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叶青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难以置信地挑挑眉,心中涌出一股股荒谬之感。

    曲庆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迅速道:“您的阳气重,我从入门就发现了。我很惊讶,好久都没见过阳气这么足的人了。而且看您的眼睛,神色,我估计,您恐怕已经有房事的经验了吧?我知道,这个事情对你来说要求很高,而且乍一听你会感到不信任。但这就是隐阴结蛊症的唯一解法。”

    “够了。”

    大厅里骤然响起谢闻的声音。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脸色竟然比梁叶青还难看。

    谢闻挡在梁叶青身前,目光直视曲庆,一字一句道:

    “不必再说了。我哥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他总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拿我的生命来威胁他。”

    谢闻回头直视梁叶青,哪怕对方错开了眼神:“哥,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的身体还能撑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找其他的办法的!我,不想你因为我承受哪怕一点点压力,况且,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轻率了。”

    谢闻说完,没人接话。

    场面迅速又陷入沉默。

    梁叶青心里不是滋味,他压根没想到疗法居然是这样的,还扯到了自己。

    这么惊世骇俗,简直跟武侠小说里双修一样,简直荒谬。可曲庆说的时候一字一句铿锵坚定,他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要他跟谢闻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就算他的确喜欢男的,就算他的确有房事经验,但他一直都把谢闻当亲弟看啊,现在哪怕稍微往那方面想一点点,心里就膈应得不行。

    更何况,他做惯了1,向来都是他在床上逞威风,骤然要他躺下来当0……

    梁叶青那双一向笑盈盈的桃花眼,都带上了淡淡的死意。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仅仅只说他的真实感受,他真的是一千万个不愿意。

    但他没想到谢闻会这么坚定地维护他,甚至把生命放在了自己的意愿之后。

    梁叶青倏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就像晒干了的陈皮,稍微一尝,又酸又涩。

    他想救谢闻,那是诚心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又是带他去看病又是请医生团队来云锦城,最近亲自跑了好多趟中草药市场,好多价格和功效都会背了,还特意让林秘书把曲庆也寻来。

    他梁叶青哪儿对别人有这么上心啊?

    如果他不想救,根本就不会做这么多努力。

    可是他很想拒绝,甚至想把曲庆赶回去,又害怕曲庆说的是真的。

    本来就纠结着要不要答应,但是谢闻竟然主动出来维护他……

    梁叶青更加不是滋味了。

    答应吧,可能救完谢闻他就移民,不愿再见到这个人了,可不答应吧,又觉得自己见死不救,挺没良心的。

    在双重压力下,梁叶青也想不到怎么办,只能缓缓吐出一句:“我先考虑考虑。”

    曲庆收拾好了东西被林秘书送走,梁叶青不敢让他现在就回坞江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他觉得实在太扯,可如果三日内给不出答复,谢闻和他预测的那样吐血怎么办?

    梁叶青于是给曲庆定下了酒店,让他在云锦城小住一段时间,也当旅游了。

    等曲庆上了车,梁叶青对面前的林秘书冷冷道:“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林秘书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触怒自家老板。

    他心里甚至对梁叶青和谢闻很同情。

    这都什么事啊。

    等载着林秘书和曲庆的车走远,梁叶青静静在庭院站了好久。

    他难得有些无措,甚至升起了抽烟的念头。

    手在衣兜里摸了摸,一无所获,这才想起平时也不抽烟,就上次宴会抽了根。

    商场里叱咤风云的天才也有为难的时刻,这并不像做生意一般有成本核算,或预期收益,这是横在道德和良心上的一个问题。

    天平倾斜,两端只有两个字,要么生,要么死。

    春风萧瑟,刮在肌肤上微凉,梁叶青抬眼,庭院里的桂花树已经抽出了嫩芽,是幼嫩可爱的新绿。

    心里发涩至深苦。

    他和谢闻,一起走过了许多个春天。

    但他不知道,这是否会是最后一个。

    不救,自私,救,他做不到。

    梁叶青又站了一会,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苦恼地把一头碎发揉乱,慢慢踱回了宅内。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他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谢闻。

    过去他也惹谢闻不高兴过,但他都没有类似的心情,反而会主动贴上去,胡闹一通,把他弟逗开心,这样就和好了。

    梁叶青在玄关处站了站,紧张地探出了头,悄悄看谢闻还在不在大厅。

    可惜他家太大了,玄关处看不见全貌,他又竖着耳朵停了半晌,确认没有任何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微风吹鼓轻纱帐,兰花微微摇曳,还有他前段时间新换的紫檀木沙发。一切的一切都很熟悉。

    但没有谢闻的影子。

    梁叶青站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刚刚那副心虚的,怕见到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家谢闻,也许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所以早早上楼了吧。

    他摇摇头,也上了楼。

    一连两天,他们都没什么接触。

    谢闻像是在刻意地躲着他,有时吃饭都要黄妈送去卧室。

    而梁叶青也没想好具体的答复,也就没去找他。

    在家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很久没去集团,梁叶青一想到工作,心里直泛痒。

    现在又碰到这么个事情,他下意识就想借着工作逃避一下。

    趁着下午本就要召开一个跟矿权有关的会议,梁叶青吃完饭就溜去了集团。

    他来时只通知了林秘书和助理,主团队里的人忽地看见他,眼睛都瞪大了,纷纷围了上来。

    “老大,你到底干嘛去了?!”

    “你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跑路了!”

    梁叶青没好气地睨了说话那人一眼,半真半假道:“跑路?你们再这么猜我都快入土了吧。”

    他的话大家都知道是调侃,引起一片笑声,知道一部分内情的助理也松了口气,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然梁叶青没说,他也不好继续问。

    梁叶青回到总裁办公室,大半个月没见到,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这里的许多物品都是他亲手挑选的,桌上一块翡翠的原矿,书架上林立的书脊,还有拍卖得来的藏画……不仅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的避风港。

    他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手指无意中摩挲着桌面的木纹。

    只是回到集团而已,内心好像就多了许多笃定的力量。

    最初,只有使命感和责任催促他肩负起梁翡的未来,但随着对行业越来越了解,梁叶青才慢慢爱上这一行,像在高高的山上看矿脉,一眼下去,纵览无余。

    克服一个个困难,朝着行业的天梯攀爬;结识许多聪明的朋友,编织越来越强大的人脉网;感受时代大潮穿过经脉,涌动不息……一切的一切都很有趣,这是和家人朋友、和情人共处时不同的体验。

    他没法说哪个更重要,但就像这段日子,他愿意为了谢闻不来工作,而是通过线上处理,怎么能不算在乎谢闻呢。

    如果他拒绝,谢闻应该也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梁叶青渐渐平静下来,等林秘书通知开会,就去到了会议室。

    梁翡最近的重心都在矿权竞标上,梁叶青等人齐后扫了一眼,今天来参加的还有二叔。

    不过梁知春丧着一张脸,眉头一直锁着,坐在离梁叶青不远的位置,腕口那块新表倒是挺显眼。

    梁叶青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轻轻嗤笑一声。

    会议正式开始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的大屏幕上,上面显示着矿权竞标的详细数据和对策,负责这次竞标的高层娓娓讲述起来。

    荣华堂上次因第三方权威检测机构一事,舆论重重,大家都推测陈格能中标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但竞争对手众多,并不代表梁翡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个矿场对梁翡来说很重要,在他们近五年的商业版图里都占据着极大的位置,如果得到能显著增加近30%的利润,并在国内外市场取得更大的竞争优势。

    梁叶青仔细听着高层的报告,对方刚刚介绍完本次竞标的相关数据。

    正要分析具体举措,梁知春却突然开口,大声打断了那人的话:“这些都是废话!谁不知道这次竞标重要?先回答我,凭什么没有提前通知就决定开除负责矿权项目的高层?现在他的工作全都压在我的团队上,这难道合理吗?!”

    他气势汹汹,一看就是冲着梁叶青去的。

    大家将目光悄悄转移到了梁叶青那边,还有人心里捏了一把汗,知道两人积怨已久,尤其是梁知春很不满。

    这次的冲突,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发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