果是我,纹路更规整的鳄鱼皮包,它不还是一个鳄鱼皮包吗?还能有什么惊喜呢?

    材质的提升,只是升级,而非突破。

    要想让客人在被放鸽子三个月之后还不跳脚骂街,那就必须有突破。

    鳄鱼皮……鱼皮……能用来做东西的鱼皮,除了鳄鱼皮和珍珠鱼皮之外,还有什么……

    忽然,刘嘉脑中灵光闪现,她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开心网种菜、养鱼。

    在养鱼小游戏里有一个设定叫赫哲族渔夫。

    赫哲族人的传统服装就是鱼皮服!

    他们的鱼皮服跟鳄鱼皮包的质地完全不一样,更加细腻柔软,鱼皮上还可以缝制浮雕式的花纹,与鳄鱼皮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中国有一种特殊的鱼皮,还有延续几千年的传统鞣制工艺,一直以来,它都深受中国皇室贵族的喜欢,我送了一些小件给英国贵族,她们也十分喜欢。这次来,就是想尝试与意大利皇室搭建起沟通的桥梁……”

    刘嘉说了一番话,意思是你得到意大利皇室认证,我在老牌英国皇室那里吃得开,不如我们一起做联名款。

    马里奥听说过,在刘嘉手里有不少中国传统工艺,这是香奈尔愿意与她联名的理由。

    欧洲在罗马帝国时代,对中国的东西就有所向往,尽管中国在近代落魄了,但是那些来自中国的好东西,风采不减,依旧能让欧洲的人趋之若鹜。

    “如果东西确实好,做联名也可以。不过,这事跟顾宗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免除他的违约金。”

    刘嘉笑得很暧昧:“现在还没有关系,将来会有的。”

    马里奥看着她的表情,一男一女,有关系。

    行了,懂!

    刘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嗯,他以为他懂了。

    啧,真没出息,合作伙伴关系不也是关系吗?

    马里奥叫来秘书,当场拟定一纸初步意向:

    “明天让他过来再签正式合同,我再延期三个月,你能交出符合我要求的货,就可以免除违约金,如果不能,那还要照付。”

    同时意向上还写明,如果延期三个月,可以交出高质量的湾鳄,加中国鱼皮,就可以免除违约金。

    如果到了规定时限,只能交出美洲鳄的皮,或交不出来,就按现在约定的赔偿方式赔付。

    “好的,没有问题。”刘嘉答应得非常爽快。

    反正如果失手,违约金是顾宗华付,不是她付,对顾宗华来说,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都在他的预期里。

    得到马里奥的确认之后,刘嘉马上打了一个电话给宝马公司的弗兰兹,简单的寒暄之后,刘嘉直入主题:“你们之前做的军机还有多少在德国?”

    弗兰兹非常诚恳:“都销毁了。”

    刘嘉轻笑:“我不是说那些木壳子做的双翼机,我说的是你们仿制J1936做的那一架。你不会想说你们没有做过吧?”

    对面静默无声。

    刘嘉补充说:“我们这么熟了,也不用打哑谜,我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没别的意思,能租给我一架用用吗?”

    弗兰兹一愣:“你要飞机做什么?”

    “放心,不是让你去轰炸伦敦,就是捎个人去一趟澳大利亚,再带一些鳄鱼皮回来。”

    弗兰兹犹豫不决:“可是,这批飞机是国联指定要销毁的,如果被发现。”

    刘嘉无声地扬起嘴唇嘲笑,快拉倒吧,国联指定要销毁,你们不也没销毁,难道送到中国就代表着销毁。咱们的虎门只销烟,不销机。

    等他说完,刘嘉没有多废话,直接开价:“五万法郎,跑这趟。飞机不需要回欧洲,去吗?”

    非常缺钱的弗兰兹马上就把国联抛到脑后,一口答应:“好,这是看在你我的友谊上。”

    价值五万法郎的友情聊天结束后,刘嘉又找到顾宗华,把现阶段成果告诉他。

    “你可以先去澳大利亚,路程需要150小时,找到鳄鱼皮后,再到中国,帮我去趟东北,那边赫哲族人的聚居地,应该能弄到一些完整的鲟鱼皮,鞣制好以后,再带回来。纯路程时间不会超过十天。”

    顾宗华对刘嘉的行动力叹为观止,同时又好奇:“你怎么知道德国会有飞机到中国?”

    刘嘉随口编了几句:“不然还能去哪儿,销毁那么多飞机,德国各大工厂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可能是发给居民,让他们带回家烧壁炉吧。”

    联想到她与宝马公司曾有联名之谊,也许这些信息是宝马公司的人告诉她的,顾宗华就没有多问,马上答应了。

    刘嘉把线路画给他看,这是一趟遥远的飞行:

    德国——印度——新加坡——澳大利亚——中国

    到了中国,找到鱼皮后,德国飞机送他去中印边境,然后他要自己找到英国驻印空军基地,找到露易莎夫人牵线搭桥的那个上校。

    之后,印度——英国——法国——意大利。

    最后在罗马交货。

    “航行所要支付的费用是多少?”顾宗华问道。

    “要给德国那边五万法郎,其他的我不知道,看你自己了,”刘嘉又笑着说:“回中国找鱼皮的钱,我来付。”

    顾宗华摇头:“不行,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怎么能让你付,如果你信得过我,采购的事我全部负责,你不用管了。”

    刘嘉没有再与他推来让去,既然他想付,那就付呗,至于采购,顾宗华的品味还是值得信赖的,反正,自己对鲟鱼皮的品鉴能力,也不会比他更强些。

    “可以,看你穿衣打扮都这么讲究,肯定不会拿只能用来红烧的鱼皮敷衍我。”

    顾宗华很高兴,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飞行,但可以为他省下几十万法郎的违约金,同时他的商业信誉上也不会留下违约延时的污点。

    刘嘉更高兴,坐船往来一趟中国要八十多天,现在最先进的飞机,也比不上空客A380、波音787舒服。

    现在有顾宗华替她跑这一趟,终于在20年代享受到在家下单,坐等快递的快乐。

    42.第 42 章 给你钱,快干活!

    刘嘉和顾宗华两人同时又去了一次普拉达,签定了三方合同,确认了彼此的权利义务。

    顾宗华要把湾鳄的鳄鱼皮交给普拉达。

    把制好的鲟鱼皮一部分交给普拉达,让他们根据皮质设计新款箱包。

    另一部分交给刘嘉,刘嘉将会按照中国传统工艺,把鱼皮融入服装中。

    衣服和箱包会做为联名套装,在PRADA店里和刘嘉的店里同时销售。

    刘嘉一边看着条款,一边觉得挺好笑。

    她曾经跟同事说过super me满世界跟人联名,放眼放去,无它不联之名,不就是抱大腿吗?

    同事认真地分析了一番super me 的品牌战略。

    谁能想到,天道好轮回,如今她自己也在干这事,什么品牌战略,就是想蹭人家的流量。

    联名对象个个有头有脸,是在20年代就已经发家致富的巨头,跟他们联名有钱赚。

    有钱赚不就行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将来super me 满世界找人联名的时候,说不定会被人说“一看就是Emma 的嫡传弟子”。

    想想还挺有意思。

    签完合同之后,顾宗华就要买火车票,第二天一早就要坐火车赶往慕尼黑,他将从那里搭乘名义上被销毁的飞机,前往印度。

    下午,刘嘉到宝格丽店问钻石袖扣做好了没有,结果老宝格丽先生说完全没有开始做。

    这确实不能怪三位宝格丽先生,当初刘嘉也没想过顾宗华会走得这么着急,还以为能在罗马多待几天。

    所以她只与宝格丽先生们约定:两天时间把她打算拿到巴黎卖的样品做出来。

    袖扣是后提的要求,且没有规定交货时间。

    “告诉我,明天早上九点之前能做出来吗?”刘嘉问道。

    那三人凑在一起嘀咕一会儿,摇摇头:“我们这里有玫瑰的模具,也有剑的模具,但是如果按照您的要求,需要让剑斜插在玫瑰上,没有现成的模具,还要重新画设计稿,还有镶嵌钻石,这些都需要时间。”

    “那不要剑,只要玫瑰……”刘嘉想了想,玫瑰很久以前就是爱情的象征,要是哪个异性送给她玫瑰图案,她都会想歪。

    她马上改口:“不,只要剑,不要玫瑰。”

    “嗯,那还是需要时间的,明天早上九点,需要从现在开始,一直连续不断的工作。”老宝格丽先生面露难色。

    刘嘉忽然向玻璃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等我一下。”

    她匆匆跑出门,像风一样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回来,她推开门扇回来,从包里拿出二十张里拉:“一万块,买你们三个人一晚的时间,能做完吗?”

    父子三人又商量了一下,把原本一个人的活,拆解成二儿子做大框架,老爷子做里面的图案,大儿子负责镶嵌。

    如果这活是交给印度人干,想要明天早上九点见到货,刘嘉就得自己坐在店里守着他们,严格执行“人盯人”战术,否则,多半是交不出来的。

    如果这活是交给伊朗人干,也得人盯人,如果他们会认为你的主意不够好,他就会开动小脑瓜,擅自改动原定计划,认为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当他们修改主意之后,并不会告诉你,而是在交货的时候给你一个巨大的“惊喜”。至于是惊喜还是惊吓,全看运气。

    对于意大利人,刘嘉还是比较放心的。

    如果他们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干活的时候,会干得不情不愿,变着法儿的偷奸耍滑,然后就产生了二战中的各种著名意大利笑话。

    但是当他们是自愿的时候,那干活的效率简直像开挂一般,比如意共领导下的意大利游击队加里波第旅。

    所以,等刘嘉再一次敲定袖扣的用料、图案以及各种细节之后,就放心地回旅馆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刘嘉再次来到“老古董店”,父子三人确实一夜没睡的样子,有点蔫蔫的,他们正在喝咖啡吃面包,见刘嘉来了,十分客气地递给她一个小圆面包。

    袖扣已经做好了,刘嘉只想看货,无心吃面包,随手用餐巾纸包了,塞进包里。

    整个袖扣是长椭圆形,袖扣边缘包着一圈暗金色金属,枝条缠绕,盛开的蔷薇花点缀在枝条之间。

    袖扣正中间的图案用纯白与半透明的条纹玛瑙,雕刻出一位身穿古希腊风格长裙的少女,她右手持剑,左手举着一整颗钻石镶嵌而成的圆盾。

    老宝格丽先生还非常神秘地递了一个放大镜,让刘嘉看圆盾。

    对钻石鉴赏没什么心得的刘嘉十分困惑地接过放大镜,不知他要自己看什么。

    在放大镜之下,镶嵌着圆盾的环形托爪上用花体字刻着一圈“Emma’s house”。

    蔷薇也算是玫瑰的一种,有剑,有Emma’s house 。

    必须得说,他们真的很努力按照最初的设计理念完成作品。

    难怪日后宝格丽能发家,确实很用心。

    “没能实现你的要求,我们深感抱歉,所以,尽量按您之前的想法,把Emma’s house的元素融入设计之中。”老宝格丽先生非常抱歉地说。

    一切都是很好的,只是Emma’s house这个元素,跟她之前想的实现方法完全不一样,本来是一种外在表现,现在成了隐藏。

    等将来这对袖扣变成古董之后,可以让做鉴定的人多一个鉴定的细节。

    刘嘉暗想:大概,这就是这家店现在叫“老古董店”的另一个原因,自信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将来都会成为古董。不然普通卖首饰的人,怎么还会学微雕。

    不管怎么说,单从袖扣本身的制作水平来看,刘嘉相当满意。

    她按照事先说定的价格和加急费用支付了袖扣的工钱,就马上赶去顾宗华下榻的酒店。

    隔着一个路口,刘嘉远远地看见,顾宗华已经站在酒店门口,与门童亲切握手告别,上车,关门,引擎声轰鸣。

    刘嘉一路狂奔,快要跑到的时候,黑色的奔驰已经启动,她当机立断,从包里取出餐巾纸包住的小圆面包,用手使劲捏结实,用力砸向轿车,不偏不倚,砸中了后视镜。

    车停下了,向后倒,停在她身边。

    顾宗华推开车门,不解看着她:“怎么这么着急?”

    “这个,给你。”刘嘉把手中的首饰盒递给他,“送你的。”

    等顾宗华伸手接过,她才发现顾宗华穿的衬衫是简约形的男式衬衫,袖口是单叠设计,不是法式双叠衬衫,不适合使用袖扣。

    这一点让刘嘉感到非常不满:“你没有法式衬衫吗?”

    顾宗华摇摇头:“托人带回巴黎了,一个人长途旅行,简单一点比较方便。”

    刘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请宝格丽做的袖扣是那种老式扣法,也就是必须一旁有人帮忙才能扣上的,是以前贵族彰显自己是有人伺候的上等人的一种方法。

    他这次一个人远行,从西半球到东半球,再从北半球到南半球,哪有人替他戴袖扣。

    不能用的东西,随身带着就是累赘。

    刘嘉伸手想取回首饰盒:“那先还给我吧,等你回巴黎再给你。”

    顾宗华迅速将手缩回,睁大眼睛,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惊讶:“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的吗?”

    “你这一走好长时间,带着这两个小玩意儿,没用又碍事,要是丢了,我还会生气,我帮你先收着,等回来再给你不也一样?”

    顾宗华扬起嘴角:“我不会让你生气的,丢人丢脸也不丢它。我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等回巴黎,我再请你吃饭。”

    再聊,就真要赶不上火车了,刘嘉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目送黑色奔驰的远去。

    ·

    ·

    又过了一天,宝格丽先生们把样品也做好了。

    潮流易逝,风格永存。

    Emma’s house的风格,就是积极进取,勇为人先的精神。

    刘嘉按照这种风格,敲定了几款要批量做的,对另一些提出了修改意见。

    当然,她还是没有放弃蛇缠苹果的项链,要十条。

    得知那位先生的送礼对象就是她,宝格丽先生们没有再次反对,按她说的做了。

    在之后,刘嘉又追加了许多次蛇缠苹果图案的各种首饰,让宝格丽先生们成为蛇形图案熟练工,多次的尝试,让蛇形在恐怖、邪恶与魅惑、妩媚之间找到了平衡。等到了女性越发自由的1940年,宝格丽大胆地迈出重要一步,做成了第一只蛇形珠宝腕表。

    ·

    ·

    刘嘉带着第一批做好的珠宝回到Emma’s house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天刚亮,她见橱窗还是按正常日程排下来的设计。

    刘嘉猛然想起,在意大利太忙,完全没有注意奥运会的事。

    锦儿揉着惺忪睡眼,给她开门提箱。

    刘嘉问道:“网球比赛比了吗?”

    锦儿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今天上午才比呢。”

    “啊,上午……”刘嘉微微皱眉,现在又没有实况转播,不知道比赛结果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来。

    如果苏珊拿到冠军,而自己只能跟普通人同一时间拿到结果,那么橱窗就会来不及赶在第一时间马上布置。

    到时候想蹭热度的人肯定多,其中不乏老牌运动品牌,虽然她的店与运动品牌定位不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的人不算特别富裕,有可能在运动品商店买完一身之后,再到她这里来,心动想买,一拍口袋没钱了,那岂不是赚少了?

    要怎么样,才能第一时间拿到比赛结果呢?

    刘嘉正想着,门铃响了,是彭举和郑不艾过来上班,他俩见到刘嘉,一脸惊喜:“你回来啦!还以为你还要过阵子才能回呢。”

    刘嘉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彭举回答:“今天是网球比赛,你不是说,要紧盯比赛结果,一旦获胜,就马上换橱窗吗?所以,我们提前来,做一些准备工作。”

    刘嘉:“对了,一般这种在国外的比赛,结果多久才能传回来?”

    郑不艾回答:“大概一个小时吧。”

    “这么快?”刘嘉十分惊讶。

    郑不艾点头:“嗯,现在都是报社派驻在那里的记者会去现场,等结果一出来,就发电报,或者打电话回报社,报社再马上卖报纸。”

    “现在印刷技术这么厉害了吗?一小时就能把报纸印出来?”刘嘉感觉这绝对是新媒体时代的速度。不管什么地方发生个什么事,几分钟在微博狂轰乱炸,一小时左右,各大微信公众号必然有铺天盖地的深度报道。

    郑不艾嘻嘻一笑:“这是周大哥跟我说的,他给好几家报社采稿,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那些报社对于这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都是提前写好稿子,输了是一个写法,赢了是另一个写法。提前印一些出来,等结果一公布,就马上选择正确的那一撂,拿出去卖。”

    刘嘉明白了,就跟微博上飞快的发几十个字一个意思,再拉扯一点以前的事,放几张以前的照片,也能凑个头版出来了。

    锦儿第一次听说报社是这么操作,她好奇的问道:“可是,没有比分啊,而且,也没有照片呀。”

    郑不艾:“那是后面加印的事,抢头条的要诀就是能先卖出去多少是多少。要是抢不到最新的消息,连报童都不愿意拿这家的报纸。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刘嘉对这种事见惯不怪,好歹这些报社还能等到真正的比赛结果出来之后再卖报纸。

    在她的时代,有些名人还没死呢,各大媒体,包括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媒体,就呼呼的转发悼念文章。

    郑不艾告诉刘嘉,周大哥答应他,等那些外派记者发回报道之后,他马上把结果告诉他,让他动手布置橱窗。

    “太好了,大家辛苦,等忙完,给你们发奖金。”刘嘉很高兴。

    趁着还没有开店,刘嘉抓紧时间清出正中间的位置,把从宝格丽带回来的首饰放在早就订做好的玻璃柜台里。

    那些闪亮亮的首饰放在黑丝绒垫布上,被周围一圈灯光照着,熠熠生辉。

    客人们一进门,就被吸引过来:“太漂亮了。”

    其他几款首饰的价格在几百到几千法郎之间。

    唯独蛇缠苹果的定价,是三万法郎,这是顾宗华得到的价格。

    刘嘉没有着急赶工,所以她的拿货价要便宜很多,就赚中间的差价。

    这个价格,就算在巴黎,也相当贵。

    因此看得人多,买得人少。

    刘嘉不在乎,放在店里,也不是指望路人进来就买走的,只是为了展示,告诉大家:我这里有好东西,我店里的其他东西,格调也很高。

    蛇缠苹果项链搭配的是坏王后决战装,能买得起且有场合穿着那一身的人,不会拿不出这笔钱,她不着急。

    郑不艾的脚步声急促的从二楼跑到一楼,他身后跟着锦儿和彭举。

    郑不艾手里抱着几只网球拍,锦儿手里抱着两条网球裙,彭举左手抓着一一只篓子,里面装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物料,右手抓着一块布。

    刘嘉知道,那块布上写的是

    “庆祝苏珊·朗格伦获得奥运会网球女子单打冠军!”

    43.第 43 章 奥运营销

    店里的客人们惊讶地看着几个人,包括老板刘嘉亲自上阵,半个小时之内,整个橱窗从湖光山色童话风变成活动四射运动风。

    有些客人在更衣间里待的时间稍微久了点,出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橱窗完全变了个模样。

    外面的路人有些还不知道苏珊已经拿了冠军,他们好奇地走进店里,向刘嘉还有其他人打听,是不是真的如此。

    当报纸出现苏珊的获胜照片时,所有的网球裙已经全部在货架上,等待买家的光顾。

    店门口的招牌上就简单粗暴的贴着某家报纸的头版,上面只有一张苏珊穿着网球裙的大照片,还有一行庆祝苏珊夺冠的字样。

    招牌下写着:Emma‘s house,苏珊的网球裙提供商。

    如此粗暴的广告词和招牌,在带照片的报纸发行半个小时之后,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刘嘉的店里挤满人。

    更衣室爆满,有些陌生姑娘都不介意挤在一处换衣服。

    又过了两个小时,店门都关不上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塞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那两扇玻璃门被人潮挤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接着,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脆响,门被挤碎了。

    幸好刘嘉当初买门的时候选定的是最新技术钢化玻璃,否则飞溅的玻璃要是把哪位的身上开上一道口子,就都是她的事。

    玻璃的炸裂,让顾客们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刘嘉赶紧抓紧时间站在柜台上,对下面金发灿灿的人头发出通知:

    “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与支持,为了大家的安全和舒适,本店承诺,大家可以先把裙子买回去,如果发现有任何尺码问题,可以在一个月内来本店更换。”

    姑娘们开心了,她们手里拿着网球裙,到收款台结账。

    店里原本只有一个收银员,现在,刘嘉把所有曾经有过收银工作经历的店员都调集到一起,同时开了六个收银台,郑不艾和彭举也在其中。

    高级女装店铺的对外工作人员,都讲究能说会道,就连收银工作也不例外。郑不艾嘴甜,微笑服务的同时,还会说些祝您今天愉快、欢迎下次光临之类的话。

    彭举这个重症社交恐惧症患者就太难了,他脸上带着僵硬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为了减少跟客户说话的可能,他手脚异常麻利,十几秒的时间,就连收钱带打包,一气呵成。

    在平时,他这叫没有礼貌,进而可能影响店铺声誉。

    但是现在不一样,店里人太多,炎热气闷,谁都只想赶紧拿着衣服走人。彭举的行为反倒让顾客们感到非常愉快。

    楼上的裁缝连续不断的赶工,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经久不歇。

    终于,在黄昏时分,最后一条短裙卖光了。

    刘嘉笑容可掬的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所有的店员都快累瘫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等到轧账的时候一结算,彭举居然是收钱最多的那一个。

    其他人收钱、说话,还有另外四个收银员习惯性使用优雅的方式慢慢包装,完成整套流程差不多要一分钟,彭举只要十几秒,当然比别人快。

    刘嘉对店员们说:“辛苦大家了,我今天没有预估到生意会这么好,下面我会调整方式,让大家不要这么累,这几天的销售都不会差,大家再辛苦几天,等到月底给大家发奖金。”

    累得半死的店员们脸上又露出笑容,她们把店里收拾干净,便各自下班。

    刘嘉看着那半扇玻璃门发愁,这么晚了,上哪儿再去找个门来?

    郑不艾和彭举自告奋勇留下,他们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床板,抵在缺失的半扇门位置。

    “没有门的这几天,我们就睡在这里,保证没事!”

    刘嘉点点头,让锦儿给他们准备晚饭,自己穿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在银行家找她之前,她就已经敲定了厂房和裁缝机供应商,就是没有最后付钱。

    本来想回来再慢慢办手续,现在看容不得她慢慢来了。

    出租厂房的人在全家给小女儿过生日的时候被刘嘉上门抓走。

    第一位卖裁缝机的经销商不在家,据说在办公室加班,刘嘉在他办公室没找到他,当机立断抓了之前看好的经销商名单里的顺位第二名。

    她当机立断签了厂房租赁合同,买下了二十套缝纫设备。

    这个时候想再找法国人做打扫工作,那是不可能的,通过郑不艾和彭举的介绍,刘嘉又请了几个手脚勤快的留学生。

    另外让人高兴的是,留学生里有些手脚伶俐的,得知刘嘉是想搞个制衣工厂,纷纷毛遂自荐,刘嘉让他们按着画好的纸样,在布上排版剪裁,这是最简单的工作,只要细心,手脚快一些就行。

    最后她挑了十个留学生专门兼职裁布,裁够数量就下班,剩下的事交给专职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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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六个来上班的裁缝被一辆车带去了工厂。

    工厂里有成套的缝纫设备,还有几个正在弯腰裁布的人。

    刘嘉告诉她们,以后她们就在这里工作。同时又规定了生产流程。

    第一个流程是裁布,第二个流程是做主体部分,第三个流程上袖子等等零件,然后是上拉链、整理、剪毛头,最后是打包装袋。

    裁缝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把未加工的衣服从左边筐子里抓出来,缝好之后,再投进右边的筐子,有专人把加工完毕的筐子送到下一个流程。

    接下来是全员进行测试,刘嘉站在高处观察,不断调整工艺细节,确保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没有一个流程是需要走回头路。

    试了几回,大家都适应良好,没有什么问题。

    刘嘉把锦儿留下做为监管,自己先去刊登招聘裁缝的广告,再去买门。

    原来的门是自带的,刘嘉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挑门,于是,她用了最简单的方式:直奔口碑最好,售价最贵的装饰店。

    “Emma小姐,你原本的那扇门实在太朴素了,应该加一些装饰,才能更加突显个性。”接待经理像极了屈臣氏的促销员,热情到不行,甚至企图把大教堂气质的彩色玻璃推荐给她。

    刘嘉听了几句,便让他打住:“让我看看样品。”

    最后她挑了夹丝玻璃,门腰的中间用磨砂工艺蚀刻出Emma’s house的纹样,再加上一对暗藏的把手,不会勾到客户的头发和衣服。

    “您可以考虑加上金属镶边,更豪华。”

    “不,如果玻璃碎了,金属边会划伤人。”

    “您要不要在门头加上一对女神浮雕,看起来更有内涵。”

    “不,如果玻璃碎了,女神浮雕掉下来会砸到人。”

    经理提出几个建议,都被刘嘉否决了。

    经理非常无奈:“哦,Emma小姐,您可以对我的门有充分的信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高级女装店的老板对门会被挤破这件事这么有自信,直到他看到了早晨的报纸,那一地的碎玻璃,还有踩着玻璃尸体还在往里挤的人潮……

    刘嘉对着夹丝玻璃的介绍看了半天,问道:“你们有没有做过实验,多少个人同时挤压,会导致玻璃破碎。”

    然后,刘嘉得到了一块夹丝玻璃和一把锤子,经理让她尽管敲,碎了算他的。

    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个壮汉来。

    刘嘉死命砸玻璃,直到玻璃被敲出蜘蛛网的裂痕,她还不停手,还继续敲,直到敲下来几块,还有一些玻璃摇摇欲坠地悬在那里。

    接待经理目瞪口呆,他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自猜测,是不是刘嘉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到这来拿无辜的玻璃撒气。

    刘嘉仔细检查了玻璃的破口,是钝角,玻璃碎片没有飞迸出去的。

    她放下锤子:“行,就用它吧。什么时候能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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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运比赛还在进行,后面苏珊又一举拿下了混合双打冠军。

    比赛照片很快传过来,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

    有一张照片的角度抓得特别损,也非常巧妙。

    照片拍的是最后一球落地之后,四个人的不同神态:

    苏珊和她的搭档马克斯神采飞扬,笑得无比灿烂。

    对面穿着长裙的对手和她的搭档神情沮丧。

    穿着短裙的苏珊与马克斯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非常搭,就是活力四射的一对年轻人。

    而长裙的对手站在搭档身旁,再加上低垂着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亦步亦趋,跟在丈夫身后无奈的家庭主妇。

    现在的社会风气是什么,是女人能当家,是女人能工作,是女人能出来执掌社会权力。

    上一次苏珊拿到女单冠军之后,涌进来买衣服的顾客群体是打网球的、赶时髦的、还有喜欢苏珊的人,以及一部分凑热闹的。

    这一次刘嘉有了准备,在混双比赛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她就找报社谈妥投放广告的事宜,等结果和那张巨损照片出来的时候,Emma’s house的广告就随着苏珊的照片传播到全国。

    苏珊人在国外,刘嘉无法得到苏珊的允许,没有办法使用她的照片。

    就这么错过风口,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刘嘉给了报社一些钱,要求他们在报道苏珊夺冠的同时,也要提到苏珊的裙子是谁做的。

    同时,广告的位置也很讲究,在苏珊夺冠报道的新闻下面,就印了一句Emma’s house的广告词——

    Emma与胜利,为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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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衣工厂忙得二十四小时轮班,留学生不必说,能来法国的勤工俭学生,没有一个会蠢到毫无动手能力。

    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包括在一些工厂里工作的留学生都纷纷来到刘嘉的制衣工厂。

    其他制衣工厂的熟练裁缝们,更是眼馋刘嘉这里的加班费和奖金,纷纷跳槽。

    同行们看着自家的裁缝头也不回的跑了,留下空荡荡的工作间,恨得牙痒痒。

    有人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把Emma这个害人精从巴黎赶出去。

    44.第 44 章 我们只是来调查非法加班……

    刘嘉刚入职的时候曾代表本部去厂里监督过一段时间,后来自己成一方区域管理者,也曾去厂里催过货。

    厂子里的基层管理者会怎么忽悠公司本部。

    工人会怎么忽悠基层管理者。

    她的心里都明镜似的。

    因此,在这个管理不那么严格的时代,她就执行了签到打卡制。

    最近新来了一些裁缝,刘嘉就安排她们实行三班倒。

    人歇,缝纫机不歇。

    每天所有岗位都必须签到,上班签一次,下班签一次,以便计算加班费。

    锦儿每天检查一次,刘嘉每五天检查一次。

    上班的时候,刘嘉很烦EXCEL,每天都要做销售表,团队成绩差太多在月底大会上就等着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现在她很怀念EXCEL,如果有它,就能一眼看出来谁的上班时间有异常。

    不开心归不开心,五十多个人的考勤,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看完的。

    刘嘉看着厚厚一本手写的签到表,叹了口气:等再有钱一些,锦儿在管理上也有经验了,一定要再多招几个主管。管进货的,管出品的,管销售的……

    她也想坐在办公室里摇脚看报告,再偶尔装成普通职员,到基层转转,看看有没有潜在问题。

    现在一天天什么破事都要管,太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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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刘嘉就把现在店址旁的另一个店面也买下来了,店名叫Emma’s mode,专卖运动系列。

    Emma’s house里的尊贵女客们又得到了祥和的安宁购物空间。

    活力四射的青年男女们也不用跟尊贵女客们抢试衣间,那些尊贵女客试一件衣服能试半个小时,左看右看,就是不出来。

    不得不说,洛森铜艺厂的人除了会按步就班的工作之外,还挺有钻研精神,他们按照刘嘉的要求,开发出不同粗细的拉链。

    运动系列除了网球裙之外,又新出了拉链外套、拉链风衣,拉链滑雪服,Emma’s mode橱窗里的假人模特,不是打网球就是滑雪,还有骑马和旅行。

    有时候早上,橱窗旁就会围好几个准备去上班的人,她们满怀羡慕地看着橱窗里的衣服,幻想自己也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

    很多人平时没什么时间运动,更没有时间旅行,她们也会走进Emma’s mode买一两件衣服。

    她们买的不仅仅是某种功能性的衣服,她们买下的是对离开现有生活的美好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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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的网球代表队率先回国,他们的车再一次经过凯旋门,受到了如英雄般的欢迎。

    刘嘉第一时间找到苏珊,签下她一年的独家运动装和肖像使用权。

    拍了几张宣传照之后,刘嘉觉得很没有意思,网球裙胜在动起来的感觉,可是哪怕照片是在苏珊跑动的时候一瞬间拍的,也还是不够味儿。

    刘嘉决定找人来拍视频。

    1920年的时候,美国人才刚刚打算研制电视,直到4年后才有电视。

    这不重要,没电视,咱们不是有电影吗?!

    电影开场之前插播广告的事,21世纪的人不陌生,20世纪初的观众们也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在现代,拍广告有专业人才盯着。

    可是现在,只有拍电影的专业人才,他们拍个广告跟拍记录片似的,折腾下来要十分钟。

    就算是21世纪的观众,坐在电影院里看那么长的广告,也要了他们的命。

    刘嘉决定自己动手,搞一个十五秒的广告。

    剧情很简单,让苏珊来回跑动打两球,然后一个绝杀。最后她拿起金牌,亲吻,面对着观众说:“我选择了Emma,我是冠军。”

    然后画面定格在:欢迎到店试穿,或来信索取邮购目录。

    地址XXXXXXX

    按现代眼光看,这广告简直简陋到让人不忍直视,最后那句话,更有厚颜无耻之嫌。

    刘嘉查到后面电影院排片计划,然后直接找到这几家公司,花钱,请他们在发到各地的拷贝上加上这么一段。

    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很好。

    巴黎报纸的发行地区最多辐射到周边小镇,电影拷贝就不一样了。

    法国全境没有问题,好片子甚至能覆盖到大部分欧洲地区。

    工厂的规模进一步扩大,现在刘嘉拥有一百台缝纫机,巴黎的裁缝都不够用了。

    有的技术学校甚至紧急扩招短期缝纫培训班,号称培训合格,直送Emma的制衣工厂。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忽然有一天,有两个男人来找刘嘉,他们声称自己是劳工部门,接到举报,说刘嘉这里非法超时工作,强迫工人加班。

    刘嘉不慌不忙,拿出自工厂成立以来所有的考勤记录、加班费发放记录,还有签在合同上的加班工资。

    考勤记录,上下班时间无误。

    用工时乘以加班费,最后签字领取的数字无误。

    本以为就这样平安无事了,没想到,那两人指着名册,问刘嘉:“在你这里还有三个中国人工作,举报人说,他们每天工作时间都在十六个小时以上,工作范围从店铺到工厂,为什么名册上没有他们三个人的名字?”

    “三个中国人?”刘嘉愣了一下,“是谁?”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有一个……”那个人比划了一下身高,“个子小小的,我们怀疑你还违法使用童工。”

    刘嘉似乎明白他们在说谁了。

    她把锦儿叫来,对两个男人说:“她是我妹妹,也是这家店的管理者,她不是劳工。”

    一个男人问锦儿:“是这样吗,你不要怕,虽然你不是法国人,但是工会也会为你说话,绝不让任何一位劳动者受到压迫。”

    此时锦儿的法语已经非常流利,她忍俊不禁:“我真的是她妹妹,我们天天睡觉都在一个房间呢,谁会跟同事睡一间呀,你们俩睡一间吗?”

    两个法国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轻咳一声:“那还有另外两个中国男人呢?也许另一个是男孩。”

    此时郑不艾和彭举在外面参加一个集会,还没有回来,刘嘉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今天不上班。”

    两个男人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一个人说:“是不是为了逃避检查,才没有来?”

    另一个说:“都是雇佣关系,其他店员和工人都有考勤记录,他们俩却没有,你还说不是在压迫他们?中国工人这段时间,因为劳动纠纷引发了不少抗议事件,工会处理了很多起这样的事情。

    你的工厂和店铺,必须停止运营,等我们排查完,确定没有违规行为之后,才能继续营业。”

    刘嘉确实没有给他俩按正常的雇佣工人那样计算,他们俩的工作时长也确实超出八小时工作制,而且就算给加班费,也远超过应该的加班时间。

    只是工厂和商店,随便哪一个停一天,就是上千法郎的损失。

    刘嘉现在根本找不到郑不艾和彭举,只能去店里通知停止营业。

    店里的人收入都是低底薪加高提成,一听说停止营业,她们先跳起来:“什么!不让我们工作!你们劳工部的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工作!”

    二十个姑娘,围着那两个男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们大叫:“闭嘴,这是为了你们的权益。”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营业员们就是想赚钱,外面还站着不少被莫名其妙赶出去的顾客,那些都是钱啊!看得见卖不了,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刘嘉平静地问那两人:“要一起去厂里,监督我让厂里停工吗?厂里现在有一百个裁缝,还有大概五十多个裁布员,还有几个传递工。”

    二十个人都闹成这样,跟着去工厂,岂不是要被声波震死?

    两个男人面露难色,一点都不想好好执行公务。

    此时,外面挤进来两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把玫瑰花,郑不艾喜笑颜开的脸,忽然变得困惑,他看着四周:“啷个都站在外面了喃?”

    彭举什么都没说,他看出那两个人是公务人员,不知店里出了什么事,他站在刘嘉身边,定定地看着两个男人。

    刘嘉对他俩说:“他们说,你们俩被我非法强迫加班,属于违规雇佣关系。”

    又特别对郑不艾说了一句:“他们说你矮,肯定是童工。”

    郑不艾涨红了脸,用法语对着那两个人呜里哇啦地念了一通,大意是:长得矮怎么啦,拿破仑说不定还没我高呢,他是童工吗!

    刚刚被二十个姑娘轰炸过的两个男人,又被郑不艾轰炸,闹得头都疼了。

    其中一个马上打断:“童工这个举报有误,但是非法加班,是不是事实?考勤表上为什么没有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郑不艾眨了眨眼睛,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彭举牵起刘嘉的手,把带来的一把鲜花放在她的手里,然后转头对那两个男人说:“谁会送自己的老板玫瑰呢?”

    郑不艾顿悟,把自己手里的玫瑰塞进刘嘉的另一只手里:“对啊!!!”

    刘嘉无语,旁边就是锦儿,你就不能给她吗?

    你这……这叫什么事啊?

    劳工部的人大为震撼。

    法国女人男人包养情妇情夫,也要错开时间。

    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还同时塞花,这种神操作,闻所未闻。

    如果在上个世纪,那么下一个场景一定是要拔剑决斗了。

    可是从两人刚才进门的样子看,他俩的关系也挺不错。

    彭举对两人说:“我们俩在竞争,看谁能先讨她欢心,不是雇员,自然不会出现在考勤表上。”

    郑不艾说:“难道讨好喜欢的人,也有法律规定不能超过八小时吗?罗密欧还半夜爬阳台呢!我们为她多做一些事情怎么了?”

    劳工部的两个男人竟无言以对。

    45.第 45 章 蛇是宝格丽,那么猎豹呢……

    做为法国男人,劳工部的两个男人对他们的逻辑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又问了几句,提醒刘嘉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就走了。

    刚才出去的客人大多没走,围在一旁看热闹,现在服装店又恢复运营,她们又再次进来,进来的人比刚才还要多。

    刘嘉和其他人一起回楼上,刘嘉看着两大把玫瑰,笑道:“你们怎么好好的买这么多玫瑰?”

    刚才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彭举又红了脸,一旁的郑不艾抢着回答:“前几天我们路过香奈尔的店,她的店里用很多白色山茶花,我们觉得挺好看,今天我们刚好看到有一家花店今天玫瑰特别便宜,彭举过去买,我想布置橱窗应该要不少,他一个人钱不够,我也买了一把。”

    “哦,原来是这样。”

    一直不说话的彭举接过刘嘉手中的两把玫瑰:“我去布置橱窗。”

    说完像逃跑一样的冲下楼梯。

    郑不艾跟在后面:“我也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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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由宝格丽定制的首饰非常受欢迎,就连最贵的蛇缠苹果,也卖出去了一大半。

    刘嘉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以现在的交通条件,从法国往来意大利有很高的时间成本,路途中的安全也是一个问题。

    离香奈尔芳登广场店不远的地方,是梵克雅宝珠宝店,此时还没有著名的四叶草系列,但已经是高贵顶奢的品牌,不接代工业务。

    还有一家在国内被翻译得非常接地气的“尚美巴黎”,Chaumet珠宝,也是顶奢,不做代工。

    知道的牌子都已经成名成家了,不知道的店又不知道技术怎么样,刘嘉想去找香奈尔问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好用的珠宝工匠,免得踩坑。

    在香奈尔的别墅里,她找到了香奈尔,此时,香奈尔身旁有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人,比斯特拉文斯基帅气多了。

    两人毫不避讳彼此的亲密关系,刘嘉想起之前的事,大概那么大动静地闹了一场后,斯特拉文斯基就这么黯然离开了吧,她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此人。

    香奈尔大方地向刘嘉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迪米崔大公。”

    听到这个名字,刘嘉努力按住心中的激动,平静而优雅地向迪米崔大公伸出手:“幸会,大公阁下。”

    出现了出现了!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堂弟!

    香奈尔女性朋友转介绍给她!

    斯特拉文斯基之后的接班人!

    如果不是他推荐了宫廷调香师恩尼斯·鲍,就没有后面的香奈尔5号!

    历史也不会有玛丽莲·梦露的那一句:我只穿着几滴香奈尔5号入眠!

    对这一段时尚八卦非常了解的刘嘉,终于有一天实现了“我在现场!我全都看见了!“的梦想,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让香奈尔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迪米崔大公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当香奈尔问她来有什么事的时候,刘嘉才平息了激动狂野的熊熊八卦之心。

    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由于与迪米崔大公的重逢,香奈尔开启了对俄国贵族的无尽美好想象,并将她幻想中那充满异域风情的俄罗斯,化身为珠宝,成为香奈尔早期Le Paris Russe De Chanel系列的第一批产品。

    是的,香奈尔马上就会开始设计并生产珠宝,1924年的时候,她的业务已经大到需要单开一家珠宝店来进行运营。

    她将会是刘嘉的竞争对手,将来,除了迪米崔大公之外,迪米崔大公的姐姐——女大公玛丽亚·帕夫洛夫娜,也会在事业上给予香奈尔以大力支持。

    刘嘉本想随便说两句就走,忽然,她想起来,那位女大公不是傻白甜废物公主,她不是拿钱砸给香奈尔。

    女大公从小在修道院长大,如同香奈尔跟修女学了缝纫一样,那位女大公跟修女学了刺绣。

    刘嘉向迪米崔大公询问:“我们中国有很多种不同风格的刺绣艺术,我从小就做这个,听说俄罗斯也有刺绣?那俄罗斯的刺绣是什么样的?”

    迪米崔大公想了想:“几何形状,还有一些动物,一些植物……”

    好好的漂亮刺绣,给他说的非常无趣。

    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么说,有损大公的体面。

    但是他真的只知有刺绣这么一门技艺,从来没有从事过相关工作,无法聊得太深入,刘嘉问他取材、风格,他都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衣服上有这么一些东西。

    他见刘嘉对俄罗斯刺绣有浓烈的兴趣,就介绍一个人给刘嘉:“我不怎么懂,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与我的姐姐玛丽亚聊聊,她很喜欢这些。“

    刘嘉临走的时候,香奈尔告诉她:“我有一位朋友,她很喜欢中国风格的家居装饰,市面上的所有中国风家具已经没有可以满足她的了,也许你可以跟她谈谈,如果有好东西的话,她一定会愿意花很多钱。“

    随即给了她一个姓名和地址

    那位朋友的名字叫Jeanne Toussaint,好长的名字。

    刘嘉在她所知的时尚八卦里想了一圈,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也没太在意,既然有可能做成生意,那就去聊聊。

    出门之后,刘嘉惊讶地看见有一辆小车鬼鬼祟祟停在路边,车里的人依稀是斯特拉文斯基。

    他坐在车里,神情阴郁。

    啊这……不会是香奈尔还没跟他分手吧?!

    刘嘉心中感叹着,默默离开香奈尔的别墅。

    听八卦是生活的调剂,赚钱才是人生的真谛。

    ·

    ·

    香奈尔那位名字很长的朋友住在和平街,那条街上现在有不少珠宝店,刘嘉打算先去听听这位喜欢中国风家居的人有什么需求,然后顺便去各家珠宝店问问代工的事情。

    Jeanne住在一栋相当豪华的公寓楼里,在这间欧式的房间里,立着一个中式的屏风,上面绣着山水与花鸟。

    她得知刘嘉是香奈尔介绍来的之后,非常热情,对刘嘉说:”你可以叫我PanPan。“

    盼盼?刘嘉脑中浮现出北京亚运会吉祥物,那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见刘嘉发愣,她解释道:”是la Panther的意思。”

    这个单词是猎豹。

    刘嘉看着她那一身豹纹外套,暗想:名符其实。

    两人交流了一下对于中国风的心得,刘嘉告诉她,中国传统画中出现的猫科动物一般是猫和老虎,豹子确实不多,如果她有需要,可以为她专门设计。

    交谈中,刘嘉发现她对时尚和设计有着非常强的敏感度,对现在流行的风格有自己的看法,绝对不是人云亦云的跟风买家。

    PanPan活动了一下胳膊,戴在手腕上的表从袖口里露出来。

    那是一块非常闪亮的圆形表,黑色石头与透明石头组成了如同猎豹似的斑点。

    注意到刘嘉的目光,PanPan大方地露出来:“好看吗?”

    “好看,很像豹子。是用玛瑙和钻石做的吗?”

    PanPan笑着:“这是我最喜欢的猎豹。”

    刘嘉点点头,看出来了,你对猎豹是真爱。

    她说:“我也喜欢猎豹,机敏、灵活,身材劲瘦苗条。”

    见刘嘉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喜好,PanPan又给她看了自己的项链。

    一块大钻石吊坠上趴着一只小猎豹,也是黑玛瑙与钻石的搭配,眼睛用绿宝石镶嵌,灵动又可爱。

    刘嘉觉得这个猎豹非常眼熟,这不是卡地亚吗!

    如果说蛇是宝格丽的标志性动物,那么猎豹,就是卡地亚的。

    在刘嘉开始工作的时候,卡地亚最出名的是螺丝系列,刘嘉很不喜欢那种看起来把工地零件戴在身上的设计,所以没怎么跟卡地亚接触过。

    她对猎豹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同事的科普,再加上卡地亚家的八卦跟其他家比起来不够劲爆,刘嘉听到PanPan这个名字,以及看到豹纹手表都没有什么感觉。

    刘嘉忙问卡地亚现在还有没有代工业务,PanPan表示现在卡地亚的代工业务虽然没有完全取消,不过也已经收缩到非常少的部分,除了给一些大牌做之外,就不再接其他订单。

    “不过,如果是很有趣的设计,我们可以合作开发。”PanPan说:“我看过你店里的那些珠宝,很有新意。”

    刘嘉把经她修改过的法贝热草图给她看。

    精巧的设计与浓烈大胆的颜色搭配,即使没有任何猎豹元素,依旧吸引了PanPan的注意。

    不得不说,俄罗斯人在艺术方面,确实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太美了!”PanPan惊叹道,“路易一定会喜欢。”

    陪PanPan喝了下午茶之后,两人一同来到和平街13号,卡地亚总店。

    百年之后,刘嘉曾经来过这里,纵使时光荏苒,但整个店的气质还是没有怎么变,除了柜台里没有卖刘嘉看不起的螺丝系列。

    进门后那长长向上的楼梯,通向卡地亚的珠宝制作工作室和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刘嘉见到了路易。

    路易·弗朗索瓦·卡地亚,这一代卡地亚珠宝的掌门人。

    刘嘉本来以为起码得做个十几分钟的说明,才能获得卡地亚大老板的首肯,没想到路易刚听完panpan说她想要与刘嘉合作开发,就非常温柔地对她说:“亲爱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品味一向十分信任,只要你看中的,就去做吧。”

    然后,PanPan和刘嘉,就在路易的办公室里,草拟了联合开发的合同,合同中约定,卡地亚提供代工服务的部分,冠以Emma’s house的品牌。

    同时,卡地亚可以使用其中部分元素,设计开发卡地亚自己品牌,不支付刘嘉版权费用,但是刘嘉如果办时装秀,卡地亚会把能够出借的珠宝都借给她使用。

    在敲定合同条款的时候,刘嘉注意到路易与PanPan之间的一些小动作,显示两人之间有相当亲密关系,如同香奈尔与之前的斯特拉文斯基,以及现在的迪米崔大公。

    难怪可以省了PPT、项目说明会,都这么熟了,还要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不过,刘嘉没有觉得PanPan就是靠枕头风,把路易给吹晕的。

    送钱给情人随便花,很正常。

    把事业给情人随便造,就不正常了。

    这个疑惑,直到PanPan带着刘嘉到楼下店面转的时候,才得以解开。

    PanPan指着放在最佳位置的一只手包:“这个包,是我设计的,卖得很好。”

    接着,她又指了几只,都是她设计的。

    PanPan确实有其独特的眼光和天赋。

    刘嘉莫名想起历史上无数从情人、小妾、妃嫔起家的女人们。

    就连做一个出色的情妇,也还是要有美貌之外的能力,否则以色事人,安能持久。

    46.第 46 章 邪恶的刘老板想让睡莲在……

    自古以来,凡是有赚钱的项目,就一定会催生出一系列的产业链。

    服装产业的发展催生出对裁缝的大量需求,进而让技术培训学校纷纷开办裁缝专业。

    刘嘉去那几个学校转了转,发现他们的格局还是不够大。

    “有刺绣专业吗?”

    “没有。”

    刘嘉早就想把中国的刺绣工艺大量的用在自家品牌上,但是整个Emma,只有她和锦儿两个人会绣。

    现在她整天忙着到处跑,锦儿也要管理制衣工厂,完全不可能把时间花在一针一针的绣花上。

    何况又有机会认识会刺绣的俄罗斯女大公,古老的中国传统刺绣与神秘的远东大国沙皇时代的技艺,对于欧洲女性来说,都具有独特的魅力。

    女大公更不可能整天埋头绣花,然后拿一堆成品卖给她。

    那不是女大公,是清朝的宫女。

    21世纪什么最贵?

    人才!

    刘嘉找了职业技术培训学校中规模最大的一家,提出要定点开刺绣班,优秀毕业生包分配,可以进入Emma’s house工作。

    在男人的工作都朝不保夕的今天,女人只要能学好刺绣,就可以包分配,简直是天大好事。

    “优秀生包分配”这个招生广告贴出去,那学生还不疯抢着挤进来?

    反正到时候要是不优秀,那也不能怪学校。

    校长一口答应。

    目前的计划是让学校先打广告出去,等可以开班了,法国本身也有刺绣技艺,平时学生们就跟法国刺绣老师学,刘嘉和锦儿每周各去一次,教授学生乱针绣的技法,每次两个小时。

    在没有大量人手可以用的时候,刘嘉只好先对外招聘熟练工,然后让她们在工作的时候,留出一定时间学习乱针绣技法。

    熟练工本就是心灵手巧的人,学习新技法也比纯白纸的新人要快很多。

    学会之后,也没有先留用,刘嘉选择了图案排列参差,光影对比较为强烈的几幅,让熟练工们各自回家绣《睡莲》,根据交货的速度和质量,给她们开不同的工资。

    在等待刺绣工交货的时候,刘嘉开始研究《睡莲》应该出现在哪些款式的衣服上,以及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正经的商务西装肯定不行,不管绣在哪里都很奇怪。

    《睡莲》之所以流传那么多年,除了画它的人叫莫奈之外,它还是一个杰出艺术品本身。

    它给人什么样的感觉?朦胧、梦幻,画面好像会动。

    如果只是把它完全复制在裙子上,难免板强可恨。

    而且直接把画直接印布上,或是绣在布上,可复制性极强。

    刘嘉想起有一位朋友曾经吐槽过乐高玩具,她先买了一个正版的,然后由于盗版出了一个《海贼王》里的黄金梅利号,所以她又买了一个盗版货。

    刚拿到手的时候毫无感觉。

    自从开始拼装,那位朋友的骂骂咧咧就没有停止过,无论是拆装的舒适度,还是拼装的逻辑性,甚至是说明书的详细程度,盗版货就是盗版货,差距巨大,她表示这辈子宁可不买,也再也不要买盗版货了。

    这,就是正版货的价值所在。

    只是往布上直接那么一印刷,如果那裙子真火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仿,反正莫奈又不可能满世界抓盗版,就像迪斯尼的法务再牛逼,也没有干掉各家超市门口那些邪神一般的米老鼠摇摇车。

    完全的独一无二不可能,再完美的东西,只要是人做出来的,就一定能被仿。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仿制的成本无限提高,不是一流的师傅,做不出那种东西,而挖一流师傅跳槽的成本,也不是什么山寨厂子都能接受得了的。

    不过是一幅画,一条裙子,能怎么提高仿制成本?

    刘嘉的眼睛看着面前桌上的那几幅《睡莲》。

    其中一幅的主色调是白色,朦胧的水面上,好像升起了一团团的轻雾。

    还有一幅,睡莲主要分布在画面的周边,中间是大片的幽蓝色湖水。

    雾气与水波,将画面意境衬托得更加空灵一些。

    如果在普通的布料上像印刷那样印满一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还好,一动起来,整个画面一起跟着动,就好像被人揉来揉去的画纸,应该有的空灵意境就全无。

    而且如果姿势不巧,画面会出现折叠,看起来就很奇怪。

    裙摆不动的裙子?刘嘉想起在后世流行的LOLITA裙。

    用裙撑把裙面整个撑起来,图案不会随着脚步出现严重的晃动,但这有个风险。

    对于后世的小姑娘们来说,穿那种用裙撑的LOLITA裙,有一种追寻复古的情趣。

    但对于1920年的人来说,那种大蓬蓬克里诺林裙也刚刚消失了五六十年。

    很多人说不定还记得自己祖母、外祖母穿着克里诺林裙的样子。

    何况现在的潮流是从繁到简,只有简到极致的时候,人们才会想反弹,回头感受一下繁复的快乐。

    从市场消费心理的角度,在这个时代选择LOLITA裙是一场赌博。

    资本厌恶风险。

    如果不能让裙子不动,那就得让它动得好看。

    空灵、轻盈、梦幻、朦胧……几个关键词在刘嘉的心中不断盘旋,脑中闪过许许多多不同的面料。

    能符合这些要素的,只有纱。

    刘嘉没有试过能不能让裙子上的图案看起来像在动,她决定试试。

    电影胶片,是一张一张固定的,当它们按照一定的速度动起来的时候,就形成了活动视频。

    刘嘉剪了几片纱,一张纱上画蝴蝶,另外几张纱上画草叶,草叶的角度只有稍稍的一点不同。

    她试着将画着草叶的纱叠在一起,最后压上蝴蝶,吹一口气,纱飞了起来,草叶动态感还可以,蝴蝶被吹翻了。

    目测是一个可以被攻克的技术问题,刘嘉暂时把这事放一边,接下来是想款式。

    既然是纱,那么款式,可以做成仿芭蕾舞裙的模样。

    在这个时代,经典款芭蕾舞裙已经出现了几十年,但是仅限于芭蕾舞者穿着,普通人只把它当做一种功能性、专业性的衣服,没有想过不跳芭蕾的时候也可以穿。

    把款式稍微改动一下,再搭一些配饰和穿搭,就不会像马上要上台的演员。

    剩下的技术问题,刘嘉把它们交给前几天刚招来的设计师处理。

    怎么忽悠人是个技术活,刘嘉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设计师坐了一屋,有男有女,听到刘嘉的要求,他们的表情非常统一,克制,但难掩被雷劈的震撼,如同听见甲方说要“五彩斑斓的黑”。

    刘嘉则拿出老板画大饼的精神:“做设计就是有难度有挑战,将来做出来的才能成为传世名作,经典设计。就算是印度的纱丽,也有各种不同的裹法,光凭一块布,在身上还能裹出放东西的小包。如果用一块布跟裹浴巾似的往身上围,那也没有设计师存在的必要。”

    设计师们的眼神没什么改善,很明显,还是觉得她疯了。

    要让莫奈的《睡莲》在衣服上从物理层面,达到像真正的水中莲那样动起来,怎么可能。

    他们没有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刘嘉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心思,每年宣布下一年销售指标的时候,她经常在参会销售的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是时候拿出真正的说服力了。

    刘嘉问道:“现在,如果我说要五彩斑斓的白,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设计师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敢说话。

    从他们的表情,基本可以判断,他们的回答是:“你挺有自知之明。”

    刘嘉拿出一个珍珠贝,在灯光下,白色的内壳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我想,我的意思,你们已经很明白了,世间有无数种可能,各位请尽可能的展开想象,发挥能力。”

    刘嘉离开设计部,听见身后传来讨论声。

    很好,都已经正式上岗拿工资了,那就不要大意的开始脱发吧!

    47.第 47 章 往前60年

    刘嘉先把自家设计师安排得明明白白,卡地亚那里也得去盯盯进度。

    不是她认为卡地亚的人会偷懒,非得去当刘扒皮,而是刚工作的时候,有过一次惨痛经验:

    开会的时候交流异常顺利,她以为她说清楚了,乙方以为自己理解透彻了,双方跨频道交流的谈笑风生,最后验收结果,刘嘉只想当场灰飞烟灭。

    那次的教训告诉她,工作的中途一定要不断沟通,否则收结果就是开盲盒。

    从零开始画草图,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几个月。

    现在有法贝热的详细手稿,这个部分可以直接跳过。

    目前卡地亚正在做的事是雕蜡起版,就是用蜡先把首饰的形状做出来,由于法贝热的设计上使用大量的镶嵌宝石技术,工匠在做雕蜡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镶嵌位偏了那么一点,那就得全部重做。

    PanPan 的职位挂在手包部下面,不过她对首饰设计的兴致更高,这几天,她都在首饰工坊里,仔细琢磨那几张手稿。

    其中有几个图案,已经被刘嘉设计成了求婚戒指,PanPan问她,有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首饰盒。

    “就用红盒子。”

    PanPan追问:“什么样的红盒子?”

    卡地亚的标志性外包装不就是红盒子?你反倒来问我?

    刘嘉有些疑惑,不过没有说出来,她去楼下销售那里看了一眼才知道,现在卡地亚的戒指盒内部与之后的盒子没什么区别,但是盒子的颜色确实不是红的。

    本来刘嘉对包装这种东西,不是很在意,不过求婚戒指跟普通首饰的意义不一样,求婚要有求婚仪式感。

    仪式感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是靠复杂度和隆重感来提升的。

    如果只是找个红盒子,那可太简单了,只要把现在用的盒子外壳颜色一换。

    要高贵,复杂,但不能喧宾夺主,抢了戒指的风头。

    红木盒?不行,红木红的不够端庄。

    难道要用红瓷盒?China小写是瓷器,大写是中国,可以代表自己的身份。

    也不太行,要是妹子一激动,手滑给摔了一地瓷碴,多不好,欧洲大陆上的几个语系没一家能玩“碎碎平安”的谐音梗。

    经由China,刘嘉想起了“Japan”大写是日本,小写是漆器。

    虽然日本漆器也确实很有那么一段历史,中国的漆器也不差啊!

    始于汉唐的漆雕颜色正,花纹够繁复。

    不能只是外表好看,内在也要有点技术含量,八音盒都发明一百多年了,欧洲的机械工匠们总该有点突破才对。

    在刘嘉的想象中,漆雕的盒子一打开,一枚闪瞎眼的钻戒就这么慢慢地升起来,要是能投个影,显示“MARRY ME?”那就更好了。

    算了算了,利用光线投影出MARRY ME,得用计算机写代码,然后得用3D打印机排模型,要是靠人手从无到有的做出来,可能得几十年。

    等等,做人干嘛这么老实,在盒子里的什么地方写上MARRY ME,再让它折射出来不就行了?

    基德要偷的那个蛋是虚构的,让它实现,也不是不可以。

    邪恶甲方刘老板的脑中,已经有了初步设想。

    现在计划第一步就遇到阻碍——欧洲的哪里,有会漆雕的人才?

    要找中国人,就得去中国人多的地方。

    刘嘉在报纸上印广告,又托人去华工多的地方问,如果能介绍到合适的人,她就给介绍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会漆雕的正经工匠没找着,有人推荐一个做假古董的人给她,那个人叫阿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法国了,开着一个专卖东亚古董的店,去年有一个有钱人在他店里买了一样号称独一无二的古董。

    有钱人迫不及待的在自家开沙龙的时候拿出来跟朋友炫耀,不幸的是,真古董的拥有者,当时就在现场。

    通过一系列的鉴定过程,尴尬了。

    之后,古董店被封,同时还被巨额罚款,阿牙被罚得倾家荡产,全身光当当,名誉扫地,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后来他不知怎的,顶了一个华工的身份。

    现在在一家五金商店给人设计阳台栏杆和大门上的铁艺花纹,生意还不错,很多人找他模仿西班牙高迪的建筑。

    卖阿牙的人千叮万嘱:“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从很多华工那里打听来的。”

    刘嘉找到他的时候,阿牙正在做米拉之家的著名阳台栅栏,看见刘嘉进门,他连头都没抬,眼睛从眼镜片上方迅速扫了刘嘉一眼,又低头继续焊接:“要做什么?米拉之家,还是巴特罗之家?”

    刘嘉回答:“漆雕,盒子,会吗?”

    阿牙手中一顿:“我是个铁匠,不会你说的东西!”

    说完又继续焊接。

    “我知道你是谁,你这整天顶个别人的身份也不是事,万一哪天给抓过你的警察在马路上面对面遇上,多尴尬。”

    阿牙放下手中的铁架,站起身,死死盯着刘嘉:“你威胁我?”

    “误会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有更高工资的机会。”

    阿牙眯起眼睛:“有多高?”

    “你在这里一天的工资是4.2法郎,如果你能做出我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一天20法郎,怎么样?”

    翻了这么多倍!

    阿牙终于有耐心仔细听刘嘉到底想要做什么,听完之后,他大摇其头:“不行,做不出来,没有原材料。”

    他告诉刘嘉,做漆雕需要用的大漆,也就是从漆树上割下来的生漆,之前他做假古董生意的时候,有些东西也要用到大漆,整个欧洲都没找着哪里有大漆卖。

    “不过我会做木雕,雕完以后,用红漆给它漆上,不也一样吗?”

    听起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阿牙去找了一块木头,当场用浮雕手法,雕了一朵牡丹,做为入职资格证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嘉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接受刘嘉的招募之后,阿牙的态度变得积极了许多,他热切地问刘嘉这些盒子的功能是什么,有没有兴趣做成鲁班机关盒那样的东西。

    刘嘉听说过那种盒子,看似平平无奇,如果不按一定的顺序打开,就打不开,只能暴力砸了。

    “是那个打开方式非常复杂的盒子吗?”

    “对。”

    求婚戒指肯定不能放在这种盒子里,不然,男人跪下,掏出盒子,然后忽然忘记怎么打开,左拧右扭打不开,岂不是很丢脸。

    刘嘉刚想摇头,忽然,她想到那机关盒的存在意义。

    此时身份高贵的姑娘们,在有人求爱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端着架子装一会儿,不会立马答应。

    不如就让姑娘们把回答写在机关盒里。

    脑子不够聪明的男人,就看不见姑娘的答复是什么。

    脑子不够聪明,但是有钱的男人,可以到店里来,花钱买解谜。

    ?至于法国人或其他欧洲人能不能接受这种新式方法,这不是问题,只要营销做到位,一切都好说。

    钻石代表永恒的爱情,不也是戴比尔斯营销出来的结果么。

    那么,这个机关盒应该用什么做呢?

    刘嘉说:“我想,应该用黑漆嵌螺钿的工艺做,象征着女人的心思如藏在贝壳里的珍珠,暗藏于心,密不示人。盒子分简单、秘密、绝密三个档次。”

    阿牙有些为难:“我只见过一种,按两下就开的,没有见过太多层。如果有样品,我可以照着做。”

    “啊,样品。”

    这个要求提得很好,下次不要提了。

    那玩意儿上哪儿找去。

    不管怎么样,先让阿牙到店里工作,让他开始工作起来再说。

    什么凤穿牡丹,龙凤呈祥,鸳鸯成双,干起来!

    又过了几天,刘嘉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法国年轻人手里有一个复杂的机关盒。

    她循地址找去,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康人家,屋里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笑面人》……雨果的书占了两层。

    看来是铁粉。

    年轻人告诉刘嘉:“这是我爷爷从中国带回来的,一直没有成功打开。”

    “是哪家买的?你爷爷也没有跟店家先学学?”刘嘉笑着接过木盒,仔细打量。

    机关盒是暗红色的五边形,捧在手中沉甸甸,不知是不是红木。

    盒盖与四周用金属丝嵌着不同的花纹,那金属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居然放了这么久还没氧化,说不定是黄金。

    刘嘉对机关术这一套没什么心得,只想过来直接抄作业,没想到,拥有者也不会开,这就很尴尬了。

    刘嘉摇了摇盒子,里面有东西在晃动。

    “里面是什么?”刘嘉只想要盒子,没想把里面的东西也拿走,万一他借口里面是个宝,开高价,但其实是个石子呢。

    年轻人摇摇头:“不知道。”

    “那,这个盒子要怎么卖?”

    “不要钱,你能打开,就送给你。”

    刘嘉觉得年轻人是不是疯了,打得开,就白送,可是打不开,她也不会买啊。

    那不是东西就烂在手里了。

    刘嘉追问道:“你爷爷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盒子的,为什么会不知道怎么打开,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猜想年轻人是不是想吊胃口,然后开高价,她之前到处求人寻找,这个年轻人肯定知道她特别想要。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回答:“从中国拿回来的。”

    “拿回来?哪拿的?”刘嘉翻来覆去的看,忽然发现在盒底刻着一行字,前面几句歪诗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夸盒子怎么怎么的精巧,最后一行字吸引了她:乾隆丙午夏御题。

    乾隆?御题?

    那个弹幕达人,盖章狂魔乾隆?

    刘嘉立马想到阿牙,这个年轻人不会是从哪里搞来一个假古董,想坑她吧?

    可是,他也说了,能打开就白送。

    接诈骗电话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实人。

    一种是知道那是诈骗电话,兴冲冲接了想调戏骗子的人。

    刘嘉在闲着无事的时候,就是第二种人。

    她决定努力一下,试试能不能把盒子打开,以便看这个年轻人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如果她是骗子的话,她会说:我有个朋友会开,不过他住在很远的地方,要给路费,他才能过来打开盒子。

    先把一切能活动的零件都活动一遍,然后她似乎发现了一些规律,金属丝构成的纹路仔细看,是动物的形状。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央麒麟。

    先按东南西北试了一下,又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式试了一下。

    一共试了六回,盒子终于打开了,刘嘉打开盒子的同时,用眼睛余光看着那个年轻人,看他是沮丧,是意外,还是……

    年轻人睁大眼睛,往盒子里看。

    一脸的好奇,好像他真的没看过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盒子里装着两节可以捧在巴掌上的火车。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也是真的没打算冒充古董。

    火车发明于1810年,能得到火车小玩具的中国人得是什么人。

    这盒子还刻着乾隆御题?

    刘嘉感到很困惑。

    她忍不住问:“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里面怎么还有火车?”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圆明园。”

    刘嘉的笑容陡然僵住,牙根都咬紧了。

    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

    年轻人看出她神情异样,对她说:“我爷爷很后悔,当时他听说有一个神甫在中国被义和团杀掉,还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他就响应征兵号召,想去给异教徒一个教训。但是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变成那样……他没有拿任何东西,是他的战友拿不下了,硬塞给他的。

    他在临死前,向神父忏悔时,就希望有一天,这只盒子可以回到中国人手里。

    他,他枪法很差,从来就没有打死过人,就打伤过……”

    年轻人似乎有些慌张。

    刘嘉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怪。

    她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就算真要吃人,也不能挂在脸上。

    她问道:“法国这么多中国人,你怎么没给?”

    他回答:“我爷爷对我说,中国人很重视关系,中国的东西,也很讲究关系,所以,只有能打开的人,才跟这盒子有关。我拿去给几个中国人试,他们拧了两下,没打开就走了。还有人以为我是骗子,绕道走。后来,我就放弃了。”

    刘嘉又问:“这盒子这么精巧,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不后悔?”

    “我知道它应该很贵,我爷爷说,圆明园里的东西,都很漂亮,贵重,那是中国皇帝住的地方。”

    “那你是因为你爷爷的遗愿,所以才要送出去?”

    年轻人摇摇头:“不,我父亲参加过巴黎公社,我也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掠夺他国财物的行为,那不是光荣的保护国民的战争,是强盗的洗劫。”

    刘嘉起身离开的时候,年轻人非常诚恳地对刘嘉说:“希望将来,我有机会为我爷爷做出弥补,愿他安息。”

    刘嘉什么也没说,只是跟他握手道别,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替前人原谅,也不可能要求一个满怀歉意的年轻人应该为六十年前的战争负责。

    何况,四十四年之后,罗布泊一声巨响,联合国其他四常里只有法国发来贺电。

    还是努力多挣法国人的钱吧,里昂中法大学的事快开始了,留学生们要用钱的地方多呢。

    48.第 48 章 不要殴打作者

    找到可以用来做参考的盒子,下一步就是要找可以完成内部机械设计的人了。

    在小盒子里做机械设计,当然不能去德国找人家宝马奔驰的汽车工程师。

    最接近的工艺,应该是八音盒。

    小小的一只,打开盒盖,穿着芭蕾舞裙的机械小人不停旋转,同时飘出音乐。

    此时,制作八音盒最强大的工艺,在瑞士。

    想想也是,瑞士另一件出名的东西是手表,都是精细机械。

    刘嘉在考虑要不要再去一趟瑞士,前几天有人举报店里非法用工,一计不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继续出什么馊主意,她不敢随便离开。

    她决定先在巴黎找找,好歹这个时候的巴黎几乎算得上世界潮流的中心,想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的人,都会往这里来。

    繁华的芳登广场附近林立着无数高档时尚店铺,只有几家卖高档礼品,顺便卖瑞士八音盒的店,没有自己品牌,没有办法谈合作加工。

    刘嘉未免有些着急上火,脑子里一会儿是去瑞士一会儿是跟竞争对手干架,乱哄哄地扰得头疼。

    忽然一阵风起,头顶树叶哗哗做响,清凉带走了一些燥热。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在芳登广场闲逛的路人们神态悠闲从容,走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看着他们慵懒的模样,刘嘉反观自己,走路像哪里失了火,衣摆呼啸飞舞,她自嘲要是身旁放个风力发电机,说不定刮起来的风能为小电风扇充电。

    刘嘉对自己说:静下来,好好想想,不要着急,想清楚……

    塞纳河的右岸,是充满着奢华与金钱气味的商业区。

    左岸则凝聚着浓烈的文艺气息,那里的咖啡馆里,时常有名作家、名画家出没。

    刘嘉决定去左岸,吸取一下文艺气息,打开一下思路,说不定就有新世界的大门对自己打开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向,刘嘉随便找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宽的路向前走,不远处街角有一团绿意盎然,树下摆着许多桌椅,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

    刘嘉走到店门口,招牌上写着大大的“Les Deux Magots”,两个玩偶?

    什么玩偶?皮诺曹和安娜贝尔吗?

    刘嘉好奇地走进去,店里的人反倒没有外面的人多,空了一大半,广大欧洲人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广阔空间。

    店里的装饰是标准西方宫廷设计,进门的墙上有两尊坐像,一个穿着暗蓝色的清朝官服,戴官帽,另一个穿得似乎也是官服,但又不是那么像。

    两个清朝木雕就这么高踞于餐厅,俯视下方众生。

    难怪叫两个玩偶,原来是这俩个玩偶。

    见她进来,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大概是闲得没事干,居然同时迎上来,一左一右为刘嘉拉开了两个座位。

    等座位拉开,两人还同时眼巴巴地看着刘嘉,等她选择坐在哪里。

    啊这……

    虽然知道坐在哪里都不会影响什么,但是,总觉得对另一个人很不好意思。

    难怪其他朝代是各住各宫,清朝是翻牌子,省得两个宠妃同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难以抉择。

    刘嘉苦恼地想如果是段正淳遇上这种事,会怎么样。

    ……想不出来……还是按宫斗剧的剧本来吧,从实用性来看。

    刘嘉最终选择坐在女服务生拉开的椅子上,不是那椅子特别好,是她想让女服务生更多一些对工作的信心。

    男服务生那灰蓝色的眼睛里,居然露出忧郁:“为什么不坐我拉开的椅子。”

    那哀怨的小眼神,那闺怨诗般的语气,刘嘉都不得不斟酌语气。

    刘嘉眨眨眼睛:“因为……嗯……因为她长得漂亮。”

    男服务生挺执着:“我也漂亮。”

    端水大师刘嘉一本正经:“你不漂亮,你明明长得很英俊。”

    服务生哈哈笑起来,问需要点什么。

    刘嘉把菜单里一些名字看起来比较有趣的菜和蛋糕点了一些,放了大半桌,她用小勺慢慢搅着咖啡,想起刚才与男服务生的对话。

    当她说男服务生不漂亮的时候,他的眼神和微表情明显是有变化的,听到下半句之后,才舒张开。

    先抑,后扬,也是惊喜的一种。

    刘嘉掏出本子,罗列出她能想到的,人民群众普遍接受的“惊喜”。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点,店里的人更多了,外面已经坐满,里面也人声鼎沸。

    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满天飞,像刚才那样的逗趣事也再没有发生。

    还有许多人在店门口往里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座位。

    服务生正在向两个人解释,店里座位真的已经满了。

    他俩很遗憾,又不甘心,眼睛扫到刘嘉这个座位的时候,问了一下服务生,服务生摇了摇头。

    刘嘉叫来服务生:“他们是想坐在这里吗?”

    “是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坐吧,反正我只有一个人,坐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服务生把刘嘉的话转达给那两个人,他们很高兴的走过来,坐在刘嘉身边。

    这是两个年轻人,长得都是标准西方脸,他俩用法语向刘嘉道谢,然后坐下,他们之间开始用英语交流。

    其中一个问另一个,这家咖啡馆以前是不是这样。

    另一个回答,那个时候德军的炮火不断轰,哪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喝咖啡。

    听到这句话,刘嘉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心想他才多大,就德军的炮火?

    大概感受到刘嘉的目光,那个年轻人对刘嘉说:“你听得懂英语。”

    “嗯。”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继续说:“两年前,我加入军事观察团,想看看战争的情况,在去意大利的路上,经过这里,我的上帝,你不会相信,街上到处都是尸体,男人,女人,孩子,还有狗……”

    另一个打断他:“欧内斯特,别在小姐面前说这么血腥的事情。”

    “哦,抱歉。”年轻人端起雪利酒杯。

    刘嘉很好奇:“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哈哈哈,是的,他才21岁。正是应该大口喝酒的年纪,可是美国居然颁布禁酒令,这简直是判处了我们精神上的死刑。”另一个人回答。

    两人又天马行空的聊了一些话题,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小说的风格、情节等等。

    刘嘉猜想他俩可能是文学评论家,或是小说家,便把自己的问题也拿出来问他们,关于惊喜的表现形式,还有铺垫那些微小情绪的时间,大概需要铺多久,才会恰到好处,不会太快少了惊喜,也不会让女士等不到大结局(拿出钻戒)就气跑。

    三人说得很开心,忽然有人走过来,无比激动地问其中一位:“您是菲茨杰拉德先生吗?我很喜欢您的书,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那个被称为菲茨杰拉德的人对这个场景见惯不怪,笑着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书,翻开内页,大笔一挥,签了个花体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名字。

    刘嘉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This Side of Paradise》,人间天堂。

    再结合刚才这个人叫出的名字。

    眼前这个正在签名的人,是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刘嘉只听说过《人间天堂》这本书,但没有看过,她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被拍成电影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刘嘉喜欢莱昂纳多,所以去看了这个电影,又看了小说。

    可惜《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五年以后才出版的,现在,就算钻进菲茨杰拉德的脑子里,也撬不出一丁点与故事情节相关的内容。

    不然她一定要问问,最后盖茨比去哪里了,他会黯然隐居,还是会东山再起,比如在二战的时候去当战争之王,卖卖武器。

    ·

    ·

    要签名的人走后,刘嘉还是很平静,并没有遇到大神的激动感。

    毕竟,她对那剧最大的关注点是小李子,对剧情的关注,只有对结尾最后的一点念想。

    刘嘉又好奇地问年轻人的名字,他笑着摇摇头:“我不像他,没有名气。”

    “哦,我亲爱的欧内斯特,不要这么谦虚,如果你开始动笔,我就只能饿死。” 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然后,他向刘嘉介绍:“他叫欧内斯特·海明威。记住这个名字吧,以后,说不定会到处都能看见他的书。”

    “别拿我打趣了。”欧内斯特笑着挥挥手,又端起雪利酒喝了一口。

    刘嘉怔住了,海明威!海明威!

    她平生只看过两本海明威的书,第一本《丧钟为谁而鸣》入坑,然后看了第二本《老人与海》,看完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气急败坏到只想抓着作者暴打一顿:

    “为什么最后要让鲨鱼把马林鱼吃光,为什么不能让圣地亚哥好好的把鱼带回家!为什么要让他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别跟我说什么古希腊式的悲剧,别跟我说什么虽没有结果但依旧乐观向上的态度!乐观能当炖鱼吃吗!”

    现在,年轻的作者就坐在她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喝着雪利酒,吃着炖豆子。

    刘嘉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嘀咕:《老人与海》得在三十年后才诞生,现在先把他打一顿,威胁他不准写悲剧怎么样?

    看看海明威的体格……算了算了,打不过。

    何以解忧,唯有赚钱。

    据刘嘉所知,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都是在1920年左右刚刚定居巴黎的,刚来的人比较喜欢到处乱走,比起巴黎本地人,可能知道一些更多奇怪的地方。

    她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巴黎有手工做八音盒,或者类似机械小玩具的店?”

    菲茨杰拉德摇头,海明威说:“1918年的时候,我记得前面过几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小广场,那里有一个卖小玩具的店,里面的发条玩具都是老板自己做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接着,他又细细叙述了一番店里的玩具如何灵巧,如何有趣,好像此时他就站在货架前品玩。

    等他说完,菲茨杰拉德问:“老板是不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或者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刘嘉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菲茨杰拉德笑起来:“不然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49.第 49 章 借钱的理由有很多,这个……

    广场——在中国,不说北京那个吧,起码也得是能站二三十个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的地方,才能叫广场。

    欧洲则很随便,很大的可以叫广场,没四合院大的四四方方一块地,也能叫广场,而且还是有正经名字的那种。

    刘嘉按照海明威所说,走了好半天,感觉起码已经离开咖啡馆三公里,于是她转身,往回走,打算一路上再问问人。

    最终在一个老妇人的指点下,拐进了一个不宽的小路,再往下走,拐个弯,发现了一片居民区,从外墙装饰的风格和颜色来看,这片小区很新,跟刚才走过的古典风格完全不一样,颇有工业时代的简约气质。

    刘嘉环顾四周,只有一家咖啡店,哪有什么卖玩具的。

    大概一战的时候,这里给炸成平地,全部重修了吧。

    走了半天,口干舌燥,刘嘉推开咖啡店门,想要一杯咖啡解解渴。

    咖啡店里的居民们看见她,每个人的神情都非常惊奇,大概这个区域是中国人不会出现的地方。

    刘嘉点了一杯冰咖啡,然后问老板在附近有没有见过一个玩具店,或者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卖手工八音盒的。

    老板与热心顾客提供大量线索,大量的意思,就是提供了十几家小店铺。

    刘嘉按着地址一家家找过去,不是代销的,就是过于简陋,或者就是机制的,不能定做。

    最后在距离小区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的地方,终于找到一家。

    那家店不大,跟单元楼的一楼楼梯底差不多,或者说,跟哈利波特在姨妈家住的地方一样。

    刘嘉隔着店门玻璃往里扫了一眼,连进都不想进去。

    转念一想,来都来了。

    她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先生走出来:“想要点什么?”

    刘嘉直接问:“能不能订做八音盒?要中空,能放东西的。”

    “你说这种?”老先生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个蓝色玻璃的小盒子,打开盒子,一只身穿芭蕾舞裙的少女踮着脚尖,随着《天鹅湖》的音乐缓缓旋转。

    “不,把这个跳芭蕾的拿走,换成可以升起的画,或者一个可以升起的戒指台……对了,那个画上,也要留下可以放戒指的空间。”

    刘嘉描述了一下她想要的东西。

    最后她非常甲方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原理跟这个差不多,挺简单的。”

    “……”老先生摘下眼镜,擦了擦,缓缓说:“你很有想法。”

    “完全无法实现吗?”刘嘉失落地问道。

    老先生让她把她的设想画出来,光是凭这么一个描述,不确定他理解的跟刘嘉想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刘嘉大笔一挥,尽量画了一个草图出来,然后用手在空中比比划划。

    “你想要的是,打开盒子的人,看见一幅风景画,钻石戒指就是最中间的太阳?”

    “对。”

    “还想要一个打开盒子的时候是玫瑰花蕾,在旋转的时候,玫瑰盛开,伸出中间的戒指?”

    “是。”

    老先生右手托着下巴,看着她刚刚画就的灵魂草图,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从来没有做过,不过,可以试试,你愿意出多少钱?”

    “如果能做出来的话,200法郎一个,您看可以吗?”刘嘉问道,她看见周边货架上的八音盒不过五六法郎,最贵的也就十几法郎,觉得这个数已经挺高了。

    老先生没说话,不过看表情是不满意的。

    刘嘉又试探着问:“二百五?”

    老先生放下撑着下巴的手:“一千法郎。”

    一千?!

    普通男工平均工资四法郎的时代,一个路边小店做一个八音盒要一千块。

    这位秃顶老先生当真如此自信?

    “那么,您这里有什么除了这种八音盒之外的其他代表作吗?”

    刘嘉用上了“代表作”,是客气,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就凭这么一个平平无奇转圈圈小人人,就想收她一千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先生从里间拿出一个玻璃与白色金属制的小盒子,盒盖上还阴雕着一个十字架,让刘嘉打开。

    看起来像棺材……

    刘嘉心中暗想:这不会是万圣节整蛊专用吧?打开以后,里面会不会跳出一个吸血僵尸?或者蝙蝠?

    她缓缓将盒盖打开,一瞬间,那像棺材似的小盒子仿佛换了一个天地。

    盒盖内装饰着用彩色玻璃做成的小花小草。

    最令人惊讶的是,盒子正中伸出了一小截树枝,树枝上还站着一只鸟,那只鸟的头颈处似乎有弹簧之类的东西,可以微微晃动,像活着的一样。

    树枝加鸟的高度,已经超出盒子本身的高度许多。

    刘嘉仔细看,树枝与鸟的纹路像蚯蚓那样,由一个一个能活动的小环拼接成的,在合上盖子的时候,这些小环会分散开,足以被小盒子装下。

    刘嘉大为震撼,原理她大概能理解,是物理,而不是魔法的业务范围。但是真要用手工做出来这个效果,就属于“道理我都懂”的范畴了。

    “这是你做的?”

    老先生的神情里带着骄傲,点点头:“是的,设计和制作,都是我完成的。”

    盒子可能是买的,但不管这盒子是从哪儿买的,它的本身水平很高。

    如果老先生是吹牛,只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那么在没有找到替代品之前,刘嘉也只好让他这个中间商赚差价。

    老先生看出她的心里满怀着疑惑,对她说:“我以前是为百达翡丽做手表的。”

    怎么听都像吹牛,百达翡丽的工资,不比在这里高?

    刘嘉脸上没露出来,笑着说:“从瑞士到法国这么远呀。”

    老先生回答:“这里是我的家。”

    听起来无可厚非,但并不能说服刘嘉。

    算了,海蓝之谜早期的广告吹得跟卖大力丸似的,也没耽误它在中国卖几千块,只要货好,吹得过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刘嘉:“如果能做出我心中的那个样子,一千法郎,就一千法郎。”

    她先放下200法郎做为开发费用,老先生也证明了这个房子是他名下,不会揣着200块就跑路。

    双方约定,过两周,刘嘉过来看草图。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刘嘉看见阿牙还在屋里。

    “咦,你怎么还没下班?”刘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超过八小时。

    难道他也想赚加班费?

    “我等你回来结工资。”阿牙说。

    刘嘉很惊讶,合同上写着,工资是周结,而且是周末发,怎么才干了一天,就要结工资?

    其他工厂也都是这样,还有月结的,这也不是刘嘉这里专门欺负人。

    难道是嫌她这里不好,还是哪里给得更高,他要跳槽?

    阿牙把合同拿出来:“这个手印,我还没有按。我觉得这个不合理,我在五金店就是卖掉一件,就马上可以提一件的款。”

    见刘嘉微微皱眉,阿牙马上把自己今天的工作成果拿出来。

    他已经照着鲁班机关盒的结构,用木片仿出了一个功能一模一样的,外面还刻了花。

    原件还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没有被拆得七零八碎拼不回去。

    “我值得这个工钱。”阿牙说。

    在巴黎要找到一个会在木头上雕花的师傅,不难。

    要找到一个能完全复制精巧榫卯结构,还会雕花的,大概得找一阵。

    何况,阿牙的手脚,那是真快啊,过了几天,他不仅对原盒进行了复制,还做出了更多的新花样。

    用他的说法:反正原理是那样的,弄明白了,往上套就行。如果要再多套几层的话,那我还需要样品。

    这句话,让刘嘉想起了上学时,数学老师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就那么几个公式吗,弄明白往上一套不就行了吗,怎么一做就错呢?”

    过了几天,阿牙向刘嘉请假,说他要去给朋友上坟。

    而且,他不仅要求高薪日结,还要提前预支。

    别人都是预支一个月,他可好,张口就要预支三个月。

    说是给朋友修坟。

    等等,这什么朋友?要用几千法郎修坟?

    真的是“我有一个朋友”,而不是想卷款跑路吧?

    刘嘉露出惋惜的神情:“啊,那一定是很亲密的朋友吧?”

    “嗯,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都是生死之交?”刘嘉想起介绍人说阿牙顶了一个华工的身份,“是你的华工朋友们吗?”

    “嗯。”

    如果是给华工修坟的话,刘嘉还是愿意的,前提是,别是个卷款潜逃的骗术。

    她不是《人在囧途》的牛耿,做不到被人骗了钱,还能圣母地说:“被骗了更好,被骗说明没有人生病。”

    刘嘉非常诚恳:“我能一起去吗?好歹是同胞,拜祭一下也是应该的。”

    如果是真的,她就出这笔钱,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卖几条裙子的利润。

    如果是假的,她当场报警,让这个骗子吃牢饭干苦工。

    阿牙爽快地同意了。

    到了日子,刘嘉租了一辆车,阿牙坐在副驾驶,后排坐着彭举和郑不艾,按刘嘉的吩咐,如果阿牙有任何想逃走的行为,他俩就把阿牙当场按住,绑上。

    阿牙一直很安静地指路,按照他指的方向,整整开了五个小时才到。

    刘嘉现在不怀疑他要逃跑了,而怀疑他是不是在石油公司有兼职,拉人去加油可以吃回扣。

    下车再往前走一点,是一个叫博朗库尔的公墓,石头垒成半人高的墙上有一个窄石拱门,门下半部用铁栅栏挡住,阿牙熟练地把它移开。

    门里,是一个一个的整齐的十字架,都是用木头做的,十分简陋。

    有些十字架上刻着名字、籍贯和一串数字,有些十字架上挂着一块失了色的铜章,厚实的章带都已经磨损严重,露出线头,铜章的侧壁上刻着Chinese和一串阿拉伯数字。

    更多的十字架上什么都没有,只刻着“勇往直前”、“鞠躬尽瘁”、“虽死犹生”等等。

    锦儿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有些是,有些不是。”

    阿牙拎着烟、酒,还有一些水果走到其中十字架前,那上面刻着“吴广善之墓”,这是他现在护照和签证上的名字。

    他蹲在坟前,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恭恭敬敬摆上,又把香烟点了三支,插在坟前:“老吴,我来看你了,这次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这位刘小姐开的公司,所以,我能买得起好烟好酒,你可以慢慢喝慢慢抽,要是不够你就托梦给我,还有……”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最后起身,对刘嘉说:“我预支工资,就是想把他们的坟都修一遍,他们一辈子没有享过福,听说来这里做工,能赚很多钱,才背井离乡来这里,没想到,这辈子,就埋这了。”

    阿牙说起他与吴广善和其他几个同乡如何漂泊来此,在船上又如何重病,死了好些,说是挖战壕,耳边就能听见有人在说德语,那简直就是去送死。

    十四万中国劳工在西线战场出生入死,战后的六十万枚战争奖章中,大部分欧洲人拿的是银质奖章,而中国劳工只能拿到铜章。

    “去年,国内来的公使团要签凡尔赛条约,学生仔说,那些洋人说我们中国人在战争里什么都没做,竟然要把我们的青岛给日本。我们活下来的劳工一合计,就跟着那些学生仔们去抗议了,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做,还要把我们的青岛给日本?!”

    “警察还要抓我们,说我们闹事,凭什么!”

    “老吴就因为被炮弹炸伤了手,很难找到工作,他本来在一家厂子里干活,听说这事,也跟着去抗议,等回来,就被开除了,他一着急,跟人动了手,他被打得很惨,还被关了几天,等再出来,人就不行了……”

    阿牙说着,声音一颤,急忙低头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锦儿的眼圈早就红了:“太可怜了。”

    郑不艾和彭举紧握着拳头,下巴紧绷。

    “我做不了什么,只想赶紧赚笔钱,把大家的坟修一修,这样就算是在异国他乡,他们也能睡得舒服点。不怕你笑话,我想,法国人对我们这么不好,我做假古董骗他们点钱怎么了,对他们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唉,就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刘嘉看着那一片片的十字架,朗声说:“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名正言顺,中国人做假古董骗钱这种名声传出去多不好,为什么不堂堂正正把钱赚了?不仅要赚钱,让他们求着我们赚他们的钱,被赚了还要替我们说好话。”

    她转头看着阿牙:“这是我的梦想,你愿意帮我吗?”

    阿牙重重地点头:“我愿意。”

    50.第 50 章 资本不相信眼泪

    从华工墓地回来之后,刘嘉就安排人着手对墓园进行翻修,并且把有名字有籍贯的那些劳工的名字记上,发回国内的报社刊登,如果他们还有亲人在世,将来想来凭吊或是移灵回国,也能找到地方。

    中国人最注重落叶归根,血缘故土,刘嘉的行为在华人圈子里传开,有些在法国打拼出成果的华人,会到她的店里来,尽己所能的买几样东西帮衬刘嘉的生意。

    刘嘉的制衣工厂是流水线制度,工人工资是计时制,都说流水线制度是最科学最能杜绝偷奸躲懒的制度,其实,只要努力努力,没有什么制度是不能钻空子的。

    这些男工女工有些是被拐来的,有些是一战时留下的华工,都是一别家国千万里的人,他们对那些死去的华工感同身受,刘嘉的义举让他们十分感动,干起活来特别拼命,恨不得一直粘在工位上,就想多干些活。

    刘嘉让锦儿盯着他们,时间到了该休息休息,该换人换人。

    锦儿不明白:“难得他们这么积极,别家厂子恨不得工人烂在位子上,你怎么还要硬逼着他们休息?”

    刘嘉笑着摇摇头:“连续八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撑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走神,厂子里不是剪子就是针,要是缝纫的时候,把手和布一起伸到针下面,针把皮肉和布粘在一起,那个血啊、肉啊……”

    “别说了,快别说了……”锦儿想到那个场景,吓得捂住耳朵。

    一天早晨,有一个从乡下刚来没几天的女工开始咳嗽,周围的工友还嘲笑她:“怎么咳得像狗叫。”

    咳嗽几声算不了什么事,那位女工照常与其他人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谈笑。

    过了两天,咳嗽的人越来越多。

    锦儿在日常巡视的时候,被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吓了一跳,有人摔倒了。

    工友们忙围上去,发现她的脖子粗得惊人,神智昏沉,伸手去探额头,温度烫手。

    工友们急忙把她送去医院。

    锦儿没太当回事,自己还留在工厂继续监督工作,一直到晚上回去,才把这件事告诉刘嘉:“都烧得那么烫了,还不肯请假,真是太拼命了。”

    听完锦儿的描述,刘嘉心中猛然一惊,这个时间点!

    西班牙大流感……或者说美国大流感还没有完全离开世界。

    始于1918年的的大流感,杀人无数,有些国家因为流感而死的人,比在一战的战场上死的人还多。

    直到1920年底才完全消失,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刘嘉紧张起来,不会是大流感的余孽吧!

    刘嘉:“人在哪个医院?”

    锦儿报了一个名字,心想小姐真是太善良了,一个发烧的工人,还要亲自去看。

    “你也去。”

    “啊?”

    锦儿非常不解,至于这么隆重吗?又不是为了保护工厂财产做出了卓越贡献。

    到了医院,刘嘉找到医生,询问送来的工人是什么病:“是流感吗?”

    医生摇头:“不是。”

    刘嘉心下一松:“那就好。”

    医生接着说:“是白喉。”

    刘嘉倒吸一口凉气,一句“卧槽”差点不受控制的迸出口。

    当即安排锦儿去做身体检查。

    白喉,呼吸道传染病,在工厂那样封闭空间里,还不知道能传染多少个人。

    在刘嘉出生之前的很多年,中国的新生儿就已经统一打“百白破”疫苗了,白喉这个名字对于刘嘉来说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跟吸血鬼、狼外婆和老拐子一个意思。

    这病到底能严重成什么样,怎么预防,怎么治,刘嘉一点概念都没有。

    医生说那个工人情况比较严重,咽部已经出现了肿胀和坏死,正在积极治疗。

    现在只能治、不能预防,没有白喉疫苗。

    检查之后,锦儿不是携菌者,刘嘉把医院的双层式夹药布口罩全部买光,回去的路上,又去药房买。

    此时大流感的阴影几乎消失,药房里的存货也不多,刘嘉打了好几个电话,几乎买空全巴黎的口罩。

    口罩全部发往工厂,刘嘉宣布工厂马上停工,所有在工厂工作的人,全部去医院检查是否为带菌者。

    有人还不愿意去:“多耽误时间啊,我身体好的很,没病。”

    还有人不愿意去的原因是:“我不想去,万一检查出个什么来怎么办。”

    刘嘉听见,厉声说:“早检查出来,不比拖到快死了才发现强?!”

    工人们从来没见过刘嘉这么声色俱厉的模样,吓得不敢再吭声,乖乖去医院。

    最终检查出来两个中度症状,二十个轻症,还有四十几个无症状感染者。

    刘嘉安排他们全部在家待着,直到确认不携菌了再回来。

    在家期间,按巴黎平民一天的平均生活费发工资。

    走了几乎占了整个工厂三分之一的工人,出货速度就更慢了。

    此前,有许多网球运动团体,向刘嘉这里订购苏珊同款网球裙,约定的交货时间差不多,几乎都在五六七天之后。

    工人都来不及回来,怎么可能交得了货。

    刘嘉一家家的告知工厂里的情况,恳求可以延期。

    95%的客户对刘嘉工厂里发生的传染病表示同情,然后告诉她:“按合同上约定的违约金支付就可以了。”

    如果再给刘嘉一点时间,付违约金不是问题。

    问题是:刚刚交了两家店铺的房租、刚刚采购了一大批布料和辅料、刚刚付了一大笔首饰打样费,刚刚把贷款买缝纫机的钱还给银行……

    就是这么刚刚好,刘嘉手边能用的流动资金不足。

    她试着向银行再次申请贷款,之前很热情的银行经理一脸的“非常抱歉”,态度非常诚恳,说了很多很多理由,中心思想就一个:不能贷给你。

    刘嘉通过朋友打听到,是有人在散布她工厂的谣言,说她工厂里条件恶劣,导致大量工人得了传染病,剩下的工人也人心思变,无心工作,接下的订单都无法完成,将面临巨大的违约金……

    银行怎么会借钱给危机重重的公司?

    刘嘉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人,此时的她,忽然感受到当时顾宗华的心境: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缩小经营规模,等缓过一口气,总有出头之日,还能更差吗?

    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确定了最坏结果,也不能真的坐以待毙。

    刘嘉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是发招聘广告招临时工,顶一顶在家养病工人的岗;一边准备去找香奈尔、卡地亚这些与她曾经合作过的人,兴许他们觉得自己这个合作伙伴死了太可惜,可以伸手拉一把呢?

    她穿上最好的衣服,化了最精致最精神的妆容,拿起最贵的手包,出门了。

    51.第 51 章 西方记者

    刘嘉第一个去找的,当然是希望最大的香奈尔,咱们都这么熟了,还合作了一场大秀,就算借不到全款,借到一大半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在进门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进门之后,她看见屋里不仅有迪米崔大公,还有一位不认识的男人,房间里还有一股挺浓烈的香气,很复杂,跟这个时代流行的单一香型不一样。

    “亲爱的,你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香奈尔问道。

    刘嘉只喜欢天然花果的香气,对于其它的味道,只要不是什么刺鼻的怪味儿,她都能说服自己“是你不懂”来接受那个它。

    “嗯,挺浓,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香奈尔对那个不认识的男人说:“没有特点的香水,是没有灵魂的,我需要一款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香水,让女士们发疯地寻找它的来源……”

    桌上还放着一些纸张,上面画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瓶子,什么雕花、镂空,甚至还有一个好像站着的安娜·苏家的“许愿精灵”。

    香奈尔把那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刘嘉:“他是俄国宫廷调香师,恩尼斯·鲍,为沙皇一家调制出不少特别的香水,我很喜欢他的想法,跟现在那些只会用单一香型的人完全不一样……”

    香奈尔初得香水大师,很高兴,对刘嘉说了许多,包括他正在开发新的香水,包括新的香水瓶。

    还说在近些的地方买了一个新房子,用来做为迪米崔大公起居的地方,最后才问刘嘉最近生意怎么样?有没有新的想法。

    都是花钱的事。

    要是一般脸皮薄一点的人,这会儿听着就不好意思开口了,人家这么多花销的地方,你还跟人家借钱?

    幸好刘嘉是个生意人,做销售,被人连拒几次都是正常,怎么能人家还没拒绝,自己就先打起退堂鼓,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最近我这边销售情况特别好,一下子花钱花多了,结果又有另外一件急事,现金不够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些,两个月内就可以还给你,按银行挂牌利率给你利息?”

    然后,她说了一个数。

    香奈尔问:“你怎么不向银行借?你的信用这么好,他们一定会乐意的。”

    刘嘉笑道:“从审核到放款,中间隔那么长时间。再说,反正都是给利息,给那些不认识的银行家,为什么不给我的朋友呢?”

    香奈尔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刘嘉猜测,也许是自己要倒闭的传说已经到了香奈尔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工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贸然借钱。

    “上次我们联合做的大秀,一下子接了好多高定手工款的订单,现在负责高定款的裁缝们每天都在连续不断的做衣服,月底就能交一批衣服,收到一些尾款,如果你也着急用钱,那我可以在月底的时候先还给你一些。”

    香奈尔想了想,对她说:“我现在手上的现金也不多,只能借你一半。”

    能借一半也很好啊!那可是十万法郎!

    香奈尔给情人斯特拉文斯基重演《春之祭》也就给了三十万法郎。

    虽然这十万是要还的,但是,哪个生意人不看重流动资金。肯借就已经谢天谢地。

    再说,她刘嘉何德何能,可以跟情人比。

    香奈尔签了一张支票给刘嘉,刘嘉对她说:“我会尽快还给你。”

    手里拿着一半,接下来要去找另一半。

    卡地亚掌门人路易那里,就远没有香奈尔这么容易了。

    其实在他这里借不着,也在刘嘉的心理预期之内,本来他俩就没什么往来,最多算一个委托加工的关系。

    以及,卡地亚并不是路易的个人资产,他爸Alfred Cartier和两个弟弟都还在,要说服另外三个人,就没这么容易了。

    在卡地亚,刘嘉无功而返。

    刘嘉手里只有十万法郎的支票,不够全部赔付。

    此时,不少报纸上出现大量与刘嘉相关的报道。

    《Emma亲口告知顾客无法发货,风靡一时的品牌或将倒闭?》

    《繁华易逝,Emma终难为继,多家银行拒绝提供贷款》

    《联名大秀的两位女主角不同命运,女性最强的依靠还是男人?》

    《一朵中国之花的凋零》

    ……

    “切,全是黄色新闻。怎么感觉明天就能看到我的讣告了。”刘嘉翻了翻几份不同的报纸,一面倒的唱衰Emma,感觉明天她要是不因为破产而跳楼,都对不起记者朋友们的关心和支持。

    甚至还有一份中文报纸,一位阴阳风水先生说刘嘉是擅自给劳工修墓,惊动了地下亡灵,坏运气才会附在她的身上,让她倒大霉。

    然后还煞有介事的给出了除秽驱邪的建议,包括摆放水晶阵法,佩带护身符等等。

    最后是他的联系方式,说刘嘉可以来找他,他根据刘嘉的面相做进一步的驱邪措施。

    刘嘉忍不住笑出声:“拿我做广告嘘头,不给我提成,这合理吗?”

    虽然,他们是胡说八道,但也不能放着不管。

    在互联网时代,人能自己上网辟谣,都有很多人被冤了好久才重获清白。

    该受到的损失都受完了。

    刘嘉绝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银行最怕挤兑,大量的人同时提款,一旦有人提不到,就是信用崩盘时刻。

    亏损缺钱,哪怕关停一些项目都不要紧。

    信用是商业的立身之本。

    没了信用,做什么都做不下去。

    做生意也一样,不能放任恐慌和谣言四起。

    刘嘉想起郑不艾之前说有一位认识的大哥在报社当兼职记者,她通过这重关系,联系上了报社的人,对她做一个采访。

    不是采访她的资金,也不是采访工厂的出货情况。

    就单纯以公共健康的目的出发,对工厂里发生的传染病进行调查。

    大流感在广大欧洲人民的心中还有着记忆,报纸编辑给起了个足够惊悚的标题,在正文里写工厂里出现的白喉患者,以及管理者是如何应对的。

    还配了好几张刘嘉穿着简约的衬衫和女式裤装在医院里探望那两位重症工人的照片。

    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一点都不像新闻里说的无奈、憔悴,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报纸上说所有感染的工人都已经得到很好的救治,最多十天,她们就能重返工作岗位。

    刘嘉在访谈里还给自己打了一个招聘广告,说希望有缝纫技能,愿意兼职的人,可以来她这里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高薪,日结!

    报道发出去之后,锦儿专门去了一趟报摊,只见那份报纸孤零零地被一堆“Emma必亡”言论的报纸包围。

    这样不行。

    刘嘉想找卡佩夫人,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们全家前几天刚出发去希腊度假了,要等秋天才回来。

    还有莫奈可以试试。

    刘嘉本来想把与莫奈联名的事情藏一藏,等裙子基本确定没问题了再放消息出来,免得设计师实在完不成任务,反倒不好。

    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借这个名声出去了。

    她打听到,莫奈明天上午要参加一个画展的活动,展品里包括刘嘉答应送给莫奈的刺绣版《睡莲》。

    锦儿是个很有晴雯精神的人,自打刘嘉答应莫奈送刺绣,她就天天折腾到半夜三更,哪怕后面管工厂,回来之后,也一定要再绣几针。

    哪怕刘嘉跟她说不要这么着急,她也还是闲不住,说:“要是不绣完,总觉得心里有事压着,不舒服。”

    刘嘉也就随她去了。

    如今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那幅《睡莲》刺绣已经基本完成,为了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面见莫奈,原本一直劝锦儿注意休息的刘嘉,也不得不拉着锦儿一起赶工,连夜收尾。

    巴黎大皇宫,打扮得特别精神的刘嘉又一次来到这里。

    展厅里,莫奈正站在自己的《睡莲》前,接受记者们的提问,说了几句,记者们询问莫奈将来是否还会有新作。

    还有一位女记者感慨《睡莲》那么美,可惜她买不起。

    莫奈刚好看见向他走来的刘嘉,笑着说:“将来,我的作品将会出现在衣服上。”

    “衣服?”记者们大惑不解。

    刘嘉拿出绣好的《睡莲》,展开:“看,这是我答应您的,一定会让第一幅绣品,出现在您家的墙上。”

    那幅刺绣,除了小一圈之外,几乎与墙上的《睡莲》一模一样。

    记者提问:“刚才莫奈先生说睡莲会出现在衣服上,这是真的吗?”

    刘嘉:“是的,莫奈先生对中国风格的刺绣非常欣赏,我也很愿意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贡献。”

    记者:“可是,听说你的公司出现了很严重的经济危机,这个想法还有机会实现吗?”

    刘嘉微微低下头,露齿一笑,好像听见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笑话似的:“严重的经济危机?哦,我的天,我怎么不知道,我刚刚才与卡地亚先生签定了珠宝相关的协议,卡地亚先生不会跟一个身无分文的人做生意的。”

    接着,她又轻轻地摇摇头:“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总有人认为女人想要成功,就只能依靠男人,如果不依靠男人也能成功,就要想办法阴谋陷害,等我彻底失败,就正好印证了他们的话,他们就会说:看,我们说得没错吧。”

    记者又问:“你是说,有人故意夸大你的经营危机?”

    刘嘉笑道:“事实上,我并没有任何经营危机,甚至连员工健康危机都没有。白喉是可以被治愈的传染病,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故意营造恐慌情绪,我想,也许是某些国家看不惯法国的繁华,而故意安排的破坏计划?”

    在她的时代,各种大局党,大棋党,打牌党满天飞,她时常嘲笑这些人脑洞过大,现在她发现,这招还挺好用。

    什么故事最抓人:桃色新闻、血腥暴力,还有阴谋论。

    一战刚刚结束,战争时流传的各种间谍故事,还在人们的身边经久不衰。

    记者们顿时眼睛一亮。

    锦儿去报摊把当天的晚报各买来一份。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把莫奈去参加画展的消息放在第二版,第一版是刘嘉衣着光鲜,手拿刺绣,与莫奈站在一起合影。

    报纸标题是

    《法兰西上空的阴云》,文里大肆分析英国佬可能在计划干什么坏事。

    刘嘉:“……你们对英国是真爱吧,这么执着,就不能稍微关注一下一战的始作俑者吗?人家正憋着一肚子委屈,准备复仇呢。”

    《谁在制造恐慌》,文里也是一番下大棋的言论,目标直指俄国,一番分析猛如虎。

    刘嘉:“他们都乱成一锅粥了,哪有心思跟你们下棋。”

    《新时代女性地位依旧被打压》,文如标题,用的照片是刘嘉似乎在无奈叹息的模样。

    她的长相生得柔美,这个表情,更是楚楚可怜。

    刘嘉:“这张还拍得挺好看,不知道报社能不能把底片给我。”

    只有一家时尚类的报纸标题相对正常——Emma获莫奈授权,即将推出《睡莲》联名新款。

    新闻登出去之后,刘嘉接到许多银行的电话,他们的态度有些暧昧,没有明说来意,只是拐弯抹脚地问她的经营情况,还问了与莫奈的合作开发什么的。

    刘嘉对他们的态度带着冷漠的礼貌与客气。

    她现在特别明白,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求着他们借钱,否则,根本借不着。

    果然,她没有提借钱,有一家银行的经理先忍不住问:“开发新品,应该需要购买很多新材料吧?”

    没超过三句话,就说到贷款。

    贷下来十万法郎,毫无问题。

    违约金是能付得出了,但是刘嘉一点都不想付。

    就差那么十几天,能不付,还是不付的好。

    毕竟一下子违了那么多个订单的约,尽管是不可抗力,但她还是觉得挺不开心的。

    刘嘉在工厂查对这段时间的进度时,锦儿过来敲门:“小姐,有人过来问,是不是招临时的缝纫工。”

    刘嘉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哦,你试试她行不行呗,你都做了这么久的主管了,肯定没问题。”

    “可是,人好多啊。”

    “能有几个人……”刘嘉一边嘀咕一边跟着出去看。

    人,真的好多啊!

    比生病的工人还多,乌泱乌泱站了满满一地。

    全是华人。

    52.第 52 章 来呀,内卷呀!.

    自打刘嘉的工厂从六个人暴增到三百多人,再加上其他服装店的发展,巴黎本地和附近郊区有兴趣且稍微有点可塑性的人,都已经进了不同的厂和工作室,成了合同工。

    刘嘉最初的想法是能来二三十几个无法进行长时间劳动的家庭主妇就行,没想过能来这么多人。

    她们全都有正经的工作,每天要足足工作八小时,或者更多一些。有些人甚至住在巴黎城的另一端,还没有公共交通,从下班的地方走过来需要一个小时。

    如果只是为了钱,尽管刘嘉开.出的日薪不低,但是每天这么长的上下班时间,确实有点不值得。

    “我们不仅仅是为了钱来的,”一个中年女子说,“我们都是华工的家人。”

    说着,她拿出一份登着阴阳风水先生对刘嘉运势分析的报纸:“我丈夫生前老老实实,知恩图报,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不知好歹,会对一个好心人做这种事情,这是侮辱了我们的家人,也是侮辱了所有华人。”

    大概连那个阴阳风水先生都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引起了读者的逆反心理。

    她们在工厂里登记了可以工作的时间段,锦儿要对她们进行排班。

    看着锦儿对着一大串人名,以及五花八门的可工作时段头疼,刘嘉有些好笑,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在麦当劳兼职的日子。

    那家麦当劳就在大学里,大多数员工都是兼职的学生,每周五之前都要在一个本子上写自己下一周期望的排班时间。

    平时上班的人数比较正常,到了法定假日三薪的日子,排班留言本上会出现大量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名,且个个表示可以工作24小时。

    到了十月底到十二月,期末、资格考、考公、考研的人集体神隐,留言本上空荡荡,神隐者们在抢图书馆自习室,排班经理要挨个求人问“能不能再多上几个小时啊?”

    很多人晚上六点从全职的工作岗位下班,再赶过来,能正式上班的时间是七点或八点。

    平均每个人需要工作四个小时。

    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对于现代人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于二十年代人来说,那简直就是熬大夜。

    何况那年月的巴黎,也不是这么太平。

    有些七点就能到的人,刘嘉也让她们工作满五个小时,到晚上十二点,她从电车公司租了两辆足够装下所有工人的车,送她们安全到达家门口。

    在法定休息日,那些工人们索性下班后就在工厂不走了,一直工作到犯困,然后在临时休息间睡一会儿,睡醒了就继续工作。

    就好像这个工厂是她们自己的一样。

    在距离第一个订单要交货还有一天的时候,所有的订单数量已经全部完成,还超出一些。

    刘嘉也从各种途径听说了到底是谁在背后说她马上要倒闭,还有谁向劳工局举报她强迫工人劳动。

    那些人名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在香奈尔出现之前,他们互相撕逼,香奈尔出现之后,他们曾并肩战斗过一会儿,但是香奈尔身后有强大的支持,他们铩羽而归。

    局势恢复暂时的稳定时,他们又在暗中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直到刘嘉的出现,他们再次统一将矛头对准刘嘉。

    本以为这个没后台的外国女人很容易被打翻,谁知道在巴黎如同散沙一般的华人,居然会突然凝聚在一起,成了她最坚实最可靠的后台。

    “现在外面的世界还这么广阔,非得跟我较劲内卷。”刘嘉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送货的大车驶向客户那里。

    要说内卷,她才不怕,她的时代,几乎什么行业都有人做,只能各种绞尽脑汁,另辟奚径。

    卷到极致是佛系、咸鱼、躺平,因为知道努力也没有用,卷成麻花也出不了奇迹。

    20年代才哪儿到哪儿,在她这个卷王面前,这些人都是渣渣。

    再过一天,那些生病的工人就要回来了,工人们对刘嘉恋恋不舍。

    询问她的厂什么时候正式招人。

    刘嘉笑道:“正式工作的话,工资可没有这么高呀。”

    “就算是普通工资,也很好啊。”

    “是啊,你们厂的条件真是太好了。我们那边也提供餐食,但是那牛奶,除了看起来像牛奶,一点牛奶的味道也没有,饭菜里如果没有虫子,我们会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还包送回家,以前我下夜班的时候,走在黑漆漆的路上,别提多害怕了,只能默念着我家男人的名字,希望他能保佑我。”

    她们七嘴八舌细数着刘嘉工厂里的好,遗恨当初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对此,刘嘉感到很冤枉:“我招人招了好几次,最后都没办法,裁布工都是学校里的留学生兼职。”

    女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没看到有招人的广告啊?”

    刘嘉这才知道,女工们能认识几个中国字的人都不多,好多人只会写几个名字和在中国的住址,更别提认识法国字了。

    所以,在她们之中阅读量最大的报纸,就是登着阴阳风水先生广告的中文报,而不是在巴黎发行量前几名的法文报纸。

    “原来是这样,可惜,我厂里现在确实暂时不需要人了,等下次需要的时候,一定会在中文报纸上发广告的。”刘嘉说。

    看着女工们遗憾的脸,刘嘉笑道:“没有关系,我可以试试帮你们争取一下提高待遇。”

    女工们不明白她能怎么争取,难道是跟老板坐下来聊吗?

    其实最后一天工作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刘嘉请她们来的最主要因素已经完成。

    最后一天的任务,不是做衣服。

    暮色降临,是各个工厂和工作室的下班时间,车身上刷着“Emma’s house”大LOGO的大汽车在巴黎城中穿梭。

    从工厂和工作室门口,把工人们接上车,除了华工之外,还有不明就里的法国工人问这是来干什么的,华工说是Emma 工厂开放参观日,去了还能送东西。

    一听说送东西,谁不喜欢,除了华工,连法国工人都兴冲冲地上了车。

    各家老板眺望车子离去的背景,内心惶恐不安。

    听说那个中国女人跟莫奈和卡地亚都有合作关系,银行也愿意借钱给她,她是不是又要扩大生产规模,要挖墙角了!

    上一次工人流失,已经成了各家老板心头的阴影,本以为这次那个可恶的中国女人要完蛋,没想到,她又诈尸了。

    老板们派出自己的人,也跟着上车,看看他们去Emma 的工厂到底要干什么。

    刘嘉的工厂的工作场地跟各家制衣厂没有任何区别。

    工作激励区就有点意思了,销售的工作激励远比制造业车间更加热血和中二。

    谁速度最快、质量最高、上个月谁拿的奖金最多,在表上一目了然。

    支持工人们保持热血和中二的不是口号,而是实打实的福利。

    来参观的人都受邀在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顿饭的内容,当然比工厂里正常水平要高一些,有鱼有肉,甚至还有小蛋糕。

    参观结束,临走的时候,还一人送了一个印着Emma’s house的购物袋,购物袋里是一些日常家居可以用到的小东西,不值什么钱。

    值钱的是Emma’s house购物袋,平时只有在店里购物的人才能拥有,它代表着时尚、有品味,还有闲钱。

    最后大巴将所有人又送回各自的街区,有几个来兼过职的华工告诉其他人:“下班时间晚了,都会挨个送到家门口的,特别安全。听说好多人为此宁愿多加一会儿班,就想等到可以坐车回家的时间。”

    没过一段时间,刘嘉听说那几个被接人的车堵过门的工厂和工作室,纷纷给工人们提高待遇,生怕她们被刘嘉挖跑了。

    病愈的工人们回来了,订单全部交付,世界又恢复了安宁详和。

    一天,刘嘉、锦儿、彭举和郑不艾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又说起这事。

    锦儿问刘嘉:“万一,她们的老板恼羞成怒,把她们都开除了怎么办?说她们生二心不忠诚之类的。”

    “没有都开除的理由呀,她们只是来参观而已,再说,开除了,老板自己上手做衣服吗?”刘嘉笑道,“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那确实存在你说的风险,一群人就不一样了。所以要走群众路线,团结大多数人。”

    刘嘉还把自己没注意华人喜欢看的是中文报纸,结果招不到人的事情当笑话说给他们听:“有时候,身边即世界是不对的,但是针对特定群体,还是要考虑不同的方式方法。对贵族说今天面包涨了两生丁,他们肯定无所谓,对穷人说洛可可巴洛克,他们也听不懂。不同的人,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方法。”

    彭举看着刘嘉侃侃而谈的模样,看得入神。

    郑不艾听着刘嘉说的话,陷入沉思:“……团结更多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锦儿心里想的还是那些工厂为什么会突然提升工人待遇:“咱们又没有说马上要招人,难道他们突然良心发现?”

    刘嘉端起咖啡,笑道:“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53.第 53 章 项链

    老匠人那里的音乐盒草图已经绘制完成,刘嘉依约去看图。

    这些搞手工的人,是画画都这么厉害的吗?

    法贝热的珠宝设计图上每一颗宝石的高光点都画得清清楚楚,不像设计图,像工笔画。

    老匠人的音乐盒设计图也是如此,合上的效果,打开的效果,每一个细节都画得十分到位。

    音乐盒的外形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求爱花篮,上面放着一封画着心形的信。

    拿起那封信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封信只是一个盒盖,盒中盛着花草与小鸟,正中间是刘嘉要的红色玫瑰蕾,随着音乐声不断旋转,花瓣次第打开,露出藏在中间的求婚钻戒。

    考虑到有许多贵族求婚用的是不同颜色的戒指,刘嘉与老匠人还讨论了一些别的求婚戒指盒的形式。

    比如盒内不用五颜六色的陪衬,而是镶满白色的碎钻,用来反衬彩色宝石颜色的浓郁。

    也不一定非要用碎钻,刘嘉决定根据购买人的钱包厚薄不同,推出镶水晶和镶玻璃等不同版本,反正,自己给自己做平替这种事情,香奈尔做得,我做不得?

    老匠人的手艺刘嘉是相信的,她很喜欢那个从小盒子里伸出树枝和小鸟的设计。

    她问起这个设定有没有什么说法,老匠人说这是源于《Cinderella》,灰姑娘。

    “哦,这是送给灰姑娘衣服的小鸟。”刘嘉看着那只晃动着脑袋的鸟。

    灰姑娘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最早是公元前一世纪的希腊版,中国《酉阳杂俎》里也有一个名叫叶限的同款灰姑娘。

    八十年代在中国广为流传的版本就是小鸟衔衣版,到了迪斯尼时代,神仙教母送衣服又变成了主流。

    小鸟衔衣版的结局比较符合善恶有报的自然心态,神仙教母的教育是灰姑娘原谅了后妈和姐姐。

    不管是哪一个版本,读者们的关注重点,都是灰姑娘如何得到漂亮衣服,华丽变身。

    前后完全不同的反差对比,也是惊喜。

    老匠人设计的这款八音盒,外表看起来就像平平无奇的求爱信,姑娘们不知道已经收到多少封,拿到的时候,心里也不会有特别的预期。

    信封变成可以拿起来的盒盖,会让她们诧异。

    求婚戒指的出现,会把气氛衬托到最高。

    比起现在男士们努力让那个小盒子待在口袋里不露出形状更有意思一点。

    刘嘉看着八音盒,脑子里想的是自己的品牌应该怎么才能进一步引起目标客户群的关注和讨论。

    ·

    ·

    阿牙那里已经做出五个盒子,非常精美,盒体平整光滑,开启的地方与花纹和镶嵌的贝壳螺钿巧妙结合在一起,不把它平端起来对着光看,几乎找不着下手的地方。

    “太狠了……”刘嘉感慨,她只是想让打开求爱结果通知的男士们麻烦一点,阿牙直接让他们连走出第一步都很难。

    刘嘉把这五个盒子放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放了一块牌子:“秘密心事”。

    来来往往的客人无不对它产生好奇,店员鼓励她们试着自己打开。

    大多数人没有打开成功,只有一个拿到简单版的人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颗用红玻璃做成的心。

    “太难了。”她们摇头。

    店员趁机对她们说:“如果是你很喜欢很喜欢,无论如何也想要嫁的人,就把你对他们的心意放在这个简单版的盒子里,让他们很容易就打开,如同在爱情之中,稍有一点挫折,反而是小小的情趣。如果是你不愿意,又不方便直接拒绝的人,那就买这款最复杂的,如果他连打开盒子都做不到,还说什么爱你,为了你可以做到世上一切艰难的事。”

    三个复杂的机关盒和一个简单的机关盒很快被人买走。

    剩下的居然是简单机关盒,还有更多的人来问还有没有复杂版的机关盒卖。

    刘嘉本以为热恋中的姑娘们只是想给情郎一点小小的考验,意思意思就算了。

    谁知道存心为难求婚者的人这么多。

    此时在上流阶层,存在不少功利性的婚姻,女孩子心里是不愿意的,能拖一天是一天,能等到真正的白马王子最好。

    如果等不到值得一起私奔的真爱,女孩子们也不得不遵从家族安排,买个复杂版的机关盒放回信,也只是能给求婚者添一点堵罢了。

    能添一点是一点。

    了解到这一层之后,刘嘉又让阿牙设计了一个盒子,盒子分为三层。

    第一层的画是眯着眼的猫,拧开之后,盖子的反面画着的就是圆睁着眼睛的猫。

    第二层的画是用金属丝勾勒出火焰的形状,解开机关之后,金属丝会收到盒盖里,如同火焰熄灭。

    第三层的画,是几个冰块图案,打开之后,露出最里面的盒身,画着红色的火焰。

    象征着《图兰朵》中,公主的三个谜语:

    “是什么在每天白昼死去,却在夜晚重新诞生?”

    “是什么有如火焰般燃烧,但当你死去,它就变得冰冷?”

    “让你燃起烈火的冰块是什么?”

    歌剧中,答不上来的求婚者就得死。

    刘嘉给它起名“图兰朵之匣”,一经推出,销量挺好。

    买它的女孩子们到底心里想什么,是想表达一下意图弄死求婚者的心思,还是单纯把自己代入公主的身份爽一把,刘嘉不知道。

    盒子卖得多了,打不开盒盖的男人也多了,他们四处寻找盒子的制造者,最终找到刘嘉这里。

    很快,男人和女人,都知道这个名为“图兰朵之匣”的存在。

    让刘嘉有些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个报纸评论这是女人向男人发起的挑衅,还不如苏珊第一次穿短裙时引发的保守势力和新兴势力的对轰刺激。

    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在以男权为主导的世界里,图兰朵之匣没有引起舆论的喧然大波,主要是因为开盒的男士们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会被公主砍头的倒霉蛋,他们都把自己代入男主角鞑靼王子卡拉夫。

    哪个男人不想当传奇英雄,勇破三个谜,抱美人归,超爽大男主结局。

    旧版本的打开方式被许多人知道后,刘嘉就开始卖更新的升级版本,打不开盒子的男人们就要继续往刘嘉这里送钱,求教打开方式。

    除了用来为难求婚者之外,姑娘们还会买一些回去用来装自己的贵重珠宝,盒子大且打开方式复杂,但又不是明摆着上锁显得如临大敌,可以在保持和谐气氛的同时,防止家里有内贼。

    对于这批消费者,刘嘉又做出了加重加厚加大的设计,还贴心的放上了戒指托、项链固定卡之类的小零件,方便她们摆放首饰。

    有一天,刘嘉看见一个年轻的亚裔男性跟一个姑娘进来,两人衣着普通,行为举止较为亲密,说不定是一对小情侣。

    很少有一对年轻的亚裔男女进来,刘嘉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他俩大概刚二十出头,从打扮和气质上看,那个姑娘穿着比男青年的要贵,皮肤和眉眼间的神气也能看出,她是从来没有吃过苦的。

    男青年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姑娘,特别是当她看某样东西时间稍久一点,他的眼睛就会偷偷瞟向标价签,嘴角时而放松,时而紧绷。

    在店里走了一圈,姑娘一眼就看中了刘嘉做为展示,放在机关盒里的那一套圣经传说主题的珠宝。

    “看,这个项链,好漂亮。”她指着放在正中间一条用四排珍珠做成的贴颈项链,choker正中间是一个椭圆形,那是用碎钻拼成的,被圣光包围的十字架。

    男青年向店员询问这条choker的价格,然后,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善于察颜观色的店员马上向男青年推荐了另一款,价格比那条圣光十字架便宜一半,设计和用料自然也比不得那条。

    男青年小心打量着姑娘的表情,很明显,那个姑娘的眼睛里只有那条圣光十字架,要是拿出更好的,说不定她还能改变一下主意,现在质量大跳水,怎么可能让她改变主意。

    姑娘从项链上收回目光,笑着对男青年说:“算了,反正我也不信教,就是觉得好看。”

    最后,两人买下了一对小小的苹果型耳钉,离开。

    过了半个小时,男青年又跑回店里,要求店员为他保留那条圣光十字架。

    店员为难:“先生,如果你到时候不来买,别人要买的话,我们怎么办呢?”

    男青年哀求可以保留到明天中午十二点,他一定可以在那之前赶回来买的。

    店员不敢做主,请来刘嘉。

    “中午十二点?可以。”刘嘉看出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她也才刚刚经历过刚好缺那么一点钱的事情,所以有意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一口答应。

    可是等到第二天中午,刘嘉没有等到他。

    下午,昨天那个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来,与她一起来的,是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还有一个年纪轻一些,大约三十出头。

    他们都衣着光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昨天的男青年与他们相比,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中年男人说:“阿丽,今天是你的生日,想买什么,尽管开口。”

    叫阿丽的女孩子并没有欢呼雀跃的跳到她最喜欢的圣光十字架前面,而是直接指向刘嘉店里最贵的一套珠宝和衣服,坏后妈王后套装,全部加在一起要四万五千法郎。

    中年男人看着那件低领口的衣服,皱起眉毛:“这衣服不适合你。换一件。”

    “哼,刚才还说想买什么尽管开口,现在就变卦了。”阿丽不开心。

    一旁较年轻的人说:“今天是阿丽的生日,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不行,穿这套出门像什么样子,丢尽了我们程家的脸。”中年男人冷着脸。

    中年男人极有威严地环视四周,对着货架点了三下:“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不要。其他的都包起来。”

    其中就有一件是那圣光十字架。

    阿丽抽了抽嘴角,什么都没说,一旁较年轻的男人轻轻碰了碰她,阿丽像被电着了似的,向旁边退开两步,嫌弃地瞥他一眼:“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跟你站在一起都丢脸。”

    那个男人不敢说什么,中年男人也当没听见,付了钱之后,便径直出去了。

    阿丽阴沉着脸,紧随着他身后。

    年轻男人在后面把打包好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着出去。

    刘嘉看着他们驱车离开,微微扬起眉毛,果然是穷小子与富家千金的故事。

    到快要打烊的时间,阿丽又突然跑回来,手里拿着那个装着圣光十字架项链的盒子。

    对刘嘉说:“我想把它还放在这里,如果昨天跟我一起来的男孩子来买,你就告诉他,打折了,现在只要一百法郎,行吗?”

    刘嘉有些为难:“可是,原价两万法郎的项链,打折只要一百法郎,如果我是那个男孩子,我也不能信啊,是你你信吗?”

    阿丽咬着嘴唇,想了半天。

    刘嘉安慰她:“说不定,他有自己的办法买得起呢?昨天你们走后,他跟我说,让我把项链留到中午,他会来买的。不过,他一直也没来,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他这么说了?”阿丽脸色骤变。

    54.第 54 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假新……

    听完刘嘉的话,阿丽如一阵旋风似的跑出门。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刘嘉心想那个男青年不会是用什么非常手段去挣钱吧?

    照现在的工资标准,他要怎么样才能有自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赚够一万九千法郎。

    短时间、高薪、到时间没回来。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去当杀手了呢?而且像没完成任务,被反杀。

    刘嘉去报摊买了一份当天的晚报,从头版翻到最后一面,也没有任何有关尸体的新闻。

    如果那个年轻人是杀手的话,那应该能在晚报上看到他的尸体,或者他客户想要的尸体。

    在新闻上,有另一个新闻吸引了刘嘉的注意,来自沙皇贵族的Korloff家族,有意通过拍卖行出售家族祖传的宝贝“梵天之眼”。

    那是一颗天然形成的黑色钻石,刘嘉曾经在2020年上海的进博会上见过一次,重88克拉,据说价值人民币2.5亿。

    也就2.5亿嘛,莫奈的一幅画也差不多这个价。

    那颗钻的长相在钻石界确实属于平平,稀罕点在于黑和大,不够闪亮,跟伊朗的那颗粉钻“光明之海”一样,钻石的4C标准就占一个C:Carat,够大!

    雕琢工艺无趣的很,远看近看,都像一块玻璃。

    报纸上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关于梵天之眼的神秘故事:

    它本是镶嵌在印度教神祇大梵天额上的第三只眼,曾重达195克拉,后被贪婪的僧人硬抠下来转卖给别人。

    大梵天震怒,给每一个曾经拥有它的人降下灾难。

    包括俄罗斯的纳迪亚公主和李奥妮拉公主,她们都以跳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嘉脑中忽然跳出一句话:“夏雨荷到底有几个女儿,怎么人人都来自大明湖?”

    这套操作,也太熟悉了,不就是另一颗蓝色钻石“希望”的故事吗?一模一样,连改都不带改的。

    都是嵌在神像上的第三只眼,都是被僧侣偷走的,都会给持有者带来不幸。

    也不知道这两颗钻石到底是谁抄谁。

    刘嘉暗想,这就是欺负咱们国家的传国玉玺找不着了,要说传国玉玺,那还不是谁碰谁倒霉。第一个把它挖出来的卞和,就给砍了左右两条腿呢。

    寻常人根本没机会够得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有资格拥有,还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有这玩意儿的人,会倒的霉也一定比别人大,这不是很合理的吗?

    不过刘嘉打算到时候去拍卖现场凑个热闹,那种场合,一定是新闻媒体,有钱人、珠宝商云集的地方。

    她记下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

    回到Emma’’s house门口,刘嘉又看到了与阿丽一起来的年轻人,他似乎很紧张,双手紧紧将一个包抱在胸前,好像怕谁抢了去似的。

    见到刘嘉回来,他顿时放松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刚凑够了钱,可以买那串项链。”

    刘嘉微微眯起眼睛,这钱绝对来路不正。

    这么短的时间,他卖干全身的血,卖掉全身上下的零件,卖给别人当小白脸,也不可能……好吧,卖给别人当小白脸还真不一定。

    “先进来吧。”刘嘉打开门。

    那个年轻人从包里倒出两万法郎,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嘉。

    刘嘉说:“你来晚了,那个项链已经卖掉了。”

    年轻人愣住:“可是,它明明还在柜子里放着啊。”

    “那是假的,仿品。一百法郎。”

    年轻人大惊失色,扑到放着项链的柜台前,仔细看了又看:“不可能!不可能!明明跟昨天我看见的那串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按真品完全一比一仿出来的,这个像钻石吧,其实是锆石,这个看起来像珍珠的是树脂,顺便说一下,昨天你和你的女朋友来看到的,就是这个仿品,店员不知道真的已经卖掉了,还是报的真货的价格,这一点非常抱歉。”

    一般人要是知道女朋友本来看中的就是个便宜货,那还不喜滋滋的赶紧买下来,可是这个年轻人愣在那里,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刘嘉问道:“你为了凑这笔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不是!我没有!”年轻人愈发的慌张。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都在颤抖,眼神茫然散乱。

    此时,郑不艾、彭举和锦儿正有说有笑的从工厂回来,一见到年轻人,郑不艾先惊讶地问:“呀,你怎么在这?”

    刘嘉问道:“你们认识?”

    “嗯,我们是同学,他呀,是有钱阔少爷,比我们勤工俭学生强多啦!狠狠宰他一刀!千万不要手软!”郑不艾笑嘻嘻。

    老实人彭举说:“别听他的,杨舒也不是特别有钱,就是比我们稍微好一点。”

    然后,他俩都看见了堆在台子上的几捆法郎,同时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郑不艾惊呼:“我以为你是假有钱,没想到你真有钱!!!”

    刚刚还说“不是特别有钱”的彭举,连话都说不出来。

    郑不艾看着杨舒:“你家里刚寄来的?”

    杨舒此时才刚刚回魂一般,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你把寄来的钱都用在这里,你后面吃什么啊?”彭举依旧老实。

    杨舒手忙脚乱地把钱往包里装:“不关你们的事。我先走了。”

    郑不艾拉住他:“别走啊!正好我们一起商量商量,要怎么向国内报纸揭露旅法留学会中饱私囊,贪污腐败的行为呢。今天你不在,我们已经集合了两百多名留学生,明天一起去公使馆抗议。”

    “我,我就不去了。”杨舒着急想走。

    彭举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呀,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跟我们说,你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我们一起吗?是因为阿丽不让你去吗?”

    “不……不是……我,我劝你们也别去。”

    彭举大惑不解:“为什么?”

    “别问了。”

    郑不艾收起了笑嘻嘻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我,我,我没有……”

    他越这样,越惹人起疑。

    刘嘉冷冷地问:“你这两万块,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还是把什么人给出卖了?”

    “我……”杨舒越发慌得厉害,刘嘉又说:“对了,阿丽下午的时候已经来过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真有钱,差点把我们店给包了。”

    杨舒低低地说:“是不是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跟在他们旁边。他一定很殷勤吧,跟他们比,我什么都没有。”

    “有钱有什么用,殷勤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一心扑在你身上,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因为她进来之后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你,你还不明白?她想要你,一定是看重你身上的好处,而不是你干了什么坏事,为她换来一条项链。”

    杨舒几乎站不住。

    锦儿端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终于杨舒忍不住说了实话。

    阿丽家里在国内是有头有脸的阶级,杨舒家只能算比一般人的日子过得好些,完全没有可能跟阿丽有任何往来。

    到了法国之后,阿丽很喜欢留学生们的活动,觉得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精神,都非常的先进,很有意思。

    杨舒为了她,就积极地加入了这些留学生的行列,因为他脑子灵嘴巴会说,再加上有点钱,经常会在讨论会的时候,掏钱请大家喝咖啡,一下子就成为了很多人心中可以追随的人物。

    最近同学们发现旅法留学会有克扣留学生生活费的行为,要向公使馆抗议,向国内媒体举报。

    公使找到阿丽的叔叔,也就是那个中年人,想让他从学生里找出一些愿意跟他们站一边的人,想办法瓦解那些学生。

    刚好,他知道阿丽身边有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男孩子,便要求杨舒拍几张照片,证明留学生天天吃的好,喝的好,所谓生活费被克扣,食不果腹什么的,完全是某些留学生贪心不足蛇吞象编出来的。

    杨舒本来一直没同意,昨天听着项链的价格,看着阿丽眼里的光,一下子就起了邪念。

    一向内向不爱说话的彭举猛然站起来,用手指着杨舒:“难怪!昨天晚上,你说你要过生日,请我们那么多人去吃饭,还拍了那么多照片!没想到,你竟然是背信弃议的小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我还在冯丽面前,帮你说过那么多好话,你,你,你真是厚颜无耻!”

    郑不艾比彭举沉稳许多,他看着杨舒:“你把照片给谁了?”

    “已经给报社了,明天早报就会刊出。”杨舒耸拉着脑袋,“要不,我去报社,把照片要回来。我,我把钱给他们退回去,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郑不艾摇头:“报社好不容易有个大新闻,他们不会还的。我去找他们几位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

    “我也想去,如果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刘嘉说。

    说来惭愧,她没什么特别大的理想,就想见见郑不艾提过的那几个很帅的大哥。

    果然心思不纯是不对的,没见着!

    同屋的人说他俩不知道干嘛去了。

    时间紧迫,再不想办法,等明天的早报出来,就来不及了。

    刘嘉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你们是在哪家店吃的,点了什么菜,还记得吗?”

    杨舒:“记得。”

    那家店是一间华人开的中餐馆,很多华人实在受不了西餐,想去打打牙祭,就会去那里。

    刘嘉:“老板跟你关系怎么样?”

    杨舒:“算熟吧,我去过几次。”

    刘嘉一挥手:“把昨天去吃的人都叫上,记得穿跟昨天一样的衣服。”

    然后刘嘉跑去自己店里,扯了一段白布,在布上用中法双语写——Emma’s house感恩华人同胞聚餐会

    刘嘉说:“记着,聚餐会是我们店为了感谢临时工帮助我们度过交货难关,而举办的聚餐会,至于什么人想跟我争功,那我是不能同意的。”

    到了餐厅,大横幅一拉,所有人按前一天晚上的座次坐好,点了一模一样的菜,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又拍了几张照片。

    杨舒记忆力还不错,他记得自己拍照时,大家基本上是什么动作。

    除了镜头里多了一个横幅,别的跟他在前一天晚上拍的几乎一模一样。

    ·

    ·

    第二天,来自巴黎和其他一些城市的学生代表齐聚巴黎公使馆,希望公使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公使笑呵呵地拿出一张报纸:“不是吧?为什么报纸上跟你们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那张报纸上,刊登着留学生们好吃好喝的照片,大标题写着《旅法留学生的幸福生活》。

    走在最前面的人拿出好几份报纸,上面刊登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只是多了墙上挂出的横幅。

    报纸标题是《Emma起死回生,竟然因为这群人》

    学生们冷嘲热讽:“一个店老板请帮工吃饭,你们也要蹭?”

    55.第 55 章 上班溜号偶尔也会发生一……

    公使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学生竟然早有准备。

    旅法学生大吃大喝的那篇新闻仅存在于一份报纸上,而刘嘉请客吃饭的新闻则有五六份报纸同时在登,下面还跟着Emma’s house的广告。

    纸媒时代不比网络时代,一点小事,都会被苦于找不到新闻的记者们疯狂转发。

    现在全凭记者自己的本身。

    杀人放火上法庭之类的公众事件容易成为众媒体聚焦的对象,某店老板请客吃饭,除非老板自己捅出来,否则谁没事报这玩意儿。

    Emma’s house的广告,证实了刘嘉请客新闻会出现在许多报纸上的可信度,商人嘛,为了宣传自己,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公使的眼皮微跳:早报发售的时间差不多,可见这事一早泄露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又是满满的诚恳:“看来,我的消息来源有误,现在的这些西方记者,就会捕风捉影,一点都不负责任。各位同学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反映的事情,原原本本调查清楚,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

    人群里有人嚷嚷:“那么,公使先生,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调查清楚。”

    “哎呀,这个旅法留学会,已经运营这么长时间了,里面来来往往的账那么多,要想不出错,就得仔细,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公务在身,一个月!各位同学,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

    公使说得这么诚恳,也给了时间,要是非按着头要人家三天之内解决,显得太不近人情。

    学生们答应了。

    刘嘉听说后续,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会出事。

    她请了另一批曾经来帮忙的临时工,再到那家中餐馆吃饭,别人吃得正开心,她找到那家中餐馆的老板,攀关系扯老乡,说创业艰难,立足不易……谈话间,不断强调这三天的吃喝都是她请的,还绘声绘色地把昨天的一些细节安放在前天上。

    这种老板就是服务员的小店,每天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他哪记得那么清楚,刘嘉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到刘嘉走的时候,他已经产生了日期混乱。

    不出刘嘉所料,等公使的人过来调查的时候,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结果就是:

    “都是她请的。”

    “她都在。”

    “来的人当然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有男有女。”

    “横幅?记不清了。好像有吧,没注意,他们人多,要的菜多,我除了炒菜就是端菜。”

    刘嘉有些担心杨舒,问彭举:“你们这几天看见杨舒了吗?我担心他会有危险。”

    “他?不会吧,难道还有人敢在这里杀人?”

    刘嘉对他的天真摇摇头:“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失足溺死的吗?万一,给他安一个为情所困,被喜欢的姑娘拒绝,愤而跳桥自杀的理由,上哪儿查去?”

    彭举一惊:“我马上找他去。”

    此时,店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她们岁月静好地试戴着珠宝,试穿着衣服,有客人看见那串圣光十字项链,爱不释手,很想买走。

    店员微笑:“抱歉,这是样品,不卖的,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再等等我们的新品。”

    杨舒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谁都没找到他。

    在一天上午,一个消息传出:杨舒把国内几个团体捐给留学生的汇款给贪了。

    没有人相信,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更详细的信息进一步传出:在旅法留学会负责收发邮件的杨舒,胆大妄为,偷偷烧掉了国内捐款机构发来的信件,只留下汇款单,偷拿了留学会的信印,去银行提了款。

    只要没有人主动从国内开始查起,就不会有人知道有这么一笔汇款来了。

    据知情人透露,杨舒当时正在追求一位千金小姐,身上拮据,让他感到自己与阿丽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还配有照片:杨舒拿着一撂法郎,低着头站在公使面前。

    照片下配着字——贪污案从犯杨舒,悔罪退钱。

    阿丽不相信杨舒会做这种事,她哭着问他:“你不是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是不是他们硬塞给你,逼你拍的?你说啊!”

    杨舒百口莫辩,收这笔钱的真正原因,他也难以启齿。

    他只能自己憋着,曾经他在留学生圈子里也是意气风发,现在变得人人喊打。

    阿丽的世界崩溃了,她不得不寄居在以自己喜好为中心的叔叔家里,本以为阳光开朗,还有思想有追求的杨舒是她的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

    人间不值得!

    阿丽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希望,什么理想,都是假的。

    “她买了多少?”

    “再买下去,我们今天可以提前打烊了。”

    店员们窃窃私语,一位大小姐冲进店里来疯狂购物的事情也惊动了刘嘉,她好奇是什么人大清早的跑来扫货。

    到楼下一看,竟然是阿丽。

    “怎么突然这么大方?赌马赢钱了?”刘嘉开玩笑道。

    没想到,阿丽看见她,忽然眼里滚出泪来,带着哭腔对刘嘉说:“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幸好一大早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刘嘉赶紧把她带到二楼,为她倒了杯牛奶咖啡:“坐下慢慢说,谁骗你了。”

    阿丽抽抽噎噎地把她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杨舒犯案录”说了一遍:“我那么喜欢他,根本就不图他给我什么东西,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我也这么觉得。”刘嘉附和,那天晚上,就随便吓唬了他两句,他就全招了,哪有这本事还跟人合伙烧信,还保持这么久,心态这么好?再说,那两万块,根本就是摆拍照片得来的。

    阿丽含着泪抬起头:“你也觉得?”

    “是啊,我们做生意的,能从别人的面相里看出这人的心性脾气,然后才好卖东西,杨舒一看就是个傻乎乎的小伙子,在家里应该也是被宠大的,空有一颗热诚之心,但没见过什么风雨,兴许是被人栽赃利用了……”

    阿丽深感遇到了知音,又对刘嘉说了一通杨舒的事情。

    什么上班的时间,偷偷跟她一起跑出去玩之类的。

    杨舒的同事们都替他打掩护,杨舒连请假单都没填,阿丽觉得这是杨舒人缘好的象征,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刘嘉心情复杂,这根本就是两个幼儿园小朋友谈恋爱吧。

    特别是这个杨舒,他干的一切真就是为了追求阿丽。

    参加学生的活动是为了让阿丽注意他,去旅法留学会打杂是为了多认识几个大人物,跟阿丽聊天的时候也能有些谈资。

    与同期许多大佬相比,杨舒是个非常纯粹的——恋爱脑。

    他来法留学的目的也超级纯粹:学些先进技术,回家继承家里的小工厂,把家里的生意做大。

    胸无大志,但那不是他的错。

    一个时代,总会有胸怀大志的人,也会有安于现状的人。

    只不过这种时代一般是指太平盛世。

    杨舒生得太早了,生到一百年后,他就是一个义乌小老板的儿子,说不定能过得比大多数人还好。

    刘嘉忽然想到什么:

    “你说,他经常上班的时候跟你一起出去玩,那你还记得时间吗?”

    “当然记得啦,我们约会的时间,我都在日历上记下来,还写日记呢。”阿丽的眼睛里闪动着只有恋爱时的少女才会有的光。

    “不会这么巧,一起去玩的票据都保留着吧?”

    “划船、看电影、看芭蕾、听歌剧的都留着的,我想,以后等我们都老了,互相依偎在一起,看这些东西,我要跟我们的孩子说你爸爸是个可爱的人。”

    刘嘉感叹道:“你真的好爱他。”

    店里的东西被大小姐扫得差不多了,店员们喜笑颜开。

    阿丽被刘嘉宽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情也好多了。

    送走阿丽,刘嘉找到郑不艾和彭举:“旅法留学会里,还有学生在工作吗?”

    郑不艾说:“有是有,但是能进去的,都是官费生或者自费生,他们都不缺钱,家世也好,是那些官老爷的自己人,说是工作,其实就是去混个人脉混个脸熟,根本就不好好工作。”

    刘嘉笑起来:“你说得没错。”

    刘嘉把阿丽刚才说的事情说了一遍:“既然出了账目那么大的事情,做为留学生,找几个代表进去监督查账合情合理,然后通过汇款单的时间,倒查出找那些被销毁的信件对应的接收日期。杨舒根本就没好好上班,中间肯定有对不上的日期。”

    两人答应,然后去找那几位足智多谋的大哥商量。

    很快,对旅法留学会的账目监察小组发现,有好几封被烧毁的信,是在杨舒跟阿丽出去玩一整天的时候到达。

    杨舒溜号,还是有人管收发邮件的工作,那位同事做事很认真,收到信件后,马上分发到各个对应的人手中。

    关于捐款的信,自然就是到那个秘书手中了。

    最终确认,有60%的信件是在杨舒溜号的日子收到,并安全送到了秘书手中。

    那就不存在杨舒背着别人偷摸烧信,截流国内汇款。

    上班溜号固然令人不耻,但是与贪污的罪比起来,那可轻多了。

    后续的事情,有人处理,刘嘉对着镜子认真打扮,黑钻拍卖的日子就在今天。

    ·

    ·

    在黑钻拍卖之前,刘嘉就已经注意到,关于黑钻的故事发生了一些变动。

    什么梵天之眼,什么不祥诅咒已经不再提了。

    现在的宣传内容是:在地球还没有诞生的时候,黑色钻石就已经在宇宙存在了,它们来自遥远的外太空,当陨石带着它们重重撞上地球的时候,地球上的大地还是一整块。

    随后,大地分开,世间只有被陨石击中的巴西与中非地区,才拥有天然黑钻石。

    那是来自遥远天际的馈赠。

    它代表着幸运、妙不可言的缘份,还有无法切断的感情羁绊。

    刘嘉为卖家的行动力鼓掌,大概他们发现之前的营销话术跟希望钻石太像,就算没人骂抄袭,也太过同质性,于是临时进行修改。

    与希望钻石走相反的道路,你走不幸魔法诅咒路线,我走幸运科技路线。

    差异化营销方案,可以可以。

    ·

    ·

    在座的客人里,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路易·卡地亚和他亲爱的PanPan,香奈尔和她亲爱的迪米崔大公,卡佩夫人和她的几个朋友,路易威登家的人,爱玛仕家的人,还有阿丽和她的叔叔,以及那个年轻稍轻一点的男人。

    能坐在这里的人,不说特别有钱,但也绝对不穷,所有领了号牌进场的人,都必须先交纳一笔保证金,以确保不会有人喊了价之后,不买就跑。

    曾经有人参加拍卖圆明园兽首,然后举牌不出价。另一些对拍卖行规则完全不懂的人,认为此举很聪明,叫嚷着所有人都应该去这样干:“反正没损失!”

    事实上,那个人的十万保证金被全部没收,并且被永远取消参加这个拍卖行所有拍卖的资格。

    刘嘉坐在这里只是想看看黑钻,无意举牌,举不动。

    一开始拍卖师拿出的是一些小东西,有胸针有耳环,都是沙俄皇室成员拿出来的。

    有些被人买走,有些流拍,刘嘉拍了一个祖母绿与绿松石做成的孔雀胸针。

    最后,当拍卖师把黑钻拿出来的时候,场内的气氛燥动起来。

    有人先举牌,然后引起群雄争霸,价格从起拍价五百万法郎,直接飙到两千万法郎。

    举牌的速度渐缓,此时,才是真正有钱人入场的时候,他们不屑于参与开场时的混乱,要的就是一锤定音。

    不过本场有钱人太多,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才从群雄时代,进入战国七雄,再变成春秋五霸,又变成三国鼎立,当价格到了五千万法郎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刘嘉不认识的人,一个是梵克雅宝的老板。

    两人举牌的速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快,每举一次,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最终,梵克雅宝的老板放弃了角逐。

    随着拍卖师落锤,黑钻归属于那个陌生男人。

    热闹没了,回家。

    “您是Emma小姐吗?”有人叫住她。

    是陌生男人身旁的女伴,金发碧眼白皮肤,不认识。

    刘嘉微笑回答:“我是。”

    “你那里有没有云锦做的衣服,我很喜欢,可惜,现在在中国居然都找不到了。”

    那可不嘛,现在是什么时候,云锦艺人连着云锦织机都散落民间,且等着吧,再过几十年,咱解放以后,吃喝不愁,开始有闲心恢复老传统工艺之后,你就能买着了,看你身体这么好,肯定能活到那会儿的。

    当然,做为生意人,怎么可以一口回绝疑似客户,且肯定是有钱人的客户。

    只要建立起客户关系,就算没云锦可以卖,卖点森系田园清新的本白色麻布也不是不可以啊。

    刘嘉非常热情:“云锦在中国古代,是皇族或者勋贵之家才能拥有的,一般百姓负担不起。现在那些皇室宗亲们,死得死,散得散,不太容易找。就像这颗黑钻的主人,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活着在这里拍卖钻石。不过如果你真心想要的话,我会尽力寻找,只是寻找需要时间和人力,可能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

    金发女郎笑了:“具体费用的事情,可以到我家来详细聊聊?”

    刘嘉觉得刚刚拍到黑钻的人,应该不会贪图绑架她的那点酬金,于是跟着上车。

    刘嘉不懂车,只知道几个大牌。

    20年代的车型相似,刘嘉是从车后面,直接上了车后座,只觉得比之前坐过的奔驰和福特宽敞一些,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车?”

    “Silver Ghost”。

    哦,银魂。

    刘嘉想起一部搞笑番剧,心想这车的名字挺有意思。

    直到她看见车头上站着那尊振翅欲飞的女神。

    “这是劳斯莱斯?”

    “是的,劳斯莱斯的银魂系列。”

    做为一个对车毫无研究的人,刘嘉只知道劳斯莱斯的幻影系列,完全不知道还有别的。

    差距啊,明明人家说的是豪车,有人脑中却出现的是手拿木剑的白毛。

    豪车向前开了很久,停在一处庄园前,在正门的顶端,悬着一块大理石做的牌牌。

    一般来说,那个牌牌上的花纹,就是这家人的家徽。

    可以啊,有家徽,显然祖上就开始阔过。

    刘嘉仔细看着那块家徽。

    左边是吐着舌头的黄金色狮子,右边是吐着舌头的独角兽,中间盾牌被分成四格,左上是鹰,没什么特别,跟德国的单头鹰差不多。

    右上是一只人手抓着五枝箭,左下是同样的五枝箭。

    右下是一只红色的不知道什么怪兽。

    正中间是三个骑士的头盔,最底下是三个单词

    Concordia integrates industria

    其他元素在很多祖上阔过大家族的家徽上或多或少有同款。

    唯独这五枝箭,是独一无二的,它所代表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

    56.第 56 章 不是什么都越老越值钱,……

    在2007年之前,对于中国大部分平民老百姓来说,要说有钱人,那是比尔盖茨,要说有钱家族,那是洛克菲勒和摩根。

    随着一本小说《货币战争》的横空出世,人民群众一下子认识了罗斯柴尔德家族。

    它几乎完美实现了所有小说里至尊反派大BOSS的设定:有钱、暗中操控整个世界、国家兴衰,甚至还有拥有暗之杀手集团,那谁谁谁,就是因为不听话,被“BIU~啊~”了。

    当时学校里随便什么人都在聊这个掌控世界的神秘家族,热爱八卦的刘嘉在同学那里借来看了几眼,生出一股谜之熟悉感:这不是共济会、光明会的同款吗?编故事的时候,能不能注意规避一下同质性?

    果然,后面这个作者飘了,推荐了几个理财产品,亏得一塌糊涂,被读者们千里追杀,在签售会上被暴打。

    没想到,竟然能真的与这个被吹成神的家族接触,刘嘉挺开心。

    从正门开进去,路过了几个喷泉、修剪得很有趣的草坪和花园,大概十分钟后,到达一幢古老的建筑门口。

    一位气质严肃板正,穿着标准西装三件套的男人站在门口迎接,车停下之后,他上前把男人那一侧的车门打开,另一位衣服看起来挺贵的女士把那位金发女郎一侧的车门打开。

    刘嘉不知道是否应该自己开门,犹豫了一下,见并没有人有企图向她这一侧走来的意思,她就自己打开门下车了。

    “请稍等一会儿,丹妮丝太太,把客人带到黄昏室休息。”

    一位女仆应声过来:“请跟我来。”

    刘嘉跟着她,一路走过各种雕塑,画像,最后进入一个房间,房间对外的地方是一大片花园。

    房间里的装饰看不出来跟黄昏有什么关系,刘嘉好奇地问:“这房间是专门用来在黄昏时起居用的吗?那是不是还有早上和晚上的专用房间?”

    女仆点点头:“是的,您看外面的花,都是黄昏时开放的花朵,晨室与夜室的花园,相应搭配的是早上和晚间开放的花。”

    讲究!

    女仆为她端上茶点之后,便悄然退下。

    半天都没来人,刘嘉又想起一个新闻,2021年,有一家名叫“红旗银行”的银行在中国悄悄开业,被银保监会实锤,它是一个没有任何资质的骗子公司,后来事情闹大,美国的红旗银行发文证实:这个所谓中国分行,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个红旗银行的董事长,叫孙剑,头衔一大堆,其中比较神奇的包括:罗斯柴尔德家族(山东)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局执行主席,英国罗斯柴尔德家族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会主席。

    还有共济会公爵和共济会时间管理局副局长……

    时间管理局副局长诶~

    那岂不是专管她这种没注册就穿越来的人?

    过一会儿,会不会有手持时间宝石的人进来,打个响指,把她送回21世纪。

    送回就送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希望能刚好送到她来的时间,她可不想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在工地搬砖。她可没有什么战神老公一声令下,十万将士回归。

    正当她想到如果回去的时候,发现接手她工作的人把事搞得一团糟,工作报告完全没法写,半小时后要去董事长那里做报告怎么办的时候,那位金发美人回来了。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得出来比刚才那身柔软舒适许多,是在家里穿的,面料和绣花有微微反光,看得出来是上等丝绸。

    “我叫佩妮,非常冒昧地请您今天过来……”说完寒暄的话后,佩妮直入主题。

    六月的时候,罗斯柴尔德家族就有人去了一趟中国,带回一块非常精美的龙纹锦缎,给了长子新婚的妻子,做成衣服上的一块装饰。

    在家族聚会上,女士们都很喜欢那块花纹,很想得到同样的锦缎,但是却根本找不着。

    “我听说,这是一种叫云锦的布料,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售新品了。”佩妮不无遗憾。

    那可不么,大清玩完以后,城头变换大王旗,有些人家纵使有钱想订做,但是他们可能都活不到一匹云锦织完。

    再说,现在国内有钱阶层流行的是西洋风的衣服,云锦对他们来说,就像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看克里诺林裙,总是不那么时髦,就算觉得自己家能稳如泰山的夫人小姐们,也不会去订做云锦。

    没有市场,就没有买卖,没有买卖就没有钱,没有钱谁要干活。

    刘嘉告诉佩妮如果她想要的话,可以帮她找,但是除了需要时间和金钱之外,还需要运气。

    佩妮扬起眉:“需要多少钱?”

    刘嘉预估了一个数告诉她。

    她淡淡一笑,脸上眼中尽是钞能力拥有者的从容:“我可以加十倍,时间可以缩短吗?”

    “多安排人手去找,一定可以缩短时间,只不过我并不确定是否可以把时间缩短成十分之一。”

    佩妮淡淡一笑:“没有关系,我可以再多加钱。对了,你可以把工匠和织机一起运到巴黎来,让他们安心工作。”

    “让我先找找看。”刘嘉也挺想能多接一些人过来,再过二十年,由于法国投降太快,德国没想要跟法国较劲,巴黎的日子还算好过。云锦的老家是南京,就算现在不走,十七年后也得走。

    除此了云锦之外,佩妮还问了一些关于珠宝和服装的事情,问她最近有没有设计什么新款式,特别是与莫奈联名的裙子,很期待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

    那裙子的技术问题还没有完全得到解决,刘嘉决定先不把话吹出去,对佩妮说了一些简单的想法。

    佩妮希望能得到新款式的跳舞裙。

    “我说的舞裙,不是用来跳那种老古板舞的,”佩妮扬起嘴唇,“你知道查尔斯顿舞吗?”

    刘嘉点点头:“我还知道踢踏舞。”

    佩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你也知道,啊,真是太好了,我哥哥总是说那种舞太低俗,跳了会有失身份。不让我跳,哦,他不会明白,一一群身材健美的男孩子一起跳查尔斯顿舞和踢踏舞的时候,那种感觉,比参加王室宴会有趣多了。”

    刘嘉重重点头,可不嘛,跟身材健美,脸好看,又热情可爱的男孩子一起跳蹦床都有趣。

    两人聊到投机,佩妮热切地要刘嘉第二天参加她的闺蜜派对,说是闺蜜,其实就是一群喜欢玩的女富二代们。

    她们很喜欢动作快速而奔放的查尔斯顿舞、踢踏舞,以及被视为下流放浪的爵士舞。

    现在高档制衣工作室里的跳舞衣服,都是用来跳高贵端庄舞蹈的,她们只能将就,有些人提出想要适合的衣服,那些工作室也碍于高贵的身份,不愿意接,生怕接了会影响自家的招牌和气质。

    佩妮看着刘嘉的眼睛:“我会叫住你,是因为你的那条网球裙,那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非常的漂亮,非常的大胆,我想,如果在高级女装里能找到为我们做衣服的人,那就是你了。”

    第二天晚上,刘嘉出现在佩妮的闺蜜派对上,这次派对是在一位富豪的千金家里举办的,年轻的姑娘们出生即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即使她们非常年轻,有些人甚至只有十四五岁,动作和谈吐,都非常的老成,可以随时代表国家外交部发言。

    跳一跳欢快的舞蹈,大概是她们最为放纵的表露了。

    她们快乐的跳舞,刘嘉在一旁细心观察她们的动作,确保舞裙可以衬托出她们美好的身材和朝气蓬勃的气质。

    气氛十分欢快,忽然,有人进来通报:“琼斯女士来了。”

    派对的东道主脸上一僵:“什么?可是,她不是请假了吗?”

    “我为了不耽误对您的舞蹈教习,提前赶回来了。”一位表情十分端庄严肃的中年女士出现在门口。

    “您的母亲告诉我,您现在经常会跳一些不三不四的舞蹈,这会影响您的气质,希望您以后不要这样。”

    此时“不三不四的舞蹈”音乐还在房间里飘扬,气氛十分尴尬。

    在朋友们面前丢脸,让东道主小姐非常生气:“关你什么事!”

    “我是您的舞蹈老师,也是您母亲许多年的朋友,我一直非常重视您的未来,希望您能听从我的劝告。”

    刘嘉眉毛微动,哦,难怪,这么牛逼,原来是当家主母的朋友。

    琼斯女士一眼看见刘嘉,脸上流露出轻蔑:“穿着暴露衣服的女孩子,是不会嫁给好男人的。”

    刘嘉震惊,这是从哪个女德班出来的?大清倒闭前的最后一期吗?

    如果她只是吐槽舞蹈,刘嘉无所谓。

    如今她说到自己头上来,那就说明,她不是自己的客户,不是客户,就不用太客气了。

    “今天要教的是什么舞呀?”刘嘉故意询问东道主小姐。

    “应该是华尔兹。”

    “啊,原来是华尔兹,我还以为是高贵的小步舞呢。”刘嘉笑道。

    一旁有不明就里的少女问:“为什么小步舞就高贵?”

    刘嘉回答:“华尔兹呢,最早流行在巴伐利亚和维也纳的农民群体里,因为它最简单,看看就会,根本就不需要教。小步舞的花样特别多,如果不掌握的话,根本就无法上场。”

    琼斯女士当即拉下脸。

    刘嘉又继续说:“我记得,十八世纪的时候,华尔兹被称之为下流的舞蹈,四肢纠缠,身体紧贴在一起,完全破坏了女性的庄重与含蓄,只有不检点的女人,才会跳这种舞蹈,它粗俗邪恶,不堪入目,所有的父母都应该注意,不要让自己的女儿参与这种致人死命的瘟疫之中,这是任何一个有道德的社会阶层,都不应该容忍的。”

    刘嘉维妙维肖地模仿琼斯太太说教的口气,把她气得够呛。

    然而,她无法反驳,因为在十八世纪时,华尔兹的名声确实如此。

    如今华尔兹成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象征,新生的舞蹈接过了它的污名。

    如同60后被称为“垮掉的一代”,但是不妨碍颓废的70后,小皇帝小公主的80后,脑残的90后,还有自私自利的00后出来接班挨前辈的骂。

    琼斯太太沉着一张脸,还是把东道主小姐叫出去了:“您必须完成您今天的舞蹈课程。”

    课外辅导班还得继续上,姑娘们只得离开。

    回去的路上佩妮抱怨连连,刘嘉安慰她:“不用在意,新生的事物总是会受到许多责难,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爵士舞就会成为高贵的象征,然后一定会有人出来指责新的舞蹈尴尬、丢人、可笑,以捍卫自己心中的正统。”

    “是吗……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见这一天。”佩妮无奈地耸耸肩。

    刘嘉笑道:“坚持健康作息,锻炼身体,饮食合理,一定能的。”

    ·

    ·

    那位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在游历中国期间,与不少大商号建立了关系,得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不过现在中国也没有国际长途业务,根本就没法打电话,只能发电报。

    刘嘉知道南京云锦的复原工作是在一家名叫中兴源的丝织厂开始的,她还去参观过,他们有懂行的人,也有织机。

    中兴源的前身叫“正源兴记绸缎庄”,在罗斯柴尔德提供的联系方式上,并没有它的名字。

    倒是有一些眼熟的人名,不是姓刘,就是姓曹。

    刘嘉想了想,反正电报往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便大着胆子,给自己名义上的爹、名义上的公爹,以及各个只听过名字,完全记不清脸的亲戚们发电报,说自己是罗斯柴尔德先生的朋友,想要在“正源兴记绸缎庄”找一些会织云锦的师傅,并且希望师傅和织机可以一起到法国来,报酬优厚。同时也会给他们一笔介绍费。

    刘嘉忽然想起顾宗华,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澳大利亚跟土著一起抓鳄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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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师们快要秃了,材料的匮乏让他们感到为难。

    他们已经做到让池水和雾气可以在走动时有飘动的感觉,但是却无法让睡莲与它们和谐相处,沉重的睡莲绣片压在纱上,那一部分纱,就不动了,进而影响整条裙子的感觉。

    “减少接触面积的话,可以吗?”

    “应该可以,但是减少接触面积的话,睡莲要怎么办?”

    刘嘉想起她看见过的浮雕裙:“让它们像浮雕那样,突出来。”

    她拿纸在手中握成一个纸团,然后放在桌面上:“大概就这是样的感觉,把睡莲全部做成立体的。”

    莫奈的画是平面的,设计师们的思维也一直定格在平面上,没想过花还能这么做。

    “试试吧,我觉得应该可以。”刘嘉笑笑,潇洒地一扬手,企图将纸团扔到窗边的废纸篓里。

    纸团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飞出窗外,刘嘉赶紧跑过去看,纸团不偏不倚,砸在了阿丽她叔叔的头上,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刘嘉赶紧跑下楼道歉,那个男人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睛望向柜台上放着的那串圣光项链:“生日礼物,她都没有碰过,唯独少了这串项链,她也从没有戴过,是不是就是这串?”

    “程先生,这是市卖款,不是定制款,不是只有一条的。”

    “是吗?那么一共有几条,都卖给谁了?”

    刘嘉轻笑:“顾客的信息是保密的,我不能说。”

    “还有几条?我全买下。”

    “不好意思,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条样品,不卖。”

    男人冷冷地看了刘嘉一眼:“商品都有价,给你多少,你愿意把它卖给我。”

    刘嘉笑嘻嘻:“五十万亿美元。”

    “刘小姐,你不要不识好歹。”

    “程先生,没钱就不要装阔佬让人随便开价,给不出就气急败坏,显得你很无能。”

    男人忽然笑起来,很有一种长者的儒雅,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嘴脸,刘嘉会觉得他是一个帅大叔。

    男人缓缓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讲自由恋爱,不喜欢门当户对,但是你也知道,那个姓杨的小子根本就不配,他有工作,他没有好好做,他有理想,可是他背叛了他的理想,他根本就一无是处,放任他跟阿丽在一起,我没法向大哥大嫂交待。”

    刘嘉笑道:“您想棒打鸳鸯,我管不着,我也不想掺合这事,等哪天他俩一起站在我面前,问我支持不支持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说你们两个不合适。您看行吗?”

    可以说非常敷衍了。

    男人盯着她:“刘小姐,虽然你很年轻,但也应该体谅一下为人长辈的难处。一个不合适的伴侣,会毁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

    刘嘉耸耸肩:“嗯,是啊,不过你怎么向程丽证明,杨舒不合适呢?用阴险下流的手段栽赃吗?那岂不是说明你的心比杨舒还脏?对比之下,杨舒还挺单纯可爱的。”

    “你很聪明,那些事情一定都是你安排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的眼神变得凌厉而危险:“刘小姐,你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打拼出现在的事业,一定非常不容易,难道你想亲手毁了这一切?”

    57.第 57 章 他们只是我的保镖

    在刘嘉的概念里,像阿丽叔叔这种高傲又掌握欲极强的人,想要整她这么一个小女子,怎么也得使用一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手段。

    比如联合公使,使用高层力量给她施压。

    或者像她的竞争对手那样,传播一些谣言,比如穿了她家的衣服会变成丑女什么的。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总得上一样吧?

    不然白瞎了他那昂首挺胸的气质。

    刘嘉甚至都想好了要不要向罗斯柴尔德家族之类的大佬们求助,抱大腿不可耻,刘备一个大男人,需要的时候还不是眼泪说流就流,她这么干不算什么。

    然而,高端的商战,往往只使用最简单的方法。

    由于生意太好,刘嘉已经把Emma’s house的二楼完全变成珠宝工作室了,自己和锦儿两人去距离比较近,步行就能到店工作的公寓里,就在panpan家旁边,保安工作非常到位。

    一天早上,刘嘉和锦儿一同走去Emma’s house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流氓,围着她们动手动脚吹口哨,告诉她:“你要是不让别人开心,你也不会开心。”

    后来是路人发现情况不对,叫来警察,才算了结。

    锦儿快吓死了,问刘嘉应该怎么办。

    彭举知道刘嘉遇到麻烦,当即表示要去告程丽的叔叔。

    “没有证据是他做的,不着急。”刘嘉摆摆手。

    这是两个华人之间的事,法国警察肯定能不管就不管。

    何况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伤害,也不可能要求法国警察一直跟在她身边贴身保护。

    什么都不做显然不是刘嘉的风格。

    能做点什么,可以让利益最大化?

    刘嘉还是去了警察局,不指望他们做什么,只是算一个报备,将来要是闹大了,她这也算是有依据。

    果然,警察只是做了笔录,这个笔录大概率毫无用处,转头扔到故纸堆里。

    对于这个“娇弱柔美,楚楚可怜”的姑娘,警察安慰了她几句,刘嘉问道:“我知道这事没有证据,不能麻烦你们,我自己请保镖,保证我的个人安全,可以吗?需要再申请什么吗?”

    警察回答:“不需要。”

    回去之后,刘嘉立马翻找不同的军服款式,收腰,垫腰,显得人特别精神,特别英挺的那种。

    稍做修改,马上打样出来。

    除了衣服之外,刘嘉又去了香奈尔的店,想借她的制帽工厂,帮她做十二顶帽子。

    “给男人做帽子?”香奈尔不理解一个做女装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做男人的帽子。

    刘嘉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香奈尔,香奈尔惊讶万分,问她要不要帮助。

    “没事的,我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他只是稍微给我找点麻烦,以证明他很厉害罢了,不会真想惊动警察。”刘嘉笑道。

    香奈尔见刘嘉这么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她答应帮刘嘉做帽子,同时还提出了一些设计思路,刘嘉首选的是大檐帽,但是大檐帽的大小宽窄,也是有讲究的。

    最终敲定的是又窄又短的帽檐,这样可以显得戴帽子的人脑袋更小。

    刘嘉接受了这个意见,不管是美式漫画,还是日式漫画,帅哥就没有一个头大的。

    帽檐的角度也进行精心设计,这样可以让眼部周围产生一道阴影,又不会盖住挺直的鼻梁,让眼神看起来更加深邃。

    同时,她找贵妇们询问,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身材好,个子高,长相帅的男人,如果当过兵最佳,她要十二个身高差不多的帅小伙。

    贵妇圈别的不一定行,找男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第二天,四十多个男人前来面试,经过挑选,留下了十二个。

    其中有几人本来就是一战末期入伍的士兵,十六岁入伍,十八岁打完,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走军队里的齐步很有气势。

    刘嘉让这几个士兵训练其他人走路,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早上把她和锦儿从公寓送到店里,傍晚再把她们送回去。

    中间的时间,他们四人轮班,站在店门口当迎宾。

    工作内容非常简单,没有任何绩效压力,只要站着就行,且工资不低,大家都很开心。

    提供了好几个男人的卡佩夫人对刘嘉招聘男人非常好奇,见过找情夫的,没见过一次找十二个的,难道要一个月轮一个?

    晚上她到刘嘉的店里去想问问情况,刚好看见十二个男人换上赶制出来的制服,一屋子都是高个、长腿、细腰、宽肩,笑起来阳光灿烂的男人。

    制服衣领硬挺,裤缝烫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宽皮带让他们的腰显得细而劲瘦。

    衬衫领口的最后一颗扣子,刚好在在喉结下方两根手指的距离,在显得脖子长的同时,另有一种禁欲的气质。

    “哦,我的上帝!!!”卡佩夫人惊呼,眼睛几乎要粘在这几个男人身上了,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根本放不下去的弧度。

    “你来得正好。”刘嘉对她说,“可以借你家那只两个月大的小猫吗?”

    “可以,不过,为什么?”

    “让他们练习笑。笑得不是太傻,就是太吓人。”刘嘉对他们的笑容非常不满意。

    猫来了,那只名贵的小猫,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害怕,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瑟缩在篮子里,十分惹人怜爱。

    十二个男人里有人非常喜欢小猫,看到它,刚才那种硬挤出来的憨笑和傻笑不见了,眼睛里满满地透着温柔。

    刘嘉不失时机地把镜子递给他:“照照你的脸,记住你现在的样子,站在门口迎宾的时候,看见顾客进门,请用这张脸面对她们。”

    另外几个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男人,照着那几个男人的模样学。

    笑到他们的脸都快要僵了,刘嘉才放他们一马。

    “好了,明天就按这个来。”

    ·

    ·

    当刘嘉的保镖团训练完成,正式亮相的那一天,整个芳登广场都轰动了。

    十二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腰佩长剑,扛着印着Emma’s house的LOGO的旗子,分成两排,迈着整齐的步伐,脚上的皮质长靴在石子地上发出整齐的脆响,从高级公寓区向Emma’s house行进。

    说是保护刘嘉和锦儿,实际这两人也没像正常被保护对象那样被他们包围着,为了不破坏队型,她俩跟在队伍的后面,就像普通的围观群众。

    走到店门口,十二人分立两边,店员从里将店门打开,一齐对外面行礼微笑。

    本来不想进去的人,看到这么大的动静,忍不住也要往门里走,感受一下如同国王、皇后般,进个门都有人侍立在侧的感觉。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人流量,先有人进来,才能谈后面的销售。

    到晚上,还有事先排好的打烊仪式,不再是把牌子翻成“暂停营业”,锁上门就算完。

    保镖团首次亮相的时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二天是休息日,很多参加社会工作的职业女性,在前一天得知消息后,第二天起早赶来看热闹。

    刘嘉与锦儿跟在他们后面,感慨来巴黎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马路上能塞这么多人,上次抗议的队伍都没有这么多围观的。

    进店的女性比较多,男人也不少。此前刘嘉的店里虽然也卖男装,但是机车夹克与那种包裹特别紧的设计并不具有普适性,这身衣服就不一样了,穿出去不会被人说太野,也不会说太浪,巧妙地在过于严肃与过于吸引之间得到平衡。

    有许多男人进来问有没有这种类似的衣服卖。

    这一天的销售额比平时高出不少,价格相对便宜的小玩意儿都卖光了。到晚上的打烊仪式,刘嘉专门设计让那十二个人从二楼列队往下走。

    想要看完整的帅哥出门动作,就得先进店等着,不然被人挡着什么都看不见,进店就有热情的店员招呼,聊着聊着,口袋里的钱就会忍不住往外跑。

    整天都在琢磨上哪儿找新闻的报纸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个消息,把这十二个人称为古希腊、古罗马的战士,也有特别敢吹的直接把标题起名为《芳登广场惊现中国公主的禁军》。

    “还中国公主……就十二个护卫,县太爷的衙役都不止这一点人。”刘嘉不满意。

    不过被报纸这么一提醒,刘嘉又有了新主意。

    同一批人,穿同样的衣服,时间久了确实会审美疲劳。

    刘嘉决定随便找由头,给店里搞主题日,什么爱丽丝梦游仙境,灰姑娘,白雪公主,飞翔的女武神之类……根据不同的主题,给看板郎们配不同的衣服。

    橱窗摆久了,最近又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刘嘉一时灵感枯竭,想不起来橱窗里应该摆什么。

    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总觉得,既然给了他们这么高的工资,就这么当假人似的站着,也着实无趣。

    于是,刘嘉让几个长得漂亮的女店员穿着力推的主打款式,跟保镖们在每一个整点,去橱窗里进行五分钟的小短剧表演。

    慕尼黑市政广场的木偶钟和布拉格的天文钟那么简单的东西,都能吸引无数游客苦苦蹲守。

    活的帅男人在橱窗里表演,那更是效果爆棚。

    没过几天,刘嘉意外的发现,站在Emma’s house 前等着看仪式的人,除了附近的巴黎市民之外,还有许多在胳膊下夹着旅游指南的游客。

    打听了才知道,原来Emma’s house被收录进了一本在全欧洲发行的旅游指南。

    编辑评点:“这家高档女装店,经常会有出乎意料的活动,值得一去。”

    全世界游客的行为都差不多,几乎都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不管怎么样,都会进店看一看。

    这也是宝格丽老爷子起名的理由。

    刘嘉翻看着销售记录,看着勇创新高的数字,笑着说:“要是程丽他叔知道他的行为让我多赚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要提成?”

    说曹操,曹操到,程丽的叔叔,突然出现。

    程丽和杨舒一起失踪了,还留下一封信,说要追寻真正自由的爱情。

    想要控制一切,却发现连自己的侄女都控制不了的男人狂怒:“她说你是她的偶像,是你让她知道要打破束缚追求自由。你一定知道她去哪了!告诉我!”

    刘嘉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两个人没钱又没人可以投靠,等钱花完了,发现爱情不能当面包吃,自然就会回来。”

    “不行!我不能让那个小子玷污阿丽的名声!我必须把他们马上找回来。”男人像暴躁的野兽,在屋里转来转去。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她要干什么!”

    他的咆哮对刘嘉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她推开二楼的玻璃窗,望着楼下等着看整点橱窗表演的人们:“程先生,请你不要影响我工作,否则我就报警了。外面那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

    大概看出刘嘉确实不知情,男人终是走了。

    相信程老板一定已经安排了很多人去寻找,会找到她这里,想来确实是无计可施了。她问彭举知不知道杨舒去哪了,他说没有人知道,他俩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刘嘉对这对小情侣的去向不由得好奇起来,两个没什么本事又没钱的年轻人,能跑到哪里去。

    一天,刘嘉从一家比较偏僻的配饰工坊出来,发现路边的小首饰店里,有工匠正在对着一套首饰叮叮当当的又敲又砸,企图把上面的宝石抠下来。

    那套首饰她非常熟悉,是她从宝格丽家订的特别款,至今卖出去过十几套。

    绝大多数买家是有钱贵妇,如果她们要出售,也会找珠宝店或是拍卖行,不会这么简单粗暴。

    还有一个买家,就是阿丽,那天生日的时候,大气的程老板买下的一堆货里,就有这么一套。

    刘嘉走进首饰店:“这么好看的项链,拆了多可惜。”

    工匠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买啊?”

    “多少钱?”

    “哈,这可不能卖给你,这是别人拿来拆的,一会儿就来拿走。”

    刘嘉走出首饰店,去街对面的咖啡馆坐着,想了想,给程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

    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戴着鸭舌帽,低着头的男人进了首饰店,与工匠说了几句之后,便拿着一个盒子出来,程老板带来的人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掀开帽子一看,不是杨舒,是一个西方人。

    58.第 58 章 天真无知的小情侣被骗事……

    那个西方人先叫嚷救命,然后被捂嘴拖到小巷子里,挨了两耳光才消停下来,一旁的手下把首饰盒打开,好好的耳环、项链、手链,都被拆成一块一块的宝石,还有几块金锭。

    哎,低俗啊。刘嘉看得都心疼,这可是宝格丽!

    程老板冷冷地扫了首饰的尸体一眼:“哪来的?”

    那个西方人说:“捡的。”

    程老板低了低眼睛,手下又正手反手抽了他几耳光:“地上能捡到几万法郎的首饰?”

    “是一男一女卖给我的。”

    “长什么样?”

    “跟你们长得一样,是东方人,很年轻,穿的衣服很普通。”

    程老板连眼皮都不抬,用手拨弄着首饰:“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这首饰是哪里来的?”

    “说是从家里拿的,我看他们的衣服,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行为举止又鬼鬼祟祟,可能是偷来的。”

    程老板冷笑一声:“你是销赃的。”

    “不是啊,我就是鬼迷心窍,贪图便宜,没想那么多。”那人忽然一惊,“这首饰,是你的吗?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程老板:“他们两个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像跟几个中国人在一起,我前几天是在20区看见他们的。”

    “带我们去找。”

    程老板的手下押着他前往20区,程老板诚邀刘嘉一起坐车过去。

    刘嘉看了一眼那辆豪华轿车:“哟,这么好的车,要是溅上我的血,可不好擦啊。”

    “刘小姐说笑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通知我。”程老板为刘嘉拉开车门,“像刘小姐这样的胸襟气度,真正是巾帼英雄。”

    刘嘉想想自己确实跟他没有太大的深仇大恨,这次会把他叫来,也是有让他消停的意思,人有恩怨,做生意的人只谈利益。

    上车之后,刘嘉还是忍不住要刺他几句:“唉,阿丽年轻又漂亮,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身旁的男人又靠不住,要是不小心被大流氓盯上,大清早的被几个小流氓堵路,又是吹口哨又是威胁的,我感同身受,不忍心啊。”

    刘嘉夹枪带棒,明讽暗嘲。

    程老板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是吗?巴黎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不过刘小姐现在出入都有保镖,应该不会再有宵小之辈敢骚扰你。”

    “保镖也不方便呀,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一个弱女子,在异国他乡,好不容易事业稍有起色,万一哪天被人一把火烧了,或是把店给砸了,想想都害怕。”

    程老板沉默片刻,说:“如果刘小姐以后在法国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

    诶?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刘嘉不太适应,像他这种大反派似的人设,前面刚放过狠话,怎么说转就转,这很让人起疑。

    别是背后憋着一个什么大阴谋吧。

    她微笑试探:“看得出来,你对阿丽真的很上心。”

    对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刘嘉甚至想过程老板跟程丽的关系,会不会像《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锋跟欧阳克那样。

    程老板叹了口气:“她父母走得早,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兄嫂啊。”

    刘嘉惭愧,人家就是亲戚关系好,想什么呢。

    “我看出来杨舒那个小子没用,除了会跟阿丽一起胡闹之外,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要是有刘小姐你一半的事业心,我也不会不同意!旅法留学会的差使,还是我托人送他进去的,可他都干了些什么,一个月就去上了三天班!现在还闹得人尽皆知!!!”

    说着说着,程老板气得手都在抖。

    刘嘉连连点头,以前她曾帮忙把一个急着挣钱的朋友介绍给一个项目当临时工,做一些她保证自己可以做的工作。

    结果,接了之后,一直拖着,直到最后一天都没交,项目那边催,朋友也不回,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微博上倒是很快乐地不时转发各个明星八卦,刘嘉直接上门去问,那个朋友才说:“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没想到那么难,又不好意思跟你说,就假装没看见。”

    差点没把刘嘉给气死。

    两个人什么时候会飞快形成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的时候。

    尽管刘嘉并没有原谅他,但这不妨碍她跟程老板一起吐槽。

    到了地方,刘嘉看到程老板的手下们跟另一伙人对峙。

    呵,刺激。

    杨舒和阿丽两人还站在对面,看着程老板的手下们,像看阶级敌人。

    哇哦,更刺激了。

    刘嘉没下车。

    程老板下车了,他又端起了威严的长辈模样,厉声让阿丽到他这边来。

    刘嘉觉得程老板平时大概是不怎么看情情爱爱故事的,但凡他看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想办法给杨舒安排点小考验,说不定问题早就解决了。

    剧情快速进展到警察赶到,对面一哄而散,扔下了程丽和杨舒两人。

    程老板手伸去拉程丽,两人在街头上演了琼瑶式的咆哮嘶吼剧情,把法国警察都给看傻了,要不是程老板亮出身份,警察就要把他们一起带回去。

    现在他们僵持在大马路上,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刘嘉实在太好奇,忍不住下车。

    看见刘嘉,程丽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瞪着程老板:“你还会绑架!”

    刘嘉赶紧解释:“不是,他到我店里来找你,我也担心你的安全,就跟来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要独立,与腐朽的家庭断绝关系!”程丽高声说。

    刘嘉暗想:“把你叔买给你的首饰卖了换钱,算什么独立。”

    但是程丽和程老板两个人的样子,就像一锅滚水跟一锅滚油,稍微一接触,只能听见双方吱哇一通乱炸,谁都不听谁的话。

    “阿丽,先别急,别跟你叔一般见识,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心的吃瓜姐姐刘嘉热心地招招手,把阿丽叫到自己身边。

    她俩上车,隔出一个安静的环境,徒留杨舒面对虎视眈眈的程老板及其手下,看表情害怕极了。

    程丽告诉刘嘉这几天的经历。

    杨舒说自己认识几个朋友,他们有着真正的救国救民大理想,他们想把革命的火种从法国带回中国,唤醒沉睡的国人,但是,宣传他们的理想,需要经费……

    他们说了许多自己的母亲姐妹为了支持他们的理想,变卖首饰嫁妆的故事,说到动情处,还流下眼泪,让程丽十分感动。

    没等她说完,刘嘉就已经懂了,这不标准传.销窝点操作么,那几个未来的大佬都在青年学生群体里活动,怎么会跑到20区这么奇怪的地方游手好闲。

    程丽还说,今天晚上就会有大人物过来,要见见她和杨舒这两个新加入,还很热心组织活动的人。

    “什么大人物?”刘嘉很好奇他们能编出个什么神人来。

    “Tuo……”程丽发了一个音。

    “托……洛斯基?”刘嘉心想他们胆子好大啊,敢编这个,不怕契卡追杀而来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

    “啊?”刘嘉竟无语凝噎,小丽啊,你可长点心吧,你吃亏就吃在读书少啊。

    她眨眨眼睛,对程丽说:“我有个想法,不如你们先回去,看看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长什么样。如果是个骗子呢,就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罪与罚。”

    程老板当然不愿意,刘嘉劝他:“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跟她说一百遍,她也不相信,不如让她见识一下人生的残酷,一口气断了念想。”

    长痛不如短痛,程老板同意了,凭他的关系,找来了两队警察埋伏在那伙人住的地方。

    当那位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现,聊了几句,他就说杨舒非常能够理解组织的愿景,可以直接吸收成为中层干部,程丽领悟的还不够到位,要跟她单独聊聊他们的大理想。

    程丽不愿意,她只想跟杨舒在一起,其他人一起劝她:“我们要为杨舒举办加入仪式,你先跟导师去,等你也领悟了,就可以跟他一起加入了,成就一段佳话。”

    连杨舒也劝她去听听导师要说些什么,说不定会对她有所启发。

    程丽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离开房间,去了走廊尽头的屋子里,忽然里面就传出踢打声,与被捂住嘴后发出的沉闷呼声。

    早已埋伏好的警察跳出来,破门而入,那个大胡子男人正在把程丽往床上按。

    没一会儿,所有的人一网打尽。

    什么导师,什么理想,只不过是一群无业游民和惯偷、抢劫犯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在路上遇到慌慌张张的小情侣,装出一副好人样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他俩的底细给摸了个清清楚楚,瞬间就把自己这群人说成了为了理想而隐藏身份的活动者。

    至于那个陀斯妥耶夫斯基,就是个付钱来嫖的,那些人告诉他,别的事都不用管,他们负责说话,他只负责把姑娘带到定好的房间就行。

    得知了一切的程丽如五雷轰顶,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

    但是那几个人在警察局里都有累累前科,程老板通过关系把他们的案底直接拿了出来,最近一次甚至发生在上个星期。

    程丽觉得外面的世界太黑暗,无人可信,而杨舒实在蠢到极点,她明明不愿意去,他竟然还劝她去,差点毁了她的清白。

    程老板的愿望实现了,程丽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家。

    临走的时候,程丽眼泪汪汪地看着刘嘉:“我以后都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多好,什么事都经过见过,不会上当受骗。”

    刘嘉安慰她:“如果不能行万里路,还可以读万卷书。多看多听总是有好处的。”

    程丽含着泪走了。

    程老板说那些被损毁的首饰如果让阿丽看到会伤心,就送给刘嘉了。

    刘嘉对此倒是不反对,虽然它已经不是宝格丽首饰了,但它还是黄金、祖母绿、钻石、红宝石……

    莫名其妙的小情侣事件结束了,刘嘉也终于知道程老板的工作是什么——一战时倒军.火,现在倒卖放射性元素。

    解决了一件大心事的程老板心情很好,又变成风度翩翩帅大叔的样子,他对刘嘉说:“如果你想要加了镭的面霜和牙膏,我可以帮你买到纯度最高,质量最高的。”

    刘嘉敬谢不敏:“要是有这么多镭的话,我宁愿捐给居里夫人,听说她自己都买不起一克镭。”

    “确实如此,如果你真的想捐的话,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她认识,她会很高兴的。”

    刘嘉睁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

    “那当然,我也资助过她的研究,关系还算不错。”

    59.第 59 章 捐资助学

    欧洲近代史上的绿色是一种诅咒般的存在,十九世纪的含砷涂料巴黎绿,鲜艳夺命,二十世纪的镭,绿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通过程老板的介绍,刘嘉与居里夫人短暂的见了一面,不是因为要捐镭,镭除了物理层面上的“要命”,它的价格也贵得要命,20年代一克要七十五万金法郎。

    正因为如此,在含镭化妆品盛行的年代,有人就是没有上当,不是因为他们机智地预见了镭对人体的损害,而是因为:“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添加到化妆品里,一听就是假的!”

    1920年,法国为居里夫人设立了专门的津贴,但仍不够筹措到足够的实验用镭,居里夫人打算前往美国,筹集研究镭的资金。

    居里夫人并不在意服装,做为一个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这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实力。

    刘嘉则尽力劝说:“您的名字确实已经足以震撼世界,不过,您不希望让更多的女孩子愿意投入科研事业吗?我愿意免费送您几身衣服,让您去美国的时候穿,万一有天生聪慧的女孩子因为钦慕您的风采,而决定走上科研之路,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除此之外,刘嘉还引经据典,说某些国家的政要,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就因为长得像很有能力,所以就被推选上台。

    这奇葩事是真实事件,所以刘嘉说得有鼻子有眼,只不过这事是发生在几十年以后,反正居里夫人对政治没那么热爱,对八卦更没兴趣,于是也没有追问。

    刘嘉的想法完全是从商业角度出发,她希望居里夫人穿着由Emma’s house出品的衣服,算是一波宣传,这可是两届诺贝尔奖的获得者!

    当然,从提高小姑娘对科研方面兴趣来说也没错。

    别说在那个年代,就算是在21世纪,许多人对于理工科女博士女科学家的刻板印象也没什么改变:古板、无情趣、衣着头发邋遢、像男人一样不修边幅。

    实际上很多从事理工科的女性都很有趣,她们工作能力强大,也很懂得生活,还会追星吐槽说笑话。

    在某些视频网站,还能看到各种《如果我老师长成这样,我肯定一课不拉,下刀子都去》的视频。

    智慧与美貌并重没有什么不好,又不是此消彼长的两极。

    居里夫人确实需要筹措足够多的资金,她也认同刘嘉所说的“更好的个人形象可以增添魅力”,加之衣服又是免费提供,所以她同意了。

    给居里夫人设计的衣服,不能刻板印象,但也不能太跳脱出人民群众对女科学家的认知,要是给她做一个闪瞎眼的花哨大裙子肯定不合适,说不定大家会以为居里夫人是科学怪人。

    优雅端庄又不失时尚气息,会工作、爱生活、有情趣。

    气质卡死,款式很容易定,但难在细节。

    最不容易出错的就是什么花纹都没有,不出错也不出彩,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从随便哪个小店里买的。

    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必须符合身份。

    居里夫人是什么身份?

    女性、科学家、一战时做出过卓绝贡献……还有呢……

    刘嘉终于想到了,她是波兰人。

    居里夫人原本希望在她的祖国波兰完成她的研究,无奈被后世历史军事八卦爱好者们称为“平独镇露大波波”的波兰,实在是命运多舛。

    这不,这会儿还在跟东边的大个子邻居打架呢。

    对,衣服上可以增加一些波兰元素。

    波兰的传统服装非常花哨,穿着去演讲会很奇怪,但是取其部分,妆点在袖口与腰间,就很合适。

    刘嘉在图书馆里翻找了许多与波兰传统相关的书,在仅有的黑白插图里领悟可能的配色,再不断调整。

    在图书馆待的几天,经常有中国学生出现在这里,有些人在休息日从早坐到晚,看的书不是物理就是化学,中午就看见他们走出图书馆,拿出自己带的凉水和面包或是自己蒸的馒头凑合一顿。

    德国那边总不还钱,法国的经济还没有恢复,甚至更差,大部分法国企业都偏向招法国工人,刘嘉已经尽量招中国人,但是也无法让所有中国勤工俭学生都获得工作。

    看着他们,刘嘉心里挺难受,将来在这些人中,不知道会出多少济世救民的人才,要是现在饿出什么毛病那太可惜了。

    光等着国内寄过来的捐款和国内的奖学金,那真正是远水救不了近渴。

    刘嘉决定搞冠名奖学金制度,用Emma’s house的名义,帮助那些成绩优秀的中国留学生。

    除了常见的按成绩排名,她还专门开立了只给女生的奖学金,这是当初船上的郭眉给她的启发,郭眉帮同学写作业获得了比母亲替人洗衣服还要高的报酬,从而得以继续上学。

    就算“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理论在21世纪都没有灭绝,但有利可图,总能让一些女孩子的家长愿意多给女儿一些机会。

    多一点点,都是胜利。

    当然,她也不是匿名的慈善捐款,旅法留学会要在公众场合敲锣打鼓地表彰拿到奖学金的学生,Emma’s house的图标与名字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除了小奖之外,刘嘉还定了几个大奖,如果有中国留学生能获得让整个法国乃至欧洲关注的考试和比赛的前三,奖金足够他们在巴黎好吃好喝过一年。

    刘嘉资助其他专业学生有99%的热忱还有1%的私心,还有一个专业是她99%的私心和1%的热忱。

    刘嘉专门为艺术生提供了特别的“白色颜料基金”,这个名字来源于她听过的一个关于美术生的笑话:“我愿意把我的心,我的爱,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给你,除了白颜料。”

    美术专业的人都知道,白色颜料最贵,不是说它单价最贵,而是它的应用范围极广,且完全不可能用其他颜色把它调出来,还容易被其他颜色污染,娇贵得很。

    从“白色颜料”基金获取费用很简单,只要是法国正经艺术学校的正式入学的学生,就可以凭录取通知书直接领取一百法郎,还可以定期参加艺术交流。

    所谓的艺术交流,就是刘嘉的私心。

    艺术是相通的,不管是学什么艺术种类,总能对Emma’s house的事业有帮助,这等于是直接找一波人陪她头脑风暴,也省得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在憋新主意。

    “白色颜料基金”收到的第一拨申请书,来自巴黎国立美术学校。

    在一堆信里,刘嘉发现一封申请书上写着熟悉的名字——徐悲鸿。

    别人的申请书在“附”那一栏都写得情真意切,热切表达了想要这笔钱的愿望。

    唯独他的申请,写得毫不走心,除了表格上固定的姓名、年龄、籍贯、专业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写,仿佛对能不能拿到这笔钱一点都不在意。

    刘嘉想知道,这是同名同姓,还是真是大师本尊,她以见见第一拨资助的学生为由,亲自前往巴黎国立美术学校一趟。

    她到的时候,有些学生还在画室里没出来,包括徐悲鸿。

    刘嘉就先跟其他学生聊天,问起徐悲鸿,有一个学生说:“他是有政府资助,本来不需要申请,是我不好意思一个人去拿申请表,拉他一起去的。”

    过了一会儿,另外几个学生进来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跟《徐悲鸿自画像》上的那个人十分相似。

    刘嘉问道:“你就是徐悲鸿?“

    他点点头。

    刘嘉好想对他说:“大师,给我画匹马吧!“

    不过到底忍住了,大师这会儿还在学习西洋绘画技巧,不画马。

    刘嘉以基金拥有者的身份,优雅地与同学们聊了一些关于艺术的事情,这些学生中许多人虽然是第一次到欧洲,但他们早已在国内就了解了许多世界艺术相关,说起来头头是道,刘嘉从中获得了不少对新衣服的设计灵感。

    这钱,掏得值啊~

    讨论对刘嘉最大的启发是唤起了她对“成套集齐“的回忆。

    她虽然没有赶上传说中的“小浣熊干脆面“时代,不过听过很多次,集齐水浒的108将。

    做108套衣服太过丧心病狂,搞搞黄道十二星座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做十二套之前,刘嘉决定先试探一下法国人民对集齐某个系列的看法。

    所以,她决定先从最少的“三条裙子的联盟“开始。

    “三条裙子的联盟“又被称为”三条裙子的阴谋“,代指在十八世纪著名三个女人——

    奥地利女大公、神圣罗马帝国皇后玛利亚·特蕾西亚;俄罗斯女沙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蓬皮杜夫人。

    她们联合在一起,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发动了“七年战争“,把他打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三条裙子,可以做为女性友谊的象征,也可以做为女性掌权者的象征。

    不管是跟好朋友买同系列的不同款,还是自己集齐全套,都很合适。

    刘嘉托着下巴,一会儿画画给居里夫人做的设计,一会儿想想三条裙子应该怎么选,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此时设计师房间还有人来找她:“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在休息的时间来看看我们设计的莫奈裙。“

    “好。“刘嘉过去。

    纱裙上的《睡莲》,随着模特的动作微微改变角度,肉眼看过去,就像水波在流动,雾气在散出,用硬纱做成的立体睡莲轻轻摇曳。

    他们做到了刘嘉的要求“让画在裙子上活动起来“。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刘嘉又有了新主意。

    没有一个大公司是在推出一个系列之后,再设计新款,这样的话,抢占市场的速度会跟不上,严重影响公司盈利。

    虽然“三条裙子的同盟“系列只是一个念头,但是不耽误刘嘉给设计师们安排继续的工作任务。

    她想起罗斯柴尔德家族,有晨室、黄昏室和夜晚室,分别种着在三个时间盛放的花,她对设计师们说:“睡莲是夏天的花,你们再设计三种,春、秋、冬的代表花卉,风格要统一,但不能像四胞胎,要有区分度。“

    话说完,刘嘉心里都有些好笑,“即要,又要,也要“,这是她和同事们当年偷偷吐槽老板的话,如今,她终于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首席设计师摸了摸比刚入职时锃亮光滑许多的脑门,神色凝重:“好。“

    60.第 60 章 来一杯82年的拉菲……

    “小姐,小姐,不好了,电报……”锦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刘嘉的房间,小脸都吓成了一团苦瓜。

    “是曹家,还有刘家……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他们要追来了?”

    刘嘉接过电报打开一看,内容是告诉Emma小姐,她要找的云锦工匠和织机都已经找到了,以及一份需要支付的费用清单。

    “就这点小事,把你吓成这样。”刘嘉笑着摇头,“人家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好歹先看见内容是什么,再慌也不迟啊,我只知道有贷款买房的,还没听说过贷款慌张的。你说你好歹也是个手底下有三百号人的大主管了,以前管你的那个管家,手下人还没你多呢,他慌吗?真是的。”

    锦儿鼓着腮:“他又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万一是呢?你去他家看过?”

    两人说话的时候,刘嘉已经把回电写好了,让锦儿去拍电报,顺便汇款过去。

    除了工匠和织机之外,她还要对面寄几十桶生漆过来,虽然阿牙的木雕做得不错,但是比起真正的漆雕,艺术性差了不少。

    为居里夫人设计的衣服已经有了草图,刘嘉把概念扔给设计师们,让他们继续完善,自己则去找佩妮·罗斯柴尔德,告诉她云锦的寻找进度,以及,她的工作室刚刚设计了一条由莫奈亲自授权的裙子,非常适合跳查尔斯顿舞,问佩妮要不要试试。

    佩妮拿到裙子时,态度很平静,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她千千万万条裙子中的一条,裙子上有花也好,有水也好,都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得知刘嘉给它的标价后,佩妮愣了一下。

    这个价格比她的心理预期要高出许多。

    并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对金钱毫无概念,闭眼挥霍,相反,鲁迅先生说得好:“越有钱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钱。”

    但凡不想出败家子的世代大豪族,对家里人的金钱观培养都十分到位。

    即使是没有继承权的女儿,佩妮也知道什么东西值多少钱,而不会由着别人把自己当傻子宰。

    “这条裙子……要五千法郎?”从小的教养让佩妮脸上还能保持着平静和淡定,但是她微微扬起的尾音,透露了她的心声。

    五千法郎足够做一条看起来闪亮亮的正经晚宴裙了。

    刘嘉对她的情绪变化了若指掌,笑着说:“先穿上试试看喜不喜欢。”

    佩妮半信半疑地换了裙子回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表情告诉刘嘉,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条裙子的价格。

    刘嘉继续说:“这是一条舞裙,要动起来,才有感觉。”

    佩妮像平时跳舞那样走了几步,裙摆飞扬起来,裙子上的画动了,池塘中的水波在流淌,雾气氤氲在水面,睡莲摇晃。

    裙摆上的池塘部分竟然还会泛出点点幽光,就像月光照在真正的水上。

    “这是……”她停下来,低头仔细查看裙子上的画,发现在有波光粼动的地方,都缝着极小的银片和小米粒大的珍珠。

    银片反射的光耀眼,珍珠反射的光柔和,两种光让池塘的感觉更加灵动。

    “这条裙子很漂亮。”佩妮惊叹,她是识货的,知道在平面上做出立体的效果有多难。

    “这是四季花时系列的第一条裙子,也是莫奈先生亲自授权的,本来我也没有想好这样的裙子要在什么场合最适合穿,幸好命运在完工之前,就让我认识了你,在我认识的年轻淑女中,只有你才会懂它的价值,欣赏它的美……”

    刘嘉的话让佩妮很高兴,当她听说这是“四季花时系列”中的一条,问道:“其他的裙子带来了吗?”

    刘嘉一本正经地回答:“Emma的裙子,需要在黑夜,把很多很多的头发揉搓成线,才能织成把人变漂亮的裙子。现在还没有集齐足够多的头发,所以没有带来。”

    佩妮听了笑起来,她还以为刘嘉是在说《野天鹅》的故事:“你真有意思。”

    远在工作室的苦恼设计师们抓了抓头顶,人均又掉十几根。

    刘嘉告诉她还有一些新的设计,比如水果系列:“我很喜欢高迪的建筑,比如神圣之家大教堂,那真是太有趣了,往教堂上堆水果,全世界也只有他敢这么做……”

    “啊,原来你也很喜欢,我爷爷就很不喜欢,他说有损教堂神圣的氛围,有损上帝的威严,我想主不在乎,如果上帝不喜欢,他会降下洪水和天火毁掉它的。”

    佩妮耸耸肩:“可惜上次去的时候,它还没有完工,我想再过两三年,应该就能修建完成。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刘嘉笑着点头,心中暗想:还两三年呢,从现在往后数一百年都还没有完工,我都没见着它完工的样子。

    “对了,说到水果,五年前葡萄成熟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我们家的酒庄,那里的葡萄堆成山,特别有意思,那个时候,他们还让我进去踩了几下,做为开始酿酒工作的仪式呢。”

    佩妮说到开心处,盛情邀请刘嘉一同去:“下周就要采摘今年的葡萄了,要不要一起去?到时候大家会酿新酒,喝掉过去年份的酒,会有来自欧洲其他国家,还有美洲的很多人到我们家的酒庄买酒。”

    刘嘉对葡萄酒的兴趣不是很大。

    对她来说,葡萄酒只有两种:

    一种是酸的,不管是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不管产地是法国、智利、意大利还是中国,都一样。

    一种是甜的,不管是加拿大、德国的冰酒,还是匈牙利法国的贵腐酒。

    但是她对来自欧洲和美洲各国前来采购葡萄酒的人感兴趣,跑这么远来卖酒的人,说不定想带几件首饰,捎几件衣服走呢?

    佩妮还说葡萄丰收节上会有舞会,会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子翩翩起舞,还会有记者前来报道,要是他们穿上Emma’s house的衣服……

    佩妮兴高采烈地描述着在酒庄里采葡萄多好玩,刘嘉的脑海里已经在为展示自己的产品做出各种规划,不停地问各种问题。

    回到工作室,刘嘉就在琢磨去参加丰收会可以怎么带货。

    当她看见阿牙还在兢兢业业雕木头的时候,她马上想到,葡萄酒瓶基本是统一规格,可以卖外包装给佩妮他们啊!

    中国自古就有“买椟还珠”的故事,在21世纪,冲着好看的包装花大钱的人不在少数,说明这是人类的本性啊!

    刘嘉让阿牙把雕戒指盒的工作暂停一下,先雕两个酒盒。

    一只酒盒上镂空雕出高举着一串葡萄的古希腊酒神狄俄尼索斯,葡萄串的位置是空的,酒盒里装上葡萄酒之后,酒液的颜色就是葡萄串的颜色。

    另一只酒盒上雕着中国古代的贵妃醉酒,贵妃手中端着的酒杯也是完全镂空,装进去的葡萄酒是什么颜色,这只酒杯就是什么颜色。

    一中一西,喜欢谁就留下谁。

    她带着两只酒盒再一次来到罗斯柴尔德庄园。

    佩妮得知刘嘉的来意后,把负责做生意的哥哥叫出来。

    比起佩妮,哥哥是一个老成的商人,他先问了价格,然后拿着酒盒端详了许久,试着放了不同颜色的葡萄酒,又挑了一些刺,非常标准的买家风格。

    最后告诉刘嘉:“可以放在酒庄里试试,不过,盒子上还缺少一些东西。”

    “缺什么?”刘嘉问道。

    “缺我们酒庄的名字和标志。”哥哥微笑着说。

    刘嘉得到了罗斯柴尔德家酒庄的标准LOGO,她需要把它做成印章,印在每一个酒盒的外侧。

    酒庄的LOGO平平无奇,像孔雀开屏般放在正中间的就是代表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五只箭。

    箭枝们穿过了一个R,就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首字母。

    再仔细看,在R的上方有几个字母

    LAFITE

    刘嘉眨眨眼睛,再仔细看,没有看错。

    拉菲!

    已经成为一个梗的拉菲。

    佩妮看见刘嘉惊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不喜欢我们这个酒庄的酒吗?啊,对了,查尔斯叔叔说他在中国的时候,看见中国人都喜欢喝非常烈的白酒,还有一些人喜欢喝加生姜和梅子的黄色的酒,中国人是不是从来不喝葡萄酒?”

    刘嘉笑着回答:“挺喜欢的。我们在唐朝的时候,就有很多关于葡萄酒的诗歌呢。”

    喝进中国人肚子里的“82年拉菲”,比1982年拉菲酒庄真正总产量都要高,能不喜欢吗?

    佩妮很感兴趣:“是什么诗?”

    刘嘉哑然,谁能告诉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应该怎么翻译?

    她努力了一下,佩妮听明白了,同情地说:“刚要喝酒,就要去打仗了?那他喝到了吗?”

    刘嘉存心逗她,眨巴眨巴眼睛:“喝到了,他说,等我把对方将军杀掉,再回来喝。然后,等他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酒还是热的。”

    对不起,关二爷,对不起,华雄。

    本以为随便说说就过去了,没想到佩妮无比同情地问:“啊,是圣诞节打仗吗?太可怜了,怎么都没有停战呢。”

    “是啊是啊……”刘嘉没法继续编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河南腔:“曹孟德在马上一声大叫,关二弟听我说你且慢逃。圣诞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圣诞不把饺子下,来年被钉十字架。”

    魔音循环,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