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身边这奴婢,看着倒是挺机灵,我身边正缺个伶俐人,不若四哥哥将这奴婢赏给我可好?”

    年若薇顿时气滞,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莫名其妙成为主子们调.情的工具人了!

    眼见逸琳格格势在必得的样子,年若薇慌忙朝站在身侧的苏培盛,投去求助的眼神。

    苏培盛觑一眼可怜兮兮的小年糕,登时心领神会,抓住机会挺身而出。

    “哎呦喂,格格果真好眼光,这小年糕是皇贵妃娘娘替四阿哥亲自挑选的奴婢,自然是百里挑一。”

    “原是姑母挑选的奴婢,难怪如此合我眼缘,即如此,那我也不好再讨要姑母安排的人。”

    逸琳格格有些怅然若失地轻叹道。

    “胡闹!紫禁城内的奴才都是内务府甄选,是汗阿玛的奴才,并非寻常人家的家仆。又如何能送?”

    “紫禁城里不准口无遮拦。”

    “知道了,四哥哥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

    佟佳毓琳方才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造次了,可她一看到四哥哥身边有妖媚的奴婢,心里就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将四哥哥身边这些狐狸精统统都处置了才安生。

    “四哥哥,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此时佟佳毓琳娇憨的伸手亲昵的扯了扯四哥哥的袖子。

    胤禛与毓琳妹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此刻脸上浮出温煦笑意,伸手打开了食盒子。

    “瞧瞧,这是四哥哥最喜欢吃的龙须酥。我今儿一早忙活了许久才做好的。”

    佟佳毓琳亲手捻起一块龙须酥递到了四哥哥嘴边。

    可四哥哥却笑着并未张嘴,她这才反应过来四哥哥从不吃旁人用手触碰过的食物。

    于是她悻悻的将手里的龙须酥放到自己的嘴里咀嚼。

    年若薇总觉得四阿哥是个冷情之人,仿佛对谁都是情绪淡淡的。

    她忽然很好奇,今后四阿哥会对什么样的女子动情。

    思付间,她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四阿哥如此无情之人,压根就不可能付出真心。

    此时四阿哥只面无表情的尝了一块,场间再次恢复一片沉闷的寂静。

    “四阿哥,太医调配好了药膏,特意嘱咐您需立即敷药。”

    此时有小太监来送膏药,年若薇下意识要接过膏药,替四阿哥敷药。

    可忽然想起来虎视眈眈的逸琳格格,匆忙将手里的膏药递给苏培盛。

    人精苏培盛总是能猜到她的心思,毫不犹豫就接过药膏,朝端坐于主位的四阿哥走去。

    “爷,奴才伺候您敷药了,再敷几天,爷身上的疮口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见苏培盛和四爷绕到耳房里敷药,年若薇朝逸琳格格福了福身,正要离开,身后忽而传来逸琳娇软的声音。

    “狗奴才,我何时说不喝茶?你过来伺候我用茶。”

    年若薇眉头突突跳,总觉得这逸琳格格来者不善。

    她硬着头皮,走到逸琳格格面前,将托盘里的茶盏捧起,正要放到她面前,忽而见她伸手挡在面前。

    “我喜欢五分烫的茶。”

    年若薇心中诧异,方才她分明听见苏培盛吩咐小太监去准备滚烫的信阳毛尖来,说逸琳格格喜欢十分烫的茶水。

    她心中骇然,知道逸琳肯定想为难她,于是准备顺着逸琳的话,先借着换茶水的机会,立即离开屋内,再换个人来伺候。

    “奴婢这就去换一盏五分烫的茶来。”年若薇说完,正要将烫手的茶盏放回托盘,忽而逸琳格格将手掌放在了面前的托盘里。

    “不必,我没那么矫情,放凉一会儿就能喝了。”

    年若薇已然明白逸琳今日不准备善罢甘休,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强迫她用手端着滚烫的茶水。

    直到她用脆弱的掌心感知到十分烫的茶水变成五分烫,再伺候她用茶。

    紫禁城里的奴才,入宫头几个月,都有嬷嬷亲自教导规矩,其中就有替主子奉茶的规矩。

    滚水沏茶之后,需用手感知适宜的温度,避免主子被不适宜的温度烫嘴失礼,只不过平日里,她都会等茶水凉一会儿,再端到四阿哥面前。

    此时掌心火燎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颤,若再继续下去,她的双手都会被烫起泡。

    掌心针扎似的剧痛,让她的双手颤抖的愈发厉害,最后她控制不住力道,将滚烫的茶汤洒在了手背上。

    年若薇忍不住低声痛呼一声,将茶盏摔落在地。

    “奴婢该死,请格格息怒。”她表面上虽诚惶诚恐,但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恶毒少女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就在她俯身小心翼翼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和茶渣之时,一只藕荷色的花盆底鞋,倏然踩住她的手背。

    逸琳漠然将绣鞋用力碾压在她手背上,方才被年若薇攥在手里的碎瓷片,顿时刺破她的手心。

    她疼的直冒冷汗,掌心的血渍将泗流一地的茶水都给染红了。

    她正准备求饶,忽而原本碾在她手背的绣鞋被挪开,可她还未松一口气,那双绣鞋又落在她鼻尖缓缓向下。

    坐在绣墩上的逸琳极为轻蔑地用鞋尖,将年若薇的下巴缓缓抬起。

    “你倒是比之前那几个狐媚子好看些,只可惜了这张脸,啧啧啧。”逸琳阴阳怪气的嘲讽。

    年若薇闻言,只觉得寒毛直竖,之前那几个狐媚子?

    难道逸琳口中所说的狐媚子,就是承乾宫派往乾西四所那几个宫女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也许那些宫女的死,与逸琳有关系,联想到这,此时再去看逸琳温婉秀美的脸,年若薇一颗心都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行了,滚下去吧。”逸琳用鞋尖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两下,语气依旧很温柔娇软。

    听到这句话,年若薇如蒙大赦,甚至连满地的碎瓷都来不及收拾,慌忙离开。

    担心苏培盛叫她到屋内伺候,年若薇索性称病告假,躲到后院小花园里。

    苏培盛拎着食盒来寻她的时候,已过了午膳的时候。

    “年糕啊,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失魂落魄的?是逸琳格格欺负你了?”

    苏培盛见年糕独自一人,枯坐在四面漏风的石凳上,头肩都覆着一层薄雪,而且她掌心都缠着纱布,右手甚至还有血迹,登时惊得三步并两步跑到她面前。

    “多谢苏公公您关心,咱做奴才的做错事自然要被主子责罚。”

    “你是不是想家了,你放心吧,宫女也并非一定不能出宫探亲,下回杂家出宫办差的时候,就带你一块回家瞧瞧可好?小年糕别不开心了。”苏培盛抬手轻拂开年糕身上冰冷的残雪。

    “回家...”听到回家两个字,年若薇起初眼中瞬时燃起期翼的光来,可仅也是一瞬间,她眼中就沦为一片死寂。

    “回不去了。”她眼神落寞,眺望远方寂寥残雪锁孤山。

    “别闷闷不乐的,走走走,今儿轮到咱歇息,杂家带你到皇庄蹓跶散散心。”

    听到要去散心,年若薇顿时心情好了些,四阿哥即将痊愈,苏培盛和她又开始和另外一组奴才轮值伺候四阿哥起居,今日难得休息。

    想到不必再去面对各种未知的恐惧和压迫,她抓着苏培盛的手,就往桃林中窜。

    数九凛冬里,桃花尚待吐新蕊,显得有些衰败,在桃林西侧,却种着一大片凌寒斗雪的耐冬山茶,此时正值花期,丹红金蕊竞相绽放。

    “苏公公快来瞧瞧,我许久没见到这么美的山茶了。”年若薇最喜欢茶花,此时满心欢喜,折下几朵半开不开的茶花,别在旗头上。

    苏培盛对这些血红的花有些发怵,匆忙退到一旁,笑看小年糕在花丛里漫步。

    “哎呦,这不是断头花么,这花是杂家见过最倔强的花,梅花桃花月季这些,都是一片片花瓣温温柔柔地飘落,唯独这断头花,竟在开的最绚烂之时,连同花萼整朵掉落,比在枝头抱香死的菊还倔脾气。”

    “死在最美好之时,有何不好?何必要被搓磨得片片凋零,若凌迟般痛苦?”年若薇不以为然,又掐了一朵茶花,别在鬓边。

    “你还别说,这花和你的倔脾气差不多,难怪你喜欢。”苏培盛说着,俯身折了好些茶花,准备让年糕带回去插瓶。

    将花送回去之后,年若薇跟着苏培盛,在结满薄冰的山溪边烤了地瓜充饥,又跟着苏培盛到山边的柿子林,去摘挂在树上被冻的硬邦邦的冻柿子解馋。

    难怪苏培盛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四阿哥身边最心腹的大太监,不得不说,苏培盛是个细心的暖男,一路上都在想法子逗她开心。

    他温润的好脾气,往往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

    年若薇跟着苏培盛,在皇庄里蹓跶了大半日,又在附近的佃农家里吃了顿火锅,体贴的苏培盛,甚至不想为难那些佃农,自个从小厨房里拿了些肉菜来分享。

    年若薇许久没这么轻松的吃饭了,此时和几个佃农围坐在铜炉火锅前,她甚至惬意的狎了几口味道清甜的米酒。

    “今儿腊八节,年糕,咱不当差的时候,咱就是自己的主子,你别拘束,敞开吃。”苏培盛将去骨的猪蹄子放到年糕碗碟里。

    “苏哥哥您也吃。”年若薇也夹了一大块苏培盛喜欢吃的涮羊肉,放在他面前。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又在佃户家的火炕上歇息到临近子时,才起身去值夜班。

    年若薇还有些微醺,抚着红扑扑的脸颊,与苏培盛一道踏着月色去值班。

    侯在廊下轮值的柴玉公公和若欣姑姑见他们来了,匆忙凑上前,交代主子今儿的日常,就打着哈欠离开。

    年若薇和苏培盛裹着值夜班才用的厚毯子,二人围坐在红泥小火炉旁取暖。

    柴玉和若欣姑姑在炭火里放了几个板栗,年若薇哈欠连连,于是强打精神,剥了几个板栗解困。

    等到后半夜之时,四阿哥房内忽然传来摇铃声,苏培盛陪着她玩耍了半日没有休息,此时有些精神不济昏昏欲睡,起身都有些摇摇欲坠。

    年若薇见状,心中顿时愧疚不已,匆忙让苏培盛坐着歇息,她自己则揉揉惺忪睡眼,蹑手蹑脚来到四阿哥屋内。

    四阿哥屋内今日并未掌夜灯,借着稀疏月色,年若薇缓缓走向四阿哥床前。

    今日屋内用的熏香极为香腻,年若薇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眉。

    倏然眼前一道黑影窜过,她正要大叫,忽而浑身无力,整个人瘫软在地,瞬间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