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者被押金了大理寺。
虽然一边的官眷以寇老太太为首气急攻心,不服气地想让大理寺处罚飞鸣报刊这一伙狂徒。
“诽谤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另一边除了在暗地里下黑脚的金翅没有被抓到,飞鸣报刊的一伙人都被压卸到大堂跪了下来。
虽然为首的朱姜依旧昂首挺胸,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自在。
“是不是诽谤,您自个儿心里清楚哈。”
还能张嘴说话气人。
黑脸的大理寺少卿坐在高堂之上,一脸打工人的怨气。
大理寺卿年纪大了,年老成精,早在闹起来之前就感觉到了不妙躲了出去,现在只剩下黑脸的同僚在这里主持大局。
同僚看着下方自己的后辈:……
早被通了气今天会闹这么一出,但是……他在心里感叹道,闹成这样的热闹,还是想不到啊。
他给了朱姜一个隐秘的眼神,让她收敛一点。
带着加班的疲惫,象征性地问上一句:“你们都说说吧,在门口闹什么呢?”
寇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指着朱姜骂道:“大人明鉴,祸首此人是飞鸣报刊刊主,几次三番构陷我儿,以鬼神为噱头编造谎言,售卖刊报。心怀不轨,一己之私污蔑朝廷命官,其心可诛!”
黑脸同僚表面上不偏不倚地同样询问朱姜:“事实可是如此?”
朱姜一拱手:“大人明鉴,这都是苏禹梦中托梦告知我的,绝无一句妄言。”
寇老太太眼角一抽:“荒唐!公堂之上,岂可说鬼神之言!你有何证据?!若无证据就是诬陷!若谁人都跟你一样并无证据,就扯着鬼神为噱头,诬陷诽谤他人,这天下可还有王法可言。”
朱姜眨眨眼睛无辜且气人:“我是没有证据。”
在寇老太太下一句更大声音的骂声出来之前,她不屑地继续说道:“可是我有证鬼啊。”
“苏禹现在还在阎王爷面前跪着呢,你要不下去问问吧。”她想到什么,随即嘿嘿一笑,“要不,让您儿子下去也行,反正快了。苏禹正是他苦主呢。”
寇老太太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瞠目结舌:“你……”既是被她的无赖样子气到,又是真的怕……万一真的有阎王爷在等着断案呢。
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慌乱,她两眼一翻就要晕倒。
黑脸同僚适时提出建议:“我看那报刊内还提到了吏部尚书?”
朱姜点头:“是苏禹在梦中一并告诉我的,吏部尚书郑浽郑大人心系泉城百姓,向寇丰问及治水之策,寇丰一·点·都说不出来。”
中间的“一点”还都加重了语气,深怕气不到人。
黑脸同僚深吸一口气赶在骂战又起之前:“行了,是不是托梦,去请郑大人过来一起问个清楚吧。”
**
大理寺开了大门,放围观百姓进来围观这场闹剧的评判。
经过双方一顿鸡飞狗跳的你追我逃之下,这边的热闹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全京城都听了个遍。
看热闹的又翻了个番,即使衙役们站在大堂之外将他们隔在外间,也依旧阻挡不了他们吃这个瓜的热情。
朱姜跪着还在心不在焉,因为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报商,到了官家面前只有跪着的份。
寇老太太一群人坐在一旁特意搬过来的座位上,围在一起边瞪着他们边窃窃私语。
白蔷不自在地动了动,凑到朱姜耳边:“咱们这样……没事吧。”
再怎么说也是暗卫!
怎么就跪在大理寺了,白蔷面色凝重。还一副立马就要下大狱的样子。
可能是跟朱姜呆久了,她也开始忽略掉其他人,走神地想着,如果他们真的下了大狱,同僚应该会通知他们队长过来捞人吧。
朱姜小声地念叨:“唉,报刊印少了。”后面来的人都没买到呢。
白蔷:……该死,她刚刚走神的时候还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放松了。
更放松的在这里呢。
银翅跪在她另一边,脸色难看:“你还有脸说!”
朱姜头都没往旁边偏一点:“三倍奖金。”
跪在旁边的另外三人立即“腾”地一下跪直了。
跪就跪呗,他们是暗卫,身体好着呢。
三个暗卫的眼睛在发光。
不是跪着丢面子,实在是三倍的奖金太有性价比。
朱姜叹了口气:“唉,我真是一个好领导。”
白蔷:……
去喊人的衙役刚刚出门,围观的人见着堂上几人都不说话,而正堂厅上坐着的大人已经因为几个同僚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有好事的人壮着胆子喊道:“喂,小老板,你这报刊上写的都是真的吗?怎么上面也不写完呢?之后发生的事情呢?那苏禹苏大人能不进畜生道吗?”
百姓们谁关心寇丰是不是被污蔑的,这些查案的事情自有官老爷们去关心。寇老太太喊破喉咙也没取得把这传言压下去的效果。
‘有人托梦给报刊老板,还告到阎王爷那去了!说是被害了,只能投畜生道,要升冤呢!‘
这才是百姓们兴致勃勃蹲在这里等后续的原因。
朱姜的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不在一篇写完,当然是因为一下子写完怎么骗你们续订。
当然不能说实话,所以她只是热情地说出了自己报刊的地址和预定方式:“……因为苦主托梦我才斗胆登在了报刊上,要等阳间此番事了才有续集啊。”
等会下去就要白蔷给她写一份大纲,估计的字数越多越好,水它个几十章,他们报刊今年的销售率都稳了!
她的险恶用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去的衙役很快带了人回来。
郑浽被喊过来时还莫名其妙,寇丰的案子与他无关,怎么突然要他去大理寺协助办案了。
等到了大理寺,把手头上拿着的出宫时有宫人送过来的往年奏折一递:“这个奏折是赵大人要的?”
黑脸同僚还蒙着呢先接过:“奏折?我没要,只是让人去找大人……”
后续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和同样明白过来的郑浽对上一个惊讶的眼神。
郑浽:……莫不是陛下?
他本来还疑惑的态度立刻收了起来,转身坐在堂前的另一边搬过来的太师椅上,扫了一眼堂下的两拨人,很快明白了自己该站的阵营。
他对着朱姜和颜悦色:“事情我都在路上听说了,报刊上说的确有其事,而且我说起此事时,只有我,陛下和寇丰三人知道。”
他问寇丰治水之策是两人单独时问的,跟陛下提起时旁边也并无他人。
这话一出,围观百姓立即哗然。
并无他人!
不是活人告诉的报刊老板,那当然就是死人了!
明白了这一点,看热闹的都眼睛亮了一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堂内的事态变化。
寇老太太首先坐不住了:“不可能!必是你和这些人……”她指了指朱姜等人的位置,“和他们一起诬陷我儿。”
郑浽被人指着鼻子骂,当场就黑了脸。
他心里明白,除了三人再无旁人知晓。他没说,寇丰不可能说,剩下的会透露出来消息的,不就只有……陛下了吗?
郑浽心底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弯。这个报刊很明显是陛下布置的暗线,只是不知道为何要透露给他知晓。
但是,有一点很明确的。
他今天必须要帮着飞鸣报刊把寇丰的事情定死!
他冷哼一声:“好叫你明白,我取的这份奏折就是当年泉城水灾之后,泉城知府府衙内送到御前的奏折。”
他摊开看了一眼:“好文书,好笔法。就是……不像是寇丰寇大人所书啊。”
“这……”寇老太太眼睛转了转,“对,这是下面的人代我儿子写的。我儿辛苦啊,在那水坝上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累瘫了。自然写不了字。”
“他怕京中着急,都是口述后交给下面的人写的。”
这样也解释地过去。
只是……
“三天三夜?”郑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胡须动了动,接着追问,“老夫人,您曾说泉城水患之时,您与寇丰守在泉城,他的辛苦您都看在眼里。那……”
他拖长了尾音:“泉城在上游水灾冲下来之前就做足了准备,由知府府衙组织人手对整条流域进行巡防。什么时候准备的巡防,又是从那年的几月几日开始的巡防,您可知道?”
寇老太太佝偻着背:“老婆子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
“那儿子家都不回日夜守在水坝上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您总知道吧,您确定是三天三夜?”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寇老太太犹豫着,却是咬紧了牙关:“确定,我儿子去水坝是守了足足三天!”
“那可惜了。”郑浽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可是这奏折上写的,是守了五天呀。”
寇老太太哑口无言。
这奏折根本就不是寇丰写的。
那苏禹死之前就写好了奏折,被他儿子害死后,奏折直接盖上寇丰的印章成为了他邀功的筹码。
上面写的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水患之时,她和寇丰早就被吓破了胆子。上游的水灾还没冲下来,两人就带着寇府的所有钱财奔出几城之外。
哪里知道苏禹那厮在水坝上守了几天!
寇老太太慌了神,还没等她想出怎么辩解。
“啊。”朱姜想起什么,举手道,“苏大人还告诉我一件事。”她指着被跟着抬进来放在一旁的万民伞道。“这伞也是寇丰花钱收买人做的。”
“你说什么!”寇老太太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她的样子有些癫狂,“这伞是泉城百姓所赠……”
朱姜眨眨眼睛,念着此时从她心里想起来的名字:“苏三、王五、胡六……”
她在堂上众人的注视中,无辜地耸耸肩:“就是那伞上面的名字,寇丰一人给了他们五两银子,让写名字就写了。”
万民伞就是这么来的。
买来的护身符,在此时轰然破碎。
朱姜还彻底补上一刀:“不信的话,可以展开伞来看看。”
“这伞一直放在寇府,也一直不曾展开。我只是一介草民,如果不是苏大人含冤而死,借我的嘴诉说他的冤屈,我又是如何能知道的呢。”
寇老太太失去全身力气,瘫坐在凳子上。
郑浽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看了,这件事已经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