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芝士牛肉酱扣浇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还配两块煎饼。
迟迟的小胖手捏着饼子:“闻起来很怪,吃着好像还行诶。你不吃吗,不喜欢的话就分给我。”
闻奚坐在他对面玩勺子,忽然说:“你刚才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名牌吗?”
“那个装*的大西装?我知道啊,他叫唐行。怎么,你想告状啊?那带上我,我给你当证人,他先动手的,绝对违反了《基地治安条例》。”
闻奚说:“没说他,那个打饭的你认识吗?”
迟迟摇头。
一个沉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是说夏濛濛?”
闻奚转过头,发现是黎明组部的人。
虞归指了指自己:“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你都不认得我了?”
场面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虞归在闻奚旁边坐下,大剌剌地跷着二郎腿:“濛濛姐的女儿前些年在外头失踪了,现在脑子和脾气都不大好,你别和她计较。”
闻奚说:“为什么失踪?”
“说是失踪,在外面哪儿能活得下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自己不肯相信而已,”虞归刨了一大口饭,惋惜道,“好好一个猎手,就这么浪费了。”
他视线一转,疑惑道:“小胖子,你看着很眼熟啊,你是那个——”
“迟、迟。”少年鼓着脸纠正道。
虞归恍然大悟,揪了一把他的脸:“噢,我记得,陆见深捡回来的嘛。”
闻奚抬起头。
“你不知道吗?他这人比较有爱心,还挺爱捡人的,他们姐弟俩是最早捡到的。”
虞归满脸笑容地解释:“算起来,你是他捡的第十几个?”
闻奚攥紧了勺子,没吭声。
虞归说:“听说你现在和他一起住?那也挺好的,治治那家伙的洁癖。人嘛,对自己捡回来的总是会多照顾一些。就是井与那小子比较叛逆,不像你这样。”
闻奚盯着一盘未动的餐食,机械般地抬手。
虞归一气呵成地干完饭,最后拍拍他的肩:“晚上没事儿的话上我那儿喝酒啊。”
-
下午的时候,闻奚提前离开博物馆去医疗站换药。
又碰到李昂轮班。
“你恢复得很快啊,不像身体很弱嘛,”李昂忙着给屏幕换上美女桌面,扫了一眼闻奚的伤口,“等等,你别自己碰。”
闻奚置若罔闻,操作的动作非常熟练。
李昂悻悻地解释:“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除了没有医师资格证,模拟考试的时候可全是满分!不信我给你看成绩单。”
五分钟后,他还真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夹中翻出了一张纸。
每一个科目评分都在a+,除了最终成绩那一栏大写的“晕血”二字。
“医生,在我们雨泽基地是非常重要的职业,会毫无门槛就让我进来吗?”李昂言之凿凿,“更何况,我还是少数通过了近战考试的医生。”
闻奚挑眉,不太相信:“你还会近战?”
李昂说:“当然啦,就是没有实践过。”
他补充道:“我觉得陆审判官……噢不,你们两个就需要找一个和我差不多优秀的医生。”
闻奚略一抬眸。
李昂连连摆手,生怕他误会:“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啊,像我这么珍贵的人才还是应该留在基地做贡献才行。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找医生,就得这样文武双全。”
闻奚说:“那你为什么不加入黎明组部?因为怕死吗?”
“开什么玩笑,吾辈砥砺前行,置生死于不顾……”
“闻奚!”
敲门声响起。
萧南枝走得很急,还在微微喘气。
李昂捋了一下微翘的银色头发:“hi美人儿~”
萧南枝没理会他,对着闻奚语速飞快:“我听外公说了,你们需要一个战术规划。我虽然不敢保证自己的实战经验,但目前基地内我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奚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你外公同意吗?”
萧南枝顿了顿:“我会说服他的。”
李昂说:“不是吧小美人儿,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去送死啊——”
萧南枝冷脸相对:“你不会是胆小害怕吧?”
“开什么玩笑,我……”李昂眼珠子一转,“那你们如果求我的话,我也可以勉强考虑?”
闻奚不置可否,懒洋洋地打呵欠:“再说吧。是我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吗?”
萧南枝嘴唇嚅动,微微垂眸。
闻奚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找过陆见深了吧。”
萧南枝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会听你的。”
“这我可不保证,”闻奚连连摆手,“带人一起很麻烦的,丢了性命算谁的?再说了,我这么弱不禁风的还需要人照顾呢。”
李昂说:“也是。”
但闻奚觉得,萧南枝刚才那句话还挺顺耳的。
而且她还说:“我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个“你们”也说得很好听。
闻奚的食指敲敲桌子:“那我考虑一下。”
萧南枝的眼眸一亮,先翻了一下包,无果后从医生毫无收拾的桌面抽出了一叠白色的卡纸。
“你们同意的话……不管要考核还是怎么样,写一张卡片放在我的信箱里就行了。”
卡纸哗啦啦落了一地,背面的污染物器.官彩绘展露无余,栩栩如生。乍一看,一地的肠子和脑.浆。
闻奚和萧南枝双双反胃。
李昂手忙脚乱地收拾:“都说了不要随便动人东西!”
-
夏濛濛结束了食堂的工作,最后一个离开博物馆区。今晚轮到她去仓库值班,间隔时间相当尴尬,因此干脆不回宿舍了。
她关上最后一盏灯,在黑暗中驻足许久,才慢慢顺着长廊往前走。恍惚中,有许多的声音如肢体缠住她的手脚,将她拽向未知的深渊。
从食堂一直到仓库门口,如果她不屏蔽自己的耳朵,就会听见许多交杂的声音。
“哎哎,快看,就是她吗?”
“……都是以前的事情害的。”
“一个臭打饭的了不起什么,天天黑着一张脸。”
“都这么多年了,还在幻想吗?”
……
可怜的或是嘲讽的,都无所谓。这些年间,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
“来了啊。”仓库看报的老头把钥匙交给她,看她一手提了两个水桶,忍不住打趣:“你在咱们仓库是屈才了呀,张队长还没让你进四队?”
夏濛濛面无表情。
“噢,我忘了,你精神测试一直没通过。张队不是说了嘛,你应该去医疗站开个病情证明。只要你肯开,他们就肯要你。”
在夏濛濛的注视下,老头闭上了嘴,一直忍到铁门将二人隔开后才自言自语:“看什么看,跟要鲨人一样。真是个疯女人。”
夏濛濛手动录入了自己的打卡时间,然后穿过高大的货架,一直走到仓库后门。今天会有运送食品的车辆进来,需要清点签收。
她一直等到凌晨两点一刻,监控才终于有了动静。
车辆缓缓驶入,在她面前停下。一共来了两个人,副驾的那个下车和她清目录,司机负责守着。
和往常一样,货物齐全,不用耗费什么时间。货箱卸下就可以走了。
货车发动时,夏濛濛睁着眼望向狭长的通道,忽然眨了一下眼。
她迅速从架子上摸了一把剪刀,朝打开的车窗砸去。惨叫声响起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地关掉了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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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深的通讯器一晚上响了两次。
第一次是出任务中途,虞归打来的:“哎,我让闻奚来我这儿喝酒。……甭管那么多,你小子结束了来捞人。”
第二次是距离虞归家五十米的时候,同一个人又打来了:“别来了,人都走了。……真是的,下次不请他喝行了吧,不准给我安排那么多事!酒钱给我结一下,我还得养娃呢。”
于是陆见深往宿舍的方向回。
宿舍的个人用电范围也包括门外那一段走廊,按人头分配额度。
今天后勤部刚把他的个人额度划给科学部,作为支付检查的费用。
所以现在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夜灯挂在老旧的墙上,散发着微弱的亮度。
冰凉的钥匙串发出清悦的响声,室内也是一片黑暗。
两个房间的门都关着,没有丝毫动静。
在经过沙发时,一股寒意突然从身后袭来。
陆见深迅速侧身,一个黑影从横梁处翻下,动作惊人的快。几乎只是一瞬,将他压倒在沙发上,雪亮的刀光逼近他的颈部。
刀锋抵着血管,只要手指轻微一动,就能划开一道口子。
极少数有能力使用冷兵器的人通常都会这样猎杀污染物。但不同的是,闻奚用的左手。
靠近的细长手指还沾着伏特加的气味,与低暗阴冷的眸色同样危险。
“你是谁?”闻奚俯视着他。淬了酒气的声音蒙着一层惯常的懒散,然而遮不住森冷的杀意。
陆见深叫他:“闻奚。”
闻奚却没有松开刀柄,像在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眼神中的杀意更浓:
“你的声音,为什么和他一样?”
那双半醉半醒的眸子凝视着陆见深,索性单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双腿更加用力地夹着他的腰。
长发如漆夜落在刀尖,几乎要割破皮肤。
“把他交出来。”
“否则,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