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玩家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来日正长 > 4、亲密接触
    十一点,陶琢最后一个离开,关了自习室的空调和灯,在闷热与潮湿中慢慢爬上五楼。

    508一片漆黑,没看见严喻,正要开灯,隔着那扇半掩的阳台门,陶琢隐隐听见打电话的声音。

    是严喻。

    在这通电话里,大部分时候严喻只回答一个“嗯”,或者“好”,偶尔保持沉默。

    但只要严喻保持沉默,那头的人就会立刻捕捉到沉默里隐含的拒绝与反抗之意,转而输出长篇大论,直到严喻同意为止。

    陶琢想了想,又蹑手蹑脚退出去,背着书包趴在走廊上,礼貌地等严喻打完。

    陶琢趴在栏杆上,把脸贴着手臂,望着月亮,它正在远处鱼鳞般的云海中浮浮沉沉。

    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响,严喻拎着手机出来,看见陶琢,显然有些意外。

    陶琢摆摆手,挥开蚊子:“你打完了?”

    严喻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陶琢点头,准备进宿舍,严喻忽然喊他:“陶琢。”

    陶琢回头,看见严喻站在走廊不远处折过身,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才说:“下次不用等我。”

    陶琢笑起来:“好。”

    只在走廊站了一小会儿,胳膊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又痒又肿。陶琢心想南城的蚊子实在歹毒,同时又眼疾手快打死一个,掌心一滩血。

    陶琢去洗手,听见背后传来开关门的动静,多半是严喻回来了。果然,严喻拎着几件洗好的衣服走过来,陶琢让开一步。

    阳台狭小,站两个人有点拥挤,严喻离得很近,陶琢再次闻到他身上干净的茉莉花清香。

    是严喻用的沐浴露吗?陶琢神游中想。

    一中的晾衣绳是不可调节的款式,高高悬挂在墙顶,学生们得用晾衣杆把衣架撑上去。

    严喻把衣服一件件用衣架挂起来,又拿起晾衣杆,稳当当挂到绳上。

    陶琢有点羡慕,因为严喻比他高,架起晾衣杆来很稳,陶琢举这个就有点晃,每次晾完衣服两臂酸痛。

    严喻忽然说:“给我。”

    见陶琢茫然,又言简意赅道:“衣服。”

    陶琢这才想起自己床上也堆着一堆刚洗完的,忙抱过来,一件件挂好递给严喻,严喻便接过去,把它们挂在自己的衣服旁边。

    “你先洗吗?”晾完衣服后,陶琢问。

    严喻随口道:“你先吧。”

    陶琢便抱着一堆新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走进浴室。

    一中的浴室也很大,不会有转不开身的尴尬,这让陶琢很满意。

    浴室墙上打了个铁架,很牢固,上下四排,空的那一排是留给陶琢的。

    陶琢打开灯,把瓶子们一字排开摆上去,正要脱衣服,忽然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微小摩擦声。

    陶琢扭过头。

    下水道口探出一根棕色须须。

    陶琢:“………………”

    陶琢还来不及反应,那只拇指大小的南城特产美洲大蠊已经爬了出来,趴在下水道口抖翅膀。

    陶琢瞬间浑身鸡皮疙瘩全鼓起来,一边头皮发麻地祈祷别飞别飞,一边迅速环顾四周找趁手的武器,最后目光锁定在刚买的塑料脸盆上。

    陶琢贴着瓷砖墙壁悄无声息溜过去,慢慢捡起脸盆。然而蟑螂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贴着地缝爬行,伺机逃跑。

    于是就在蟑螂伸起前侧肢节,准备快速溜走的瞬间,陶琢眼疾手快丢出脸盆,想把蟑螂困在里面。

    脸盆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外面的严喻摘下耳机,疑惑地抬起头。

    陶琢紧紧盯着脸盆,三秒后绝望地发现,这小强生命力过于顽强,居然硬是挤出一条缝,从脸盆下面钻了出来。

    陶琢只得抄起沐浴露,鼓起勇气,试图和敌人决一死战。

    严喻在这时敲门:“陶琢?你没事吧?”

    陶琢没功夫搭理他,屏住呼吸。

    谁知蟑螂也屏息凝神,抖了抖须须——然后光速向前爬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陶琢果断砸出沐浴露,可惜歪了,没把蟑螂砸死,反倒打草惊蛇。蟑螂受到惊吓,猛地展开翅膀,扑棱棱扑棱棱,直冲陶琢那张帅脸飞来。

    陶琢心想我操!顿时落荒而逃,反手开门冲出去,转手把门狠狠甩上。不料严喻就站在门外,他这一下冲得太猛,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

    严喻猝不及防,被陶琢撞得向后一退,靠在墙上,下意识伸手揽住陶琢。

    陶琢身型纤瘦,严喻则肩宽臂长,一揽就环着少年人的腰,将他整个抱住了。

    陶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钻进了严喻怀里,脑袋还是懵的,盯着浴室门发呆。

    严喻挑眉,低头看陶琢。

    陶琢的头发很软,沾了浴室里蒸腾的水气,湿漉漉贴在后颈上,衬出皮肤的白。

    眼睛很圆,落在清幽的月光里,显得很亮,像小狗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整个人惊魂不定,靠在严喻身上,本能往他怀里挤。

    腰很细,紧贴着严喻手臂,触感让严喻心里轻轻一跳。

    严喻顿了顿,挪开视线,提着后领把陶琢从他怀里拎出来,平静道:“怎么了?”

    陶琢这才反应过来,忙拉开距离,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丢人:“没什么,就是……”

    他咽了咽口水,飞快地说:“就是有只这么大的会飞的差点扑到我身上的蟑螂。”

    严喻:“……”

    “不是,真挺吓人的,我不敢打。”陶琢仰起头,眼巴巴地看严喻,“能不能麻烦你……求你了……”

    严喻抿了抿嘴,避开陶琢那灼热的目光:“行了我来。”

    严喻开门去看,陶琢立刻退出去四五米远,生怕蟑螂再窜出来。严喻朝浴室内扫了一眼,锁定敌人位置,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准备去找工具。

    陶琢忙拉住他,翻箱倒柜,掏出一个空的玻璃瓶,递给严喻:“你别拍死它。”

    严喻:“……你要养?”

    陶琢:“……”

    陶琢惊叹于严喻的脑回路:“不是,是它拍死了会,就是,黏乎乎的……一团……不行我实在接受不了,太那个了,那样的话我再也不会进浴室了。”

    严喻:“……”

    严喻沉默片刻,还是接过玻璃瓶进了浴室。

    门里传来一连串叮铃铛啷的动静,听得陶琢头皮发麻。

    再之后,严喻平静地拉开门,没让陶琢看见那个玻璃瓶,以及玻璃瓶里的某个生物,径直走进洗手间,眼疾手快,一阵冲水的声音。

    陶琢看着严喻洗完手出来,发自内心地说:“你太厉害了喻哥。”

    严喻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去吧。检查过了,没有了。”

    陶琢点头,想起什么又转回来:“我那沐浴露不想要了,今晚能借下你的吗?”

    “……”严喻说,“用吧。”

    陶琢拎着浴巾,草木皆兵地去了。

    陶琢洗完澡,吹了头发,仍心有余悸胆战心惊,于是站在爬梯上把整张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把蚊帐末端全塞进床垫下面,以免半夜被小强突脸。

    等浴室里的热气消散尽,严喻才起身去洗。

    严喻擦着头发出来时,陶琢正坐在床上,架了个小书桌,低头写数学题。

    当睡衣穿的那件白色t恤有点大,衣领微微垂落,露出锁骨上两个红色的小包。严喻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陶琢正对着一个不动点问题抓耳挠腮,听见严喻敲他床头,回头一看,一个小小的圆柱状药瓶摆在枕头旁边。

    “这是什么?”陶琢探头。

    “无比滴,”严喻淡淡道,“涂在被咬的地方。”

    陶琢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被咬了好多包,锁骨,胸口,还有腰侧,大大小小触目惊心。

    陶琢说谢谢,把药水涂在皮肤上,清清凉凉,有点像方才碰到的严喻皮肤的温度。

    陶琢从上铺探身,倒挂金钩把无比滴还回去,看见严喻正靠在床头,垂眼做短文改错。

    月光透过纱帘,影影绰绰落在严喻脸上。纱帘被风吹动,那影子也跳动起来,仿佛慢慢游动的水波,让那张冰冷的脸多了些柔和的意味。

    陶琢心里一跳,捏着那只严喻主动递来的无比滴,忽然想起单宇说:“喻哥其实很好说话的。”

    他开始相信这一点了。

    于是陶琢挂在那里想了想,没犹豫太久,就笑盈盈地喊人:“严喻。”

    严喻眼皮轻轻一动,抬起,对上陶琢的视线,用目光打出一个问号。

    “能不能教我数学题啊,”陶琢说,“何涛那卷子我导数最后一问不会。”

    陶琢感觉严喻定定看了自己一眼,才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说好。

    陶琢没坐回去,还趴在那儿,安静地看严喻垂眼做题。

    严喻没有表情的时候气质很冷,但那双眼睛望过来,又让人忍不住想盯着他看。

    就像月亮一样,陶琢忽然想,就像鱼鳞云海中沉浮的月亮一样,清冷,遥远,但永远跟在你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你。

    于是陶琢忽然觉得严喻没那么高不可攀了,甚至……想要靠近他。

    陶琢开始得寸进尺:“还想学圆锥曲线,可以吗?”

    在严喻拒绝之前飞快打补丁:“我之前的学校没讲过,进度跟不上,但下周要周测。”

    严喻好像轻轻叹了口气,微不可察,最后嗯了一声。

    陶琢发现严喻的底线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低,抿了抿嘴又说:“……数列也可以吗?我数列也不太好。”

    严喻又嗯。

    “唔,其实……导数吧……何涛上课讲的有点快……可以吗?”

    陶琢:“明早就开始吧!明早九点,我们……”

    严喻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用笔杆戳陶琢额头,把喋喋不休的人戳回了上铺。

    陶琢高兴了,把小桌子收起来,觉得自己即将惨不忍睹的周测终于有了回转之机。严喻则起身,关灯,走回下铺。

    陶琢躺在床上摸出手机,准备睡前刷个朋友圈,不料严喻忽然冷冷说:“九点。起不来我就不管了。”

    陶琢立刻收起手机,闭眼睡觉。

    一片漆黑中,陶琢低头,闻了闻t恤领口,发现自己身上满是茉莉花香,严喻的味道。

    这香气若隐若无,逐渐将他包围,陷入一个温柔的梦,一夜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