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段江言甚至还做了个生动形象的动作。

    但专注认真的表情和熟练拿出医用无菌手套动作又如此坦诚,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看诊和治疗,让人不许想歪。

    秦朔川在药效下仍旧有点头晕迟钝,转头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直到段江言一手按住他,一手干脆利落一脱他的裤子!

    秦朔川登时挣扎着坐起身,怒道:“你干什么!”

    段江言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还恼羞成怒?

    “秦董,不是您让我从医学角度给您纾解药效吗?您别担心也别觉得羞耻,药物状态下的生理反应都可以理解的。”

    别说是人了,生活不易,连兽医证他都是有的。上周才刚给邻居家的小汪做了绝育,技术那叫一个棒,穿书之前太窘迫,什么不可言说的科室他都实习过,早都见惯了。

    秦朔川盯着段江言跃跃欲试的手阴沉问:“我是手断了么,这种事情需要你帮忙?出去!”

    段江言罕见地从狗都嫌先生的脸上看到了名为“尴尬”的表情,秦朔川本就异样潮红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最终冷冷侧过头去不去看他。

    天地良心,就好像自己是趁机吃豆腐的小色狼似的,明明课本上的确白纸黑字教过这种对病人的治疗方法之一,只是太冷门太邪门了从来没实践。

    段江言只好道:“那,那我给你放风?”

    秦朔川怒道:“我是贼吗?”

    段江言:……

    您还真有点幽默天赋在身上。

    段江言被撵出自己的房间。

    冬夜冰凉的风丝丝缕缕钻进窗户缝隙、撒落在脸上,他意识到自己的脸不知何时也滚烫泛红起来。

    脑海中出现紧绷而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秦朔川锁骨下方的红痣,暧昧不明的低声喘息……

    段江言反射弧有点长,刚刚还心无杂念,此刻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美男涩场面暴击,在脑海中无限循环起来。

    他赶紧用力拍拍自己的脸,想什么呢,就算是工具人医生角色,也不能对自己的病人垂涎三尺!

    实际上段江言并不太喜欢气场太强、拒人千里的冷漠类型,更不喜欢万恶的资本家,但第一次见到秦朔川,就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

    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意识到相似的低沉声音、同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漂亮双手——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是来自于北山!

    “狗都嫌”的脾气和毒舌到气死人的嘴,都完全不配和他亲爱的北山相提并论,但不可否认,他惊为天人的俊美长相其实满足了段江言身为颜控的所有幻想。

    假如能毒哑了他,从外表上看,他简直就是近乎完美的想象中的代餐。

    不对,随便拿人当“替身”的行为也太对不起北山了。

    段江言甩甩脑袋,还是咱无产阶级打工人好,秦朔川那样万恶的有钱人只会把自己撵到走廊上罚站。

    甩头的瞬间,一抹红色的裙子突兀出现在视线当中。

    深夜空旷无人的走廊,一个小女孩低着头,纯黑色长发披散着,光着双脚一袭红裙安静站在段江言不远处。

    ——啊啊啊啊鬼啊!

    段江言差点一蹦三尺,医生的唯物主义都无法消除他对灵异鬼怪的恐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阿飘。

    快开门回房间,门卡呢……我靠,梅开二度,我也把门卡锁在房间里了。

    他不敢在大佬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疯狂敲门,咬牙不让自己惨叫,后退两步贴在门上瞪大眼睛盯着小女孩。

    “小朋友,”段江言尽量让声音保持冷静,“这么晚了,你妈妈呢?”

    真怕她一抬头,露出一张灰蓝色充满尸斑的脸,或者瞪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

    女孩缓缓抬头。

    年纪很小,长相精致漂亮,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很可爱。

    段江言松了一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居然被一个小朋友给吓了一跳。

    等等,是不是不太对。

    恐惧如潮水褪去,段江言又去仔细打量这孩子的穿着打扮。

    红裙并不是童装的可爱公主裙,裸露的肩膀和锁骨、低胸装的火辣设计运用在孩子身上几乎不堪入目的衣服,她光着的白皙的脚踩在地毯上,还没发育好的胸部若隐若现。

    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十多岁那种。

    段江言连忙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这无疑是另一种来自道德冲击的震撼。

    他脱下睡衣外袍蹲下给她披上,太恶心太过分了,把小孩打扮成这副模样,甚至头顶还绑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如礼物包装一样的红色蝴蝶结。

    “小朋友,你来这里干什么呀?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抬头看着段江言:“你是秦朔川秦董吗?”

    段江言没说话。

    大事面前他一点也不傻,这孩子出现的不正常,这句话更目标明确。

    小孩依旧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两人四目相对,段江言试着点头直接认下:“对,我是秦朔川,你找我有事么?”

    女孩挣脱了披着的浴袍,猝不及防上前抱住段江言!

    吓得他登时一蹦三尺,头皮都麻了,抓起衣服上的带子直接把小女孩轻轻五花大绑。

    疯了,这是干什么?

    幸亏开门的是自己,幕后的人怕他反抗、秦朔川硬上弓失败,居然还有更加恶心阴险的planb。

    “你家长呢?”段江言板着脸尽量让自己凶一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女孩看着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波澜,只是试着挣扎出被浴袍捆住的手,想拽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肩膀和胸部。

    她甚至wink了一下做出飞吻的表情,一系列操作平静到不像这年龄的孩子,

    段江言几乎要生理性不适了,只觉得更一阵恶寒。错不在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是在背后那个教她这样做的人。教无知幼女这样的行为,到底是怎么歹毒的居心。

    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男生在值夜班,看到段江言把女孩带下楼,站起来问:“请问您——”

    段江言指了指被医用捆扎法轻柔却结实绑住的女孩:“认识这孩子吗?”

    不是他想绑成这样,而是一松手,她就会做一些□□动作,但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只管脱衣服、用脸去蹭不该蹭的位置。

    服务生迟疑片刻,和女孩对视几秒后说:“啊,不认识——”

    段江言严厉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

    服务生吓了一跳。

    他本就忐忑,知道秦家家主不能惹,但他月薪微薄,面对小半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诱惑,心想自己只不过是假装没看到孩子上楼去了而已,也没做什么嘛。

    “我,我只是放小傻子上楼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你认识这孩子的父母吗?”段江言忍着怒火问。

    “她妈就是这个。”服务生说着,从前台拿出一沓粉红色的小名片。

    “这孩子生下来就有点傻,她爸可能是客人。她去年就跟着她妈一起卖了,她妈还起了个名叫‘买大赠小服务’。她都是老手了,据说活儿好,客人们可喜欢了……”

    “操!”段江言登时火冒三丈。

    如果不是正义感爆棚,当初他就不会在孤儿院艰苦的环境中明明吃饱都费劲、却打着无数工自己供自己的学费,立志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孩子才这么小,来到这个世界没得到父母的爱和正常的教育,就成了恶心行业的“小赠品”。在服务生口中,她仿佛只是个轻贱又有趣的商品而已。

    服务生被吓得战战兢兢。心想之前几天看这医生不是戴着个眼镜、文质彬彬又寡言斯文吗?这是要挽袖子揍人吗。

    “我、我就是个前台,再说哪个酒店没这种灰产啊,你看不惯的话,别点她们不就行了——”

    段江言闻言确实想打他了,但更想打的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妈,还有今晚闹剧的歹毒幕后主使。

    小孩果然呆呆傻傻,木讷看着一切。

    只有在段江言抬手拍桌子时,她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于是习惯性做出闪躲动作,显然是没少被客人们打。又也许,施暴人中还有她妈妈。

    段江言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警局,段江言摸遍自己所有口袋,终于找到一块本来想随手揣起来想投喂秦朔川的奶糖,递给了孩子。

    她怯生生的想拿又不敢拿,但小孩子实在是经不住糖的诱惑。

    她最终忍不住伸出手,再把糖快速藏进嘴里的同时试探性挺起胸想蹭一蹭段江言的手——在她的世界里,从出生起看到的、学来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偿还一切。

    那些叔叔都很喜欢她这样,如果她很努力的话还会奖励她好吃的,或者至少不再打她。

    段江言快速躲开,眉头皱得更深了。

    年轻的警察上前拍了拍段江言的肩膀,叹息道:“做完笔录和鉴定取得证据之后我们就把孩子妈带过来,拘留还是怎么判,得看具体情况了。但放心,都跑不了的。”

    比起施暴者的下场,段江言更关心受害者的未来:“孩子怎么办?”

    “转交给当地的孤儿院福利机构收养,放心,京城这边孤儿院的待遇还是很好的。”

    警察见段江言气质不凡又刚登记了他基本信息,以为这样的小富二代都会把“孤儿院”想象成电影中虐待儿童的地狱,殊不知段江言自己就是孤儿院长大的。

    女孩胆子小且不太配合,做笔录的时间有些久。

    段江言坐在椅子上,一整天又是秦朔川的病又是秦锦的恶行,没一个消停的,现在总算空出时间给北山发消息。

    不知为何,北山也很忙似的,消失了一整天没找他。

    【江江江:北山北山我跟你讲,这群万恶的有钱人果然就该吊在路灯上,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幸亏几小时之后天亮了就能回家了】

    【江江江:但是我今天是江湖大侠,接连拯救俩人呢!】

    段江言打字时知道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估计北山已经休息了。不过忙得时候两人经常这样相互留言,大多是段江言在碎碎念,北山话不多,但基本事事有回应。

    没想到的是,段江言刚放下手机,消息提示响起:

    【北山:这么晚还没睡?江大侠半夜还在行侠仗义么】

    【江江江:!!你怎么也没睡!从实招来,是不是又胃痛了,没睡着还是疼醒了?】

    段江言恨不得赶紧天亮、启程回京城。

    他朝思暮想了好几天的“约会”,一方面是怦然雀跃的情愫,一方面也是他真的心疼北山,想早点把药给他让他吃上,别次次难受的让人揪心。

    【北山:没有,今天真没有。只是遇到一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在外面,放心】

    【北山:摸小狗头.gif】

    聊了几句,笔录手续都差不多了,警察道:“段先生,可以走了。”

    警车可以来接人,却不能当出租车送人回去。

    凌晨时分的荒山野岭黑漆漆一片,段江言后知后觉意识自己根本打不到车。把车费提高了一倍,却依旧无人接单。

    更要命的是,而且因为事发突然他本就穿的少,睡衣外套也给了小女孩,此时一套单薄家居服,刚一出派出所的门,就被夜风一吹瑟瑟发抖。

    “好冷好冷,”段江言吸着鼻子缩回大门内侧,有点想念自己厚实暖和的小恐龙睡衣,“那个……您能不能借一把椅子,我等天亮了再走,打不上车回不去了。”

    警察疑惑问:“打车?那位先生是在等您吧,等了好一会了呢。”

    顺着警察同志指的方向,段江言转头向外看去,价值千万的劳斯莱斯幻影配上闪瞎眼的车牌号,相当显眼,不知已经安静停了多久。

    不知何时,夜空中飘起雪来,已经在车顶积起薄薄一层。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开车的竟然不是司机,而正是秦朔川本人。

    秦朔川垂眸打字的动作像是大半夜在给谁发消息,他看着屏幕时眼神温柔,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段江言眨眨眼睛,好啊秦董,真没想到您居然是纯爱战神呢。

    段江言顶着往脖子里灌的冷风快步走上前,虽然前排空调足肯定更暖和,但他相当明事理的没坐“少夫人”的宝座,而是用阴暗爬行的姿势快速钻进后座。

    安静的车内,秦朔川听到一阵牙齿打颤的“哒哒哒”声和吸鼻涕的声音,他无奈叹了口气,下车去后备箱拿了一件自己的西装外套扔给段江言,“坐前面吧。”

    “谢谢秦董……”段江言继续哆嗦,直接从车内灵活跨进副驾驶。一片布一样的睡衣在现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和裸|奔没什么太大区别,实在是太冷了。

    平心而论,他是万万没想到秦朔川会出现在这里,这样又无情又冷血的人居然会这样有人情味,不仅能考虑到自己穿的少又打不上车的窘境,而且显然是沉默支持他把小女孩送来警局的行为。

    见惯了豪门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面子与对弱者的熟视无睹,还以为秦朔川会责怪他今晚多管闲事呢。

    “您居然亲自来接我,您可真是个好人。”段江言搓搓手,冻得词穷了,一时间想不出更多对陛下的皇恩浩荡的感谢话。

    等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视线下移,往一些不可描述的位置偷瞄过去。

    秦朔川单手搭方向盘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沉声警告:“你多看一眼、多提一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