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入v三合一

    在我愣神的一秒,小林先生突然挣脱我的束缚。我甚至没来得及想明白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挣脱开的,只是条件反射的将匕首踢开。

    对方完全没在意匕首,他捡起被广雅弘秀推到一旁的、离他位置很近的炸弹,砸在了广雅弘秀的额头上。

    头破血流。

    金属质地盒子因而变形,并在地面二次磕碰,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

    “你疯了。”我没将视线分给头破流血连尖叫的能力都丧失了的广雅弘秀,只是看着那枚炸弹、看着小林浔人。

    “或许吧。”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露出满意的笑容,“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是你的错呀,调查员先生。你为了救一个□□犯,害死了在场的所有人。”

    惊慌失措的氛围在场笼罩在整个会场,抽泣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也有不乏怨念敌视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做的是否正确并不重要,大难临头的人需要一个发泄怨念的对象。

    每个人都在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只有我和这个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你是懂pua的。”我极其认真的说道,再次瞟了一眼腕表——还有不到一分钟时间。

    大概够用。

    “这个炸弹不会爆炸的。”我简明扼要的说道,像是给会场的氛围按下了略有延时的静止键,莫约过了一秒,整个会场都诡异的沉默下来。

    “不可能,你明明说过这个炸弹就算拆了也会——”小林先生反驳的声音止住了。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谁才是那个傻瓜啊?”我淡淡的反问道,所谓的炸弹爆炸条件、凶手是公关官什么的当然都是假话,自始至终我的第一怀疑对象都只是小林先生。

    只是看着小林先生的脸慢慢变得跟调色盘一样,我还是不能理解那些乐子人的心态。

    看别人破防也没什么有趣的啊,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乐趣?

    “……哈……哈哈哈……”小林先生笑了起来,仿佛理解了所有事情,冷漠而嘲弄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没有信任过我。从一开始就在诱导我,什么‘不打算告发我’,都是为了找到比‘杀人未遂’更充分的证据,完成你的工作吧。错怪你了,你可真是够聪明的,当调查员是屈才了才对。”

    我隐约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因为意图被曲解而要生气的,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恼火的情绪。少数时候我是疏于按照理论行事的,所以我并没有表现出恼火的样子。

    “可惜我说的是实话。”我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连解释都显得十分平淡,“我没想找什么证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认你是值得帮助的人。

    “闭嘴吧,我没兴趣听你讲话。”小林先生一副抵抗到底的态度。

    “好吧。”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我从善如流的闭麦了。

    接着直接把他打晕。

    夜长梦多,摸鱼也要分时候,有些时候做事就该干脆利落。

    再一抬头,周围的观众……宾客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我又看了一眼腕表——超时了一分钟,高估自己的时间观念了。

    “能劳烦找些绳子或者能代替绳子的东西把他捆起来吗?我担心他过会儿会醒。”我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如的指挥着众人干活。

    很快有工作人员找来了音响的电线,我有干这事的经验,做起来非常顺手熟练。

    信子来到了我的身边,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忙,并且对自己刚才的提醒不够及时感到愧疚。

    我摇了摇头对她表示感谢,注意到了她肘关节青了一片,还有些擦伤渗血,下意识的想从口袋里找到伤药酒精和绷带,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根本没带这些。

    正打算说些什么时,我的裤脚却被人抓住了。

    “救……救救我……”广雅弘秀突然扯着我的裤角,他呻吟着,血流的到处都是。

    我早就适应了流血一类的惨象,很早就没有反胃恶心的感觉了。

    但他是未成年□□犯……

    反胃的感觉再次上来了。

    虽然出血量不小,但里死掉还差远了呢。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默默的抽走自己的脚,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做。

    也没什么人想对这样的人伸出援手。

    我告知现场的宾客情况已经稳定。炸弹不会爆炸,可以联系家人通知警方展开援救了。

    或许是反转有点大,所有人都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可惜我很忙,没时间理他们,交代完后的我默默拎起被我踢到角落的匕首,扭头走了。

    然后被信子叫住了。

    她跟上了我,再次询问她能否继续帮忙。

    我将匕首挂回腰上,告诉她没什么需要的。会场已经安全了,只需要等警察上楼开锁就行。

    “但是你的同事还在危险中吧,无论如何,我还是很希望帮到你的。”信子小姐认真的说道,看上去相当难拒绝。

    我简单预想了一下拒绝她会发生什么事,决定还是不拒绝了。

    “信子小姐只是对这个事件感兴趣吧。无论我阻不阻止都没有用,信子想跟过来就是会跟过来。”我点破信子的想法,朝会场的出口走去,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阻止信子跟上。

    “希望帮助你也是真的啊。”信子没有否认我的说法,“而且虽然禾泽在这么说,但其实完全没考虑过阻止我呢,对吧?”

    “是这样的。”我简单的承认了。

    信子笑了起来,像是扔下了某种他人看不见的重物而变得放松起来了的笑。

    “禾泽君真是好说话呀。”

    乍然听见这样的评价让我愣了一下,脚步都顿住了。不过我很快衔接上了刚才的动作,仿佛那一瞬间的愣神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很少有人这么评价我。”我接上了话,面前是锁死的大门,我简单研究了一下,非常失望的发现他并不是常规用电磁铁控制的门锁,而是实打实的精密机械锁,“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我这样的说话态度呢。”也只有关系亲近的朋友才不和我斤斤计较,随便我胡说八道都行。

    “我和他们意见不同哦。”信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柔和,却没再拓展这个话题,而是同我一样,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机械锁上。

    她似乎只是简单的发表了一下意见,并不在意我的回应。

    “这样的锁,要等警察来赶来打开吗?”她有些犹疑的看着眼前的机械锁,目光转而移向了依然在播放会谈室情况的荧幕,似乎想再说写什么,却并没有说下去。

    ——距离规定的杀人时间所剩无几,但警察却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我非常容易的判断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用。”我简明扼要的回答道,开始上手开锁。

    这个锁头有些复杂,并不是门所自带的,而是为了将宾客困在会场才额外安装的,是谁安装的自然不言而喻。

    它在门上的位置并不突兀,很难发现它并非与门配套。

    ——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按捺住自己焦躁的情绪,拿着掰好了的铁丝在锁孔中扭转了一会儿,却因为静不下心来不得章法没弄开。

    最后恼羞成怒的我用工具钳加勃朗宁连门带锁的全拆废了。

    动静大到吸引了不远处的人群,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他们的抽气声。

    前社恐完全不想看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我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自顾自的把半报废的门踹开,结果外面的照明电路设备完善,灯光穿过门槛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救命!放过社恐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润走了。

    信子默默的跟上我的脚步,什么也没多说。她真是,我愿称之为情商天花板。

    我们就这样安静了一路,直到我带她在迷宫一样的大楼里东绕西绕,找到了想找的那部电梯并且按下了上行按钮,她才开口。

    “真的要用电梯吗?它没法到达四十七层的吧?”她忍不住问道,“而且这种情况下,凶手很可能在电梯或者四十七层楼道放感应装置,可能我们一过去——”

    我没说话,信子小姐却自己停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

    “是想这样啊……”

    从社死的状态脱出,我又可以自如的和他人交流了,于是轮到我开始发问。

    “想清楚了?”我问道。

    “一小部分吧,我的判断不一定准确。很多信息我都不知道。”信子小姐的语速有些缓慢,是同时在思考着的样子,“你可以为我解惑吗?”

    电梯缓缓的接近三十二层,我似乎没什么拒绝回答的理由,也确实需要做些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避免自己一直这样焦躁下去。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信子的请求:

    “你问吧。”

    “炸弹其实已经被禾泽君提前拆掉了,对吧。”信子开始提问,就是说出来的内容有些直接,“最后一颗炸弹的拆卸时间过于短暂了,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拆掉——”

    她的声音顿住了,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失声。

    “——不止是最后一颗,既然有提前拆掉的可能,那么所有炸弹都应该该是已经提前拆掉的状态才对。你是想这么说吧?”我替信子说出了她想说的,微微偏头望了她一眼,“其实还可以猜的更大胆一点哦,比如‘禾泽释之助其实根本不会拆弹,从头至尾都只是在瞎剪线’这样。”

    信子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瞪大了的眼睛显得特别圆。

    “这点没在说谎哦。”电梯的门缓缓打开,我走进电梯,回答着信子的问题,“会拆弹的是我的同事,他是真正闭着眼睛都可以把炸弹大卸八块的高手。我们从一开始就发现会场被安装了炸弹,所以我们分工合作,他将负责炸弹拆掉,我负责找到安装炸弹的凶手。”

    “从一开始,会场就是安全的,那些控制炸弹的感应器还没被运用就沦为废品了。”

    “那禾泽君拆卸已经被拆卸的炸弹的缘由呢?为了寻找真正的炸弹犯?”佐佐城小姐也跟着走了进来,询问道。

    “显然不是啊。实话说我最开始根本不知道炸弹犯是谁——根据意图的不同,炸弹犯在按照炸弹后离开现场和留在现场的可能性五五开。为了‘炸弹犯还留在现场’的可能性假装拆炸弹什么的——我干嘛要让无关人员和危险分子共处一室?直接把门踹了让大家各回各家不是更好。我一边回答着一边按下了『46层』的按键,“会这么做是因为小林先生。他有杀人的意图,在之前我就发现他身上带着的凶器,虽然有进行处理——就是劝他放弃,在一切无法挽回前可以寻求武装侦探社的帮助什么的——但我可不是那种有几句话就改变他人想法才能的人,所以必须确认他真的改变主意了。而且瑛太小姐出现后,我是有猜测小林先生是炸弹犯的。”

    按钮亮起,我收回手指,等待电梯下降。

    “当时没找到什么证据,出于谨慎倒是有在监控室留针孔……不过这和小林先生没什么关系,察觉他可能是安装炸弹的人都是瑛太小姐出现、会场挂锁之后的事情了。但当时一切都没发生,无凭无据的引起恐慌可不好。况且我是有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想法的,所以就什么都没说。”我盯着跳动的楼层数,讲述着我的想法,“我不能直接离开会场,小孩子都知道不能盲目信任陌生人。所以我杜撰虚假的炸弹信息、甚至把锅甩在了因为工作需要提前立场的明星先生身上。我必须确认小林先生值得帮助,不会在会场杀人才……”

    我说不下去了。

    人会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有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说谎。我可能真的非常不擅长说谎,谎言拙劣到连我自己都没骗过去。

    毕竟如果我真的不希望他变成杀人犯,自然可以用更绝对强硬的方式阻止他,人的意志是可以被外力改变的,只要我有这样的意愿。显然,我没有。

    但我并不想在电梯里沉默下去,于是我闭了闭眼,所幸破罐子破摔。

    “小林先生说的是对的,我做这些——将自己对瑛太小姐计划的猜测告知他、虚构炸弹的爆炸条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诱他犯罪,让我找到证据。”破罐子破摔之后,我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一切的焦躁烦闷都消失了,“他要是证明了自己理智尚存,犯罪只是头脑发热受人利用自然再好不过。但假设并非如此,一切行为都是他深思熟虑的选择,那我是不会让他成功的,不可能让他在我知晓的情况下杀人的。”

    即使那个“受害者”实在是让人恶心。

    但我确实没有按照自己的审美价值观来改变他人命运的兴趣,这也就注定了我只会冷眼看着小林先生走上绝路,然后把变成坏人的他扔到垃圾桶。

    被小林先生曲解意思的我一点都不冤枉呀。

    “现在可以安心一点哦,禾泽君。”信子小姐语调一直都是这样不急不缓,“没有人会怪你的。”

    “……”就抓住他人情绪和胡说八道这两点来说,信子的能力已经可以称之为才能了。

    我一时没说话,正好此时电梯门打开了,到达了指定的楼层,于是我只是胡乱“嗯”了一声就先一步走出去了。

    “说起来,最开始和你说‘香水没上线什么的’其实都是我胡扯的。”为了让刚才的表现不那么突兀,我开始和信子胡扯起来。“我其实不懂香水。”

    “其实我也说的是假话,禾泽君的推理思路是正确的呢”信子也直白的说道,“我也不清楚那款香水有没有上线,也是在胡扯。”

    得,我们两个没一个了解香水的。

    “所以说我们刚刚一直在拉扯空气?”我忍不住吐槽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信子想了想,同意了我的说法。

    于是关于小林先生的话题就暂且翻篇了。

    ·

    “接下来该怎么办,走安全通道上47层吗?”略过刚才的话题,信子重新把重点放回了未完事件的本身。

    我也将注意力收拢回事件本身,摇了摇头。

    “不着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根本不用上去。”

    我带着信子东拐西拐,寻找着我推测的那个房间。

    “是因为真正的危险并不在四十七层吗?”佐佐城信子反问道。

    我略显讶异的看了信子一眼,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惊讶。

    “我是这么猜的。”我回答道,在脑海里估测这距离与位置,“会场的炸弹早就被助哥……我同事清理掉了,倘若瑛太小姐说的是真的——会谈室的门和会场的炸弹是联通的。那么他只需要开门护送官员先生们离开就行了,炸弹早就被清理掉了,不存在困在里面的可能。”

    “可他们被困在会谈室了。这就说明——找到了。”

    我推开了一扇门,没有开启照明设施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粘连着一枚炸弹。

    小巧的、金属外壳的炸弹,突兀的粘连在天花板上。

    //

    “门连接的炸弹根本不在会场,而是在这间会谈室的外面。”织田作之助注视着被他一脚踩在地上的官员先生,如此说道,“如果开门了,也就不用再考虑任何问题了。”

    错愕慌张的神情复现在官员先生们的脸上,也有相对冷静、不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的。

    “那该怎么办?!”有官员先生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再一次情绪崩溃。

    “我的同事就在会场,以他的能力很快就能来接应我们的。”织田作之助将刚才讲述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或许是在各方面都被全方位碾压而毫无反抗余地,会谈室再次安静下来了。

    //

    “竟然真的在这。”虽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但一次对这事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我眯着眼睛抬头望着那枚炸弹,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

    “禾泽君原来不知道炸弹会在这里吗?”信子小姐为我找来了一把椅子,如此问道。

    “只知道炸弹绝对不可能在四十七层啦——谢谢。”我接过椅子,把它摆放到合适的位置,“四十六层和四十八层都有可能。像监控里显示的一样等官员先生们都进去之后,把炸弹安装在门上?还是算了吧。要是我是保镖还有那么点可能,助哥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将炸弹安装在会谈室下层对应位置的房间,就可以直接完成、避开后续返回四十七层的情况了——我弄懂了。”佐佐城小姐点了点头,一副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样子。她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炸弹,接着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所以禾泽君会拆弹吧?”

    “不会。”我不怎么心虚的移开视线。

    “……真不是开玩笑?”信子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这东西不好学的。”我用心虚的语气解释道。

    信子小姐这下终于真情实感的为自身的安全问题担心起来了。但在真的不安的时候,她反而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想看出她在害怕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说方才信子说什么“想想都可怕”的时候根本就没在害怕。

    “信子小姐刚才果然在配合我。”为了表示自己很肯定,我还点了点头。

    “毕竟禾泽君的推理太不严谨了,跟与我刚见面那会儿完全是两个样子。”佐佐城信子露出了一丝稍显无奈的笑容。

    想法被证实了,我踩在椅子上。可能是因为我跟小林先生身高大差不差,炸弹的高度位置都特别顺手,我从口袋里拎出多功能开瓶器,转到小刀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检查炸弹的固定情况,还不忘安慰信子道,“我只是不会拆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所以不会有事的。”

    检查完固定情况之后,我瞄了一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从椅子上跳下来,离开了房间。

    信子有些不明就里,忍不住发问了。

    “你想做什么?”

    “把耳朵捂上。”我提醒道,没有回答信子的问题。

    信子立马放弃了提问,把耳朵捂上了。

    确认她照做后,我拎出勃朗宁上趟瞄准旁边的玻璃幕墙,钢化的玻璃墙比起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还是略逊一筹,在子弹破空击碎玻璃的几声嗡鸣后,只留下粘着少许玻璃碎片的三米金属框架。虹吸效应之下,夜间的冷风迅烈的席卷了整栋楼层,呼啸的风声令人有些头晕。

    “说明一下。”玻璃破碎后,我开始回答信子先前的问题,“我确实不会拆弹,但对付炸弹不是只能拆。”

    “这种炸弹类型少见的炸弹,放在其他地方可能会让专业人士头疼。但我知道它少见的原因,反而就没有这种烦恼。”我进入房间,再一次踏上椅子,“它是从外国走私流入市场的炸弹。之所以少见,是因为它的产品特性不符合市场需求,特性变成缺陷,最后被市场淘汰了。”

    “不过也正常,毕竟是意大利那边进口过来的,那边就是有这样的特色——扯远了。”我踩上椅子,刚才被我捡起的匕首派上了用场,我将它从铁鞘中取出,手指再一次碰上炸弹,在行动前却突发奇想的扭头问了信子一个问题,“你喜欢烟花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一般人第一反应肯定是“什么?”,但信子却说:

    “喜欢的。”

    “那这次恐怕不行。”我这样回答道,与此同时用匕首将链带划断,迅速从房间到达连廊,干脆利落的将炸弹用力丢了出去,炸弹通过刚才被我打碎的玻璃幕墙被甩出建筑。

    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无论拥有哪种类型的异能,身体素质都会有一定幅度的不科学提升。

    所以,将炸弹在爆炸前丢出建筑、变成观赏性极强的烟花什么的也就变得轻易起来了。

    莫约过了五秒钟,炸弹在空中轰然炸裂。在四十六层的高度,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即使是危险的炸说大概也像是一束大型烟花吧。

    爆炸形成的带有热度的冲击波令一整面玻璃幕墙抖动碎裂,零星的玻璃渣子溅在身上,在钢化玻璃内金属丝的效用下没将人划伤,热浪席卷造成的冷热对流让空气都显得躁动不已。我注视着在空中绽开的橘色烟花,颜色和当时一样漂亮夺目。

    “真漂亮啊……”我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盯着焰火慢慢消失在空中,只有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火光的痕迹。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已经过去,近距离接触炸弹危险性还是很高的,所以这场烟花也只能成为与此时无关之人的饭后闲谈。不得不与它近距离接触的人还是躲在室内比较好。

    信子后一步从房间中走出,我接而意识到刚才似乎说了些不那么寻常的话,却又无法确认是否有被信子听见,于是便掩饰般的开口,“……这种类型的炸弹为了保证使用者的安全,割断链带之后爆炸时间就会延时八到十秒,它质量体积都比一般都炸弹要小,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用丢铅球的方式把它处理掉,异能者有一定的身体素质提升,解决起来会轻松很多。小学生的话可以换成踢足球——咳,这点是开玩笑的。”

    信子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接着眉目舒展,显露出一丝好奇心得到满足的明悟。

    “我高中时铅球成绩不错。”信子突然说道。

    不是?你想干什么?!

    我有点慌了,赶紧给这个表面温和柔弱但似乎不是这么会事儿的姑娘科普炸弹的危险性,比如并不是每个炸弹都产自意大利,又比如即便你站在爆炸范围外,皮肤脆弱的依然有烫伤风险,而大面积的烫伤又会导致病菌感染,死亡率极高还不好治疗——总之怎么恐怖怎么讲。

    “我也没说我要去动炸弹啊。”佐佐城信子觉得无奈又好笑。

    但你确实干得出来这事。我在心里补充道,没有反驳她。

    我对这种炸弹还是很有印象的,它各方面设计都算是高度危险的,却因为额外设计的链带、和爆炸后极具浪漫与艺术性的火光而被戏称为‘美丽废物’,是产自于意大利的军火可能多少都有点浪漫情怀。

    上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炸弹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似乎也是这样割断太宰挂在腰上的链带……

    我的思路断了,接而开始唾弃自己。

    ——可恶当初啥都没想这会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调查员,工作期间应该以工作为先,于是我果断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包扔掉,投身到工作生涯中。

    但在我有更进一步的反应之前,上层却想起了爆鸣声。

    又是炸弹?!不是,声音不对!而且我已经处理掉了。

    那这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我迅速将一切抛到脑后,以最快的速度拐进楼梯,四十七层的安全门是封死的,我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卸了锁。

    信子赶上我的脚步,却在一层台阶之下被我阻止了。

    “别上来,上面有狙击手。”我低声呵斥道,推门进去时还不忘为信子把门掩上。

    四十七层的玻璃幕墙也碎裂了,连廊的墙上分布着零星弹孔,更多的则集中在门上。我闻到了一丝不明显的血腥味。几乎是下意识的着后撤一步,顺势翻滚到了掩体后面。

    几乎不到半秒钟,我刚才所处的位置就遭受袭击,留下了一排弹痕。

    用狙击手形容对面可能没那么准确了——对面架的是挺机枪。

    能攻击到这种高度的建筑只有零星几个,这个方向也只有唯一解,这样一来对面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调动着脑内的已知信息思考现状,然而不知为何,我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视线也有些模糊。我晃了晃脑袋,想要起身行动,却在站起身的一瞬间起了类似于低血糖一样的反应,差点没又跌倒下来。所幸我深处掩体,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风声几乎遮盖了其他一切声响,自然也包括四十七层中被瑛太小姐占领的广播声。我努力分辨着,隐约听见了类似于谢幕词一般的东西,但风声太大我又没那么确定了。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是仿佛误食了两瓶安眠药一般的困倦。

    袭击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不如说我之所以意识到这件事,是因为助哥和信子来到了我身边。

    助哥没有受伤,只是衣服上沾了点血。

    “身上有些麻。”我对助哥说道,后知后觉的发现国木田老师竟然也在。

    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莫约又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我脸盲症犯了,助哥旁边的人根本不是国木田老师,只是一个有些像国木田老师的陌生人罢了。

    也可能是不像的,毕竟我很难回忆起我认识的人具体长什么样。

    助哥没说其他话,而是把我拎去了盥洗室,并且拧开了水池上的水龙头了。

    等看见手指上暗紫色的痕迹时,我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于是不用助哥提醒,我自己已经开始上手冲洗手上的液体。

    “别告诉与谢野医生可以吗?”我还能自己动作,只是头晕眼花的不行。

    我大概是在割断炸弹链带的时候不小心粘上毒液,感觉有点像接触性的麻醉毒……好逊。

    要是被侦探社的社医小姐知道我是这样出事的我大概会一边被嘲笑教育,一边被她升级为VIP病患的。

    “刚刚是什么个情况。”我偷摸掐了一下手心,向助哥询问道。

    助哥透过镜子扫了我一眼。

    “我认为你应该先去医院。”他这样回答道。

    “不谈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我只是不小心沾到了一点,手上也没有创口,用水冲一下就好了。”我向助哥解释道。

    真去了医院耗时最长的还是挂号,最后医生开了几服药吃完就没啥事了。毕竟因为过去的工作性质隔三差五就要跑医院,这套流程我再熟悉不过了。

    但我最后还是被助哥拎去医院了,信子和旁边陌生的先生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下楼之后倒是有警察先生来救我一手——因为工作需要,他希望得到我们的配合与协助。

    但却被助哥极其认真的拒绝了。他说“我的同事需要先去医院”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情绪体现,但就是给人一种我再不抢救就要死了的感觉。弄得警察先生非常不好意思,并且为我献上了担忧关怀的神情。

    我、我假装自己视力欠佳,没看出来。

    去了医院之后结果不出意外的同我想的一样,漫长的挂号排队结束之后,医生只是给我开了几副拮抗解毒剂就完事儿了。按他的说法就沾那么一点,用水冲干净,自己回家多喝点水促进新陈代谢不吃药也完全没问题,不过来都来了开服药再走也不算白跑一趟。

    我向助哥传递“看吧看吧”的眼神,结果助哥压根不看我只和医生说话,可恶。

    ·

    我俩跑去了医院,六本木大厦的一群人和事就被晾在了一边。我当然是很心虚的,但助哥完全不,甚至非常奇怪我为什么心虚。

    “活才干到一半人就跑掉了,多少都会有些过意不去呀。”我解释道。

    “可是,”助哥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们的委托已经结束了啊。”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会谈已经结束了不是么。”助哥看我一脸懵逼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井上先生,让会谈顺利进行,那么会谈结束就等同于我们的工作结束。

    嗯,好像没什么问题。

    我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但委托已经完成了这点还是让我感觉非常的不真切。

    “想起来了,井上先生说要给侦探社差评。”助哥又补充道。

    “……”真切起来了。

    第142章 双更

    这次的委托比起完成,被称为不了了之反而更确切。毕竟井上先生他们并没有谈成什么事情,反而受到不小的惊吓并且麻烦缠身。

    起先我还有那么一丝担心因为委托没完成好导致某些不妙的事情发生,不过好在我们又接到了新业务,四十分钟车程外的国木田老师也不至于因为我俩又弄出个负分业务而焦虑的不行。

    东京的警察先生们表示,希望得到侦探社的协助对这次恐怖袭击进行调查。

    我和助哥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就接下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用警方资源捞信息……就可以和警察先生们交换信息了。

    我所听见的谢幕词并不是什么药物影响而产生的幻觉,在我将安装在四十六层的炸弹解决掉后,瑛太小姐很遗憾的宣布这次的宣传活动因为意外要提前结束了,并且送上了谢幕词和一个对会谈室进行扫射的恐怖分子。她在全网曝光了未来得及读到的文本——那些官员先生们的秘密,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黑白熊电台事件也就落下了帷幕。

    小林先生被捕,并且很快坦白了他安装炸弹的一系列行为手法和原因,在接受审理之后至少也会被判下四五年的牢狱之灾。

    在他的口供中,他的妹妹小林杏一直有抑郁倾向,因为广雅弘秀的侵犯而自杀身亡。小林浔人一直希望替妹妹报仇,然而广雅家后台过硬,他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直到瑛太小姐主动联系他。

    瑛太小姐许诺会让整个广雅家身败名裂,但小林先生需要配合她,成为六本木慈善晚宴的负责人,将炸弹安装在会场和会谈室。

    对当时走投无路的小林先生来说,为妹妹报仇的想法早就超越了一切,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没什么所谓,死掉一群陌生人就更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瑛太小姐的邀请。

    匕首是担心出现差错用来补刀的,上面淬了接触性的麻醉毒药,剂量多到可以弄死七八个广雅弘秀——虽然被我一下子发现了还没收掉了。

    当天慈善晚宴现场以及会谈室都没有出现什么伤亡,在我离开会场现场不久后,楼下的警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必受制于炸弹的影响,很快接应好会场的群众。但当他们分析出袭击四十七层会谈室凶手的所在之地,并且实施抓捕的时候,却在建筑的天台上发现一具焦黑的尸体。

    ——

    “这也算是一种自焚吧。”我发散思维的说道,趴在桌子上,手上的笔转得乱七八糟的。

    在我旁边同我一起整理资料的助哥也很快联想到了那件事,点了点头。

    “似乎是这样。”他回答道。

    在黑白熊电台事件结束后的两天,我们为了完成警方的委托,配合调查而暂留东京。

    起先我有提出会横滨也就四十分钟车程没必要留在这里。不过却在调查途中却接到乱步的电话,说横滨这两天会有大动静,让我们先别回来。

    “我现在和晶子在神户查一起不怎么有趣的案子,社长批了国木田的假,他现在在老家备考,事务员们也被打发去冲绳旅游团建了。社里现在没人给你们开门,你们也别回来了——老板给我来个最大份的。”乱步用着理所当然的、不接受质疑的语气把我和助哥安排到了东京,并且不忘在路边买好吃的。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会儿确实差不多快到输家们沉不住气,准备放手一搏搅混水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那社长呢?”我询问道,乱步交代的动向里并不包括社长本人。

    “社长出差了,大概要十来天后才会回来。”乱步回答道,声音因为在吃东西而变得有些含糊。

    我思索了一下。

    “和涩泽龙彦有关吗?”我询问道,涩泽龙彦和政府那边有联系,侦探社也和政府那边有联系,在横滨混乱不已的节骨眼上,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亲自出差一趟一去还是十来天,真的很难不多想。比如让侦探社给涩泽龙彦腾地方什么的。

    啥异能杀伤力那么大啊还要专门腾地方给他?

    “有点关系,但不多。”乱步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到目前为止都没说我是我笨蛋,“这个不必担心,我用异能力推理过,社长出差不是坏事。但是接下来我说的事情禾泽一定要记住,而且必须照做,不然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永远都不理你了”当然算不得什么很有威慑力的威胁,但乱步的态度很认真,似乎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你说。”我也变得重视起来了。

    “不准偷偷回横滨。”乱步说道,显然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

    暂留东京也不耽误我临时回去,我没反驳乱步的话,却不代表我一定会照他说的做。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我的我行我素从不提出任何意见,只在我没做好的时候说我是笨蛋。

    或许是因为在乱步眼里全世界都是不懂道理的笨蛋,而他是懂道理的大侦探?

    明明他自己也很我行我素,奉行着“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人生信条,但意外却的非常包容别人呢。

    尽早回横滨一趟的意愿非常迫切,我下意识的思考着该如何在不惹乱步生气的情况下回横滨一趟。但这样的思考路径还没成型,我突然腾升出了另一种想法。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我终于许诺了。

    “好。”

    乱步似乎上去非常高兴,说了一句“禾泽也没那么笨嘛”就准备挂电话。

    我拦了一下,询问他会在神户待多久,要不要把伴手礼直接寄到他那里。毕竟其他人的还好说,点心这东西有赏味期,不经放。

    “就比你们晚一天回去啦,可以回社里和大家一起吃,总之横滨见啦。”乱步心情变得更好了,之后才挂断电话。

    我捏着手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响起忙音,莫约几秒钟后,手机拼命熄灭又亮起,跳转到了拨号窗口。

    我终于有开始所动作,将手机熄灭收进口袋,然后走向不远处等待我打完电话的助哥,准备一起去考场现场。

    乱步说的话听上去像是小孩子式的威胁,但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说不通——我不按他的意思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要是想用这种方法组织我也没必要等到现在。排除了这点,就很容易想到那件事情了,那件只有我和他互通消息的事情了。这样一来,“永远不理你”的意思也就很好解读了。

    它并不是小孩子式的威胁,而是侦探的措施。

    ——假若我执意要回横滨,那么保险起见,乱步不会再同我接触了。

    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只能打消掉提前回横滨的念头。

    唔,突然想到,乱步一直以来对我的做法都没有反对意见,说不定是因为我的做法其实是符合他的心意的?

    ·

    两天时间足够人们做许多事情了。我和助哥去了被警察封存的现场,现场的尸体早已换成白色的石灰痕迹,周围一片焦黑,闻气味来判断可燃物应该是汽油,和袭击者的尸检报告吻合。可惜的是袭击者面部完全被烧融破坏掉了,根本无法分辨他是谁。

    不过分辨死者是警察需要烦恼的事情,我是不在乎他是谁的。

    在我看来,“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死法”才比较重要。

    在其他建筑上等待着的、会使用枪械的人必定比小林先生知道的事情更多,所以他一定会死。因为价值已尽,策划一切的人不需要无用的暴露。

    我拿着照片比照现场,和现场相比,照片除了多了一具尸体以外根本毫无区别。尸体干枯破碎,连骨架都有一定程度的碳化,据说当机动小队赶往现场,破坏掉天台的铁门破门而入的时候所面对的并不是持枪的敌人,而是一个燃烧着的向他们跌跌撞撞跑来的火人。

    碳黑的、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翻滚着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活活烧死在警官先生们面前。

    他们的任务是控制犯人,根本没有任何急救措施。整栋建筑里都没有水、也没有任何能够灭火的工具,年轻警官慌忙搬来的液体甚至是用剩下的汽油,虽然最终没有发生火上浇油的事情,他们最终也只是在做了一系列无用功后,眼睁睁看着那人烧死在自己眼前。

    “好几名警察都受到了刺激,精神出了些问题,怕媒体报道所以没有声张。”助哥一边低头检查着墙上的碳痕,一边说道。

    我试想了一下,觉得要是有个大活人在我眼前被活活烧死,我精神也得出问题。于是一下子对警视厅的先生们产生了深切的同情。

    果然什么行业都不容易。

    尸检报告显示这个人是自杀的,不但身上浇了汽油,甚至胃里也有不少。总之他身上能碳化的都碳化了,警察再晚点来,估摸着就只能看见骨架了。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回查看现场,却没有获得什么额外的收获。

    助哥认为继续在这里花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我俩决定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回旅店整理调查资料。

    之后六本木大厦的调查纯粹就是配合警方了,毕竟我们就是当事人,没人比我们更清楚当时的情况了。

    在我们取证、还原细节、寻找凶手的过程中,那七位官员先生、以及他们秘密牵连的其他人士也在接受有关部门的检查,两天时间石锤了不少,但相关报道和处理措施的进度还没那么快。

    至于不久后出现反转,现行政府的诸多部门都暴露出了各种问题,事件的性质从官员腐败问题变为制度缺陷问题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种“原来我生活的地方这么烂啊”的感觉让人们的情绪从起先的义愤填膺变得低糜起来。

    于是第一个站出来挑担子、解决了横滨问题并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诚恳道歉的先生就显得特别难能可贵值得信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比烂大胜利,于是内阁快乐解散,新首相就此上台。

    没错,就是那位给了我和助哥差评的井上先生。

    得知他上台担任首相之后,国木田老师紧张了一整天。一边说着“首相先生不可能做出取缔武装侦探社的事的”,一边举着手账本练习倒看日文的技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目前井上先生也不是首相先生,还在接受检查。

    听警察先生转了十八个弯传来的八卦说,井上先生在检查期间唯一提出的私人要求就是希望能给武装侦探社发一份差评回执。

    趣!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啊!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在黑白熊电台事件结束的第二天,弹丸论破游戏的制作公司就向法院递交了传票,要告黑白熊电台的侵权问题,要求犯罪分子对这种毁游戏声誉的行为进行合理的补偿。

    法院的意见是——被告都找不到,想什么呢你。于是打官司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种游戏公司告恐怖分子的事情真的非常离谱少见,所以热度非常之高,无数人也开始好奇起弹丸论破是什么东西。

    ——弹丸论破卖脱销了。

    后续各种跟进的人物印象短篇、校长卖艺视频也在网上疯传,再爆出弹丸论破2的制作信息,讨论度完全不逊色于那些官员先生的黑幕,一时间网上到处都是超高校级。

    先整活告凶手、证清游戏,接着输出作品提高热度,然后保持热度方便后续运营,让小糊游戏起死回生。能想到这种公关策略的人也太厉害了吧。

    哦,是我想到的啊。那没事了。

    嘿嘿。

    两天前在离开医院后,我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小糊游戏的老板,提出了我的处理思路。

    当然被拒绝了,毕竟告恐怖分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找死。

    于是我告诉他说,到时候蹦出莫名其妙的人把这起案件的脏水破你身上你才是真要死了。

    对方狠狠的犹豫了,纠结再三后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我接而表示会追加投资。

    对方非常积极的答应了。

    然后我就开始夹带私货,让他们把十五个角色的印象短篇都出了,来不及就先把校长弄出来卖艺。

    然后游戏就买脱销了,我也从小糊游戏公司的匿名金主爸爸变成了小糊游戏公司各方面的爸爸。

    唯一的小问题就是有大公司人尝试收购这家小公司,以及想挖走我们超高校级的飞行员。不过这也不是我要操心的问题,我就是个闭眼给钱的金主罢了,所以在告诉了公司老板飞行员跟谁跑了我就转头给给谁钱后就再也没操心过这个问题了。

    结果没想到游戏脱销后,这家小糊公司的运营兼创始人之一就向老板要来了我的联系方式,并且在我接电话后就热情洋溢的说了一大堆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并希望我这种“运营天才”给他一些指导。

    啊?什么指导?我不到啊。

    我是真的懵。我只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保住游戏防止被泼脏水,运营什么的完全没点好嘛。

    于是我想了想,说要不抓紧把PC版做出来,光碟游戏马上要退环境了。

    没错,这个世界的弹丸论破甚至是光碟游戏,他半死不活糊的可以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

    结果对面很兴奋,说我真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出这样聪明的运营方法——先出PC,然后再卖纪念碟片,加入特典内容,总之就是一茬一茬的反复割韭菜。

    我……我没这么说啊?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嘛!!

    总之这个真正的运营鬼才对我侃侃而谈了一番运营规划之后,非常高兴的表示受益匪浅,我就是他的神,然后挂了电话。

    总之除却这个让我稍稍有些懵的小插曲以外,我推的游戏并没有收到什么影响,并且真的在国内爆火了,确实算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要是其他事情也这么顺心顺意就好了。

    ·

    “什么线索都被烧干净了,完全没有收获啊。”整理资料的过程中,我趴着桌上唉声叹气,手里的笔转的乱七八糟。

    瑛太小姐收尾做的很完美,协助调查进行了两天后,警方也无法从我们这里获得更进一步的线索,只好对侦探社表示感谢,支付酬金,独自负责这起案件了。

    所以我们也就开始整理资料收拾行李,准备返回横滨了。

    “没有收获也算一种收获吧?”助哥心态非常平稳,和我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唔”了一声,有些嫌弃自己的业务水平,总觉得倘若换成乱步啊太宰之类的人,绝对能轻轻松松的发现现场的破绽。

    或者……

    我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很认真的望向助哥。

    助哥回望着我,呆毛晃了晃。

    我重新趴了回去,接着转着笔。

    “这也算是种自焚对吧。”我这样说道,得到了助哥赞同的回应。

    原来都是他干的啊……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被我放进自己的房间充电去了,于是我便没再管它,把助哥面前的资料一推,坐板正了和他讲话。

    助哥看我一脸认真,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书上瑛太、也可能是她的控制者——总之就是策划这起恶性事件的那个人,

    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我直接讲了重点。

    助哥看上去并不惊讶,不过实际上应该是有点惊讶的。

    我思考了一下措辞。

    “唔……这要从黑白熊开始说起。瑛太小姐提到的希望峰学院、黑白熊学园长、以及『超高校级』这种说法,都源自于一种名叫《弹丸论破》的光碟游戏。”我向助哥说明道,虽然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弹丸论破在这个世界的载体真的是快被市场淘汰的光碟,要不是我再买掌机的时候偶然看见了,并且恰好有钱,这个游戏说不定就要消失了,“现在光碟游戏的受众都快流失光了,玩弹丸论破的就更少了,我希望有更多人玩,于是就推荐给了很多人……”

    “你没推荐给我。”助哥直接抓歪重点,把话题带歪了。

    “咳……那是因为、那个……总之先说正事!”我视线乱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好强行把话题引回来。

    怎么说呢,把处刑游戏推荐给你冷静靠谱的朋友真的……很说不出口啊!

    总之只推荐给了安吾。

    ……这件事还是别告诉助哥了吧。

    算了,还是找个时间告诉他吧。

    ……让我先编个靠谱的理由。

    “说正事。”我再次强调道,突然意识到把一句话说两遍会显得很心虚,但说都说了,就假装没说吧,“我把他推给了那个网友。”

    助哥看上去有些迷茫。

    “老家在俄罗斯的那个。”我提醒道。

    助哥看上去依然很迷茫。

    我深吸一口气。

    “就……就是那个男公关。”我用略带窒息的声音勉强说道。

    “哦。”助哥一下就理解了。

    “放弃这个梗吧。”极少数的,我体会到了安吾平日里心累的感觉。

    “嗯?”看上去十分疑惑。

    我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弹丸论破的受众太少了,在发生了不妙的事情之后我很快就想起了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和他聊得好和想把他抓进局子了的想法真的完全不冲突,这样说起来其实我俩对对方的态度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我就发邮件问他,慈善会场的事是不是你搞的。”

    “他说是。”

    “还说上次听我讲弹丸论破太糊了没什么人玩,所以想帮帮我。”

    “啊……”助哥一头雾水的惊讶着,一副“虽然我完全没听明白但是我努力在听了”的表情。

    我倒是不意外,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聊天的过程中我也早早的发现他做事逻辑有些反社会,为了“帮网友宣传他推的游戏而策划一起恐怖事件”什么的事情完全做的出来呢。

    “他是不是为了我另说,反正我是不信的。”我这样说着,丝毫不觉得这么塑料的关系有什么所谓,要不是我强扭,我俩之间连塑料都没有,“但那个对四十七层进行扫射的先生也是自焚死的。”

    “你认为【48】自焚事件的策划者也是他?”助哥轻松的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

    “如果那个条件成立的话,他的意图就很明显了。”我坐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的边缘,一边思考着一边缓慢的说道,“就是为了『书』啊。”

    第143章 也是双更

    我整理着我所知晓的信息,将各种各样的事情联系起来。

    助哥没再说话了,选择给我思考的时间。

    我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默默的思考着。没想多久脑壳就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疼,最后也只能长舒一口气放弃了这样干。

    书的事情不方便在旅店交流,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说吧。虽然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助哥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所以我们怎么回去呢?”助哥问道。

    我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一秒。下意识的想说“坐新干线啊”,接着反应过来横滨那边危险系数太高了,昨天刚发布了公共交通工具停运的通知。

    ——可以找个黑车司机向他借车,黑车司机还能送给警察先生们冲业绩。

    我突然想到这么个方法,也就这么和助哥说了。

    “可是,最近警察会很忙吧,应该没功夫处理这些小事。”助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提出了异议。

    对哦,忘记了还有这茬。

    于是我也苦恼起来了,一时想不到什么面面俱到的解决方法。

    解决方法没找到,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弄坏了六本木大厦的两扇门和一个花瓶。

    于是我先放下了“如何回横滨”的的问题,专门联系了一下大厦的总经理。

    经理并没有向我索要赔偿。他表示侦探社是为了调查案件才导致的物品损坏,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收取赔偿,那就太不符合情理了。

    那个,花瓶其实是我不小心碰坏的……

    虽然我后面确实是有通过屏幕中完好无损的花瓶一秒钟判断出瑛太小姐的录像是假的……说是为了调查案件也解释的通。

    不过就算没弄坏花瓶,我也能发现录像是假的,只不过没那么快……

    我想了想,表示钱还是要赔的。

    经理说我太客气了,不用赔了。

    ……感觉再聊下去就会陷入一种另类是扯皮。

    于是我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然后才结束了通话。

    至于如何回横滨的问题。我和助哥讨论了十秒钟就解决掉了。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我把电话挂断,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助哥对我说“要不我们买辆车吧”。

    我说,“好”。

    然后就解决了。

    买车的理由就很好想啦,侦探社迟早会有新员工入职的,到时候两个小队一辆车肯定不够用,我们这叫防范于未然。

    总之就是非常完美,反正国木田老师回家备考了,社长也出差了。

    ·

    “你好,能劳烦将这个点心礼盒升级成大份的吗?”助哥去购买回横滨的交通工具了,趁着这个时间,我跑来点心店交智商税了。毕竟买了辆车,有乱步支持会有底气很多。

    咳,给名侦探的点心怎么能叫贿赂呢!

    店员的服务态度很好,很快将点心礼盒交到了我手上。

    东西到手后,我随便找了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然后等助哥来接我。不远处贩卖电视剧的店铺橱窗播送着最近的新闻,恰好播到了和广雅先生有关的报道,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勉勉强强回忆起了广雅弘秀的长相。

    □□罪不管搁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更何况广雅先生也在接受调查,判个十年八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

    “方便我坐在你对面吗?”充满女性特有的撩人意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愣了一下,注意力从对面的报道中抽离。

    是一个挽着头发的、极有气质的女性。穿着日常制式的轻礼服,嘴角微微翘起,给人一种淡淡的、如同罂粟一般的危险感。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空位很多,她根本没必要和一个陌生人拼桌。确认了这点后,我终于再次打量起她来。

    樱红色的头发,垂落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很熟悉的扮相,但又很陌生。

    我不确定过去是否见过她,但让一个女孩子一直在旁边站着实在不太礼貌。于是我点了点头,说了声“可以”。

    她点了杯焙茶。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什么也没说。

    并且内心祈祷助哥赶紧出现把我接走。

    坐在我对面的女性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不明就里的看着她,依然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和肢体动作表达了鼓励对面说话的意思。

    结果对面笑的更厉害了。

    她伸手微微掩嘴,却没能完全遮住嘴角的弧度。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禾泽君就完全不认识妾身了么?”她的声线是那种非常特别的、缓和且撩人的,带着隐隐约约的、不突兀的压迫感。

    我被她的声音和话语弄得有些紧张,开始努力回忆她到底是谁。

    她说话的语气很娴熟,不像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关系,而我熟悉认识的女性并不多……

    “红叶姐。”我念出了这个称呼,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其实我对这个答案也没底,但这个时候先抛出一个正确率最高的答案绝对没问题。倘若我弄错了,只要真诚的对“将对方认成另一位美丽优雅的的女性”表示抱歉,然后引导话题让对方说出自己的名讳就好了。

    对方神情没什么变化,一时难以看出我到底有没有弄错,但我却莫名其妙的认为自己判断对了。

    从相貌到声音,我对红叶干部的所有印象都消失了,只记得她身穿和服端坐在全是叛徒之血的拷问室,一边喝茶一边里指导部下拷问的样子。

    但那样的情形和眼前危险却更偏柔和的女子却也不尽相似啊……

    真的不记得了救命!她是红叶姐吧,应该是吧!

    “能在这里见到你还真是难得,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碰面了呢。”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有底气。

    “妾身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禾泽君呢,离开□□后感觉如何?”对方闲谈般的语气看上去就比我放松得体多了。

    太好了,没认错人。

    我战术性的喝了口咖啡。

    “还不错,工作顺心,同事友善……”我回答道,思索了片刻,最后真心实意的补充了一句,“挺开心的。”

    “哦?同事友善?是这样么……原来会社的工作环境那么不让禾泽君满意吗?”红叶干部……红叶姐用略带揶揄的口吻反问道,一开口就是送命题。

    我哽住了。

    “……红叶姐不也离开□□了嘛。”我决定把上面的问题略过去。

    “确实如此呀……”她脸颊靠在手腕上,将方糖加入焙茶轻轻搅拌,“那小子的心大的很,我留在那里也只会阻碍他的发挥,果然舞台还是要留给年轻人呀。”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吐槽红叶姐只比我和太宰大了五岁,也是个年轻人这事。

    但后面我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她画风一转,把话题引到了我头上。

    “倒是你,禾泽君。”红叶姐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接着直视着我的眼睛,“你是怎么说服太宰君放你离开的呢?”

    “……啊?”

    这话弄得我啥社交技巧都忘光了,真情实感的声音体现了我所有的疑惑。

    “我是被炒掉的。”我纠正道,却不知为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红叶姐显得有些讶异。

    “诶?竟然是这样么……”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接着便不再说话,安静的品尝起了焙茶。

    我也只能跟着一起战术性的喝咖啡。

    ……谁来救一手。

    倒不是不愿意和红叶姐聊天,实际上能在这里见到她我还是高兴居多的。但完全忘记人家的心虚感一直挥之不去,更别说我在港口mafia的时候和红叶姐也能勉强能称得上是我的指导者。

    所以我这会儿和红叶姐的聊天状态真的很像你毕业之后遇见了你过去的老师然后一起喝茶聊天的感觉——就是那种等级压制的感觉,特别是回忆起你上学时期做过的叛逆行为时,尤为明显。

    咖啡喝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时,红叶姐终于再次开口了。

    “禾泽君离开□□真的有些可惜呢……当初还真是令人惊讶呢,毕竟妾身可是一直以为太宰会留下你,然后提拔你为干部。”她淡淡的说道。

    哦,这样啊,太宰还想要提拔我为……什么东西?!你……我、这、不是这合理吗?!

    我震惊极了,瞪大眼睛望着红叶姐。但对方似乎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没理会旁边CPU过载的我。

    “不是森先生做首领的港口黑手党也就没什么非留不可的理由,但港口mafia大厦倾倒也不是我想看见的画面。之前一直将他解雇你的行为视为想留下我的拙劣手段,所以在组织基本稳定后,我就提出了离开。”她诉说着过去的事,露出了一丝仿佛带着鲜血味道的笑容,连自称都不知不觉的转换了,“倘若他拒绝我,就把他钉在首领办公室的墙上。”

    红叶姐说出了恐怖的话,我战术性的喝了口咖啡,清空大脑,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安静树洞。

    “不过没有呢,他很干脆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并询问我作为组织的首领,能最后为我做些什么吗。”红叶姐的表情宁静而困扰,“真是看不透他啊……”

    我是一个安静的树洞,所以不会问出任何问题,只会认真的点头表示同意。

    即使我觉得太宰的做法很正常,并没有任何能称之为奇怪的地方。

    //

    红叶并不相信太宰会轻易的放她离开,倘若禾泽还在港口黑手党,她或许还愿意稍稍信任一分。但禾泽已经离开了,那么太宰的话他是一句也不会信了。

    留在港口mafia的理由随着组织内部情况的逐渐稳定而渐渐消失,尾崎红叶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便主动前往首领办公室,通知太宰自己要离开的事。

    是的,通知。

    倘若对方表现出一丝拒绝挽留的意图,那就把他钉在墙上吧。

    红叶是这么考虑的。

    可对方却很轻松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并反问她有什么事情是他这个首领能做的吗?

    “还是算了吧,太宰首领能不追杀妾身就是最大的优待了。”尾崎红叶冷笑着说道,太宰当上首领后的手段红叶看的一清二楚,偶尔想起都会觉得脊背发凉。

    森首领是太宰的指导者,他连森首领都能下手,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了。她对太宰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不会这样做的呀。”已经成为首领了的年轻人露出了哀伤的神色,苦笑着说道。

    “那再好不过了。”尾崎红叶的表情是没有变化的冷漠,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太宰的一切言语表情、肢体动作、甚至是晃动的头发丝都不会令红叶相信。

    “不管红叶姐相不相信,我说这句话都是真心的。”在尾崎红叶即将离开办公室时,太宰突然发声道。

    红叶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这话也就只能骗骗禾泽君了。”她开口道,毕竟不是每个黑手党都那么缺心眼。

    护卫将门打开,尾崎红叶离开了办公室,踏上了外面的欧式长毯。

    “明明他才是最难骗的啊……”

    尾崎红叶隐约听见了太宰的自言自语,可当她转过头确认这样的声音是否是幻觉时,却只看见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合拢,发出些微的声响。

    ——

    禾泽在怪人云集的港口mafia中也称得上古怪。特殊而无可替代的精神异能倒是其次,比较吸引红叶注意力的始终是禾泽他那种不符合黑手党风格的、清澈的愚蠢。

    毕竟能在短期内复刻拷问小组的技巧,却在事后花了十几分钟都没把铁烙挂墙上的人真的很让人印象深刻。

    顺带一提那东西根本不是挂在墙上的。

    然后最后还真被他挂上去了。

    太宰是森先生的学生,与红叶所教导的中也一同加入的港口mafia,算是红叶的后辈。

    虽然关系并不算熟悉,但既然是后辈难得认真的请求,红叶自然是应允了太宰的要求,允许了禾泽随意进出拷问室,并会在空闲的时候给予一些指导。

    第一天红叶对禾泽印象还不错,他学的也很快,算是比较称心意的学生。

    第二天这个学生花了十几分钟把该放桌上的东西放墙上了……

    非常古怪的一个孩子。你不能说他不适合做黑手党,绝大多数时间他看上去都非常撑得住场面,他几乎没有过渡的适应了拷问的工作、优秀、做事干脆利落、沉得住气、下手也足够果断。但剩下的那部分时间里,红叶是真的没见过比他更缺心眼的人了。

    过于好忽悠,某些不靠谱的人说什么话他都信。

    尾崎红叶是专门负责拷问事宜的干部,看出他人的想法是基本功。她清楚的掌握着拷问室、乃至整个组织所有成员的动向底细,所以自然也清楚禾泽心底的真实想法。他的部下们却流传着禾泽的荒谬故事,称他是天生的恶魔,第一次见到拷问室的情形都能毫无反应,做起事来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这样一来,就连红叶本人也必须承认,禾泽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把控他人的情绪的第一要务是把控好自己的情绪、完美的支配自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拷问这份工作对禾泽来说是痛苦的,但禾泽却做到了让绝大多数人察觉不到这件事,让南辕北辙的留言疯传。红叶这才稍稍明白了为什么太宰能信誓旦旦的保证禾泽不会让她失望的。

    虽然他确实缺心眼,太宰说什么他都信,看上去快被那小子忽悠瘸了。

    等到太宰成为首领后,红叶才隐隐约约的觉察意识到,当初太宰拜托红叶教导禾泽,可能是存了让禾泽释之助取代自己的心思。

    禾泽的异能力极其罕见合适,自己也并没有意愿继续留在黑手党,他熟悉红叶的基本工作,接手起来阻碍最小,这样的做法也还算合适,红叶也没没有意见。

    资历反而最不重要,森先生当初只是个医生、太宰本人也仅仅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准干部,最后还不是当上了首领。

    但这样的猜想被太宰亲手打破了,珍贵的精神类异能者被解雇了,太宰似乎并没有让他当干部的想法。

    ……完全弄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

    红叶姐又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才抬眼看我,开口询问道:

    “你说他为什么要解雇你呢?”

    “……”看来不能继续当树洞了。

    不再当树洞,刚才把我CPU烧干了的信息又回到了脑子里,我是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红叶姐会认为太宰想把我提拔为干部,毕竟我挺没用的,浑身上下就阿真值点钱。

    但红叶姐刚说了她不懂太宰的想法,我再拿这个问题问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于是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他拦不住我。”我认真的回答道,我想离开的话就一定会离开的。

    这样实诚的答案让红叶姐有些惊讶,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

    “果然没看错你呀。”她赞赏的说道,对我的答案非常满意。

    ·

    后续我们又聊到其他事情,中也、旗会、魏尔伦大多与□□相关,我提到了前段时间遇见的敦和小镜花,红叶姐听了很是好奇,说等有机会就去见那两个孩子一面——虽然敦似乎是顺带的——并且狠狠的批判了太宰的所作所为。

    我接不上话,有些心虚的偏了偏视线,毕竟现在的我对红叶姐的批判对象充满了非分之想,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呢。

    ·

    等助哥来接我时红叶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我甚至在这期间买了本书。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我上车系好安全带,简单的和助哥讲了一下遇到曾经前辈的事情,并且着重吐槽了一下那个关于提拔干部的离谱说法。

    结果助哥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行呢”,成功让我CPU二次烧干。

    这怎么看都不合适啊!让我这么摆烂的人当干部,那些内卷的人该多伤心啊!

    但今天获得的信息量委实有些大,我实在没力气说话,便默默闭麦了。

    太宰为什么要解雇我?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要我我肯定是不会解雇一个拥有好使异能力的异能者的,所以我真的很想不明白。

    我默默的戴上了兜帽。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也没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但被红叶姐提出来后就真的很想知道原因啊

    ……

    好想去问问看是为什么是……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划过,下一秒我猛的坐起。

    助哥透过后视镜瞟了我一眼。

    我又慢慢瘫回去了。

    工作好多、【48】事件还要二次复盘、网友先生的目的也没有完全弄清楚……完全没时间。

    “等横滨内乱结束之后我就去问问看……”我对着衣领自言自语,到时候太宰时间也会比较空闲,比较好找人。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免得工作似乎都更有动力了。到达横滨市内后,助哥用着精湛的车技闯过好几阵枪林弹雨,终于在饭点前到了小区楼下。

    到家之后先是和床亲密接触了一番,然后才开始收拾行李——除了伴手礼都是工作文件,收拾起来很快。

    横滨很不太平,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流弹打中,但侦探社还在营业,不得不说我们调查员真是够敬业的。

    不过工作都是明天的事啦。我给粗点心做好保鲜工作,把红酒低温贮藏,接着就坐在餐桌上等吃饭——轮到助哥做饭了。

    但是不是咖喱,助哥是个很自律的人。即使非常喜爱咖喱,也会控制住自己,一周只吃六次。

    嗯,真的很自律。

    ·

    我打开手机壳,从里面取出了那张在很久以前从田村一郎的日记本里取出的纸张。

    有着毛边、略显皱巴的纸张,一直以来我都对上面的鬼画符十分费解,然后就扔掉再没管过了。

    咳。

    但这次东京之旅确实拓宽了我的社交圈,让我多认识了一位名叫佐佐城信子的学霸小姐。

    她告诉我这不是鬼画符,而是写的很草的拉丁语。

    ……这涉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于是我到书店买了本拉丁语字典。

    死贵。

    还有点不会用。

    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把第一个词翻译出来了。

    并且在经过三个小时的努力后,我终于看懂了纸张上写的第一句话。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包括禾泽释之助本人在内的、所有属于if线世界的人,都会对『禾泽释之助等于田村一郎』这一概念深信不疑。”

    “if”这个词我翻了半天字典也没找到对应翻译,所以就放着了。

    “……”

    谢邀,信息量太大,我的CPU又烧干了。

    比起这个,我突然觉得太宰想让我做干部之类的说法也算不上什么了。

    第144章 日常

    睡觉。

    没有什么事情是睡觉解决不了的。

    我合上字典,将纸张叠好放进手机壳里。然后真的就洗洗睡了。

    然而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心大,非常难受的失眠到了后半夜,白天又起的特别早,拢共没睡上四小时,第二天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早知道晚上就看电影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煮味噌汤,脑子里全是浆糊,过了很久才慢慢清醒起来。

    如今的横滨变得跟叙利亚似的,大白天都能听见几声枪响。我和助哥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我没有力气讲话,所以餐桌上少见的安静了下来。

    助哥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临出发前把我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抱枕一起拎上了。

    新买的车开起来很爽,唯一的缺点就是横滨太危险了。到了侦探社后,十成新的车都磨损成了七成新。

    久违的办公室,一段时间没来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我把休息室防尘罩收好,本来还想扫个地,但一躺沙发上睡意就上来了,于是干脆补了个觉。没睡太沉,等醒来之后,就正好看见乱步推开侦探社的大门,坐在行李箱上划进了办公室。

    “我回来啦!”乱步大声的宣布道,看上去心情很好。

    “……”刚睡醒有点懵。

    等等,我刚刚是不是想扫地来着?

    我望着手里的抱枕陷入了沉思。

    晶子领着皮质的大手提包,后一步走进侦探社。我闻到了一点血腥味,眯着眼睛打量着晶子。

    但刚睡醒不但眼睛睁不开,视线也有点糊。等到我彻底清醒时晶子已经去医务室换衣服了。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等晶子从医务室出来时,我听见助哥开口询问的声音。

    我小幅度的抻了抻懒腰,在旁边听他们讲话。

    “只是一些不长眼睛的黑手党而已,我随手教训了一下,耽误了回来的时间。”晶子随意的说道,揉了揉头发,“真麻烦啊,交通工具都停运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没关系的,社长回来之前就会结束哦。”乱步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把箱子里的零食往桌上搬。

    他这样说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箱子里翻找起来,接着把找到的东西抱到怀里蹭了过来,一个塞到了我手上,另一个塞给了助哥。

    “这是什么?”我伸手接住乱步递来的东西,左右看了看,询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问,因为在接到手里的时候我已经看清楚这是什么了。是一个做工精致的传统不倒翁,整体是黑色的,肚子上画着鱼纹和暗金色的“福”字,走线和色彩一下子就戳到我了,总之就是非常喜欢。

    “不倒翁,和晶子一起从神户带来的伴手礼哦。”乱步介绍道,视线一直在我和我办公桌上放着的点心礼盒上移来移去。

    我懂了。

    “乱步想要我带回来的点心盒子?”我问道。

    结果乱步却非常惊讶。

    “你怎么知道?!难道禾泽也学会了超推理?!真没想到啊……”

    我绷不住了,这不吐槽实在说不过去。

    “你视线都黏上面了,太明显了好嘛。”于是我吐槽了。不过依然是从沙发上下来,把桌上的点心盒子拿来递给他了,“谢谢你的礼物。”

    真的很好看。

    “嗯嗯。”乱步满意的点点头,很开心的把盒子里的点心都拆了。

    摆了满满一桌。

    我刚想提醒他一次性吃这么多肯定要被社长说教的,然后就突然想起——

    今天社长不在家。

    啊那没事了。

    ·

    “真是漂亮的颜色呢,谢啦。”晶子端详这红酒,显然非常喜欢。

    我对酒品并不挑剔,鉴赏能力也就刚刚及格。挑出来的酒晶子能喜欢我就放心了,于是点点头准备润走——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喜欢就好,那我先去写报告了。”

    然后被与谢野医生拦住了。

    “等等,听说你们在东京是遇见了恐怖袭击是吧?织田还好说,你先把上衣脱了我给你做个身体检查。”晶子将红酒随手放进了低温药箱里,指了指医务室附间的手术室。

    救命别这样!

    “完全没有受伤的!那些炸弹都被助哥先一步拆掉了,至于其他的就、就更没有了。”我极力拒绝,结果突然想起了我轻度中毒的事情,心虚的卡壳了。

    还被晶子发现了……

    好消息,与谢野医生并没有砍我,真的只是普通的检查。

    坏消息,她说先欠着。

    所以我在写报告的全过程都很生无可恋。

    比较神奇的是,今天我和助哥的工作状态好像置换了,我在认真写报告的时候他竟然在摸鱼。

    好少见。

    于是我赶紧把报告写完,询问助哥原因来满足好奇心。

    助哥的视线扫过门没有完全关紧一直在发出奇怪而不妙的声音的医务室、把点心按照一定顺序放好再一口一个吃掉的乱步、以及空无一人的办公区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呆毛随着身体的幅度晃动了一下,接着,非常认真的告诉了我一个噩耗。

    “现在侦探社已经没法正常运行了。”声音平稳,很严肃认真的样子。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接着反应过来,迅速望向乱步。

    ——他吃点心吃的非常开心。

    好的,看来今天很和平,至少侦探社所有人都活蹦乱跳的。

    那为什么没法正常运行啊?

    我再次望向助哥,表示我的困惑。

    助哥回望我,没有说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提议咱们先暂停摸鱼,上会儿班吧。

    “我们把写完的报告归档吧。”我说道。

    “机房和档案室都上锁了,进不去。”助哥回答道,“钥匙和密码在国木田手上,但他回家备考了。”

    “没有其他人知道密码吗?”

    “有,但社长出差了。”

    这……

    “那先把委托流程走了,新买的车还有……咳,我弄坏的门什么的都报销一下。”我提出了新的方案。

    “但是负责财务的事务员去冲绳旅游了,没法报销。”助哥又回答道。

    “那把警方合作交接的事情收尾一下吧,这总可以我们自己来吧。”我提出了第三个工作方案。

    “但最后一步回执盖章必须要负责商务的事务员盖章,这个我们做不了。”助哥提醒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思考了一下,扭头望向正在吃点心的乱步,他正拿着不同口味的点心堆高高,然后再抽出喜欢的吃掉。

    “乱步是知道主机密码的吧?”我询问道,他可是最强异能力超推理的拥有者,区区密码肯定难不倒他。

    至于开门什么的就很好解决啦,一根铁丝的事。

    “知道哦。”乱步把樱花饼堆在最上面,然后摆了摆粘着点心碎渣的手指,笑眯眯摇了摇头,“但是乱步大人已经答应了国木田君不会把密码告诉任何人的,所以不能告诉你。”

    我停顿了、沉默了。

    在停止反应了一段时间后,重新望向助哥。

    “有什么事是不需要其他人就可以做的吗?”

    助哥抬眼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没有了,你想再睡会儿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是说,咱们侦探社是离了事务员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吗?”

    “是的。”回答的很迅速。

    我窒息了,更窒息的是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到底是谁批的事务员全体团建旅游啊。”真的救命。

    助哥摇了摇头。

    我默默的望向乱步,毕竟事务员出发旅游那会儿我还在和助哥演电视呢。

    乱步成功被我的视线召唤,开口解答了我俩的疑惑。

    “是我!”声音中气十足,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是自信。

    我震惊了。

    “社长不阻止一下的吗?!”

    “社长出场去了。”助哥默默补充道。

    “那国木田老师呢?!”

    “回家备考了。”助哥再次提醒道。

    谢谢,不用提醒了。我刚刚自己想起来了。

    ·

    “喂你好这里是禾泽——所以国木田老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电话接通后,在确认接电话的人是国木田本人而不是伯父伯母后,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电话礼仪直奔主题,“能不能现在就回来。”

    “……哈?”对面的国木田老师愣了一秒,接着特别无语,“你在说什么东西啊,‘27号到次月4号这五天是是第四阶段备考时间,提前向社长请假,不进行任何兼职工作’这是写在手账本里的内容,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回来上班啊。”

    “但你不回来,没人能开主机给委托资料留档。”我提出我的理由。

    “留档又不赶时间,我回来后再弄也是一样的。”国木田老师驳回了我的理由。

    “还有,你不回来的话,我们没法给回执盖章。”我又提出了第二个理由。

    “这种事情不是事务员的工作吗?无特殊情况没必要找我。”国木田老师再次驳回了我的理由。

    “现在就是特殊情况。”我说道。

    “那也是优先找社长。”国木田老师回答道,丝毫不为所动。

    我深吸一口气。

    “社长出差了。”

    对面也沉默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过了一会儿,国木田开口说话了,语速非常缓慢,“——就是,我只是在武装侦探社做兼职的。”

    那一刻,我非常错愕。连国木田说“没什么事我了就先把电话挂了”都没来得及阻止,任由电话里的忙音响起。

    我陷入了某种沉思。

    ·

    十分钟后,会议室。

    武装侦探社正式调查员第一次非正式会议开始了。

    第145章 会议

    “家人们,我发现我们社里有个巨大的bug!”我站在平时社长和国木田老师站着的地方,双手撑着桌子,一脸认真而严肃的的发表我的观点,“现在,我们的处境真的非常危险。”

    震惊的情绪真的会使人头脑发热,更何况最近我的CPU一直处于烧干的状态,加上睡眠不足精神不济。此时的我正处于一种喝了假酒但喝的不多的上头状态。

    然后我就真的宣布发起会议,把社里的几个调查员叫来了会议室。

    说真的,上次发起会议还是在玩among us的时候,不过这俩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这场会议一共只有四个人参加,乱步、晶子、助哥和我,三分之二的调查员都被我召集齐了。

    最先选择发言的是与谢野医生。

    “假设有人对侦探社动手,我会对他进行完整的治疗的。”与谢野医生比划着手术刀,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并非如此,是我们侦探社内部出了问题。”我拿起白板旁的油性笔,在白板上迅速勾了几笔,画出了侦探社的人员示意图。

    “先前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问题所在。”我戳了戳白板,认真的介绍道。

    “侦探社是由社长、事务员、调查员,三部分组成的。其中社长不可或缺,事务员占人员比例接近百分之九十。”

    “侦探社有自己的工作模式。前期由事务员跟委托人接洽,筛选委托送给调查员执行;中期由事务员跟进相关手续,确保任务的可执行性和合法性;后期由事务员进行程序收尾为委托留档备案。也就是说,一旦侦探社失去了事务员,那么侦探社就完全运转不了,成了空壳一个。”我在白板上画出关系图。

    本来还只是随便听听的与谢野医生,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对劲,认真思考了起来。

    “不对啊,”她思考了一阵,反驳道,“侦探社的工作也不是非要有事务员才能正常进行吧?我记得社长也可以代理这些事情。”

    我默默的看着她。

    “社长的占比比调查员还少,才占百分之二。”

    “哦,也是呢。”晶子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我的说法,“那你继续说。”

    一旁的乱步同学举了举手。

    “但是啊但是,”在旁边鼓着腮帮子吃点心的乱步开口说道,“调查员里也有能做这些事情的人啊。”

    说道点子上了 。

    “没错,乱步同学回答的非常好。”我对他点了点头,再一次非常认真的望向所有人,“是这样的。在刚才,我得知了一件我早就知道的事情。”

    “——我们的国木田老师,只是来侦探社做兼职的。”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都沉默了,连乱步吃点心都声音都消失了。

    “对哦。”助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只能从晃动的呆毛看出来他似乎是惊讶了一下的。

    “确实是这样耶。”晶子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乱步吃点心的声音重新想起。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错,就是这么古怪的一件事,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国木田老师只是个做兼职的,可一旦这件事情被专门提出来,就会觉得非常震惊加不可思议。

    “所以——”我再次开口道,“大家发现了吗?唯一一个可以像社长一样同时完成事务员和调查员两种类型工作的人,只是来完成学校要求的实习任务的。”

    “社长不在,国木田老师可以代为执行社长的职责。事务员不在,国木田老师可以代为执行事务员的职责。国木田老师本人社里的调查员——但他只是来做毕业实习的,说不定哪天就走掉了,到时候社内运转就会出现巨大的隐患。”我越说越窒息,最后非常心累的承认道,“虽然外面都说异能调查员是武装侦探社的核心力量,但我发现就算调查员都没了,侦探社照样可以运转,有没有都一样。”

    摸鱼程度和我有的一拼的与谢野医生陷入了沉思。

    助哥也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只有乱步在舔手指——他刚刚把点心吃完了。

    忽略掉大侦探先生,所有的调查员都在进行虽然有但不多的自我反省。

    四个正式调查员,侦探先生不予讨论,剩下三分之二都是摸鱼佬,另外三分之一也想来随遇而安的当着普通人混日子。

    “等国木田考到教资之后,他就只有周末才会来社里上班了哦。”乱步开口就是语出惊人推理,直接把我炸起来了。

    “那平时的日常工作该怎么办?!完全没法想象没有国木田老师的日子!”我很慌,毕竟这是关乎能否上班摸鱼的大事。

    “唉,确实有些伤脑筋呢……”晶子闭着眼睛,苦恼用手术刀的刀背戳了戳额头。

    “只要推选出一个人来代替国木田老师的工作不就好了吗?反正乱步大人是不管这些事的啦。”乱步满不在乎。

    然后与谢野医生睁开了眼睛。

    “呀,我突然想起来了。”她玫色的眼睛带上了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和幸灾乐祸,“我只是社里的社医,就算要选新的社长权能代理人,也该在你们三个人里面挑吧。”

    “我可是名侦探,侦探只需要每天推理喜欢的、有趣的案件就好了,才不要做这些事呢!”乱步疯狂摇头,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那就从织田和禾泽两个人中选咯。”晶子用手术刀虚虚的指了指我们两个所在的方向。

    我迅速摇了摇头。

    “我就算了。”助哥同时说道。

    结果晶子直接无视了我的动作。

    “那就禾泽。”她一副一锤定音的样子。

    “啊?什么?!我才不要呢。”我一下子懵了,然后极力拒绝。

    “嗯,但禾泽之前还跟我说你很可靠。”助哥默默的开口补充道。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助哥背刺。

    不反击就是傻瓜。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助哥却突然认真的望着着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是非常缓慢的语调,显得每一个字都说的非常认真。

    我一卡壳,沉默了。

    ……突然想起在离开东京之前,我有接到信子的电话的事。

    当时她先告诉我这个电话号码是从助哥那边要过来的,然后约我在未来的某天一起吃午饭。

    我当然是推脱掉了,社交什么的真的别为难我了。

    结果信子却说——

    “禾泽一直在为社交问题感到苦恼吧?我非常擅长这个,可以教你呢。为什么不试试慢慢熟悉这样的事呢?比如先从答应我的邀请开始。”

    一句话把我给干沉默了——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毕竟是第二次遇见这样的状况,我比当时还是要强一点的,至少没有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这种事情应该只有社长才能决定吧。”我搬出了侦探社地位最高的存在来挡枪。

    “确实是这样……”

    于是危机暂时解决了,我还是有继续当摸鱼佬的希望的。

    为了防止再出现一些我始料未及的情况,我赶紧宣布散会。

    这种像喝了假酒一样的状态大概是散会后的十来分钟才结束的,我回忆起刚才做的种种事情,陷入了一种事后的社死。

    不过更让我注意并沉思起来的是另一件事。

    就是我刚才——是想讨论侦探社的制度bug吧?为什么最后变成国木田老师考到教资当老师之后谁负责他的工作了啊?bug不是还没解决吗?只是换了个承受的人啊!

    而且那个人还是我啊救命……

    不行我要自救。

    不过自救计划并不适合今天实施,一来我已经发现自己现在是状态低谷、智商最低的时候,二来堆积的任务并不会因为侦探社无法运转而消失,也就是说我还是要先工作。

    但工作也先缓缓。

    在乱步离开会议室之前,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说起来,虽然社里的工作制度是有那么点奇怪,但这并不会导致‘全体事务员同时不在’这种事情的发生,大部分时候社里都是很正常的。所以乱步为什么要让他们去冲绳团建旅游?”我开口询问道。

    “为了让侦探社在正常工作的状态下合理的停运。”乱步回答道。

    我愣住了。

    他稍稍睁开眼睛,视线停在我身上。他的眼睛是非常透亮的祖母绿色,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轻易看穿。

    “旅游的事情很早就跟社长讨论了,‘横滨未来会很混乱,在最危险的时间让没有战斗力的事务员们去旅行是个好选择’我是这样对社长说的。他答应了我的提议,至于什么时间是危险的,自然是由我来判断、我说了算。”乱步拿出口袋里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开始向我展示他的才能,“禾泽一直在和很危险的人相处,他在筹谋着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缺不能轻易去经手。”

    “可对方已经在横滨搭好了舞台,妨碍他的因素都会被清理掉,没法取得证据和线索对付他就太麻烦了。况且侦探社根本没有登台演出的必要——侦探社对我、社长、晶子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就暂时把事务员们送走了。”

    “不过我是不会走的。我答应过禾泽会帮忙的嘛,现在禾泽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哦。”乱步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说道。

    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忍不住偏过了头。等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胡乱“嗯”一声来稍做掩饰。

    第146章 复盘

    “乱步。”我开口道,决定用说正事来略过刚才的不自在,“我能问问——假设有那么一个人,同时策划了黑白熊电台事件和【48】自焚事件,他有多大的可能也参与了和花户相关的那场研究呢?”

    乱步推了推眼镜,发动了异能力。

    “一定。”

    最终,乱步回答道。

    我一时没说话,沉默的看着乱步离开会议室。

    ——原来是这样啊。罗佳。

    ·

    事务员集体团建,任何需要走流程的任务就都没法正常进行了。调查员们上班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好像也就只有保护好自家据点这项了。

    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呆坐了一会。我终于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色油性笔放回原处,擦掉白板上原先的痕迹。

    然后从会议室门口探出头,向助哥招了招手。

    助哥秒懂我意思,很快就带着资料纸来了。

    ——复盘。

    侦探社委托结束后,一般都会进行一次或多次复盘。吸取教训、积累经验,在下次遇见类似的情况就可以变通先前准备的预案计划。

    ——这也是唯一一项不需要事务员的工作。

    虽然在东京协助警方调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事件拎出来讨论了很多次了,但实在无事可干,就只能再讨论一遍了。

    结果真开始复盘讨论了,我缺吞吞吐吐了起来。

    “……在楼上那会……我之所以晚到……是为了处理小林先生的事情。”我下定了决心,终于勉强把话说出来了。

    结果助哥反应贼少,“嗯”了一声就没后续了。

    “……不能多说点话吗?”这样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说下去啊。

    助哥看上去有些不解。

    “可是,这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啊。”他这样说道,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专门提起。

    “可是我这样做并不合适吧。明明应该尽快上楼接应你,却在下面浪费时间。”我晃了晃脑袋,比划着向助哥解释道,虽然就动机来说,我这样解释挺奇怪的,“明明会谈室那么危险,我……”

    “但禾泽不是完美的处理掉炸弹了吗?”助哥反问道。

    “的确是这样,可我本来可以早到的。”我向助哥解释道。

    “但禾泽不是要处理小林先生的事情吗?”助哥再次反问道。

    “……对啊。”我没明白助哥为啥要说这个,只好简单的回答道。

    “对啊。”助哥也重复了一遍。

    嗯?

    ……等等,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哪里出问题了来着?

    我陷入了沉思,过了几秒才捋清了逻辑。

    “不对呀,正常流程不该是这样走的。”我弄明白了原因,恍然大悟,“正常来讲助哥应该在我说完话后给我机会,询问我没早赶到的原因。然后我跟助哥解释留下来的必要性,之后道歉。助哥再看情况原谅我这样才对。”

    我认真的说明了我设想的流程。

    “这样啊,我明白了。”助哥点了点头,一副理解了我意思的样子,“那禾泽为什么晚到了呢?”

    一副完全是为了配合我才这样提问的样子。

    我沉默了,终于意识到助哥可能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只有我在事后非常介意于此。

    毕竟那时候离炸弹自动爆炸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分钟了。

    当时为了让自己不紧张,刻意忽视了还在会谈室里的助哥,轻松的和信子聊这聊那。

    虽然最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可等事件结束后每每想起还是会后怕。

    ——要是疏忽了呢?

    要是疏忽了,信任着我的助哥会不会就此重伤甚至……死掉。

    我真的适合做调查员吗?肩负保护他人的职责、负担生命和信任,这样的事情啊……

    “……跳过这个话题吧,”我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开口,“我们接着复盘其他东西。”

    助哥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我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他便放弃了。

    “从警方那边拷贝来的、小林先生完整口供视频我已经看了,联系了老板调查了一下他和他妹妹小林杏,发现了一些……怎么说呢,略有巧合的联系吧。”我开口道,用投屏设备将老板弄来的资料投放到了白板上。

    “小林杏,十四岁,在两年前检查出抑郁倾向。原因非常典型,就是校园霸凌。小学毕业后一直在家自学,因为学习能力优秀,病情好转后顺利通过学校考试,直接上了初二——和花户爱、广雅希子一个班。”

    “来到新班级,她很快和和班上人缘最好的广雅希子成了朋友。而广雅希子本人一直在对花户爱进行霸凌,这种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过去遭受过霸凌的小林杏,她的抑郁倾向开始反复出现,并且在复查时被医生建议可以暂时不要上学。”

    “小林杏没有同意,不久后被广雅希子邀请去她家玩,因为以前也有去广雅家玩的经历,小林的家人们也比较放心,没有阻止。”

    “然后……就……这样了。”

    我的叙述稍微卡了一下,将广雅弘秀的口供展示出来,接着说道。

    “或许是确实喜欢、或许是出于维护友情的目的,小林杏在广雅希子面前一直表现的很仰慕她的哥哥广雅弘秀。”

    “总之,在知道这份‘仰慕‘之后,广雅弘秀就在这次邀请时对她实行了强/暴,三天后,小林杏自杀,小林浔人开始调查真凶,之后被瑛太小姐联系上,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真是让人无法发表意见啊。通过残害他人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带来正义……”我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一口气讲完调查来的补充信息后趴在了桌上。

    这样得来的正义还算正义么?

    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知为何,我最近似乎总在纠结这些问题。

    “算了不想这个,总之广雅弘秀那个东西也算是被绳之以法了,不被关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别想出来。”我自我说服道,直起身体,开始翻找需要的资料整理下一项内容。

    “所以说瑛太小姐也和当初的异能实验有关系?”助哥询问道。

    “怕是同一群人。凶手似乎有着‘一举多得’的处事习惯,也善于寻找和利用目的相同的同盟。我询问过乱步的意见,他认为黑白熊电台事件、异能研究所事件和【48】自焚事件的主谋是同一个人,我也是这样判断的。”我停下了翻找的动作,稍稍眯了眯眼睛,有点想咬手指,不过很快忍住了,“黑白熊事件导致的结果就是政界混乱,从得益方来判断,很容易联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哪一派人。‘这是政治斗争导致的事件’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合情合理了,但我们都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凶手是一直和你保持联系的俄罗斯人,他声称这起事件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希望满足你的愿望——让更多人了解弹丸论破。从结果来说,他的确做到了。”助哥替我补充了一句,“他的目的是什么?”

    “助哥认为呢?”我撑着脑袋反问道。

    “就我知道的信息来看,应该是为了让现行内阁的任期变长,达成某种目的吧。”助哥回答道。

    “不过现行内阁的政治才能并不出众呢,他这样做也不一定能做到让现行内阁的任期变长吧,毕竟决定性因素还是现行内阁本身,他并不好操控。”我提出了些许意义,“倘若他真的是想这样做,为什么不阻止侦探社接受井上先生的护卫任务呢?这才是想达成上述目的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吧。”

    “如果说他并不想这样做……是为了制造混乱吗?”助哥又提出了新的猜测,“政界的混乱短期不会对社会有特别明显的影响,但对目前的横滨来说却有巨大的打击……”

    助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我,终于再次。

    “他的目标是横滨。”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

    “……我没太考虑这个问题。”踌躇了一会儿后,我有些心虚的开口道,特别想把一些东西拧成麻花,“我觉得如果他把目标当做横滨的话,大概率是不会有结果的,就……没去想这个……”

    太宰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社长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想不到什么对方会成功的理由。

    “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多无解恐怖事件的策划人,不可能不对自己会面临的敌人进行评估——对横滨动手,他大概也只能无功而返吧。”

    助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禾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关节敲打着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在我看来的话,应该是『书』吧。”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提到这样东西了。”助哥抬了抬手,接着说道,“所以说,『书』是什么?”

    “是那个一直在各处流传的都市传说。”我开口说道,“传说有一本在上面写上内容就能成真的『书』。据我所知,它不但真实存在,而且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横滨。”

    “他会联系我,可能是掌握着某些线索吧。”我停下了敲打桌面的动作,耸了耸肩,在对话的过程中早就忘了找资料纸的事情。

    我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头脑发胀的困倦。

    “就比如……”困倦让我的语速变得缓慢,我慢慢的说道,“……禾泽释之助的由来和『书』有关。”

    这是我在一年来陆陆续续的将乱七八糟的零星线索拼凑起来的真相。

    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线索。

    如果“我和书有关”是某种事实,那么也可以这样说吧——

    我正生活在某人书写的故事里。

    第147章 剧目

    ——

    一年零一个月前,我来到横滨镭钵街。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掉了,只依稀记得那头晕目眩的感觉,缩水了的身体,萦绕着古怪气味的环境。

    跌坐在在由垃圾堆砌而成的、塑料棚子的角落,指缝中是砂石的碎屑,面前被扒开的石头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质地偏厚的本子。

    ——这是在哪里?设计作业是今天下午交吧……

    我的脑海中的想法破碎而没有逻辑,身体却自己行动了起来。

    我从那个裸露出来的洞口中,取出了那个本子,翻阅了起来。

    似乎是一本日记,日记的主人叫田村一郎,十五岁,有一种被称为异能力的才能。

    他在两个月前获得了名为“真心话大冒险”的异能力,却因为获取异能也无法改变自己命运而动了轻生的念头。之后的日记就是一片空白了。

    用日文书写的,看多了汉字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私人日记,他人阅读在理解上有一定的困难,但总体能明白意思。

    我合上本子,环顾四周。是非常破败的、从未见过的地方,从取材的角度来讲这里非常适合称为环保设计或者和平设计中采风汲取灵感的地方——它超脱了长期生活在舒适安逸环境之下的人们的认知,显得“非常不贴近生活”。

    离我五个步子那么远的地方有个醉倒在垃圾堆里说胡话的男人,看不太清相貌,含含糊糊的话语似乎是在指使着什么人为他做事。勉强起身,我眯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大脑的归属权慢慢被收回。

    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离谱的猜想。

    我被拐卖了。

    “……”十八岁的男孩子也有受众吗……

    很多时候,事实比任何人的想象力都要离谱,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发现我猜想中不合理的,小棚子里就突然闯入了好几个领着水管棒球棍的大叔,凶神恶煞的横在那里。他们把垃圾堆里的男人拖出来暴打,并在我目瞪口呆什么都没来的及反应的情况下说了一大堆分开来我每个字都听懂了、合起来一个字都没懂的威胁的话。听到男人低声下气的连连求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不能被称之为房间的棚子里全是血腥味,眼前的场景慢慢同日记本中描绘的生活重合。我突然有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发现。

    我是个美术生,对长宽高、距离、透视都很敏感。所以我一下就发现了视线上的差值,比平时低了五到六厘米。已知我身体完好无损没被截肢,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变矮了。

    于是我生出了一种更离谱的猜想。

    我穿越了。

    但仅存的理智依然纠结的不愿意承认这点,于是我开口说出了在这个世界上说的第一句话:

    “从国外被卖回到国内……我这算不算出口转内销?”

    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呻吟着,显然并没有理会我这种掩耳盗铃式发言的意思。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暂时放下追根溯源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想法,开始想办法救助面前的男人。

    这样的行为成功让我多了个爸。对此我的意见是——比挨打强。

    总之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没过两天那群大叔就再次出现,我还稀里糊涂的成了黑手党——然后这个爸有他没他意义就都不大了。

    田村一郎经受不了异能力无法改变命运的落差,疑似选择奔赴死亡重开人生。

    由此,我就出来接盘,代替他卧底黑手党了。

    从正经大学的学生变成连像样的住所都没有、父亲不该沾的东西都沾了的半流浪少年,没有任何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能接受这种落差。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落到这种境遇——大概是这么一种想法。不过我反射弧走的慢一点,当被这种落差感深切的影响到时,我已经在港口mafia做了三天卧底了。这时候再表示痛苦绝望好像有点太晚了,于是我跳过了这个流程,直接开始理智思考。

    ——理论上来说,我会为穿越感到绝望痛苦并不是因为穿越本身,而是穿越后的落差太大。倘若我穿越到什么坐拥几十亿遗产、每天空虚的躺在几百万平方的床上的富家少爷身上,我肯定不会感到痛苦。既然如此,我现在经历的只是普通的人生落差而已。

    人在很多时候本来就没什么选择,我至少曾经去过很好的地方,认识过很好的人,比起很多不怎么幸运的人来说已经很好啦……

    全是胡扯。

    这种话忽悠忽悠自己就算了,不能因为暂时住在别人这里就连着房东一起忽悠呀。

    我对很多事情都没什么追求,能认输的事情绝对是认输解决因为我没想争取太多东西,不需要的东西输给别人也无所谓。

    可田村一郎——这里的我——什么也没有,他每一步随遇而安的退却都是失去,他根本输不起。

    于我而言不小心到了别人的身体里暂住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重新死一死才是步入正轨的正确途径,换言之目前所有的烦恼和困苦都并不属于我,我随时可以让一切步入正轨,达成只有田村一郎受伤的世界。

    自杀这种事情且不说难度如何,就行为上来说它不够积极向上,和我们宿舍的宗旨信条不符,也不符合我在出国前为了应付我妈而写的粗糙人生规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横滨这么危险,说不定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就死掉了呢?完全不必过度操心。

    ——死一死这种事情随时可以达成,现如今这个小孩的身体暂且由我托管。浪费可耻,浪费光阴更可耻,浪费别人的光阴不但可耻而且没品。既然如此,在我没死掉之前,那些小朋友没有的东西、那些他想要的东西,我就顺带帮他争取来吧。

    摆脱镭钵街和父亲……似乎是很简单明确的愿望呢,还正好和我一拍即合。

    当想通了这点后,那些痛苦与困境就真的只是客观上的存在了,有影响,但就像是关在笼子里撕咬吼叫的巨兽。站太近了可能被挠伤,离远点他除了吓唬你也就没什么本事了。

    可人生这种东西就是那么富于变化,就像十六岁以前的我想象不到将来会去中国留学认识来自天南海北的室友,也意识不到我会在这个世界认识很多人、未来某天做着过去只在想象中才存在工作。

    更想不到一直不怎么积极的寻找着的答案,竟然就在那本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见过的、日记本封背的夹层里。

    自然,也完全没想过田村一郎竟然是被杜撰出的概念。

    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

    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一切事情都很超脱常规,这或许正是这个充满异能力的世界的特色。

    连让一切故事变为真实的『书』都存在。

    而夹层中的答案就是『书』的一页吧。

    我被写在了故事里,所有人都相信并上演的故事里。

    证明这点的同样是故事中的演员,他被赋予能看透一切真相的才能,却唯独没发现禾泽释之助和田村一郎不是同一个人。

    ——所有人都会对『禾泽释之助等于田村一郎』这一概念深信不疑。

    乱步失效的异能力证明着这句话的权威。那么日记本夹层的纸张到底源自于哪里,就显而易见了。

    让演员们盲目的演戏的导演可不是什么好导演,为了纠正某位导演的错误,我将这边不算秘密的秘密分享给了某个喜爱绷带的先生。

    倘若他手中的《完全自杀手册》真的是书,那么他总能意识到真相的。

    ·

    我将思路捋清,关掉投影仪,案件复盘什么的早就被我丢到了一遍。

    我不觉得“我与书有关”这是对助哥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便都交代了。

    “助哥有说过吧——‘无论是田村一郎还是禾泽释之助,对我来说都只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没有别人’。”我揉皱了一张资料纸的边角部分,如此问道。

    助哥当然也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甚至将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

    那会儿我们是在【48】事件的案发地处理另一个案件,工作的中途我还接到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是在回程的路上。

    “亲子鉴定的事情是乱步建议的,他答应要帮我处理麻烦,所以需要一份能够证明我和田村先生有亲子关系的鉴定结果,作为我在这个世界的……怎么说呢?作为我在这个世界的锚点吧。回程路上接到乱步的电话也是为了讨论此事。”我揉皱了纸张的另一个边角,接着说道。

    把脑子里想的事情提炼成条理清晰的话语还是需要一些天赋的,不过就算没有这种天赋也没关系,和助哥认识这么久了,就算词不达意他也知道我洗那个说什么。

    助哥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

    “可是,禾泽跟田村先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

    “对啊。”我回答道,顺带点了点头。

    助哥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稍显惊讶的神情,算是难得明显的变化了。

    “超推理和医院的鉴定设备——助哥觉得是哪个出了问题呢?” 我适时的反问道。

    助哥一时没回答。

    可这正是一种回答。

    ——哪个都不该出问题的。

    或许是这样的想法吧,跟我一样的想法。

    我也没卖关子,很快解答了这个问题。

    “是因为『书』。”

    “是『书』吗?”

    我和助哥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点了点头,视线在会议室各处游移了一下,接而缓缓开口:

    “助哥从来没想过把我和田村一郎分开来看待吧。”

    第148章 加更

    助哥没说话,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而这正好与我在那张纸上读到的第一句话相吻合。

    正常人自然不会考虑我的身份问题,而知晓我跟田村一郎关系的人也只会将我们当同一个人看待。

    所有人都对禾泽释之助等于田村一郎这一概念深信不疑。

    在这种意识下,乱步的超推理才会出现“错误”,受到书的影响,他根本不具备意识到我跟田村先生毫无关系的可能。

    但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也很难被称为“错误”吧。

    “就我个人的感觉,把禾泽跟田村一郎分开看待是非常奇怪的事,如果说真有那么一本『书』的存在,倒是说道通。”沉默没持续太长时间,过了一会儿,助哥开口道,“可那个发匿名邮件的人呢?他为什么没有这样认为。”

    那个匿名邮件的发送者是第一个对我的身份进行质疑的人。

    “看过书上写的的内容、有着足够的线索和推理出真相的才能、甚至这个故事就是他写的——这都是有可能的。”我一遍伸着指头一边举例子。

    “你知道他是谁吗?”助哥轻声问道。

    “有一个猜测。”我回答道,脑海里划过一些细碎的记忆。

    我的梦境总是跟睡眠质量挂钩,睡眠困难的时候总会做梦,梦见过去的室友,一些插科打诨的时光,或者坐在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之地开茶话会,讲些没有逻辑的话。很难想象他们会跟我现在面临的困境有关,甚至其中可能是一切的主导者。

    “很久以前的异能者失踪事件中,小爱的那位资助者——罗佳,嗯……罗佳·罗曼诺维奇·拉斯柯尼科夫,我觉得是他。”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道。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我有一个室友叫着和这个名字差不多的名字。在相处的过程中,他的一些说话言语习惯也有些相像。比如那个“人的本质是狗的发言”——我已经是第二次听了。”我低头轻声讲述道,再一抬头,就看见助哥的神情变得有些担忧。

    我稍稍笑了一下,换了一个放松的坐姿。

    “镭钵街的疾控中心才招到医生刚步入正轨,我要先处理这个。另外横滨内乱也没结束——听说已经有人管它龙头战争了——涩泽龙彦多半会整出幺蛾子,侦探社大概率也不能坐视不管。最重要的是今天都二十七号了,我还差一个委托才完成指标。我现在那——么——忙,也没什么时间去操心这种小事情啦。”我这样说道,明明是为了让助哥不必为我担心的发言,缺越说越觉得生无可恋,然后就真的开始萎靡起来了。

    一个月垮掉两项委托,月底业绩不达标,侦探社有我没我都一样转,我其实是个废物吧。

    “那就先工作吧。”或许是为了让我振作起来,助哥点点头,把投影仪打开。

    于是我状态萎靡的重新开始工作了。

    复盘的很顺利,成功整理出了两个靠谱可用的方案。等告一段落之后我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了。

    然而从这一刻起,我是彻底没事干了。

    于是我只好我就润去休息室摸鱼了——可惜的是因为侦探社长期处于无人状态,休息室并没有水果,果雕什么的项目完全玩不了。

    好在任何公司企业都有用不完的A4纸。

    于是我在网上找了找教程,开心学习剪纸雕。

    有点美术功底,学的还像模像样的。

    睡眠质量差就会做梦,做梦就会梦见过去的室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是沉迷于此,通过干扰自己来达到做梦的目的,即使已经完全忘却了室友们的长相,连梦里都无法回忆,我依然想见他们。

    梦境中的他们没有具体的长相,可我能用自己的方式判断他们是熟悉的人。

    在富于变化的纯白空间里,室长燕秋转着钢笔,同我说话:

    “禾泽相信有神明存在吗?”

    “我比较相信科学。”我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回答道。

    “可很多伟大的物理学家到了晚年都开始相信神明的存在了,相信科学并不妨碍相信神明吧。”燕哥用钢笔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又戳了戳我,如此说道。

    “他们相信关我什么事?”我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奥卡姆剃刀。”燕秋开口道,思维跳脱的让我有一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于是我傻傻的问道。

    “一种科学的思维方式呀。禾泽好像把他运用在生活了——因为有没有神明都对我的没有影响,就剔除掉好了——禾泽是这样想的吧。”燕哥回答道。

    我思考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是万一真的有神明存在呢?”燕哥接着问道,又很快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即使真的有神明存在,找不到足够多证据的来证明,神明的存在就会被奥卡姆剃刀剔除,很难被人发现吧。”

    “能被奥卡姆剃刀剃掉,不就说明有他没他都一样么。”我开口道,奥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我仍然没意识道自己在做梦。

    “那大概是不一样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随便听听就好。”燕哥用钢笔敲了敲桌面,撑着脑袋望着我,“——假如有一位神明,他将树上的苹果弄到了地上,被一个名叫牛顿的人看见,于是牛顿在观察其他物体的掉落的规律,之后发现了重力,由此推出苹果落地是因为重力的作用……”

    “苹果确实会因为重力掉到地上,从结果来看没什么问题吧。”我回答道。

    “当然有问题呀,思考一下嘛。”燕秋笑眯眯的说道,“你难道没发现,明明苹果是神明弄到地上的,牛顿能证明重力的存在,却无法证明神明的存在吗?”

    “那就是不存在,明明重力就能完美的解释苹果掉落的原理,神明弄掉了苹果这样的说法只是在多此一举。”我顺着奥卡姆剃刀的思维逻辑说道。

    “……多此一举么?”燕秋停止了转动钢笔,认真的望向我,“对于所有无法证明神明存在的人来说,神明是否存在取决于人们相信与否。可对于一个不相信神明存在的人来说,他的世界永远不会有神明,即使神明一直存在着。”

    环境开始变得混乱,我有些不妙的预感,抓紧时间询问道:

    “为什么和我讲这个故事呢?”

    梦中的燕秋笑出了声——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也几乎是同时惊醒了。

    ——“为了帮你藏起来。”!想起来了,他最后说的是这个。

    手机播放着不稳定的杂音,我呼吸有些不平稳,关掉了手机之后重新睡去。

    之后便戒断了这种行为,再也没有故意让自己做梦了。

    ·

    这样的梦境我并非第一次遇见,毕竟即使不故意令自己的睡眠质量变差,偶尔还是会有休息不好的时候。梦是潜意识的反应,在第二次听见类似的话时,我终于明白了梦中燕哥的意思。

    那是能让一切按照我的意思发展的钥匙。

    有人在横滨下了一盘大棋,想要上演一场剧目,把所有与书相关的人请上舞台,包括我、包括太宰。研究所事件、【48】事件、黑白熊电台事件,都是他为我准备的。

    可惜我不会下棋。

    但有了钥匙也就足够了。

    我停下剪纸的动作,把工具放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会玩跑团吗?”

    我打开邮箱,编辑好邮件,点击了发送键。

    大概算是最重要的一次试探了。

    ——“那个前段时间在美国兴起的桌面社交游戏?没试过。”

    导演先生很快回复道。看到这个答案时,我几乎要笑出了声。

    ——“好玩的,入股不亏。”

    我推荐完,发了个斜杠,终止了对话。

    ·

    这样一来,我跟导演先生的关系也该更进一步了。

    所以即使已经认为对方大概率不在了,我依然在下班后来到了镭钵街西部的半旧小洋房。

    人去楼空。

    那个和我有着一面之缘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我拎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导演先生。

    并配上了邮件。

    ——“什么时候能面基?”

    我开门见山。

    ——“很快了。”

    对方回答道。

    我盯着手机上的信息看了几秒,收好手机,准备先前去解决疾控中心的事情。

    毕竟当初生病了那个傻瓜可是头脑发热的整了一大堆烂摊子给我。

    ——在镭钵街建疾控中心?生病烧傻了吧。

    不过尊重任何时候的自己也算是我的某个优点,于是我还是认命的按照当初的意愿行事了。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面试医生。老板勉勉强强招来了一个前科累累的黑医,因为对方的前科太离谱,老板不好自己做决定,于是直接把这事甩给我了。

    我在去的路上多少有些不当回事。

    我在横滨呆了一年多,啥类型的离谱医生没见过啊。带点前科而已,收拾到不敢作妖之后直接用不就完事儿了。

    是的,我当时完全没考虑过那个黑医名叫森鸥外。

    前科是当过港口mafia的首领还弄死了一整个军队的士兵。

    ·

    到了地址上描述的地方,我推开诊所的门,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查看着一张报告纸。诊所里还有一个护士打扮、金色头发的女性,正在整理着药剂。

    听见推门的响动声,医生先生将视线移向我,过了半秒才放下报告,起身微笑道:

    “是禾泽君吧,幸会。”

    我觉得那位金色头发的女性有些眼熟,目前为止,我完全没认出这个医生是森鸥外。

    于是我很自然的同他问好,并很快和他就疾控中心的事情商谈起来。

    第149章 面谈

    医生先生看上去有些颓废,学识谈吐却非常优秀,看待问题的角度一针见血。一番交涉下来给我的感官还算不错。金发的护士小姐为我们端上茶水,之后便重新回到柜子旁整理药剂。我的视线顺着她的步子向药柜的方向望去,又很快回到了面前的茶叶上,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但在镭钵街,能弄到茶叶就非常难得了。

    “爱丽丝现在是我的助手。”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医生先生事实的说道,将我的注意力从茶水上移开。

    “她叫爱丽丝?”我顺着医生先生的话说道,“我认识的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也叫这个名字。”

    “那还真是有缘分。”医生先生微笑着说道。

    我打量着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让老板觉得棘手。

    成熟沉稳,举止上也温和友善,实在不像是前科累累的地下黑医,反而就像个普通医师一样……

    哦,懂了。

    明明做着不干净的勾当,气质却完全无害——是高手没错了。

    心里有数了,交涉起来也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能冒昧的询问一下,禾泽君为什么要在镭钵街建立疾控中心吗?”一番寒暄后,医生先生开口询问道。

    ——因为我当初生病烧傻了。

    我在心里想着,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出来。

    医生先生显然喜欢掌握主动权,在谈话中选择先提出问题把控谈话节奏和走向。

    我对此并不在意。

    疾控中心的地址在镭钵街,这样一来,它跟一般的疾控中心相比自然有很大的区别。

    除却医疗主体以外,他还需要足够的武装力量保全自身,以确保让整个镭钵街的人都配合我的想法。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彻底。

    用一切手段和资源将整个镭钵街清洗一遍,最大化的杜绝疫病的传播,这是最基本的目标。

    钱可以清扫绝大部分阻碍。

    可要实现这样的目标,我就必须解决钱不能解决的那百分之二十的问题。

    ——或者找到能替我解决这些问题的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钱,可以这么做。”我轻巧的略过了这个话题,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肢体语言显得更放松随性,“现在的形势不太好,阁下愿意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来我同我见面自然是有经过调查和考量的——我建立这么一家疾控中心的原因想必您早已调查清楚了,也没必要迂回下去。”

    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既然如此,谈论些更实际的问题如何?比如您能为我的疾控中心提供什么?您希望得到怎样的报酬?”

    对方愣了愣,却突然笑了起来。

    “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禾泽先生不求回报救死扶伤的举措令我赞赏不已,所以才慕名而来的,并不是想要什么报酬。”对方温和的说道,神情和态度都非常真诚。

    “老板先生说你有些麻烦的前科在身上,那是什么?”我默了默,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禾泽君不必挂怀。”医生先生回答道。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必要再深究下去了。

    “我信了。”我点点头,并不在意他是否说谎,“既然如此,就按正常的流程来吧,欢迎你加入我的疾控中心,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医生先生真实的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双方的谈话会在五分钟内结束。但其实要不是为了礼貌和尊重,在看完他的药柜之后我就想把他录用了。

    我不挑人,反正只是一位医生,不靠谱了大不了月抛,有必要的话请他吃牢饭也是可以的。

    但为了对方的体验,我还是和他聊了五分钟。

    社交什么的能免则免吧,五分钟算计极限了。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禾泽君。”医生先生叹了口起,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褪去了无害的气质,显得更加符合“前科累累的黑医”这样的描述。

    下一秒,他说出了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鄙人森鸥外,如你所见,如今只是个不得志的医生罢了。”说完,他又恢复了颓废医生的形象。

    我震惊了。他刚刚说他叫什么名字?是我认识的那个?!我没认出来啊救命。

    “可是——你不是死掉了吗?!”我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真的非常让人傻眼啊森先生。

    “真抱歉,我还活的好好的。”医生先生——算了,还是叫森先生吧,森先生用着不怎么遗憾的语气说道,“让禾泽君失望了。”

    “确实挺失望的。”我点点头,认真的打量着森先生。

    没什么用。对原来的森先生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眼前这个男人在我眼里就是个陌生人,他要是不表明身份骗我个十年八年我都不会发现的那种。

    我其实并不失望,不如说,不管森先生死没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不过见到前任、或者说是前前任老板这事依然让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因为这意味着我判断中的谬误。一直以来,我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森先生已经被杀掉了,从未想过会在未来某天见到活生生的他这种可能。

    是这样啊,太宰并没有杀掉森先生……

    我深呼吸了一下,接上了刚才的话。

    “那么,疾控中心的事情就拜托森先生了,我先回去了。”我这样说完,便准备离开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死而复生的人,还是先润了吧。

    “禾泽君似乎很不乐意和我讲话呢,被自己曾经的部下这样讨厌,看来我这个首领确实做的很失败。”森先生叹了口气,一副非常忧伤自省的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我直接走好像有那么点说不过去。

    “森先生是个非常优秀的首领,没人可以置咄这点”我想了想回答道,“这和我讨厌你是两码事。”

    森先生露出一副被噎住的表情。

    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不是早就知道我讨厌他了吗?为什么这副反应。

    不过我也没在意这种小问题就是了,向森先生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是为了找老板算账。

    ——前科指的是当过港口mafia首领是吧!对面是森先生他竟然都不提醒我!

    可恶,越想越气了!

    “镭钵街的疾控中心——禾泽君缺少一个负责人吧。”在我即将跨出诊所大门时,森先生突然说道。

    我停住了。

    “镭钵街环境错综复杂,而我在镭钵街做了许多年医生,经验丰富,不如考虑一下我?”森先生接着说道。

    过去港口mafia的首领,不是出于何种原因,竟然向我毛遂自荐了起来。

    “这种事情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虽然确实非常需要一个执行负责人,但出于对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尊重,我依然警惕的拒绝了。

    “但禾泽君现在另有工作吧?放弃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建设疾控中心,禾泽君真的打算这么做吗?”森先生似乎并不着急,他露出淡淡的、掌握一切节奏的、首领般的微笑,对我说道,“不如我们再详细谈谈?”

    我沉默了,因为我发现我完全无法拒绝。

    但这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又让我感到了微妙的恼怒。

    谈!谈还不行嘛!

    我走了回去,坐在了先前坐的那张椅子上。

    护士小姐为我们换了一杯茶。

    “她是爱丽丝的姐姐吗?”我随口问道。

    护士小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就是爱丽丝本人哦。”护士小姐回答道,声音变得抱怨起来,“一直没认出来的禾泽君还真是说话不算数。”

    “好啦,爱丽丝酱,脸盲症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呀。”森先生轻声劝导。

    我愣了一下。

    “对不起。”然后开口道歉道。

    有那么几秒,在场没有人说话,不过很快森先生就打发爱丽丝去做其他事情,空出了谈话的空间。

    “爱丽丝是我的异能力。”森先生说道,竟然是可以称得上是解释的话语。

    ——我现在知道了。

    我这样想着,稍稍点了点头。

    “森先生早就知道我有脸盲症了,对吗?”我轻声问道。

    “并不是呢。倘若我早就知道这事,是不会允许禾泽君继续待在武装部门的。”森先生回答道,“不会明知有风险还这样做的。而且我一直认为禾泽君的才能在红叶阁下手中才会有更好的发挥。”

    这样的话勾起了我对过去的零星回忆,我默了默,缓缓开口道,将话题转移。

    “不是说要谈负责人的事情么,你想怎么说服我?”

    “唉呀,好吧好吧……”森先生叹了口气,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交叉,平静的说道“禾泽知道这一旦这家疾控中心在镭钵街建成,代表着什么吗?”

    “它会经受诸多阻挠,无数在镭钵街上扎根的组织都会试图将它销毁,被救助的人们无法提供任何助力,你想在镭钵街建成这样的一所疾控中心,就是跟所有盘踞在镭钵街上的势力为敌。”森先生对我权衡着利弊。

    “我知道。”我平静的回答道,“森先生想对我说的所有话我都知道,我很早就考虑到这些事了。”

    森先生停顿了片刻。

    “所以禾泽君是想要做什么呢?”他用着更为平静的声音反问道。

    我抬起头,注视着森先生。他的眼睛是比较少见的玫紫色,在残阳之下显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腥红。我依稀记得第一次同他见面时也是这样,夕阳将落,猩红如血般的颜色。但这次却有所不同,明明是交叠般的场景,我却莫名的觉得——此时的森先生或许要比当初值得信任一些。

    “我想清除掉镭钵街的流行疫病,仅此而已。”我回答道,垂下了眼睛。

    “所以,负责人什么的没法选择森先生呢。”

    第150章 防疫中心

    在镭钵街上建立一所疾控中心意味着什么呢?

    这种问题的答案我再清楚不过了,而某些因为生病脑子都烧傻了的家伙肯定不会去考虑。

    破旧而干净的诊所里,我拒绝了森先生的提议,昨天晚上糟糕的睡眠让我并不怎么能提的起精神。

    “我的疾控中心要将疫病瓦解,让所有在镭钵街生存的人不会因为它而死去。”我的视线不聚焦的在整个诊所内游移,用着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道,“空想什么的事情不会有的,我知道建立一家能达成我愿望的疾控中心需要什么。我要足以抵御疫病的医疗资源、足以的扫清障碍的武装力量、我要在镭钵街集成抵御疫病的阵线,所以需要足够清醒强大的执行者。”

    强大而清醒,森先生在这点上绝对是完美的执行者。

    但不能是他。

    “如果一切按照我所希望的进行,渴望被拯救的人们会将它视为希望,我会回应他们、满足他们。疫病会从镭钵街彻底消失,即使卷土重来也会被疾控中心消除。”我描绘着构想中的防疫中心,思考着镭钵街的现状。

    现有的医疗水平早就可以控制镭钵街周期流行的疫病了,之所以疫病肆虐,只是因为它已经被抛弃掉了。既然无人在意,我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你知道构筑一条疫病防线会榨干镭钵街所有资源吧。”森先生的神情显得平淡而毫无感情,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衡量得失的天平,“镭钵街的势力不会允许资源被剥夺。倘若有一丝一毫反对的声音出现,这就称不得防线,也无法阻止疫病的肆虐,由此,你要拔除所有阻止你的势力。”

    “是的,我知道。”我回答道,不如说对此早有准备。

    “你没有获得任何政府许可的证件,便只能从别处寻求助力——灰色地带的医生,能够走私药品的非法运输路线,能够以此进行活动的据点……除了警惕性比较强的医生们,禾泽君早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至于医生——这个问题我完全可以代劳。”森先生再次丢出筹码。

    “医生并不是重点,没必要避重就轻。”我不客气的反驳道,拿出了平时被太宰丢去和别人谈判的气势,“森先生比我更清楚疾控中心的建成意味着什么。疫病结束之后,集结着镭钵街全部资源的防疫中心会形成镭钵街最大最无坚不摧的势力,它会垄断医疗,并且拥有可以颠覆镭钵街所有势力的能力——倒不如说,这种事情早就能做到了。我只想结束疫病,不需要太有野心的执行者给我添麻烦。”

    “这算禾泽君对我的夸奖吗?”即使再一次被直白的拒绝了,森先生却依然一副悠然的样子,“看上去我真是没什么希望了呢……嘛,禾泽君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稍稍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可以。”我拒绝道。

    森先生看了我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然后完全无视了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可恶!那你刚刚问我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禾泽君没有同意的意愿,为什么还愿意坐在这里呢?”他问话的语气非常轻松,笑容如雾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我低头研究地板上开裂的痕迹,无比气闷的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在谈判这方面我比森先生差远了。

    第二,对方好像已经在让着我了。

    就是那种年长者对小辈游刃有余的谦让,反正结果都会如他所意,所意过程如何都无所谓。

    “无论本意如何,无法得到政府支持的防疫中心从落地开始就注定它只会是黑手党性质的组织。禾泽总是抱有一些古怪的坚持和幻想呢,金钱、权威、势力……明明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以在横滨的一角建立一个只手遮天的组织,禾泽君却完全没去考虑,并且还避之不及呢。”森先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试图弄清他如此发言的意图,却无法分辨出他到的微笑意味着什么。

    “抱歉,没那么高尚。”我直接否认了森先生的说辞,“我想要找一位执行者只是因为怕麻烦而已。不到十七岁就打两份工什么的,我还不想这么压榨自己。”

    “从港口mafia脱出却在别处建立另外一个黑手党组织——因为讨厌不择手段的暴力规则而寻求新生存之路,到头来却只是在原地兜圈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执行者,为了让防疫中心不变为新的暴力组织,禾泽君最后只能选择亲自成为执行者,杜绝它的变质。”森先生说着这样的话,行使着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操纵他人情绪的天赋。在谈判方面,他的才能高出我太多太多,“成为执行者的禾泽会被武装侦探社厌弃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使合理性——福泽阁下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福泽阁下有福泽阁下的坚持和底线,即使知道禾泽如此行事的原因,也会选择解雇禾泽吧。成为曾经极力想摆脱的存在,过去的坚持变为泡影,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悲的遗憾呢。”

    语言拥有引导想象的能力,我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森先生描述的真实未来,指尖开始泛凉。

    当然会这样啊。能够吞噬恶意只有比恶意更强大的存在。那个脑子烧傻了的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所希望实现的美好愿景,一开始就只有用暴力的手段来堆砌,注定不是什么正直理想的存在。

    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我被发现了死穴,我失去了继续谈判下去的资本。

    我尝试出声反驳,在事实面前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他并不是在描摹一种可怖的可能性来动摇我的意志,他描摹的是我我早就意识到而不愿承认的事物。由此,我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森先生。”我失去了对抗的意志,小声叫到他的名字,感觉非常的乏力,“您终结过港口mafia的暴政,比我更清楚黑手党的本质是什么,有些愿望不该变成这个样子。我……”

    ——我该怎么做?

    我的声音止住了,倏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于是便更长久的迟疑起来。

    被掌控情绪了……

    真是糟糕透了。

    即使已经发现了这点,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却依然觉得非常的泄气。

    “如果只是作为年长者提出建议的话,我会建议禾泽放弃建立疾控中心的想法。”在我萎靡又泄气的时候,森先生突然这样说道。

    我愣住了,猛然抬头,望向森先生。

    “什么?!”我错愕极了,以至于短暂的忘却了被打击到不行的事情,开始能够正常的思考了,“不应该是这样呀。”

    我非常困扰的望向森先生。

    “你应该继续引导我的思考路径,让我情绪崩溃,这样才能达到目的的。”我比划着,向森先生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一直以来都该是这样才对,这才是操心师该做的事情。

    森先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却收起了一直以来高深莫测的表情,变成了极为平静的、另一种少见的状态——值得信任的、长辈的状态。

    “所以说只是以年长者的身份提出建议呀。”森先生的声音平静无比,却仿佛是在叹息着,“基于暴力的确立权威,基于恐惧的强行支配——我比谁都更清楚这有多么高效而通用。但有些时候是不能去使用它的,禾泽君。”

    “倘若根本没有做好付诸任何代价去做成此时的准备——既然已经站在了光明干净的地方,不如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

    我愣愣的看着森先生,眨了眨眼。

    好荒谬。

    港口maifa曾经的首领,那个拿我作为诱饵来抓住魏尔伦的森先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实在是太荒谬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忍不住把自己心里想的话问出来了,“你这么有良心我好不适应。”

    森先生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禾泽君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呀。”他非常无语的开口道。

    我认真的思考起来。

    “是因为太宰吗?”想了很久,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于是很快说出口了。看着森先生再次默不作声,又继续乘胜追击,“是因为太宰,森先生才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做法吧。”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森先生反问道。

    要是换做太宰,我估计就说一句“猜的”了。但跟森先生还没那么熟悉,于是出于尊重,我答的更详细了一点。

    “排除法。”

    嗯,排除掉除了太宰以外的所有人,就只剩太宰了。

    森先生看上去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再次睁眼时,却显现出了一些浅淡的阴郁。

    我突然生出了一种极为离谱的猜想。

    “……森先生是想救他吗?”我轻声问道,“并不是纯粹当做可以役使分配的资源,是真的考虑过救他的吗?”

    “……倒不如说,这才是我当初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原因。”沉默些许时间后,森先生回答道,向我隐约展示了那泛黄而久远的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角,“想要救一个人,却无能为力。这种经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这种状态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并没有影响我的发言。

    “所以从最开始就劝我不救人吗?真是干脆利落的做法。”我眯了眯眼,研究起了袖子上的纽扣,“我想在镭钵街建一所疾控中心,明明有能力做到却不去完成,这种经历我一次都不想有。”

    第151章 执行者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是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座右铭或是人生信条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啊。”森先生露出了无奈的微笑,顺着我的意思将话题转了回来,“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长辈出面来解决问题的吧,禾泽君愿意听听我的第二个方案吗?”

    我盯着森先生,天空的尽头已经开始擦黑,夜幕即将降临。

    我似乎知道了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他来成为执行者,替我完成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明明最开始是极力拒绝的,此时却很难说不。

    不对……其实我自己也清楚,答应坐下来再接着谈谈时,就只有被说服这一种结局了。

    “它只会是一所防疫中心,对吗?”我无比认真的询问道。

    “是的。”森先生回答道。

    “我答应了。”我如此说道。

    这也是我和森先生的谈话中,唯一一次使用异能力的时刻。

    ·

    “这样一来,禾泽君也算是我的上司了吧。”森先生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一定会在森先生谋权篡位之前请您吃饭的。”稍稍放松了一些,例行公事般的威胁了一下之后就变得萎靡起来,盯着袖口的纽扣发呆。

    困倦的感觉入潮水般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努力抵御着困意。想着早知道对面是森先生,我今天横竖是不会来的,又想到老板早就知道对面是森先生却故意不告诉我实在是太坏了!想着太宰和森先生的关系——森先生在为没能救下太宰而后悔,可那是太宰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书』上写出那样的结局呢……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想了很多事情,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和森先生谈完话可以离开了。于是停止了研究袖口纽扣的动作,准备开口告辞。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消失已久的爱丽丝出现在我眼前,手里拿着文件夹和钢笔,非常贴心的摆在了我眼前。

    我顺着她的动作扫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虽然每个字都看得懂,但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让我完全没法分析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负责建立疾控中心所需要的预算。”森先生适时的补充道。

    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望着细致到各种突发情况的计划书,陷入了沉默。

    蓄谋已久。

    我脑海里冒出了这四个字。

    计划达成后装都不装了是吧。

    “……你不会圈钱跑路吧?”我警惕的瞅了森先生一眼,不是很愿意批准这份文件。

    “不可能这样做啦,况且禾泽君刚刚不已经用异能力测验过了嘛。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用一次哦。”森先生大方的提议道。

    ——抱歉,阿真是有CD的。

    我刚想这么说,却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停住了。

    CD好像结束了……

    我意识到了这件事,低头瞅了一眼腕表。刚才研究袖口的时候大致注意到了时间,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绝对没过三分钟,顶多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阿真的CD变短了?为什么?

    我很懵,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细想下来,森先生圈钱跑路的概率几乎等于零。我之所以各种不愿意完全是出自于对森先生的讨厌和偏见。倘若过去我并不认识森先生——比方说我一直在另一家mafia工作——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磨磨唧唧的问来问去的。

    我选择不多,森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那选他就完事儿了。

    想通这点后,我直接利落的签字了。

    “其他方面还好说,医疗方面一分钱都不能省,有问题就联系我。”我签完字,把文件推回给森先生,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同他说道。

    “我好歹是个医生,这种事情还是懂得的。”森先生无奈的说道。

    我上下打量着森先生,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我对他的不信任。

    森先生只是微笑着,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太宰知道森先生的想法吗?”我冷不丁的问道。

    森先生的微笑有点维持不住了。

    但我并不打算让这个问题敷衍过去,于是便直勾勾的看着森先生。

    “……他大概不会往这方面考虑吧。”终于,对视挑战的输家无奈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真情实感的发问道。

    “有些事情……”森先生开了个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等了两秒都没等到回答,于是只好自己接上去了。

    “面子问题?”我伸出一根手指,如此猜测道。

    “禾泽君……”森先生无奈的叫道我的名字。

    “懂了。”我理解的点了点头。

    有机会的话会帮忙转达的。

    “……”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我还是不明白啊。”临走前,终于我忍不住开口询问了,“森先生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森先生微笑着望着我,神色非常平静,“禾泽君不求回报救死扶伤的举措实在是令我赞赏不已,所以才慕名前来。”

    我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

    森先生说的话值得信任吗?就我主观的判断,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的不会信的,相信操心师说的话跟把命给他也差不了多少了,对于森先生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但隐约浮现的理智又提醒我不该抱有偏见,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他,就应该相信到底才对。

    “你最好不要骗我。”我的想法非常纠结,以至于说不出其他任何话了,于是只好用威胁来掩饰这点,“不然的话我就——”

    “你就如何?”森先生一副“我有在认真听”的样子。

    “我就告诉社长。”我把威胁的话说完。

    于是成功把森先生干沉默了。

    果然,你永远可以相信侦探社。

    ·

    “——我觉得你必须给我解释一下,对方是森先生这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从森先生那离开后,虽然还是困得不行,我还是先去找老板算账了。

    要是这会儿不算账,过段时间就懒得计较了。

    所以必须现在算账。

    “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老板默默的移开视线,看上去对自己新买的鼠标垫特别感兴趣,“这不是很有趣吗?他现在又不是首领,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我噎住了。

    可恶!乐子人什么的果然很讨厌。

    “一点都不有趣,对方要是没表面身份我就直接录用他了。”我非常不爽的反驳道。

    “森鸥外没死这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只是想给你创造些惊喜,别太生气啦。没录用不就行了嘛。”老板先生向我挥挥手,拿起了桌旁提神用的黑咖啡喝上了一口。

    “完全没感到惊喜,顺带一提我录用他了。”我开口道,纠正了老板的说辞。

    老板被呛住了。

    “你、咳咳……你说什么?!”老板咳嗽着顺好气,把咖啡推到了一边,“你录用——不、不是说没直接录用吗?”

    “对啊,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选他做负责人的。”我我点点头回答道。

    “负责——你、不是你没开玩笑吧?!”老板显得非常怀疑人生,连话都说的有点磕绊,“他可是森鸥外,你怎么会想着录用他?!”

    “抛开偏见综合考虑,你会发现他非常合适。”我说出了我的理由。

    “非常合适在镭钵街建一个新的港口mafia吗?”老板先生极不赞同的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不选择森先生的话我就只能亲力亲为了,而你只会表示‘这不挺好的嘛’。”我回答道,因为已经预判了老板的回答,老板一下变得无话可说了。

    我看着老板纠结着思考措辞的样子,却不自主的想起了一些别的事。

    森先生的出现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倘若没有森先生,我其实是有属意的负责人的。

    ——就是眼前这个乐子人。

    想都不用想,只要我给的够多,老板先生绝对会非常乐意接下这份工作的。

    但可悲的是,我不选择老板的理由和我最初不选择森先生的理由,是同一种理由。

    我太清楚老板是什么人了,本质是乐子人的他绝对不可能建立一所纯粹的疾控中心,如果说森先生是有可能把疾控中心变成第二个港口黑手党,那老板是一定会把疾控中心变成第二个情报屋——非常明目张胆的那种。

    森先生的话彻底打消了我亲力亲为的念头,于是这样一来,森先生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能考验人性。

    老板的人格非常危险,随时都有过界的可能。他生活在灰色的地带,即使他不愿意回到更光明的地方,我也不想看他陷得更深。

    倒不完全是为了老板——他是那种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让能自己过的最舒适的那类人。正因如此,他要是完全变坏了,那肯定会有一大片人遭殃。一旦这种时候来临了,我对老板先生的信任就会成为最麻烦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会弄出幺蛾子的人作为执行者,我还不如选择森先生。至少我可以一点负担都没有的去揍他。

    森先生要比老板先生稳定的多,最坏也不过是把疾控中心当枪使。而老板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能勉强维持不爆炸就很给面子了。

    可惜的是作为问题焦点的老板先生完全无知无觉,到现在都特别担心我段位太低,玩不过森先生。

    “……”但凡你稍微牢靠一点也不至于选森先生呀!

    我真的很想对老板先生呐喊。

    可惜真喊了也没什么用。于是我放弃无用功,转而问起了我关心的另一件事。

    “关于罗佳,你有调查到什么吗?”

    第152章 情报

    我没有对森先生的问题进行过多讨论的欲望,老板也没什么继续讨论它的理由了。于是他简单清理了一下桌面,进入了工作状态。

    “已经有一些成果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柜子,那个地方一直存放着老板的备用电脑——虽然我用的时间有亿点多,“但消息的来源不太可靠,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总之你自行斟酌吧。”

    我点了点头,熟练的拎出电脑输入密码,心里想着老板要是再改我就直接上手揍他一顿。

    结果密码没改。

    ……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觉得有点遗憾。

    “说起来有件事我挺好奇的,【48】成员自焚那事你不是找我要了案发的具体时间,说是可以判断出凶手嘛,那结果如何了?”在我输入密码的时候,老板开口问道。

    “明明说的是判断出凶手的目的。”我纠正道,把打错了一位的密码全部清除,重新输入了一遍,“已经判断出来了,顺带一提,因为又得到了其他线索,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老板好奇的问道。

    “就是你调查的那个罗佳。”我没弄什么悬念,直白的告诉了老板。

    “竟然是他么……”老板思考着这件事,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

    当初说“判断凶手的目的”实际上是修饰过的说法。

    在对【48】自焚事件进行了简单的调查之后,我就确认真正的凶手拥有着不逊色于太宰的才能。

    ——或者干脆就是太宰本人。

    基于这样的认知推断,想判断凶手是不是太宰就非常简单了。

    只需要时间。

    倘若凶手是太宰,他灭口【48】的目的多半是为了“避免让助哥加入港口mafia”——也就是为助哥清楚障碍。

    那么【48】成员的自焚时间绝对是要先于助哥加入港口mafia的时间的。

    倘若后于这个时间,太宰就不可能是凶手。

    而事实上,【48】成员的自焚时间的确后于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间。

    人如果无用到一定程度,就连被杀掉的价值都不会有了,【48】组织就是那么一群失去价值之人集结而成的法外存在。

    那些“自焚”的成员,他们是被赋予了价值才会被杀掉的。

    极为明显的,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那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48】事件是非常典型的灭口事件,凶手通过杀掉所有知情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知情者已被灭口,助哥再没有受到与“画”有关之事的侵扰,甚至在我告知他自焚事件之前,他对此是完全不清楚的,直到最后他完成约定,将画作交给了它如今的主人。

    于是情况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画作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他原来主人的手里,凶手显然对画作毫无兴趣,那他灭口知情者的意义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所幸,但任何难题都能被时间化解。

    ——与画作的下落一并被埋藏起来的还有助哥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

    与之相关的【48】成员死后,除非助哥亲口说出,就再没有其他方法能得知这件事了。

    这就是凶手的目的。

    而两起相同行事的自焚事件也让我确认的凶手是谁,只是线索破碎疑云诸多,我依然不能看清事情的全貌。

    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

    虽然想了很多事情,但实际上只过去了非常短暂的十几秒。电脑开机完成,我点开桌面上新增的文件。

    排版依然非常不友好,但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上面并不是我设想的关于罗佳的情报,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组织。

    ——『组合』。

    我在老板排版稀烂的情报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的名字。

    “『组合』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排版也太烂了吧。”我翻阅着这些情报资料,越翻越觉得一头雾水。

    “这只是补充资料而已,罗佳的情报不可能放在那里的,顺带一提我没排版。”老板解释道。

    我滚动滑鼠的动作顿住了,默默的把电脑待机,拎了把椅子重新做到了老板办公桌对面,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你再不说点有用的东西出来我就要揍人了。

    我用眼神表达出这样的含义。

    至于老板能不能读懂就是他的事了,反正我揍人的决心是很坚定的。

    虽然不怎么对我展示,但老板还是有情商的。所以他非常迅速的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摆出了一副认真对待工作的样子。

    “罗佳的情报是我几经周转弄到的,情报的提供人身份特殊,我不能将任何信息从他的所在之处带出,所以一切都是没有记录的口头交流——也就是说都记在我脑子里了。”老板认真工作时还是很撑得住场子的,完全看不出他是那种连排版都弄不利索的人。

    “有个问题。”我举手道,在老板示意我可以接着说后才开口,“为什么不在离开后写在文档里呢?”

    “我懒。”老板的回答完全没有犹豫。

    ……真是过于真实的答案了。

    谢谢,顶尖情报员的形象已经在我心里崩塌了。

    懒惰的老板并不在意我无语的目光,接着讲述了起来。

    “对方曾经是政府的异能科学家,致力于研究能够与外国超越者匹敌的异能兵器,然而结果自然是惨痛的失败。自此之后,政府便不得不暂缓了对异能兵器的研究。不过科学家显然和官员的想法注定是不同的,他显然不打算就此收手。”

    我莫名其妙的觉得老板描述的情节有些熟悉。

    “他是谁啊?”我忍不住发问道。

    “我没查。”老板干脆的表示道,“想让我查他是另外的价钱了。不过在交涉的过程中,他告诉我他有个代号——叫N。”

    是N啊,怪不得这么耳熟……等等!

    我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发问道。

    “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说的那个N,他不是做人体实验研究的吗?”魏尔伦来搞事情的那会儿中也被他折腾的可惨了,脖子上全是针眼。

    “绝对是异能兵器,他只负责执行了一项计划,我的情报不会出错的。”老板说的非常笃定。

    我觉得有些混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有点说不上来,于是便放弃了追究。

    “异能兵器就异能兵器,你接着说。”我揉了揉头发,示意老板接着讲。

    “多年前异能兵器的制造计划中途出现了事故,无奈中止。N耗费了很多时间重新筹集了设备和研究人员,但最终依然再次惨痛的失败掉了。自此,他失去了政府的信任,不再有获取重大研究项目的机会。”

    “科学家的想法我也不是很懂啦,总之他开始在外部寻求帮助,争取继续科研的机会。而他联系的那所来自国外的研究所,负责人正是罗佳。”老板露出了兴味的笑容,显然觉得这种事情非常有趣,“那家无名研究所的具体信息我也没能查清,只知道它的建立和第一个超越者诞生的时间相近,整个研究所都致力于研究出异能力产生的原因,它们预言了一场异能带来的疫病,为了终结这场疫病而进行着诸多与异能相关的研究——是全球最为神秘也最有声望的异能研究所——N能联系到他也算有点本事在身上了。”

    “——那这和『组合』有什么关系?”我整理着思绪,还不忘那份完全没有排版的资料。

    “这就是N透露给我的另一个消息了。”老板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研究所虽然确实在N的盛情邀请下秘密来到横滨,开展关于异能兵器额外的课题研究,却只是给予了N金钱上的报酬,N并没有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继续对异能兵器的制造进行研究。根据N的说法,研究所关于异能兵器的研究有获得『组合』的赞助,不出意外的话这样兵器最终被『组合』收购——你肯定不知道『组合』是什么啦,所以我非常贴心的给你准备了补充情报呢。怎么样,是不是非常贴心?”

    “好贴心哦,要是愿意再给我排个版就更好了。”我用着吧棒读的语气夸赞道。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老板迅速回答道。

    “……”这个人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啊!

    收取到足够的信息,我和老板的交易就告一段落了。

    我没有询问在N被政府机构严加看管的情况下老板是怎么联系到他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门路。

    但另一个问题就不能轻飘飘的放过了。

    “——森先生的问题你不给个合适的交代我是不会走的。”算账的事情我可没忘,正事一谈完我立马开始找老板麻烦了。

    “那禾泽君想要怎么样嘛。”老板叹了口气,无奈的反问道。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不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啊。”我毫不客气的吐槽道,“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就好。”

    “什么要求?”老板警惕的反问道,“先说好,我没钱。”

    “……放心,不要你钱。”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无语了,“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建立疾控中心而已。”

    “让我和森鸥外在同一个地方呼吸?!我不要。”老板极力的拒绝了。

    “可你刚刚不还在担心我玩不过他吗?现在需要你帮忙了你又不愿意了?”我反问道,老板默默的一开了视线。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森鸥外诶……”老板小声的低估道。

    “他都不是首领了,你怕什么?”我直接搬出了老板的原话反问带。

    老板将无视我这一行为进行到底。

    我眨了眨眼睛。

    “工资照付,按市场最高价来。”我如此说道。

    “谢谢老板。”老板先生转过头,从善如流的修改了称呼,“我什么时候上班?”

    在老板这种人面前,钱真的很万能啊。

    第153章 少年

    我学着森先生的样子把手指交叉起来,手肘撑在桌面上,努力做出胸有成竹高深莫测的样子。

    ……算了,学不会。

    “——现在。”我回答道,放弃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个老板,恢复成原先的姿态,“你帮我找个病人。”

    “病人?”老板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前段时间来过镭钵街——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感染,才知道镭钵街一直存在周期性的疫病。当时我就遇见了他一个人,不出意外就是他传染给我的——总之你帮我把他找出来。”我向老板解释道。

    “然后你再去报复他?”老板开始猜测我的目的。

    “……鬼扯,是找出来优先治疗。”我非常之无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嗯呢嗯呢……”老板敷衍的回应我,“小禾泽人真好。”

    ……已经不想吐槽了。

    我无视了老板的话,开始按照模糊的记忆描绘那个人的长相。

    “应该是男孩子,身高的话……大概到我胸口往上一点,也就是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吧——肯定是小孩子。年龄……十二三岁?十四岁也有可能。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很不合身,可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过来的。对了!有一点非常重要,他是病人,我见到他那会儿他还在咳嗽。”

    “样子呢?好歹来点外貌描写啊。”老板沉默了一会儿,见我没接着说下去,开始各种提要求。

    “我忘了。”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只见过一面的人能记住一秒就不错了好嘛。

    老板变得非常无语。

    “这你让我怎么找。”

    我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个非常绝妙的办法。

    “你把符合条件的都找出来不就好了嘛,反正迟早都要治的。”

    老板沉默了,因为我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

    交代完这些事后,我告别了老板。

    回去补觉了。

    ·

    未来几天我就轻松多了,侦探社里几乎没有工作需要完成,每天要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有上班打卡。镭钵街那边又有森先生和老板负责,用不着我太过操心。翻译拉丁文的进度有些缓慢——这主要是因为我最近不务正业的迷上了纸雕。

    咳……不必在意。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小林先生的审理结果出来了——他在入狱之前,提出要见我一面。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去看看,但是被乱步阻止了。

    问他原因他也没明说,反而改口说我想去就去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去了。

    最后果然后悔了,一连emo了好多天——小林先生真是当代pua大师。

    我低落的情绪弄得整个侦探社氛围都不好了,最后被忍无可忍的与谢野医生以“社医当然也要负责社员的身心健康问题”为由,带去了监狱治疗了一番,之后情况才好转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我对与谢野医生的砍刀有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

    还有就是我情绪不佳的时候国木田老师正好回了社里,看见我那幅样子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于是上到人生信念下到调查员准则跟我讲了很多话,然后帮我和助哥把委托归档录入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当天是打算把资料室和机房的钥匙归还,为后续结束兼职、解除和社长的雇佣关系做前置准备的。但见到我之后国木田老师似乎产生了某种误解,然后很纠结的把一整页计划作废掉,也就没提辞职的事了。

    后续知道真相后,我对国木田老师差点辞职这事感觉超级震惊加害怕,忍不住对乱步讲了。结果乱步却完全没法和我共情,说国木田老师这样性格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离开侦探社的,就算没有禾泽也会有其他人创造其他理由让他留下。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乱步有意为之的——就是考虑到这点乱步才没有极力阻止我去找小林先生的。

    “不准因为这个说我坏话!”讲述完前因后果之后,乱步开口要求道。

    “没有要说你坏话啊。”我回答道。

    “也不准想!”乱步再次要求道。

    “我也没有这样想啊。”我无奈的陈述事实。

    乱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很愉快,他点了点头,笑眯眯表示“不错不错”,然后就开心的去干别的事情了。

    原来侦探的情绪也会受到思维的影响变得跳脱嘛?

    ·

    心里状态受影响的那段时间对镭钵街的事情也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全权交给了森先生和老板先生来处理。即使有偶联系我也在费劲的不让他们看出我情绪的异常,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弄清楚疾控中心的现状。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么监督疾控中心的建设进度这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然而就在我思考着应对他俩的措辞时,却先一步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禾泽禾泽急事速来镭钵街。”老板先生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说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带了,“定位发你了。”

    我懵了一下。

    “不是,发生什么了?这么急着叫我过去。”莫名其妙的。

    老板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当然是有趣的事。”老板解释道,看上去非常愉悦,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是什么有趣的事,老板就接着说道,“森先生挨打看不看?不看就随便你了。”

    “看!”我支棱起来,虽然完全没弄懂前因后果,但这种事情谁会错过啊,“我马上到。”

    于是我借了助哥的车,拿出我在驾校练就的车技一路火花带电的到了镭钵街。

    ——森先生真的在挨打。

    动手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显然是个异能力者。他操控者形状独特的灰色野兽大肆攻击,与森先生对峙。爱丽丝她举起巨大的针管抵御着少年的攻击,身上泛起了桃红色的光芒,证明着她并非人类的事实。

    灰色的野兽和巨大的针管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与此同时,另一只野兽从少年的一角钻出,直接向森先生袭去。

    而我到场时,正好看见灰兽将爱丽丝扎了个对穿。

    我的脚步顿住了,停在了原地。逐渐变为虚影的爱丽丝也看见了我。

    “禾泽君来的真是时候啊。”爱丽丝抱怨似的说道。

    然后她破碎掉了。

    爱丽丝的话语也让对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在爱丽丝创造的生存间隙中森先生成功退到了安全距离。

    “你是什么人?”少年咳嗽着,灰色的野兽在他衣角边翻腾,似乎随时打算进行攻击,他开口询问我的身份。

    小孩子、灰色衣服、咳嗽……从外貌上来看确实符合我描述的病人形象。不过他也太暴力了吧,攻击性这么强真的可以吗?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破损的基地,想到这可是未来要建镭钵街第一家疾控中心的地方就觉得心疼不已。

    “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正准备好好的对他进行一些爱的教育,让他明白在别人的地盘打架破坏公物是不对的时,那只似乎是从衣服中钻出的灰兽却突然向我袭来,完全不给我接着说下去的机会。

    那就没办法了。

    “这里禁止使用异能力。”在灰兽攻击到我之前,我开口说道。

    灰兽消失掉了。

    果然你永远可以相信阿真。

    我能感受到异能力的生效状态——他一直在挣扎着想要突破限制——但我对此并不担心。

    “我的异能力可以让你在一定区域内无法使用异能力,挣扎是没有用的。”我淡淡的说道,并不算说谎。虽然阿真的作用不是这个,但他确实可以达成这样的效果,“现在,让我们谈谈赔偿问题吧。”

    在来的路上老板已经把现状大致的和我解释了一遍。

    ——这个少年是老板按照我的要求寻找的病人之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脾气极其暴躁,攻击性特别强,老板好不容易把他忽悠到医生面前,森先生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对方打了。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是老板在公报私仇。

    不过森先生倒霉什么的情节我也爱看,所以好像没什么理由教训他啊。

    “赔偿?是你们不顾在下的意愿将在下带到这里、先对在下动的手,现如今还想向在下索要赔偿?”对方一副气狠了的样子,说完后不住的咳嗽,异能力的控制更松动了。

    我立马向转头望向森先生。刚才打架那会儿还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执行人先生如今却一副毫无斗志的样子,“爱丽丝酱爱丽丝酱”的碎碎念,看起来非常靠不住。

    “我们是一所正在建设中的疾控中心,我曾在镭钵街感染过疫病,在我的要求下我的同事们正在全镭钵街寻找那个曾经将我感染的患者。”我向少年解释道。

    “然后把他找出来杀掉?”少年皱着眉头发问道。

    “……是找出来治病!”我好久没感到这么窒息了,老板这么说也就算了,怎么随随便便拎出来的少年也是这副样子啊,“都说了是这家疾控中心啊!”

    “在下不需要。”少年对我的想法毫不在意,非常干脆利落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你知道疾控中心是什么意思吗?”我望着如此回答的少年,平静的询问道。

    他用眼神表达了他对此一无所知,并且还想把我撕了。

    “就是为了控制疾病而存在的地方。对于控制疾病,人们的支持与配合不可或缺。可事实上,确实是会出现人们不愿意配合的情况。”我并不在意少年的倾听意愿,自顾自的解释道,“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强制要求你配合了。”

    几乎是在我说完话的同时,面前的少年应声倒地。抱着巨型针管的的爱丽丝站在少年身后,她腹部有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中是流动的异能,在做完这件事后,又再一次消失掉了。

    “爱丽丝酱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森先生感叹道,又变得靠谱起来了。

    我没发表什么意见。

    “先带去检查治疗。”我指了指被打晕的少年,如此说道。

    第154章 芥川

    这里是疾控中心的第一个基地。

    虽说这是我的地盘,但我也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半危楼式的结构,后续应该接受了不止一次的装修,至少可以非常容易的判断出他的墙面是有防弹效用的。

    这种建筑在镭钵街可不多见,我有些好奇它的来历,但暂时没去问。

    ——因为在我说完话之后我和森先生都没动,那个杀伤力巨大的少年还躺在地上呢。

    我扭头望向森先生,用眼神表达“你不去扶他一下吗”的意思。

    森先生只是微笑着回望我,什么也没回答。

    我设想了一下我直白的提出要求后森先生会做出的种种反应,非常迅速的意识到那将会是不知道要耗时多久的无效社交。

    无效社交这东西真的非常令人窒息,于是我果断跳过了这个步骤,把那个少年拎起来了。

    少年特别轻,瘦瘦小小的,晕了之后显得特别安静,两鬓的发尾从黑色渐变为白色,撇开他刚刚差点把地皮都掀了的劲头,这小孩长得还挺秀气的。

    能打晕这个破坏力极强的少年不算什么巧合,说不准都是森先生安排好的。在我出现后提前让爱丽丝下场,等到我禁用了少年的异能力后再重新召唤爱丽丝来敲闷棍。任谁也想不到破碎掉的异能力还能再次被召回。

    我在背和抱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选择用工具解决问题。

    “我们这里有转运病床吗?”我询问道。

    “有的。”森先生回答道。

    我怀疑眯了眯眼睛。

    “森先生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失望?”我盯着他玫紫色的眼睛。

    “你看错了。”

    森先生移开了视线。

    就是非常失望吧!

    ·

    进入了建筑的地下部分,设施非常完整。和外面半废墟的状态完全是两幅样子。

    森先生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介绍这疾控中心的情况,为我讲述这所建筑和这些医疗设备的来历。

    建筑是资助一个组织、诱发争斗后得到的战利品。设备则是雇佣佣兵集团从海外弄来的。

    “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大部分问题都可以非常轻松的解决。”森先生总结到,顺带简单讲述了一下对于镭钵街内最棘手几个组织的解决方式。

    宗旨就是——对于一家纯粹的疾控中心,只需要做白衣天使的事情就好了,打架什么的都交给别人。

    ——他们自己要打起来跟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思索了一番,终于悟了。

    “也就是说只要让最有威胁的存在自己打起来就好了——不愧是森先生,轻易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镭钵街虽然组织众多,但掀得起风浪的就没两个了。利益可以扭转一切立场,任何一个黑色地带的组织都是由利益驱动的,而我们恰好非常有钱。

    我非常认真的观望这个地下基地,短短一周不到的功夫,镭钵街最难搞的势力就垮掉了,而另一个组织则和疾控中心达成合作,会为疾控提供足够的武力支持。森先生不愧是当过首领的男人,这制衡端水的水平、这操作发展的能力,总之就是非常厉害。

    “看来我还需要多加学习。”我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我觉得你已经掌握的不错了。”他如此说道,意有所指的看了转运病床上的少年一眼。

    森先生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所以我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检查还是进行的很顺利的,只需要等待机器检测出结果就好了。

    除了这位少年,地下的疾控医院里还有许多生病的、在积极接受治疗的孩子。短短的几天时间,森先生甚至找到了许多我一直找不来的医生,确实是有认真负责的样子。

    或许是给我面子、或许是少年的面子足够大,总之作为医生、助手暂时死掉了的森先生非常只好亲力亲为,给少年上了瓶吊水。

    按森先生的说法,这个少年与其说是被爱丽丝打晕的不如说是碰瓷晕了,严重营养不良、血糖偏低,完全是靠着不止从何而来的意志力坚强的没有昏过去。

    爱丽丝的攻击只能说是一个契机,说是碰瓷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上吊水这事应该更谨慎的。

    在我和森先生讨论该如何安排少年的治疗流程时,那个少年就被半瓶葡萄糖唤醒,再次对我们进行攻击。

    森先生已经没有了爱丽丝的保驾护航,他迅速退后了一步,躲过了少年的攻击。

    我反应稍慢了一点,不过依然顺利的躲开了。

    ·

    二十分钟后,用了和刚才类似的方法封住了少年的异能力,接着用束缚带把他绑在了病床上。身上多了一点擦伤,但总体还好。

    少年的攻击性比之刚才要强上很多,但这也只针对异能力,他个人的体术水平——镭钵街的小孩有什么体术水平啊,他连太宰都打不过——总之不不是什么问题。

    被束缚带少年还在疯狂挣扎,我觉得脸上那个口子贼疼。

    “稍稍配合一下吧,没坏处的。”我试图给少年讲道理。

    无果,少年挣扎的更厉害了。

    ——捡了只流浪猫,但流浪猫不愿意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于是疯狂挠我。同时对面还是个小病猫,就算放归也得先治病才行。

    是的,我觉得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很心累,极少的捡猫经验让我完全不会处理这种情况。不过好在我身旁有个专业医生。

    “森先生,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我征询着他的意见。

    “我们疾控中心有配备麻醉剂和镇定剂。”森先生提出了专业的解决方法。

    我沉默了。

    接着好声好气的打发这个不靠谱的庸医走了。

    想念爱丽丝的第一天。要是爱丽丝在的话多少会提出一些反对意见,帮我骂他的。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森先生走后,病房里只有我和小病猫……我和少年大眼瞪小眼。

    对方还在奋力的挣扎着。

    少年并不是当初感染我的那个小孩,他没有感染肺结核——按照森先生的说法异能力者的抵抗力比较强,本身就不容易感染疾病、生病的频率都要比正常人低上许多——我这种算是意外。

    但同时,少年却罹有其他更麻烦难缠的肺部疾病,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常规手法难以治疗,只能慢慢等死。除非请拥有『请君勿死』这种异能的异能医生才有解决的希望。

    ——完全不敢带他去见与谢野医生,这个状态我真害怕他挠人。

    于是我决定要先安抚好患者情绪。

    “我可以帮你把束缚带解开。不过你要安静一点,不许拆我疾控中心,好好说话,可以吗?”我开始和对方打商量。

    少年停止了挣扎,用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什么都没说。

    那种眼神的杀气极为凝重,仿佛正在估量如何把我杀掉。我能感受到阿真异能力松动的感觉——说明对方正在疯狂挣扎着试图使用异能力。

    但应该是挣脱不了的,这次是惩罚模式,除了魏尔伦我还没见人挣脱开过呢。

    虽然对方动静实在有点大,像是在平静海面下翻滚着的暗流,但我完全不带慌的。

    暴力压制绝对是最快的方法,但我不太想这么做,于是场面稍稍有点僵持。

    “我想救你,你却想杀我,你不觉得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劲吗?”我如此说道。

    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开始尝试和他交流。

    “……什么?“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很难分辨出他是对“我想救他”这是感到困扰,还是对整句话都感到疑惑,但能交流就是好事。

    于是我给他念了念森先生的诊断结果。

    “——如果不进行恰当的治疗,你绝对会早早丧命。虽然生活在镭钵街,但你不是那类只想让自己烂在这里的人吧?我们是致力于清除镭钵街疾病的疾控中心,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的帮助。”我接着说服道。

    “在下不需要。”少年再次拒绝道,一副“虽然没有理由拒绝但我就要拒绝”的态度。

    “……”我沉默了。

    这死小孩油盐不进啊可恶!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固执,但确实很难说服他。

    我叹了口气。

    “……唉,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我无精打采的问道,感觉有些心累。

    少年沉默了一段时间,就在我已经放弃了询问姓名,开始思考其他解决策略时,他突然回答道。

    “芥川——”他开口说道,难得的回应了我的问题,“芥川龙之介。”

    哦芥川啊……等等!你叫什么?!

    我整个人震惊了,非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和课本上的大老师完全不搭边。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错愕,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你认识在下?”少年皱了皱眉头,如此反问道。我感受到他挣脱异能控制的力度变得薄弱,主动伸手解开了束缚带。

    “只是听过类似的名字。”其实是一模一样的。我眨了眨眼,最后还是修饰了一下措辞。

    然而芥川却变得异常激动,询问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隐约意识到对方似乎误解了什么。

    “那是你重要的人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在下一直在寻找失散的妹妹。”芥川承认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阴霾。

    “她叫什么名字?”我反问道。

    “小银。”芥川回答道。

    芥川银啊。

    “抱歉,不知道这个名字呢。”我有些遗憾的回答道,在芥川表现出失望的神情之前提前提出新的可能,“不过我知道有谁能够帮助你哦。”

    芥川抬头望向我,没有说话。

    第155章 吃饭

    “听说过武装侦探社吗?横滨非常了不起的异能结社,要是有什么存在能够帮你找到妹妹的话,那肯定就是它了。”我开始向芥川推荐自家会社。

    芥川似乎是听说过武装侦探社的名字的,很快开始思考我提供的方案的可行性。

    “……该怎么联系他们?”思索一番后,芥川询问道,目光非常锐利,给人一种“不说就杀了你”的感觉。不过他这种攻击性很强的目光一直没怎么变过,我就没什么感觉了。

    “在此之前,我认为你应该先接受治疗。”我提出了建议。

    “这就不必了。”然后又被拒绝了。

    “……”死小孩怎么这么固执啊可恶!

    “你和我去看病,我就带你去侦探社如何?”我开始和芥川打商量,看见对方有些犹豫马上乘胜追击,“我可以把对你的异能控制解除掉,只要你答应我不随便动手拆家打人。”

    异能力的使用权对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果然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迅速点头同意了。

    从病房里出来,就看见森先生就在门对面站着。芥川一瞬间紧绷起来,我一下子就分辨出他此时才是真的有攻击的想法,要不是我还没解除异能控制,森先生估计又要被挠了。

    “看来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呀,恭喜。”森先生面带微笑的说道,看他那一成不变的笑容我都想上去挠两下。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芥川看上去非常警惕,为了防止他真的忍不住开始挠人,我先一步和森先生说了告辞,带小病人走了。

    实际上我并没有自主解开异能力的方法,按照要求完成,或者启动惩罚阶段时我不继续使用异能力,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人间失格可以解开了。

    比如这会儿,其实只要离开镭钵街一次后,芥川自然可以自如的使用异能力了。

    临走之前我想起了什么,从疾控中心里顺了个白大褂才走的。

    芥川没什么抵触情绪的接受了这件衣服,说明他的异能力果然是靠衣服来发动的。增强实力的帮助即使不明目的也会接受,但其他方面却要抵触的多,真是难搞死了。

    我开着车,芥川穿着偏长的白大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非常认真的盯着车载空调,看上去想把空调给杀了。

    他一直在试图使用异能力,然后阿真那边就一直有动静,最后我忍不住了,告诉他消停点,等出了镭钵街就能用异能力了。

    芥川“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但阿真那边的动静却更大了。

    “……”我沉默了。

    所以是因为想要使用异能力的欲望更强烈了吗?

    ·

    等车子一驶出镭钵街,芥川得到解放的异能力就特别的兴奋,衣摆变化出的白色野兽和灰色野兽都迅速的翻飞着。他想杀了空调的眼神也淡了一点。

    我头疼的不得了,特别是想到晶子的异能力是请君勿死的时候。

    “芥川。”我开口道,想给他做些思想建设工作,“与谢野医生——就是我拜托来为你治病的那个医生,她的异能力有点特别,怎么说呢……”

    我联想到他俩打起来的画面,一阵窒息,说不下去了。芥川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扭回去了。

    一副嫌弃我讲的慢的样子。

    我被他的眼神噎了一下。又想到这种事总要面对的,于是干脆一气讲了。

    芥川听完后再次望向我,他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我。

    我有点心虚的撇开了脑袋。

    “芥川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我开始用激将法转移焦点。

    “不会。”芥川回答道,“既然是在下承诺过的事情,在下就会完成。不过你要是敢欺骗在下。”

    “——不会放过你的。”芥川说道,杀人般的威胁仿佛是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简单的事情。

    我突然猛然想起了什么。

    “我……以前好像真的见过你。”我说道。

    那个在老板交易所楼上的杂货铺,当时是有那么一个安静的、充满危险性的少年光顾,并用巧克力棒换了纸和笔。

    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孩真适合做黑手党啊。

    我看着他,现在的想法也和当时差不多。好好的小孩应该好好的接受教育,他选择做黑手党和他只能做黑手党是两码事,“适合”和“是”也是两个概念。

    “是吗?在下不记得了。”芥川回答道,对我毫无印象了。

    “没事,我有印象就行。”我倒不怎么在意这点,实际上他说要“不会放过我”这点我也不怎么在意。

    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警惕心强是好事。虽然对我来说芥川真的麻烦又难搞。

    今天路上难得的平静,没有遇见任何枪战火拼,远处倒是有些枪响声,但那都离的很远了。

    我在路上提前给助哥发了消息,晶子是用电话联系的,毕竟是要拜托她。

    晶子表示完全没有问题,按她的话来说就是“红酒很好喝所以就答应了”,听说我在镭钵街建的疾控中心提上了日程,也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我跟她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要一些和疫病防疫治疗的基础资料——毕竟我是非专业人士,怕被黑医们坑骗。

    至于请君勿死,我是没打算用在防疫中心的。疫病只能用科学的方式来解决,疾控救治、扫盲科普、规模消毒,这些都做到了,即使依然有人因为疫病而死去也同我没关系了。

    请晶子救助芥川只是我的私人意愿而已,是日行一善,和疾控中心没什么关系。

    下车的时候遇见了一点点小插曲。

    芥川好像是第一次坐车,不会开车门。有那么一瞬间他异能力的走向好像是要把门给拆了,不过最后还是收手了,只是捂着嘴巴咳嗽,一脸认真的盯着车门。

    于是我探过身去教他怎么开门——差点被削了——肆虐的杀气吓得我一哆嗦,条件反射的想进行一个肘击。

    然后我们两个都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收了杀气,我收手帮他开了门。

    谁也没对刚才的事发表意见。

    助哥在咖啡厅门口等我。

    “很强。”芥川低声说道,我望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然后我们来到助哥面前,还没来得及同他讲述情况,芥川却突然开口了。

    “在下能和你战斗吗?”他非常认真的问道。

    “?”我迷惑了。

    “啊……”助哥看上去也迷惑了。

    然后不由分说的,芥川开始动手。白色的野兽从衣角钻出,向助哥袭去,被助哥先一秒灵巧的躲过。

    芥川的异能力迅速且极具攻击性,但助哥却总能先一步完美的躲过。

    “在咖啡厅门口打架不好。”助哥开口说道。

    芥川恍若未闻,进攻的速度更加迅猛了。

    然后他趴在了地上。

    迅猛的攻击让他的防御变得极其薄弱,助哥近身后,轻巧的一击就把芥川打趴下了。

    “都说了在咖啡厅门口打架不好。”助哥低头望着擅自发起进攻的少年,语气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芥川却完全无视了这样的话,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的询问。

    “你能指导在下战斗吗?”他的眼神非常鉴定,或许称之为固执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换个人遇见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幕多少会觉得芥川的脑子有些问题。但这是助哥,于是他欣然接受了现状,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战斗?”

    “仇敌、两个仇敌,要打到那个男人,将妹妹带回来。”芥川回答道,心底的声音仿佛在无声的咆哮,“那个拐走我妹妹的男人,我要打倒他,为此我要不断磨炼自己……能遇见你这样的好手真是幸运。”

    我慢慢跟上了状况,也完全弄清了这个名叫『罗生门』的异能力的效用机制。

    助哥上下打量了芥川一眼,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受到鼓励的少年不出意外的再次进行攻击。

    等待了一两秒后,我开口说道: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刚刚是谁保证的约定的事情就会照做的?”

    似乎是听从了我的话,再一次被轻松应对后,芥川收回了异能力。

    “你提出那些条件,本质上是希望在下不伤害他人、或者对建筑进行破坏。”芥川咳嗽着,如此解释道,“但在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于这位先生,在下能遇见他、并与之战斗是非常幸运的事,在下认真遵守了约定,才会在进攻前询问。”

    “所以本来你还打算一言不发直接进攻的吗?”我抱着手臂质问道,邓布利多摇头“就算不提这个,对方最开始也没有同意你的要求吧。”

    “他默认了。”芥川回答道。

    “按照你的说法,任何存在的规则只要经过解读就可以肆意的行事了吗?”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芥川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开始反省了的时候,他竟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怕我没注意到他在点头,他甚至又补充了一句:

    “是的。”

    我哽住了。称不上生气,只觉得这小孩做事真是够神奇的——明明做事简单粗暴不将道理的,但不管是逻辑上还是结果上竟然都没什么问题。

    是的,没有问题。说到底,我也是那种会摸清规则的意图后按自己想法行事的人——或者说任何想要按自己意愿行事的人都要先摸清规则——只是相对芥川来说我行事会更委婉一点。所以在一番讨论后,我不但不觉得芥川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我还觉得他挺好的。芥川对问题的掌握似乎和我不太一样,比起思考和琢磨,他更接近于像是使用动物般敏锐的嗅觉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进而解决的那种人。

    不过只要能抓住问题的核心就是一种本事,能抓住问题的核心并且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就是本事中的本事了。

    我和助哥恰好也不是那种对普世规则多有尊重的那类人,所以不觉得芥川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的高破坏性有些麻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学会控制它……

    不过对于现下的问题,同意是一码事,表现出同意又是另一码事了,芥川似乎并不能正确的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所以必须要先给他树立约束的概念。

    于是我坚决的、不赞同的望着他,向他表示我完全没办法被这样的理由说服。

    “那你希望在下怎么样?”芥川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目光一如既往的充满攻击性,以至于商量般的话语听起来也很像威胁。

    “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答对了这次就姑且略过,如何?”我提出了我的要求,芥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再次开口了。

    “我叫什么名字?”我询问道。

    长久的沉默。

    从疾控中心到侦探社门口,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询问这一问题,芥川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做过。

    “抱歉,在下应该问这个问题的。”终于,他这样说道。

    信任对于治疗来说相当重要,不询问姓名的本质是不信任。他我行我素极其固执,转变他的想法非常困难。但好在他也非常敏锐,只需要给他思考的路径就可以引导他走向那个答案。

    “原谅你了,我叫禾泽释之助。”我满意道,向漩涡咖啡厅走去,“进来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吃饭?”芥川看上去有些困扰,审视般的扫视着整个咖啡厅。

    “对,现在都一点多了,你不饿吗?”我回答道,刚才联系助哥也是和他讲了今天在漩涡吃饭多添一双筷子的事。

    这个特别警惕的少年露出了想拒绝但完全拒绝不了的挣扎神情。

    最后我们三个一起吃饭了。

    在餐桌上他和助哥又打起来了。不过我们三个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还照常的和两个人聊天。

    出于一些较量的心理,芥川也学着助哥对我有问必答,由此知道了很多事情。

    果然叫助哥来就是最靠谱的。

    第156章 猫

    芥川和助哥在餐桌上进行战斗训练,助哥每次都只用最小幅度的动作躲避攻击,并时不时的和我聊天,我看着追逐着助哥身影的罗生门,突然觉得助哥手上的餐勺真的很像根逗猫棒。

    芥川的童年充满了悲惨的经历,年幼丧母,与妹妹和同伴相依为命,一夜之间同伴被杀,妹妹也被拐走了。

    “那个黑衣人,他抢走了在下的妹妹,愚弄嘲笑在下,我一定要打到他,把妹妹带回来的!”芥川显然非常的激动,攻击变得更加大开大合,弄得我非常担心这里的情况会被其他人注意到——虽然现在咖啡厅里除了侦探社也几乎不会有其他食客了。

    然后,一个餐叉打在了芥川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它很快掉到了芥川的怀里。芥川稍微愣了一下,低头望向怀里的餐叉,罗生门也停止了动作。

    ——餐叉是比较尖锐的那种,倘若袭击者再用力几分,就可以刺破大动脉,让芥川失血毙命吧。

    我和芥川都很快意识到这点。

    “越是事关重要的战斗就越要冷静应对,不能让他人发现他人能随意操控你的情绪。”袭击芥川的始作俑者、左右手都是惯用手的助哥如同人生导师一般的说道,然后拿起逗猫棒……餐勺,低头吃了口咖喱。

    他显然是没有战斗下去的意思了。

    于是芥川意犹未尽的收起异能力,把怀里的餐叉放在桌上,也低头好好吃饭了。

    在我碗里的乌冬面炫掉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晶子和乱步也下楼来吃饭了。

    我抬头想和他们打招呼,但奈何正在炫饭,最后只能放弃了。

    晶子注意到我们三个,很快过来了。乱步则完全无视了我们三个,去吧台找老板点吃的了。

    “他就是芥川?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与谢野医生来到我们身边,手肘撑在卡座的靠背上,如此问道。

    “从疾控中心那边顺来的,那边病号服有点不够用,就拿了工作服。”我简单解释道,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能治吗?”

    “唔……”与谢野医生敲着皮质的靠背思考着,似乎在斟酌语句。

    “还得多切几遍看看才知道吧。”最终她如此说道。

    芥川一瞬间炸毛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很快恢复成原来的状态。

    午餐时间结束后,芥川就被晶子带走了。

    乱步全程都在别处吃点心,等到芥川走了才蹭了过来。

    “刚才怎么不过来一起?”我询问道。

    “因为那个家伙很麻烦。”乱步一边吃着双皮奶一边回答道,“麻烦的家伙有一个就够了,乱步才不想面对一堆麻烦呢。”

    我隐隐约约觉得乱步在cue我,但我没什么证据。

    “而且我才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被无视呢!那个家伙最后肯定在之后会非常认真的拜托乱步大人,乱步大人要在那会儿出场哼哼哼……”乱步话锋一转,又变成了骄傲的名侦探。

    “他叫芥川。”我对乱步说道。

    “不重要啦。”乱步非常无所谓的说道,“被乱步大人帮助的人有那——么——多才不要每个都记得名字呢。”

    “我想推荐他加入侦探社。”助哥突然语出惊人。

    我和乱步都愣住了,一脸懵逼的望向他。

    不对纠正一下,一脸懵逼的只有我,乱步只是睁开了眼睛。

    “……那就没办法了啊。”乱步嘟嘟囔囔的说道,“织田的推荐社长是一定会听的呀。”

    听见乱步的声音,我才做出了其他反应。

    “不是……等等,为什么要推荐他加入侦探社?”我有些混乱,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不可以吗?”助哥反问道。

    我顺着思考了一下。

    ……细想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可以的耶。

    起初听说他要找妹妹时,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把这件事变成一份委托,这样既能帮他找到妹妹,还能顺带拯救我的KPI,一举多得。

    但这种考虑细究下来却并不充分合适。芥川和小银都是孤儿,即使找到了,事后又该如何呢?让两个小孩喝西北风吗?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侦探社调查员特别少,芥川是异能者,还是需要被帮助的孤儿,倘若他能通过入社测试,既解决了侦探社的人手问题,又解决了芥川和妹妹的生计问题,入社测试没什么不可以的,甚至合适的多。

    “可以,我觉得挺好的。”我点了点头同意道,为我的KPI默哀一秒,“社长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吧?”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

    “三天……或者四天之后吧。”乱步回答道,把空掉的杯子一推,“好吃,不过我还是想吃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

    “下次一定。”

    ·

    上楼回社里后,就看见芥川一脸失神的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快升华了一样。

    毕竟是经历过与谢野医生的治疗,倒也正常。

    国木田老师处理着简单的工作,偶尔观察芥川两眼确认情况,看上去有些警惕。

    与谢野医生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结果怎么样?”我询问道。

    “不怎么样,这种肺部疾病的最佳治疗时间是在刚出生的时候,拖的越晚越难治,活不过三十的大有人在。因为有先天性因素,在请君勿死看来这并不算创伤,没法对它生效呢。”晶子的回答严肃二认真,弄得我非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只能沉默以对。

    晶子却在我话锋一转,变得愉快起来了。

    “不过请君勿死控制病情就绰绰有余啦,只要积极治疗,请君勿死可以保证情况不会恶化,痊愈只是时间问题。这小子真是走运呐,全日本估计只有我才能治疗这种病呢。”她稍稍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心情好时才会出现的、令侦探社的社员们汗毛倒竖的笑容,“嘛,大概每天都要切开检查一下才行吧。”

    一直处于灵魂升华状态的少年一个激灵。

    “在下认为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所能所能之事了,我——”

    “好吧好吧……”晶子失望的妥协了,“一周一次的检查还是不能少的。放心,绝对让你完完整整的。”

    也就是每周都要濒死一次嘛,惨。

    我对这个少年的遭遇深感同情,不过什么也不打算做。

    毕竟医嘱就是医嘱,要好好遵守的。

    ·

    芥川开始接受与谢野医生的治疗,没过多久,国木田老师就开始找我们算账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叨些什么,就被助哥一句“我想推荐他加入侦探社”给干沉默了。

    我适时的补充了前面想到的种种理由,问题的重点也从芥川本人的问题变为了入社的问人。

    “推荐他加入武装侦探社也很符合侦探社的正直理念吧?我觉得完全可以。”我开始说服国木田老师。

    国木田老师思考了很久,头疼的叹了口气。

    “如果是织田的话感觉也没什么奇怪的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捡孤儿了吧。”国木田老师翻开名为“理想”的手账本,在上面添上了新内容。

    我觉得国木田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自从龙头战争开始,助哥已经陆陆续续捡了五个小孩了,都暂时借住在自由轩的二楼——就是那个咖喱做的贼好吃的大叔的餐厅。

    那群小孩学东西贼快,最开始担惊受怕的时候唯唯诺诺,个个都是小腼腆。确认了助哥是个大好人后,就开始学着我“助哥助哥”的叫他了。特别闹腾,而且很神奇的一下子发现了我有脸盲症,以至于我每次抽空去看他们的时候,年龄最大的幸介都会非常隆重的跟我介绍一遍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弄得死活记不住,但还是骗小孩子说记住了的我非常心虚,咳。

    ·

    “这次是禾泽捡回来的。”助哥纠正道。

    其实真实情况会复杂一些,但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所以我没解释,点了点头。

    国木田老师看了我一样。

    “也不意外就是了。”

    谢谢评价啊嗯。

    “说起来芥川是孤儿没有住处,二位觉得该怎么处理?”我回忆着餐桌上聊天的信息,开始询问社里最靠谱的两个人的意见。

    “既然是要推荐入社的,那暂且让他住在我们宿舍楼也没什么问题。”国木田老师是有在认真思考的样子,“不过这种事情要跟社长申请才行,社长现在又不在,不能擅自做决定。”

    “我社长不在的特殊情况记得是可以投票表决的?”助哥提醒道,而我们三个已经是五分之三的同意票了。

    国木田老师翻了翻手账本。

    “确实有这个规定,但非常规的规定不能滥用。”

    我敷衍的疯狂点头。

    于是这个问题被解决了。

    恰好我和助哥家隔壁的单人公寓因为事务员辞职空了出来,钥匙是转交到我手里的,连流程都不需要怎么走了。

    于是那位叫芥川的超难搞少年的去处就被我们一群人决定好了。

    ·

    说起在龙头战争期间我们这群调查员都干了些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大概就是捡东西吧。

    龙头战争期间助哥捡了五个小孩,我捡了一只猫……加上芥川应该算两只?

    咳,不小心带入了。

    说是捡,其实换成“碰瓷”这种说法会更恰当一点,因为他是自己找来的。

    ——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是有点懵逼的,任谁难得回家一趟看见窗户碎了房间里多了一只淌着血的猫都会向我一样懵逼的。

    他就在我房间里、床下的角落,穿堂风透过破碎的窗户吹的我一哆嗦,也让我顺利的看到了同样哆哆嗦嗦的猫。

    十分钟后。

    我用拧干过后的帕子擦掉猫猫身上的血迹,这只猫看上去只有四五个月大,身上的伤口非常不妙,眼睛也瞎掉了一只,我检查了一下眼睛上的伤口,没有炎症反应,也让我稍稍松了口的。

    “助哥有什么头绪吗?”我一边低头上药一边问道,炎症药类要去专门的宠物医院购买,只是这些伤口的话倒是可以用药箱里的碘伏来处理。这只小猫非常有猫德,给他上药他也不挠人,乖乖的任我操作。他黑的跟块碳似的,找伤口非常麻烦,这时他就会喵喵叫提醒我,是只很聪明的小猫。

    “附近有一直有黑手党进行枪战火拼过的痕迹,他们还在这周围活动。”助哥回答道。

    “在联系军警了。”我接话道,拨去军警那边的电话也是在这时候接通的,于是我腾出手点了一下免提,和那边交代了附近黑手党火拼的事件。

    很快得到了对方会尽快处理的回应。在如今的情形下,军警方面对横滨治安的管制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一直以来双方都合作的非常愉快,自然也更容易请动他们。

    于是他们要加更多班了。

    猫的问题作为外行人士也只能做到涂点碘伏打个绷带的程度了,只能说万幸伤口还处于干净没感染的情况,不然在现在这种整个横滨都买不到药的情况我们也没辙。

    因为明天要去东京出差,于是我和助哥商量了一下,先把猫委托给社里最靠谱的医生,然后再走。

    “禾泽是想养它吗?”助哥开口问道。

    “嗯,我可会养猫了。”我回答道,“所以要给他起个名字,我想想……”

    “——他黑的跟块碳似的,就叫他二狗吧。”我这样说道,点点头,对自己的起名水平非常满意。贱名好养活嘛。

    “可他不是只猫吗?”助哥反问道。

    “那就叫二宰,反正一个意思。”我听从了助哥的意见,改口说道。

    于是这只小猫就叫二宰了。

    不过孩子的意见也很重要,于是我也询问了一下二宰的意见。可惜二宰不会说日语,只是喵了两声。

    那就默认他同意吧!

    小插曲就这样解决了,我担心伤口发炎,做好完全消毒后给二宰缠上了透气的绷带,被误以为我在和他玩,于是把没有拆开的绷带都给拆散了弄得满地都是。

    ……说好的受伤的猫会很不信任人类,很担心受怕羞涩腼腆容易应激呢?这种说法原来是骗人的吗?

    我觉得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也只能认为这猫多少有点没心没肺。

    ……挺好的,没心没肺说明不会得抑郁症。

    我很快这样安慰自己,把拆废了的绷带丢进了垃圾桶,接受了这只猫有点多动症的事实——能打碎窗户让自己藏起来的猫不可能是笨蛋,他应该只是有点活泼。

    不过活泼的代价就是我的窗户彻底报废了,还好这栋楼的杂物间里有没用完的玻璃,助哥又是万能的。

    总之换了床被子后我的房间就恢复如初了。

    我给二宰在客厅用旧衣物搭了个临时的猫窝,就跟家里的二位说晚安润去睡觉了。

    就是第二天在垃圾桶里找到二宰并且他身上还挂着一堆报废的绷带这事让我有点心跳骤停。

    这种担心他发炎的日子我是一分钟也忍受不了了。我决定现在就将把他送到最不能惹的与谢野医生手里。

    我已经定好了,所以你蹭我腰也没用的。

    这次回家里主要是为了取走日记本里的那张纸,先前对它没有感觉随手扔到了卧室里。既然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它很重要那自然要拿回来。

    最后我在我一件秋季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那本日记,完好无损。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件外套在脏衣篓里——要不是转移据点的计划事出突然没给我太多时间整理衣服,这本日记说不定就被我洗了。

    于是我把日记非常认真的塞进了我不常穿的衣服的口袋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它会被我不小心洗进洗衣机里了。

    ·

    我把二宰交到了晶子手里,试探的询问她会不会给猫看病。

    晶子表示她是个外科医生,不过请君勿死对猫是有效的可以直接用的,就是猫专用的麻醉剂不太好搞,要过一段时间才有。

    我回想了一下我那几次硬扛砍刀的治疗经历,只能说人不如猫。

    ·

    二宰是一只非常不对劲的猫。首先,他很活泼。其次,他很活泼。最后,他很活泼。

    这就导致,他会自己给浴缸放水然后在里面玩耍。把我藏起来的绷带全找出来,然后拆开打滚把自己装扮成黑炭木乃伊,最后是爬高爬低上蹿下跳,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

    每当我对此心肺骤停,想对他进行一些必要的教育时,他就会各种蹭来蹭去——比如说蹭我的腰,接而化身成液体猫,一副扶不上墙的样子。

    总之正常猫该有的特点他不说一点都没有吧,古怪的毛病倒是真有一堆,从行为上来看,他大概不能算是普通的聪明——说是智多近妖都没什么问题,让我无数次怀疑第一次见他那个安静在床脚待着的乖崽只是在装模作样。

    但他真的很可爱。

    嗯,我原谅他了。

    意志不坚定会引发猫崽子的无法无天,不过所幸在没过两天与谢野医生就弄来了专门的麻醉剂,把二宰的眼睛和皮外伤都治好了,这样一来,他热爱自由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以前和室友们养猫也是放养的,他总是会薛定谔的消失又出现,和这只也差不多。

    会收养这个崽可能也和过去的养猫经历有关吧,那边的那只也是这么一只随便在花坛捡到了小流浪来着呢。他就是只正常的猫了,为了救助他又是消炎又是送医院的,还好燕哥一直都非常靠谱

    二宰痊愈后入水次数就少了一点,就是他喜欢绷带的毛病还是没改。

    于是他就天天打扮的非常埃及风格,助哥某天翻书还怀疑他是猫神巴斯特的转世。

    我本来很想说埃及神怎么也不可能转世到日本的,但一看助哥翻的是我买的轻小说就改口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我同意道,毕竟是二次元。

    ·

    说服芥川搬来宿舍楼住还是花了一点功夫的。他搬过来的第一天我就把二宰拎来炫耀。

    于是芥川就和二宰面面相觑了半天,看上去相性还不错的样子。

    然后芥川默默退后一步,转头走了。

    我当时完全懵了,没有反应过来,到了事后才非常认真的告诉芥川那个时候他多少是要评价两句的。最好是夸二宰可爱,而且二宰确实很可爱的。

    “不要。”结果被芥川干脆的拒绝了。

    “哇!为什么不要!”我对芥川的反应感到不可置信。

    “在下的时间要花费在磨练自己上面,禾泽先生的猫假设真的需要夸奖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呢?”芥川咳嗽了两声,如此回答道。

    我一时没说话,接而意识到我好像刚才是被自己未来的后辈锐评了。

    但他并不讨厌二宰,相反对二宰还是上了心的,虽然结果有那么点古怪。

    芥川龙之介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我行我素的人了,并且做事习惯简单粗暴,一副跟港口mafia第三铁律相性很好的样子。

    所以有一天我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后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芥川手上拎着一只湿漉漉绷带猫站在我家门口,还当着我的面威胁二宰再闹腾就把他从二楼丢下去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干脆把二宰接过来,转移了话题。

    “道理我都懂,不过你身上怎么也湿了?”

    芥川沉默了一下,默默退后一步,转头走了。

    又来?

    我肯定不会让他成功的,于是直接拦住了。

    后来才得知芥川是在自己训练自己的过程中看见在鹤见川里玩水的二宰,误以为是出现了意外,于是把他捞了上来。结果刚捞上来二宰就又跳回去了……感觉已经想象到是什么场景了。

    突然感觉芥川会说出这样的威胁很正常是怎么回事!

    ·

    养了只猫,虽然是半放养模式,但家里的氛围还是变得很不一样。我的业余爱好也从量产手工制品变为了撸猫做猫玩具了。

    结果没想到撸猫也会出现奇怪的状况。

    某天下班回家,我正在用绷带做成的逗猫棒和二宰时,二宰却消失了。

    我停下了动作,一边观察周围一边叫二宰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窗外弥漫着浓厚的雾气,把空间的能见度压的很低,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于是跑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没有回应。

    助哥和国木田老师去上夜班了。按理来说,芥川无论如何都该在宿舍才对。

    再之后我终于在楼下找到芥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和他的衣服打起来了。而一切都源自于这场古怪的雾。

    第157章 异相

    雾气非常的浓郁,将一切可见事物都盖上了不可全视的朦胧。莫名其妙的起雾本身就非常不对劲,更何况它根本不是雾水,只是一种非常近似于雾一样的存在。

    敲门没得到回应,我再次叫道二宰的名字,脑补了无视种可怕的可能性。最后只能在心里说着“二宰这么聪明不会有事的”这样没什么用的话来安慰自己。

    我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是接着敲门还是转而联系侦探社办公室时,却听到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从面前的房间里传来的——芥川的房间。

    打斗声和瓷质花盆碎裂的声音接而传来,延伸至楼下。

    我顺着声音的指引来到外缘窗台,就看见芥川正在和一个类似于“人”一般的、灰色的存在对峙着。

    那雾灰并泛着奇异暗调光芒的“人”似乎有种莫名的眼熟感。

    ——被不明的危险存在攻击,然后打碎玻璃、跳窗前往相对开阔的室外。

    我几乎是迅速猜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说还好他是个异能力者而我们都住二楼。

    不再犹豫,我折返回房间从衣柜隔板中取出勃朗宁,拎上了放在客厅柜子上的车钥匙。

    非工作期间我很少带着枪走来走去——甚至工作期间也带的不多,但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感觉有种微妙的不安,于是我就带上了。

    ·

    “上车。”车门弹开,我对着与灰色的“人”缠斗的芥川叫道。

    芥川匆忙的瞟了我一眼,一个测滚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成功上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一踩油门,甩开了那个像人一样的奇怪东西。

    “那是罗生门。”芥川突然开口道。我透过车内前顶的镜子看见了他的表情,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我的异能力就该是这个样子。”

    我几乎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这种奇异的光我在他第一次和助哥打架的时候就见过了——是想打倒某样事物时,如同狩猎的野兽般的神情。

    他很兴奋,想打倒罗生门。

    我收回了视线,注意着路况。横滨有如死城般毫无人烟,即使对于龙头战争期间来说人也有点少的出奇了。

    人们是都消失掉了吗……

    我在心里想着,开口却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要怎么打倒他?”

    “一颗宝石。”芥川回答道,“在下在与它战斗的过程中,发现他的体内藏着一颗宝石。”

    我的心沉了一下。就在刚才,我在提问时尝试对芥川使用异能力,但并没有生效的反应。

    “万一罗生门也因此被摧毁了怎么办?”我没有表现出我现下的心理状态,依然正常的提问了。

    “在下会自己动手。”芥川说道,显然完全无视了我的提问。或许在他看来,我的担忧完全是莫名其妙不必考虑的。

    ——知道了打败对手的方式就去打倒他,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这大概就是芥川一贯的处事准则了。

    我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并且表示置物盒里有一把匕首,有需要自取。

    芥川沉默的讲匕首拿出,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我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芥川翻一下我的口袋。

    “我们现在去侦探社,国木田老师和助哥都在那里,你用我的手机联系一下助哥……不,打给老板,这样就可以去证明——”

    然而我并没来得及交代完这些话,下一秒,异变就发生了。

    一个巨大的绿色影子向我们所在的车子袭来,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连车门都不会开的芥川绝对没有紧急跳车的能力,于是我只能急转方向盘。将希望寄托在车子自带的安全系统上了。

    车子在重物的袭击之下扭曲变形,即使安全气囊起到了一部分的保护作用,我依然不可避免的受伤了变形的铁质车架在挤压下断裂,曲折变形的裂口划穿了我的肩膀。

    不可避免的感到疼痛。

    不过这种事情都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把眼泪擦掉,然后指挥芥川开门出去。

    要是被芥川发现我疼哭了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转动方向盘让车的右翼变为被袭击的地方,这样一来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就不会因为变形,导致车门卡死,并且车本身也可以形成一种掩体。

    我艰难的从充满安全气囊的驾驶座爬出来,芥川搭了把手。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肩膀上的伤口看。很快,他的目光移向了袭击我们的东西上。

    是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的玻璃瓶。远处罗生门的身影也在飞速靠近。

    抵御着突然失血的微弱眩晕,我终于看清了袭击我们的事物是什么。

    淌血的肩膀只来得及用衣服匆匆固定,不是没有绷带,而是没有机会用。

    危险并没有远去。

    巨大的玻璃瓶出现在了一个少年的虚影手上。

    少年有着人的轮廓,半透明的形态表达了他是同雾一起出现的、异相的一部分。

    他长得和我很相似。

    这种说法似乎也不太准确,或许“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才是更正确的表述。

    “阿真?”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发问。少年模样的虚影没有回应,只是再次拎起了比人还高的酒瓶。这个将一辆车砸报废的酒瓶,如今依然完好无损。

    我终于完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砸的是侦探社的车呀!”我感觉滴血的心比手臂上的伤口更痛苦。然后非常的绝望,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阿真,这辆车的损失大概是不能报销了。

    阿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滞空的巨型玻璃瓶显得非常有压迫感。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他开口说道,是有些抱怨的语气,接着砸下了玻璃瓶,“吵吵闹闹的,还是赶紧死掉比较好。”

    玻璃瓶的破坏性很强,但躲避起来并不困难。这种情况真的去思考了只会觉得一脸懵,于是我放弃了思考,我避开了巨大的玻璃瓶,拎出手枪准备反击。

    “松手。”少年虚影发出了于我别无二致的声音,我几乎是立马松开了手,勃朗宁便掉到了地上。

    ——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异能力控制,感觉有点奇妙。

    即使是十万火急的场面,我依然是走神了。

    “你是想要杀掉我吗?可你不是我的异能力吗?”勉强找机会开口道在异能的控制下,我艰难的躲避着阿真的攻击,终于找到机会捡起掉在地上的勃朗宁。

    芥川与随后赶来的罗生门进行战斗,非常聪明的远离了阿真的视线范围,将战场一分为二,减小了两人的压力。

    阿真没有回应,依然在攻击。

    他的战斗水平和我很贴近,而我却没了异能力,再这样下去输是迟早的事。

    “你跟我玩了这么多局真心话大冒险,也该轮到你了吧。”好几次想反击都被异能力控制了行为,我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

    结果竟然真的奏效了。

    似乎也没那么奇怪,“真心话大冒险”本来就是有公平体系的,比如转玻璃瓶,我本人也是在可选范围内的,只是在过去学习使用他的时候,刻意用了各种手段规避了这种“没必要的公平”而已。

    阿真停下了攻击,点了点头。

    我看着阿真,感觉有些新奇。

    虽然并没有见到过几个异能转变而成的异相,我却下意识的认为异能力大概都和最初所见的罗生门一样,是不会说话的。

    而阿真之所以能说话,大概是因为我的异能力需要语言来发动吧。

    “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按照最初的规则询问道。

    “真心话。”他迅速回答道。

    “那阿真为什么要杀掉我?”我捂着肩膀勉强起身,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很焦躁,很迫切,很空虚,像是被丢进了沸腾的岩浆,身上却是彻骨的寒冷。而这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我被你赶出来了,赶出了我的家,只要杀掉你,就可以回归安宁。”阿真回答道,我寻找着那颗宝石,却完全没找到,最后只能暂时放弃了,“杀掉你后,我就有了容身之所,不会感到痛苦了。”

    阿真回答完这个问题,再次举起了酒瓶。

    我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你其实没那么想杀掉我吧。”我开口道,面对砸下来的酒瓶没有进行任何躲避的动作,“假设你真的很想杀掉我,就不会和我说这些了。”

    阿真的酒瓶击折了我身侧的电线杆,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想法。”阿真显得乐不可支的,“单纯的有点过分了呢。”

    我没在意他的评价。

    “你并非非要获得‘安宁’不可,对你来说所谓的‘痛苦’并不是非要避免的东西,那些对于其他异能力来说无法接受的事物对你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我看着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接着说道,“你愿意跟我玩真心话就是最好的证明。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知道你的愿望并不是要杀掉我,那么我会说——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又怎么知道那我想干什么呢?”安静了一会儿后,阿真反问道。

    “你想等我给出筹码,提出条件来拉拢你,打消掉你杀掉我的想法。你讨厌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感觉,想要给自己创造出新的选择。所以你会给我机会。”我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践行着这点。

    第158章 阿真

    “你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套在了我身上吧。”阿真眯了眯眼睛。

    “杀掉我之后,你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想法和你一致的人了。”我开始抛出筹码,“你是和这片雾一起出现的,你不好奇你出现在这的原因吗?你可以有很多选择——比如找到这片雾的源头。”

    阿真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种非常奇异的目光,我能感受到他兴奋的原因——当一件想做的、但不被普世认可的事得到了认可,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当然能理解他的情绪,因为曾经也有人给我离经叛道的想法提供过支持。

    “不如试试去中国念书”——倘若没人对我说这句话,得不到任何认可的我应该是去不成的。

    “试试看吗?违背别人给你加诸的规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和我一起去找这片雾的起源。”我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口袋里,表示着停战的意愿,微笑的对他说道。

    巨大的酒瓶消失掉了。

    阿真舔了舔嘴角。

    “这比杀了你吸引我多了。”

    达成共识后,阿真果真没再对我动手了,他很轻松的放弃了“正确的事”,不再是一副懒得和死人废话的样子,变得可以正常聊天相处了。

    能够正常交流,就很容易弄清楚他是怎么样的存在。他是异能力变化而成的异相,只有常识和本能。当他的本能是“杀掉我”时,常识就变得不可靠了。

    幸运的是,他的思维方式几乎和我没有区别,所以我完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以非常轻易的拿捏他的想法——虽然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作用是双向的。

    “有人告诉我说异能力是灵魂的体现,阿真有和我一模一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拆开固定肩膀伤口的衣服重新裹上绷带,衣服和伤口黏合导致这样的动作有些疼痛,所以说话时也有点气息不稳。先找到走散了的芥川,再前去侦探社联系助哥他们,目前留在横滨的社员全是异能力者——应该都会被异能力变化而成的异相困扰着。之后我们一起去寻找雾的起源,我的全部时间都属于阿真,一切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这是我和他进行的约定。

    “按你的话来说,刚才那个小孩的灵魂难不成是块布?”阿真反问道,“而且我可不觉得我是你的体现,明明你只是个抢我房子的强盗而已。”

    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说的布是指罗生门。

    “……”抱歉,我正在进行不要笑挑战。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我迟迟没有回应,阿真皱着眉头反问道。

    本能这种东西不是开玩笑的,他看上去真的随时都像对我动手。

    “有在听有在听。”我咳嗽了一下,忍着不合时宜的笑意,表现出一副干正事的样子,“事不宜迟,先去找芥川吧。”

    按捺杀意的阿真显得有些低气压,于是我开始和他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说我是抢房子的强盗?嗯……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存在?”我随口问道,迅速检查了一旁的车子。

    报废的车子已经完全无法使用了,这甚至还是新买的那辆。

    “救命……你破坏力怎么那么大。”一想到这辆车最后会由我来赔偿我就非常心痛。

    “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杀了你我就能控制我的身体了,而不是游荡在外面了。”阿真回答道,因着同时开口的情况愣了一下,接着回答道,“不就是一辆车嘛,这不满大街都是。”

    “但这都是别人的呀。”我向他解释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阿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理解了的样子。

    “所以把他的主人杀掉,将他的东西变成无主之物就可以拿了对吧。”他回答道。

    “……完全没理解吧,根本不是这样。”我感觉非常窒息。

    可阿真却显得非常困惑不解。

    “但是,是可以这样做的吧?”阿真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明白了,并不是不可以这样做,只是你在抵触杀人这种行为,所以认为不能这样做——但我又不是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突然觉得阿真说的非常有道理。他本身就不是人类,理论上来讲确实不用遵守人类的规则。

    所以……

    “你说的对,看来你是不能杀我了。”我回答道,从口袋里拎出手机给老板去了电话,“走吧,一直待着也不是事,你不想快点做你想做的事吗。”

    “为什么不能杀你?”阿真询问道,见我没回答,走近我伸手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因此与他对视,他看着我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能杀你?”

    我看了一眼被挂断的手机,将视线移向了眼前的少年虚影。

    “因为人是不自由的。”我回答道,“绝大部分时间,他都要按照别人定制的规则行事。”

    “现在的阿真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假如阿真变成了人,只会得到很多讨厌的东西。”

    “这也是说服我不杀你的一个环节吗?”阿真变得安静起来,询问的声音很轻,仿佛略过海面的羽毛。

    我稍稍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么说吧,如果你真的杀掉我,那疼的就是你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他立马露出了抵触的神情。

    “……你真厉害。”阿真很快夸奖道,看上去兴致盎然,“如果你的想法真的和我一样,疼痛就应该是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了吧。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忍受疼痛去救那个小孩呢?”

    “只是想这样做而已,就像你现在忍受痛苦去找雾的源头一样——你更喜欢我提出的选择,所以就这么做了。”我回答道,“想做一些事情时,就是要放弃一些感受的。”

    阿真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禾泽,禾泽释之助。”我回答道,并没有对阿真不知道我的名字这事感到太过意外。

    “禾泽……”阿真重复的读了我的名字,终于望向我,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我果然还是很想杀掉你呀——等到弄清了雾的源头,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我就要把你杀掉——我一直是这么考虑的哦。”

    阿真的想法跳脱而随意,仿佛任何规则都没有让他高兴来的重要,他不在乎家、常人难以接受的痛苦、普世的追求,是只离经叛道的想让自己高兴。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安静的反问道,“这样做没什么好处吧。”

    “有哦。”阿真笑眯眯的回答道,“我感觉告诉你会非常有趣。我还知道让自己死掉的方法哦。作为新选择的酬劳,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新的选择。”

    “我在找你之前在这个地方逛了有一会了,见到了很多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不死不灭只能孤独徘徊在雾里的存在。我发现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所以我大胆的猜测,我们并非不死不灭的存在,除了找回家,我们还有死亡作为终结。”他仿佛闲谈般的说道,或许任何选择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两样,所以他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禾泽也可以选择杀掉我哦——只要打碎我身上的宝石。”

    我很想说我根本找不到你身上的宝石,下一秒阿真却主动把宝石裸露了出来。

    他吐出了舌头,他的舌头上,有一颗赤红色的宝石。

    赤红色的宝石嵌在舌头上,几乎要和舌头的颜色融为一体,这样略有冲击性的场面让我愣住了,接而脱口而出。

    “你不会疼吗?”

    阿真却皱了皱眉,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什么嘛。”他不满的抱怨道,“这是天生的呀。你会因为脑壳里长了个脑子而感觉疼痛吗?”

    ……好强的攻击性。

    我被怼的哑口无言,结果阿真依然不满意。

    “你的重点根本不应该是疼不疼,而是该考虑怎么撬开我的嘴巴打碎这颗宝石来杀掉我。”他开始教我正确的思路。

    “掐你下巴这样?”我顺着他的话提出了猜想,“对不起,没打算杀你,不会这样做的。”

    “别搞笑了,你才不是那种会毫无抵抗的放弃生命的那种人。”阿真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等到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候你自然会动手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动手呢?”我用了和阿真相同的理由反问道,“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你救了我很多次。或许可以这么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所以等到找到雾的源头,满足你的愿望之后,就算你要求我为你而死我也会答应的。”

    “……我讨厌你。”沉默了很久之后,阿真非常恼火的说道。

    我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所以,即使觉得死亡只是选择中平平无奇的一项,也不会表现出来,毫无抵抗的放弃生命——我们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

    但没有过去的阿真没有这种理由——他只有“杀掉我”这一条路可走。

    “没关系,我挺喜欢你的。”我回答道,“我认识你很久了,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呢。”

    明明只是说了大实话,阿真却一路都没再理我了。就算叫他的名字也被无视,变回了先前懒得和我说话的样子。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叫你阿真吗?”我开始找话题。

    他看了我一眼,收回视线,没说话。

    “我跟你讲故事怎么样?”我开始吸引他。

    他看都不看我,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总之你别不高兴嘛。”我想认输解决问题。

    但对方完全理解我的想法,不吃这一套。

    ……放弃了。

    “阿真只是在嫉妒我吧。”我又破罐子破摔了,放弃的说道,“其实你不必担心这个的,朋友什么的总会有的。”

    阿真愤怒的瞪了我一眼,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突然窜出来的灰色野兽袭击,他退后一步,和我拉开了距离。

    街角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罗生门在进行攻击,但当我看清街角的情况时我的猜想被打破了。

    芥川的衣角飞舞着,显然是他在控制自己的异能力。

    他握着匕首的手抵在嘴边咳嗽着。大概是成功打败了自己的异能力了吧,只不过同时受了不轻的伤,腰腹部渗着血。

    我很快开口制止了芥川攻击的行为,和他解释现状。

    “我明白了。”芥川点了点头,“在下并没有向禾泽先生的异能力许下约定,所以就由在下打倒他吧。”

    这是完全没理解啊!

    我感觉十分窒息。

    芥川在战斗能力方面进步的很快,但负伤状态下对上阿真——只会被封住异能力被压着打啊!

    “连人话都听不懂的小鬼哪来那么多自信。”阿真抱着手臂嘲讽道。

    “只是一个异能力而已,真的敢和在下一战吗?”芥川挑衅的技巧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了。

    “呵,像你这种小鬼我可以一口气吊打一条街的。”阿真的酒瓶再次出现了。

    “只要打倒你,禾泽先生就不用再遵守什么没用的约定了。”芥川的衣角翻飞着。

    “喜欢大声密谋是吧。只会添麻烦的小鬼,你消失掉对禾泽来说才是好事。”阿真说话一点不带客气的。

    ……不要自顾自的替我做决定啊!

    我尝试劝阻他们,但他们完全无视掉了我。

    最后我火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爆鸣。子弹的破空声终于短暂的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我将手/枪重新挂回腰间。

    “没什么事,就是和你们说一声,你们接着打,我去侦探社了。”我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

    解决问题要从根源找起,所以我选择离开。

    莫约半分钟后,阿真跟上了我,我也就没多生气了。

    “你赢了?”我随口问道。

    “难缠,把他甩掉了。”阿真回答道,接着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你这幅‘我就知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开口说了其他事。

    “假设将来你真的杀掉了我,可以像人一样行走的话。一定要告诉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人说你是我的异能力。”我对阿真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怎么,舍不得死掉吗?”

    “不,只是想让他照顾你。”我回答道,“助哥做事简单又干脆,想法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你不跟他说清楚的话,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阿真没说话了。

    虽然打给老板的电话被阿真挂断了,但这么长时间没得到老板的回应也可以说明问题——普通人确实是都消失掉了。

    侦探社就在面前,周围的车辆乱七八糟的堵在路口。远处还有车辆爆炸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味道使人很不舒服,阿真却突然拽住了我。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我改主意了,现在就想杀掉你。”他认真的说道。

    莫名其妙的反悔不是我的风格,我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凭我贫瘠的地理学知识和够用的观察能力,我惊讶的发现——这里是雾气的边缘。

    侦探社不在雾气范围之内。

    显而易见的,我只需要走出这片雾,阿真就会归于正常了。

    不过在他看来,大概就是彻底无家可归吧。在这片由雾构成的壁障之内。

    “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的,”我开口说道,“和你一起寻找雾气的源头——不会这样一走了之的。”

    阿真依然没松手。

    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你要是真的改变主意了,那就动手吧。我刚才承诺的话依然奏效哦。”我轻声说道。

    “没有任何人可以抵御求生的欲望的,特别是在它近在咫尺的时候。”阿真低声反驳道。

    “是的,但是我会信守承诺也是真的,只要你动手的速度足够快就没影响了。”我回答道。

    和阿真说话还是很奇妙的,我们有着几乎一样的想法,却在许多情况下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阿真松开了手。

    “我还是觉得寻找雾气的源头更有趣。”阿真绕了绕耳边的头发,没有看我,“为了有意思的事情,是可以进行一些风险投资的吧?”

    “这件事情是没有风险的。”我回答道,“因为我一定会回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可以这样跟你说。”

    “语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了。”阿真撇开脑袋,还是没有看我。

    于是我与阿真暂别了。

    离开雾区后,我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虽然我能百分百保证我会回去,但我却不能百分百保证雾区一直都会在。

    阿真或许是比我先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吧,才会说语言不可信任这样的话。

    如果连可能性都不能考虑周全,那确实是不值得信任的语言。

    ——如果雾突然消失了,那就找到源头让它再次出现好了。

    我这样想着,坐上了前往侦探社的电梯。

    国木田老师和助哥在值夜班,见到受了些伤的我都非常惊讶。

    “小问题,不必在意。我们有办法联系异能特务科要来一些关于雾区的资料吗?”我摇了摇头,很快来到了电子荧幕面前提出我的问题。

    “已经和那边对接过了,他们说对雾区的的事情毫不之情,只知道异能波动很大,危险的不低。希望侦探社的能尽可能小心的进行调查。”国木田老师翻阅着手账本讲述道,“禾泽刚才是从雾区出来的吧,里面是什么个情况?还有芥川那小子呢?”

    “那边在撒谎。政府很早就引入了涩泽龙彦终止龙头战争,横滨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雾气也只有他能搞得出来——就算不是这锅也得他背。”我不客气的说道,没有立马回答国木田老师的问题,而是略过国木田老师来到电子屏幕前,不太熟练的转着卫星,观察着雾气的全貌和覆盖范围,“雾区似乎有将异能力分离从异能者身上分离出来的能力,被分离出的异能力对异能者都会抱有很强烈的杀意。我和芥川都遭到了自身异能力的袭击,不过都顺利解决掉了。芥川受了些伤,但他拿回了自己的异能力,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致确认的范围之后,我把破掉的外套脱掉,换上了平时存放在侦探社干净外套,准备离开侦探社。

    “喂,你要去干什么?”因着我雷厉风行的动作,国木田老师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的抬高了音量。

    “进雾气,解决问题。”我回答道,“雾区很危险,有处理经验的我做先遣显然最合适。政府都避之不及的麻烦,侦探社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等等,你这样做也太危险了,至少要制定计划……”国木田老师试图阻止我的行动。或许在他看来我就是那种莽撞的不得了的人。

    “注意安全。”助哥同时说道。

    我穿外套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之后就走掉了。身后传来国木田老师对助哥的言辞不满数叨的声音,而这样一来,他就彻底错过了拦我的机会了。

    雾区并没有消失。走进雾区后,阿真很快就出现在了我身边。

    “阿真还记得我吗?”我小心的发问道。

    “我比刚才更想杀掉你了。”阿真老实的跟我讲述了他的感受。

    还记得,那就问题不大。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雾气的源头。”我伸手邀请道。

    “你好幼稚。”阿真不客气的评价道,“这种行为只会让我更想杀掉你。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源头在哪的,感觉你好像没离开多久吧。”

    “晚点告诉你,你可以在路上猜猜看。”我稍稍留下了一些悬念。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因为这片雾气几乎就是圆形的。

    这样就很容易联想到雾气的创造者起初是在圆心的位置了。我对横滨的地理情况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了解的,对方选择在那个地方发动异能力,异能力使用完毕后选择走哪条路离开、去哪里落脚都成了非常好判断的事情。

    我和阿真在雾中穿行着,没有遇见任何人。不知为何,越是接近雾区的中心,阿真就显得越焦躁,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地方,我很快就此询问了阿真。

    “两码事。”阿真哆嗦了一下,接着说到,“只是突然有感觉到有很奇怪的、很香的东西,让我更想杀掉你了。”

    ……这种问题果然完全不能共情啊。

    第159章 涩泽

    雾气降低了环境的能见度,让原本熟悉的城市变得有些陌生,周围安静的近乎有些诡异。我在脑内复盘着横滨的建筑图,辨认着道路。

    “那边。”在我想去侦查第一个备选地点时,阿真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很危险,想去,很香。”

    他似乎有点紧张,连说话都只有简洁的词语。

    “就像是还没来得及下锅蒸的螃蟹先生。”阿真咽了咽口水之后才开始正常的讲话,并且说完马上就往所指的方向走去了。

    我立马回忆起了那个夹人死疼,但做成菜是真的香的螃蟹先生,秒懂阿真的意思。

    于是我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或许是作为异相的优势,阿真的行动速度要比我快上许多,我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说起来那个酒瓶是有些离谱的,攻击性惊人,我为什么用不了呢……

    我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快顺着阿真的指引来到一栋写字楼前。

    这片区域警卫薄弱,是事故多发区。略有破损的痕迹的写字楼很符合横滨一贯的风格。高层的玻璃幕墙透出隐约的光芒,在浓雾与黑暗中极其显眼。

    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异常状况,指向已经很明显了。

    ——涩泽龙彦。

    虽然还没见过,但写字楼里面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我眯着眼睛抬头打量着那微弱的光芒,思考着过会儿可能会遇见的情况。然后下一秒,阿真出现在了我的视域范围内。

    ——他跳到了建筑的外缘,看上去还想接着往上跳。

    然后我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阿真轻松达到了半程的位置。接着他转过头,看见还在楼下站着的我。

    “你怎么不上来?”他疑惑的问道。

    我无语住了。

    “你说呢?”我要有这种本事就好了。

    阿真很嫌弃的“啧”了一声,然后跳了下来。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追究异相的战斗能力。

    “我讨厌爬楼梯。”阿真对我说道。

    我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谢谢你陪我。”我认真的回答道。

    然后阿真又不说话了,自顾自的进入了写字楼。

    我很快跟上了。

    ·

    “杀掉你之后,我还能遇见像你一样的人吗?”在上楼梯的过程中阿真开口问道。

    “我没遇见过。”我摇了摇头,认真的解答道,“不过按照概率学来讲,全世界有七十多亿人,你至少可以找到四个和我一样的人。”

    阿真的脚步停住了。

    “你不应该这样回答我的,”他不满的说道,似乎有种微妙的恼火,“这样太笨了。你应该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遇到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了’,你应该动摇我,打消我杀你的念头才对。不要老是对生死这种事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啊!”

    “阿真也开始学着为别人考虑了吗?”我避开了他的指责,如此反问道。

    “没有的事。”他迅速反驳道,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他的小动作都和我的如出一辙,“你总说我们是一样的,我是一点都感觉不到。谁会像你这种傻瓜一样啊。”

    “嗯。”我就差把已阅写在脸上了,“我是傻瓜,所以别跟我一般计较啦。”

    “我讨厌你。”这已经是阿真第二次这样说话了,“你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说什么都理所当然的,真的非常让人讨厌。”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我提出了新的意见,“我是真的很了解你。”

    “别无视矛盾。”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知道我们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的。”

    ——学会转移话题了。

    我漫不经心的想着。进步的真快,明明最开始遇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只会不说话生闷气的。

    “我在想一件事。”我开口说道,朝天上指了指,“有没有一种可能,能够让我们避免你死我活的方法就在楼上。”

    阿真沉默的朝我指的方向望去。

    “上面非常的危险,全是游荡着的人。”阿真开口说道。

    我越过阿真先一步向楼上走去。

    “和你一起上去就没关系了。”我回答道。

    “你不会指望我保护你吧?”阿真一副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已经指望很久了,不差这一次。”我非常轻松的回答道,多少有点仗着阿真不会动手就随心所欲的意思。

    楼上,空旷的平台上,一间圆顶的宝石房间突兀的存在着。

    地上有着零星的尸体,着装上显然是来自mafia。

    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将手中的宝石一颗一颗的丢进面前的火盆里,一边丢着,一边碎碎念着。

    “得不到……”

    “能得到……”

    “得不到……”

    “能得到……”

    这样。

    “你是在做花瓣占卜吗?”永远把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放在第一位的阿真才不会考虑这种问题是否合时宜,他舔了舔嘴角,如此问道。

    “隔着几层楼都能听见你们的争吵的声音,真是够聒噪的。”白发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评价道,游移的视线甚至不愿意落在我们身上。

    我暂且没说话,只是突然发现最近我似乎总是很容易被锐评。

    “涩泽龙彦。”我念到这个名字,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名字和相貌对脸盲症来说毫无意义,既然对方没否认,就默认他是吧。

    “欢迎光临,无聊的客人们,反正你们也没办法给我想要的东西。”青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差把“开摆”俩字写在脸上,但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态度是两码事,“所以赶快去死吧,就像他们一样。”

    所谓的“他们”指的是满地的尸体。

    “像他们一样自杀——真是无聊至极的死法。”涩泽龙彦自顾自的说道,视线落在宝石构筑的墙壁上,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正眼相待。

    “乐。”阿真用一个字简洁的表示了他的心情。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发表意见了。

    也就是这时,涩泽龙彦终于愿意分给我们一些视线,连对一切视若无物的态度都收敛了不少。

    “呀。”他不带起伏的感叹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自杀的人。”

    我被这句话鼓励到了。

    “看见了吧,我都说了我和你是一样的。”我立马反应过来,指了指面前的青年,向阿真证明我的观点。

    “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阿真显然不想承认我是对的,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就是雾的源头?我游荡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别人的异能力,这可真叫人恼火的。”

    “果然还是好无聊啊……白铁皮玩具什么的……果然都是些腐朽的东西啊……”涩泽龙彦又往燃着火的铁桶里丢了两颗宝石,“……忘记数了……想起来了,是第一百三十六颗……找不到……”

    ——很好,双方代表完全没有和对方交流的意思,充分的演绎了什么叫各聊各的。

    战斗就是在我脑内吐槽的时候打响的。

    前一秒还在同我讲话的阿真,下一秒就拎起酒瓶砸对方脑壳了。场面一度相当暴力,我甚至怀疑下一秒涩泽龙彦就会脑袋开花。

    然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凭空出现的十字星以刁钻的角度将酒瓶卡死。紧接着力度增大,无法被损毁的酒瓶脱手飞了出去。

    涩泽龙彦依然是一副一无所谓的样子,手里捏着颗赤红色的宝石。

    被弹飞的酒瓶在空中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了阿真手中。酒瓶的实质并非武器,而是简约的轮盘。不过不按规则使用物品也算是阿真的风格了。

    就是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我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没有这个炫酷的酒瓶。

    阿真的杀意变重了,再次对涩泽龙彦进行攻击。这种一直以来都面相我的杀意,此时却转嫁到了涩泽龙彦身上。

    “无聊的东西令人提不起性质,无聊又麻烦的东西就令人厌恶了。”突然出现的屏障再一次抵御了阿真的攻击,涩泽龙彦这样说着,手中出现了更多的宝石。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终于意识到他手中的宝石意味着什么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拎出手/枪,瞄准了他的腕骨就是一枪。

    子弹被屏障阻拦,弹回了地面。

    我对这样的情形感到一丝错愕。屏障并非瞬发的能力,而我出手足够果断,并且没选择攻击要害。能被抵御只能说明——他不单早就知道我要动手,并且知道我会去攻击手腕。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地面在同一时间却变得柔软起来。失去硬度的地面不再具有支撑的作用,被我下意识当做新支点的墙壁也同样柔软——墙与地面都变成了液体,因而如淤泥般将我困住,手枪从手里滑脱,同样被地面吞噬。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涩泽龙彦开口说道,在战斗的过程中他被阿真控制,无法用异能力攻击阿真,却转而改变地面与墙面的构造将我困住,并没有束手就擒,“你在进行无谓的战斗,因为你无视了你内心的声音——你该杀掉的对象到底是谁,你清楚吗?”

    无法忽视的本能让阿真停止了进攻的状态,显得非常迟疑挣扎。

    涩泽龙彦向我走来,每走一步,淤泥般的地面都被固化,我极力挣扎着,却如同真的陷入淤泥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脑子里想到的好几种脱困的方法都是基于拥有异能力的情况下。

    ——没有阿真就活不下去这种说法果然一点都不夸张,普通人对上异能力者离死路一条也没差多远了。

    我有点自嘲的想着,依然尝试开口自救,变化成液体般的墙面却先一步堵住了我的嘴巴。柔软的墙面有种别样的吸附性,扯得我伤口生疼,似乎有崩裂的迹象。

    “想明白该怎么做了吗?”涩泽龙彦朝着阿真的方向微微偏头,语调和声音都没有起伏和波澜,“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不带感情的命令着,仿佛像是某种敕令。

    压抑着的本能本身就是危险而不稳定的。只需要拿走一颗石子就可以让整个堤坝崩塌。

    阿真再一次抬起了酒瓶,只不过是面相我的。

    他本来可以直接用异能杀掉我,却让我的异能力对我举刀。

    非常少见的,我对这种情况产生了愤怒,超出常规的愤怒。

    只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这种愤怒显得极为无力。

    “砰”。

    酒瓶砸碎了墙面,上面布满了皲裂的痕迹。

    我跌坐在地上,有些头晕目眩。隐隐约约听见了金属磕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是枪掉在了地面上的声音。

    “打断了你们的会谈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我们黑手党一贯都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呢。”熟悉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我忍受着眩晕感迅速向楼梯的方向望去。

    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扯下一只手套,裸露出的手指触碰着液化的墙面——于是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与记忆中模糊的印象融为一体,熟悉而陌生。

    “太宰……”我模模糊糊的叫到他的名字。

    肩膀上的伤口似乎真的撕裂了,眩晕与疼痛让我有些呼吸不稳——所幸有干净外套的遮掩,受伤的事情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中也是后一步赶来的,他暂时没说话,只是眼神冷的跟冰碴子似的。

    “是不礼貌的客人啊。”涩泽龙彦望向了太宰,一副极其虚无的样子,“无所谓,无聊的客人来多少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把我的同伴还给我。”中也嘶哑着说道。

    “你们的同伴全部都自杀了。”涩泽龙彦可有可无的说道,几颗赤红色的宝石出现在他手上,又顺着他的指缝滚落在在地上,沾染上尘土,“从他们身上什么也得不到,既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无聊的人死了也无聊至极。”

    “混蛋……”中也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完全被激怒的样子。

    “不要阻止我。”他冷声呵斥到,一旁的太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解放词被再一次念出,然而我却完全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形。

    阿真再次举起了酒瓶,毫不留手的进行着攻击。我不得不先去应付眼下的危机,没了墙面的控制,躲避就变成了很轻易的事情。

    “说什么就算被杀掉都无所谓,到头来还不是想活着。”阿真嘲讽的开口,进攻的动作越来越干脆利落。

    “我只是希望这会是你自己坐下的决定。”我躲避着他的攻击,却因为不及时而被酒瓶剐蹭到受伤的肩膀,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告诉我,你现在那么想杀掉我,是想回家,还是因为那被人规定的本能?”

    本能让阿真忽略了许多事情——比如,杀掉我之后真的可以回家吗?

    但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在此时提起,在雾区的主人面前,阿真的状态都是极不稳定的,我不想去冒这个险。

    “被规定”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钥匙,阿真的动作再次停滞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他。下一秒,扭曲的空间直接将我们两个掀翻了,混乱中我迅速抓住先前掉在地上的勃朗宁,但扭曲至极的空气却令我站立不稳、呼吸困难。

    难受。

    死亡在逼近的感觉……

    我模模糊糊的想着,却很难将想法付诸行动。

    窒息挤压的感觉消失了……

    不知何时,太宰来到了我身边,他单膝蹲下,裸露的手指触碰我的脖颈,于是一切异常都消失了。我很快意识到这将环境扭曲的是中也的异能。

    中也的脸上布满了猩红色的暗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状态——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危险和震撼。

    “你帮我解除异能力的时候似乎总喜欢碰脖子。”我开口说道,找话题的水准一如既往的烂。

    不过某些坐享其成的人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就是了。

    “因为很方便。”太宰回答道。

    倒是解释了。

    我本来想接一句“握我的手更方便”,太宰却仿佛故意不给我开口机会般的先一步说道:

    “涩泽龙彦触怒了中也,所以污浊就被放出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我一个激灵,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阿真。

    我几乎立马将注意力抽离,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

    中也在和涩泽龙彦战斗。

    拥有使用宝石中的异能力涩泽龙彦无疑是强大的异能力者,与他作战,不亚于同时与几十个异能力者战斗。然后即使如此,中也也并没有落入下风,污浊让一切都扭曲不成形体,惊人的破坏力之下连所视之物都发生了扭曲。

    我没有找到阿真的身影。

    “在担心你的异能力?”太宰似乎真的有读心的能力,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我的想法,“没这个必要,中也的重力足以碾碎他身上的宝石,只要宝石碎裂,你的异能力自然就回来了。”

    “不是这样的。”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你是把它视作朋友了吗?”太宰看穿了我的想法,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就试图杀掉你。雾气里的异能力会本能的想要杀掉自己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呢。”

    “……我知道。”我无法反驳太宰的话,开口变得极其艰难,“但阿真是不一样的。”

    “看出来了。”太宰回答道,“他会审时度势,知道这种时候是要逃跑的,比你强些。”

    ……最近被锐评的次数真的有点多了。

    “我是个笨蛋好吧。”我开口说道,努力无视身上的疼痛,破罐子什么的摔的非常熟练,“不过你都已经把我炒掉了,就别再数叨我了嘛。”

    太宰扫了我一眼,视线似乎是在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战斗依然在继续,数不清的异能力竞相出现,又被同样的重力碾碎,异常的状态集聚在这个小小的写字楼里,却在触碰到我们时消失无踪。在异能的漩涡中,人间失格与一切都格格不入,仿若是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过于震撼了,重力不容抗拒的碾压着一切,于普通人而言,难以企及这个词都显得修饰不足。

    “污浊竟然是这样的么……”我忍不住出声了。

    “嗯,就像神明一样呢。”太宰轻声说道,“涩泽龙彦没有对抗污浊的能力,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的话仿佛具有某种别样的效用,宝石拼接而成的房子应声碎了,赤红色的宝石散落在空中。一切都敌不过重力最为纯粹的碾压。

    熟悉的酒瓶飞入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当中,扭曲的重力也没能将它损坏。

    刚才消失不见的阿真再一次出现了。

    酒瓶的主人在重力下却显得脆弱的多,他必然承受着被碾压的痛苦,却像是完全无视了它一般。

    我迅速将注意力放在太宰,他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了一丝不明显的惊讶。

    ——异能力会有自己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不然我也不会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这样错愕了。

    ——他咬碎了一颗宝石。

    是的,在所有宝石屋失去了容纳的功能,所有宝石缺乏安置和保管的一瞬间,阿真用不碎的酒瓶干扰了重力的作用点,并在这争取出的间隙中将空中的宝石夺取。

    然后咬碎了。

    这样的改变只是一瞬。下一秒,成倍的重力将一切碾碎,我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异能力的回归。

    涩泽龙彦脱身逃跑了,只有污浊依然不受控制,想要毁灭自己,想要毁灭一切。

    直到太宰来到中也身边,将污浊解除。

    归于平静的中也脱力的跌倒在地上。

    雾气就此消失,为噩梦般的八十八天画上句号。

    尘埃落定。

    ·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阿真咬碎宝石的那一刻、望向我时露出的狡黠的微笑。

    发生了什么?

    我在心里发问道,但不会有人回应。回归的异能力只会是异能力。

    这个问题暂时找不到解答的途径,从紧绷状态中慢慢松弛下来的我,注意力很快放在了现下的情况中。

    然后不可避免的回忆起太宰手指的触感。

    “……”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旦危机解除,放松下来的我就开始满脑袋都是非分之想了。

    ——停止这种行为。

    我在心里警告自己。

    但好像没什么用,我现在还觉得没牵手什么的好可惜。

    ——现在也来得及。

    我迅速冒出了新的想法。

    “特异点。”太宰开口到,做贼心虚的我浑身一颤,条件反射的想揉耳朵。

    “什么?”心虚的我连语气都显得急促起来,我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幸好太宰是背对着我的。

    “涩泽龙彦的异能收藏里,有可以和你的异能力产生特异点的异能,所以才会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太宰耐心的解释道,“不过一想到是禾泽,就完全不意外了。”

    我很想反驳他,但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发现我间歇性多姿多彩的日常根本没什么说服力。

    对太宰充满非分之想这事让我说话都莫名其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想做的事情犹豫着不做也不是我的风格。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比如想要去留学,比如喜欢太宰。

    “太宰。”我叫到他的名字,缠着绷带的少年首领听闻我的声音抬头望向我,没有说话,等待着我的下文。

    雾气散去后,月亮就显得格外的亮,它的光芒透过碎裂幕窗撒在平台上,给太宰的身影渡上了一层背光的轮廓。

    我一瞬怔住了,突然有了一种全然陌生的、让我感到轻微恐惧的意识,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被他拒绝。

    过去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过度的欲望,很少去强求什么东西。即便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的态度也是坦然无谓的。

    非常想要争取一样东西时竟然是这种感觉吗?为得不到的可能性感到恐惧。

    这可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呀。

    我一时迟疑着没说话,太宰终于主动开口了。

    “叫我名字干嘛?”

    “我……”我尝试开口,却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紧密的脚步声。

    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犹豫就会败北。于是我向前一步,在太宰视线的跟随下,牵住了他的手。

    距离似乎有些过于接近了,我甚至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第160章 结束

    太宰的视线先是挪向了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再缓缓移到我的脸上,他抬了抬眼,鸢色的眼睛很少流露出什么感情,看着我的时候仿佛是在无声的。

    ——想得到他的回应。

    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在突如其来的愿望带来的惶惑之下,我腾升出了想和太宰更接近的欲望,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他,想和他拥抱,想做更多的事情,然而这无数的愿望都被名为惶怯的理性压抑了。

    一定会被拒绝的吧。

    他人的喜欢对太宰来说连困扰都算不上,因着这样的认知,我本可以毫无负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可当我生出了“想得到他的回应”的愿望时,开口的行为就变得犹疑了。只是在意识到机会稍纵即逝的情况下,不计后果的握住了他的手。

    “明明握手也很方便。”我开口说道,为自己的行为突如其来的举动找了一个很可靠的理由。

    既然有了想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对和男人握手没有兴趣。”太宰尝试将自己的手抽出。

    “所以你更喜欢摸我脖子?”我下意识的反问道。

    太宰的动作僵住了。

    “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啦。”他很快反应过来,抽出了自己的手,“倒是提醒了我,禾泽现在算是欠了我个大人情吧。”

    我顺势松手了,却在失去触碰太宰的手指的一瞬间感到失落。

    “啊……是啊,你想要什么呢?”脚步声在迫近,我盯着太宰的手指,有些神游天际。

    “没有想好呢,姑且先欠着吧。”太宰轻松的说道,又回到了首领先生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港口mafia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结束了。”

    和他落下的声音一起到来的,是港口mafia的武装部队。

    带着墨镜的黑衣人士们荷枪实弹的将我们围住,所有的武器都对向了我,只要我有一点可能威胁到首领先生的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向我开枪。

    对呀……他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我终于捡起了这样的认知。

    明明是很显眼的特征,为什么会在先前被我彻底的忽视掉呢?

    困扰的情绪让我无视了枪支带来的压迫感,却依然找不到解除困扰的答案,只能放弃掉思考。

    然后对这些先生们过于迅速的到来感到抱怨。

    要是他们能晚点出现,我能再晚点意识到太宰现在是港口mafia的首领就好了……

    我的想法却总是与之格格不入。即使早就知道了短暂是必然的,却依然希望时间能再久。

    但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世界也不会围着我一个人转。

    太宰向他的部下们走去,陌生的黑衣先生们进一步将我和太宰分隔开,到来的人群中还有钢琴师。鲜明的打扮让我对认出他这事没有太多障碍,钢琴师上前一步,他低声向太宰汇报当下的情况,得到点头的默许之后,将因为使用污浊而脱力失去意识的倒在不远处中也抱了起来。

    直升机的嗡鸣声想起,悬停在了和我们楼层相符的高空。

    黑衣的先生们里三层外三层将太宰围住,护送着他们的首领安全的离开。

    太宰的视线似乎是向我的方向挪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只是偏过头,与手下低声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

    “要求什么的你现在不说的话,我会忘记的。”我开口说道,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叫住他。

    太宰停下了脚步。

    在人群之中,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肩上暗红色的围巾。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衔接上了先前的动作,在部下的拥护下登上了直升机。

    嗡鸣声渐远,确认了首领已经安全离开的黑衣先生们如潮水般退去,瞬间空旷下来的平台只有浅淡的硝烟味还在弥漫。

    我默了默,接而注意到藏色的外套因为伤口的撕裂染上鲜血,却没有太过在意了。

    最终,我重新将伤口处理了一遍,掸了掸身上的灰,抱着懒得穿上的外套下了楼。

    思考依然在进行,所以下楼的速度很慢。我在思考着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涩泽龙彦、横滨、幕后的导演先生……一切的一切都暂时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太宰当然比这些问题重要的多。

    意识到自己喜欢太宰并不是值得困扰的事情,想要得到他的回应才是。

    主动向他人索过情感,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喜爱这事我只有惨痛的失败经验。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像是交朋友一样顺其自然的让太宰回应我。

    有些问题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如今现状不怎么稳定安逸。或许应该从能做的事情开始做起,比如先解决掉导演先生带来的麻烦。

    接近写字楼的出入口时,黎明破晓。

    太阳将月亮压下,黎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我注意到写字楼对面的窄巷,穿着灰色外套的少年站立在那里。

    背光看不清表情。

    看见了他,我终于收回了思绪。

    “芥川?”我叫的他的名字,几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去侦探社?”

    分别之时我从没有担心过芥川的安危,他是比我还有生存经验的孩子,在夺回自己的异能力后,他一个人带着比旁边跟着阿真的我安全的多。

    不过他出现在这里还是让我有些意外的。芥川虽然有些我行我素,但承诺的事情都会遵守,前面已经对回侦探社的意见点过头的他出现在这里还是有点出乎我意料的。

    “去了,但侦探社不在雾区范围之内,不确定二次进入雾区罗生门会不会被再次分离,为了避免麻烦就直接往中心走了。”芥川回答道,间伴着几声咳嗽,却比刚见面时一直咳个不停好了些许。

    ——想的还挺周到的。

    我在心里评价道。结果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完全落地芥川又接着说道。

    “制造雾区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设备,在中心区的概率都很高,只要来到中心区将敌人撕碎,就可以回侦探社了。”芥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什么问题。

    我沉默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感觉有些窒息。什么叫来中心区将敌人撕碎了就可以回家了!你是看不见你自己腰上的口子吗?!

    “这种情况明明应该先回侦探社才对。”我语重心长的纠正道。

    芥川皱着眉头,眼神和语气都因为困扰和急促而显得有点凶。

    “你是让在下什么都不做,安逸的躲在后方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在下绝不会——”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开口打断了芥川的施法,勉强避免了他钻牛角尖的行动,“你甚至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敌人,很强难以战胜怎么办?”

    “在下会打倒他的。”芥川迅速回答道。

    “如果打不过呢?”我继续耐心的问道。

    “在下会拼尽全力打倒他的。”芥川用所有的言行向我证明了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一力降十会。

    或许是刚才发生的许多事情让我的情绪起伏有些大,本身都到嘴边的“你高兴就好”就这样咽下去了。

    “不顾一切的去战胜眼前的敌人?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死掉了,你妹妹怎么办?”我反问道,虽然并没有为此生气,但还是努力表现出了生气该有的态度。

    罗生门迅速向我袭来,却在即将攻击到我的时候堪堪停下了。

    ——速度很快,但不是完全无法躲避。

    我在心里想着。不过到了这种程度,想要完全不受伤还是有点困难的。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芥川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某种应激反应,他浑身痉挛着颤抖,罗生门也因此躁动,“在下的妹妹!被你拐走的妹妹!在下会亲自夺回来的!”

    “把我认成了他?他对你说过和我一样的话?”我反问道,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先一步往侦探社的方向走去,“走吧,涩泽龙彦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你的伤口太深了,还是回侦探社找与谢野医生治疗一下吧。”

    芥川的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收回了罗生门。

    “禾泽先生帮了在下很多,在下并不认为禾那个黑衣人可以跟禾泽先生相提并论。”芥川跟上我的脚步,低声说道。

    我稍显意外的望了他一眼。

    “是我叫老板把你带来疾控中心的,我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呢。”我说话的语调非常轻松。

    “那两个男人确实非常讨厌,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芥川的声音变得紧绷了些许,“但禾泽先生不一样。”

    我有些好奇了。

    “哪里不一样?”我忍不住问道。

    芥川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如果说那个医生是像狐狸或狼一样狡猾又危险的生物,禾泽先生看上去就像仓鼠一样好拿捏。”他最终回答道,甚至还补充了一句“非常没有攻击性,很轻易就可以咬死的感觉。”

    我突然后悔问芥川这个问题了。

    “谢谢你啊。”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芥川抬眼望了我一眼,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说起来,想找妹妹什么的,我知道有一个可以百分百帮到你的人哦。”我决定转移这个话题,开口说道,“他非常厉害,所以想要请他帮忙可是很麻烦的事。”

    “他是谁?我该怎么做。”这句话迅速勾起了芥川的全部注意力。

    我对芥川的反应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