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必要
他需要我这么做,这样才能按照他的需要触碰到剧本的一角,接着如同剧本中描述的一般,理所当然的做出救下小爱的决定。
导演先生大概比我想象的要更了解我,知道即使我发现自己被算计了,走进了他的剧本,也会按部就班的照着演,把小爱救下来。
因为我从没有在他面前掩饰我的对他交友态度,他知道我不在乎他,不会把他纳入权衡的范围里,不会在乎他能获得些什么,不会因为“不想让导演先生的计划得逞”就做出放弃救下小爱的事。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我我出现在剧目中的作用。我的戏份不在海上,而是在天上。
——确实是精妙的安排,还有十足十的耐心,真亏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呢。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细节呢。”就在我反思过去的行为,希望获取一些经验教训的时候,太宰却接着开口了。
我被这个“有趣的细节”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看向太宰。
“你说,费奥多尔为什么会选择你呢?”太宰反问道,顺着这样的反问讲述了下去,“选择用猎犬对付组合倒是非常正常,猎犬作为官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本身就占尽优势——但禾泽呢?”
说道这里,太宰突然笑出了声。
“真搞不明白啊。他为什么会认为你赢得了我?”
我没吱声,只是有些郁闷的看着太宰。
谢谢,有被冒犯到。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对一个人喜欢的情绪和不爽的情绪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比如现在,我非常想接触他的同时也非常想锤他。
太宰好坏。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果然他就是好坏。
“那你想怎么赢我?”我维持着那份郁闷的情绪开口道。
“非常简单。”太宰语气轻松的回答道,“贸然行动虽然会引起猎犬的注意,对港口黑手党不利,但也不是不行——只要把禾泽抓住做人质就好了。这样一来,异能特务科肯定会为了禾泽的安全问题而先猎犬一步同港口mafia交涉。绕过了你,就什么都好说了,对吧?”
我将视线移开,假装对太宰身边的合桌很感兴趣。太宰虽然说着反问的话,但其实更像在陈述事实,方法完全可行,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说,我并不能阻止你对果戈里的直升机动手。”
我的视线逐渐集中在合桌之下、太宰的衣袖上,又慢慢移动到他的手指上,就这么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好一会,最后猛的反应过来,才掩饰性的念了一段概括说明。
“这架直升机其实是控制我用的陷阱。”接着我又觉得刚才的概括说明太苍白无力,补上了一句经不起推敲的胡扯。
“这取决于你自己,禾泽。”首领先生并没有发现他想要解决的那个人对这场谈话完全心不在焉,刚才还在盯着他的手看,只是维持着他作为首领的一贯态度开口道,“现在是你想办法说服我改变主意的时间。”
“太宰需要达成怎么样的结果呢?”心虚的我做不出更多的思考,只能先走进他的节奏,按照他的意思去说服他,“让我漫无目的的猜测太浪费时间了,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啊?”
太宰看了我,收敛了表情,拎起了合桌上的对讲机。
“阿呆鸟,做好准备。”太宰开口命令道。
“yes sir——!”对讲机的另一头,阿呆鸟吹了声口哨,不伦不类的答应道,显然对可以在这家乘载着首领先生的驾驶工具上使用军火这事非常开心。
之后,他放下对讲机。
“禾泽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了,这种事情要自己思考才行。”太宰开口道,这其中包含的拒绝可能不只是白嫖答案的拒绝。
首领好坏。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果然他就是好坏。
我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我确实要去思考,我必须要去思考。
这次我思考了很久。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无论我思考多久,太宰都不会催促我。
“放弃这次的计划,我跟你达成统一——什么统一都可以。”终于,我开口道,却对我想到的答案没什么底,于是又心虚的补充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太宰有教导过我,在谈判的时候可以先提出更引人注目的话题来让他人陷入自己的话术中,再由对方自己提出想要的方案,这是十分好用且不露痕迹的话术。
如果说服太宰的方法在这里真的有答案的话,我也只能想到最开始的一句话了。
——港口mafia希望与我个人达成某种层面的统一。
他曾提出,特派调查员的身份可以左右异能特务科的态度,仿佛所谓的统一是统一口径。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太宰刚才已经说了,将我抓住当人质也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并非一定要与我统一口径才做得到。
所以所谓的达成统一可能是其他方面的,比如在剧目中的统一,把导演先生干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给出了我的筹码。
但我也不敢完全保证,毕竟这种大费周章的绕圈子却只是为了嘲弄对方、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的事情太宰也干过不少。
他超级坏的。
“作为侦探社的调查员听我调遣也可以?”太宰反问道,是非常有首领态度的要求,又似乎夹杂了其他的含义,或许换个人来听还会觉得十足十的冒犯。
“可以啊。”但我答应的非常干脆,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补充道,“不太行,社长给我发着工资呢。要等下班或者请假之后才可以。”
“这倒是无所谓,但禾泽答应的也太随便了吧。”太宰吐槽道。
“什么?”我没理解太宰为什么要这么说,困惑的抬起头。
为了救下小爱而选择放弃在这里解决麻烦本身就抱有巨大的风险,这样的风险大多都要交由太宰来承担,仅仅只是听他调遣,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没什么。”太宰轻飘飘的回应道,尾音稍稍拖长了一点,“没人和你说过,贸然进入情况复杂的游戏场是非常不谨慎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回答道,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做好准备呢?”
“说谎眨眼的习惯该改了。”太宰一针见血的说道,弄垮了我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淡定。
“至、至少我做好了决定。”我咳嗽了一声,万分不自在的找补道。
“哦——”太宰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我该期待一下你的表现吗?”
“所以太宰是被我说服了,对吗?”我偷偷转移话题,试探性的开口道。
“是呢。”太宰回答道,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坐姿,“我的目的完美达成了,禾泽要听乖乖我调遣才行哦。”
——也就是说关于正事的谈话告一段落了。
“嗯。”我点点头,直接来了个话题跳跃,“我在那会客室说的事情可以答应吗?”
说到这里,太宰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在我仔细观察的时候又感觉一切如常,完全不能确定那是不是错觉了。
“更亲密的关心么?也就只有你敢说了。”太宰望着窗外的两架来自不同地方的直升机,开口说道。
“不试试怎么行,太宰不想试试有个朋友吗?”我开始尝试说服太宰。
“没必要。”太宰拒绝了,非常干脆的那种。
——他说没必要。
虽然知道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有点沮丧。
……可能不止一点。
“可是,我非常想……”我努力开口道,话说道一半的时候却卡住了。
因为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完全没法说出口。
——是没必要的。
不只是朋友。朋友只是想更接近他的理由……虽然目前来看,似乎连朋友都做不了。
——没有必要。
直升机的轮桨声是完全消失的状态,这里可能存在一种异能,将我跟太宰阻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本身消弭掉的、沮丧的感觉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假装它们特别值得欣赏,却突然发现掌心有些异样。张开手掌,才发现它在渗血。
伤口很浅,月牙形的。原先几乎感受不到疼痛,等到注意到它的时候却猛的疼痛了起来。
——似乎是我自己弄的,应该是在基层舱段那会儿,那会儿掐手心的时候太用力了。
可惜这次穿的是正装,根本没带伤药和绷带。
我又重新攥紧手心,假装它不存在。
接着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非常糟糕啊……或者在太宰眼里我什么都不是……这样……”
想想也相当合理,就算是放在普通人眼里我也是非常糟糕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太宰不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然后下一秒,一个小玻璃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非常熟悉,是我经常使用复购的那款伤药。它剩的不多了,莫约是小半瓶的样子。我懵了一瞬,顺着拿着它的手指上移着视线,从戴着昂贵袖口的衣袖一直上移到白色的衣领,最后是太宰的眼睛。
“看我干嘛?拿着它。”太宰语气平稳的说道,说完之后却短暂的噤声了一会,接着才再次开口道,带着一种莫名的凝滞感,“禾泽……是在哭吗?”
哭?
我对这句话感到困扰,反驳说“没有”,却在眨眼的瞬间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划过脸颊。
就连声音也滞涩的不像话。
我怎么哭了啊?
我万分困惑,抬手擦掉了眼泪,但却有种怎么擦都擦不完的感觉。
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会哭呀?
第202章 答案
我完全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能努力调整呼吸减少心脏绞紧的感觉,然后用力的擦掉眼泪。
“原来禾泽还会哭么……”
隐隐约约,我听见太宰似乎在这样发问着。
“……抱歉,忘掉它吧。”我努力用着平稳的声调开口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来掩饰此时的茫然。
还有社死。
疼痛或者悲伤,哭泣的原因大多如此。但这两种情绪我都不会有才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我,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己解答。
问别人就更不现实了,这种事情还是全世界一起失忆比较好……
……
//
太宰的视线落在禾泽的手掌上,短暂的沉默了起来。
禾泽很少带手套。对他来说,手套是很容易牵动起糟糕记忆的物品,那些在拷问室里并不愉快的学习经历。
当离开逼仄狭小的房间,以为可以抽身出去假装无事发生时,手套之下的血迹却清晰的存在着提醒着他的所作所为。
当禾泽还是个黑手党的时候,他在工作期间只带过一次手套,是为了熟练运营的异能力和学习拷问技巧而佩戴的手套。然而对此毫无了解的禾泽却选择了一双错误的手套,那双手套不具备防水的功能,即使黑色的布料能稍作掩饰,却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等到课程结束,他摘下手套之后,表情应该会很精彩吧。
太宰这样想着,没有说出任何提醒的话语。
这并不是出自于什么恶趣味,他只是没兴趣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已。
而且,他的手指被手套严丝合缝的包裹住的样子确实很好看。所以太宰没有提出这点的必要。
太宰并不知道那天之后禾泽摘下手套时是什么表情,那双手套被留在了盥洗室的垃圾桶里。从那天开始禾泽就再也没在工作期间带过手套了。只有在极其正式的场合之下才会勉强戴上撑场面。
就像现在。
这双黑白拼切的手套极具特色,是造价高昂的定制手套,非常容易看出是源自于谁的审美。可惜禾泽或许真的和手套这一事物八字不合,即使是这样的一双手套也被毁掉了。
血迹透过白色的布料在手掌上晕染开来,隐约可以看见月牙形的伤口。与果戈里对上、在爆炸和沉船事件中全身而退,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弄伤了。不得不说真有他的。
“我是不是……非常糟糕啊……或者在太宰眼里我什么都不是……这样……”
太宰从口袋里拿出药瓶的时候,禾泽就是这样低着头开口说道。
——只能说是曾经正确过的答案吧。
太宰这样想着,却没有开口给出任何答案,只是将药瓶递到了禾泽的眼前,为了确保某个不愿意抬头的麻烦家伙可以看见,还不得不微微前倾拉近距离。
太宰没想到禾泽会哭的。倒不如说这种画面根本就没在太宰的想象中出现过。
——禾泽为什么会哭呢?
太宰冒出了这样的疑问,却不知道该做出怎么的反应。
没人能保证自己是什么都知道,即使太宰也不例外。
“原来禾泽还会哭么……”
太宰轻声开口道,轰鸣声在太宰的耳边响起,似乎源自于直升机螺旋桨的轮转,又或者源自于另一种更为抽象且难以描述的地方,将海面的气流搅碎。
————
自己跟禾泽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太宰在某个过去的某一刻开始,突然而然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他想知道那双苍绿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想要弄清那近似于烦躁一般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翻阅联通世界的书,希望在其他世界的自己身上找到答案,来解决这个令他感到困扰的、麻烦的问题。
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答案。无论那个世界的自己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太宰治什么也没找到,空然做着无谓的事情,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游荡,最终或失望、或释然的奔赴死亡。
没人能给予太宰更多的经验,可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除了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的太宰能遇见第二个禾泽了。
禾泽是一个妄图成为普通人的怪胎。
太宰曾一眼看出了这点,也在此之后直白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本人。
“禾泽想成为普通人这种愿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太宰曾做下这样的断言。
这个愿望就是个无解的驳论,越是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越是说明自己是个怪胎,普通人是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普通人的。
无数的经验之谈都在告诉我们,一但人类开始对某种理所当然的进行思考,那么就说明他要被不幸缠身了。思考着、希望成为普通人的禾泽就是不幸的存在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被尖锐的抨击了愿望的禾泽如此发问道,眼中是对论断原因的好奇,又或许也夹杂着对太宰本人的好奇。
然而太宰却没再说下去了。
他思考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在禾泽开口提问前就发现了新的问题所在。在这里锐评禾泽愿望的太宰治,实际上也同样在这个驳论里挣扎,思考着理所当然的问题,对活着的必要性产生怀疑,所以不属于任何地方,所以被不幸缠身。
“普通人是不会有禾泽这样的愿望的,倒不如说,当禾泽哪天不再有这个愿望的时候才能称得上是普通人吧。”太宰没让自己停顿下来,自然的接着讲述道,“希望成为普通人的禾泽可是显眼的很呢。当初在地下室的时候,即使只是站在不显眼角落也完全让人无法忽视,一眼就看见了。”
“竟然这么明显吗?”绿眼睛的少年真情实感的惊讶起来,比刚才浅薄的好奇生动的多。
——当然非常明显了,那双透度微妙的苍绿色眼睛,只要看一眼就可以记住。本来就与众不同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消失在人群里的。
太宰没有回答下去,评价完禾泽之后,他并没有像过去一样对事情本身产生感到无趣的情绪,却也没好多少,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很无趣了。
与其在这里无意义的耽搁时间,还不如为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于是太宰失去了所有兴趣,准备转身离开。
“可这个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啊。”然而,绿眼睛的少年却突然开口说道。
即使是反驳的话,他也说的太晚了。显得不像是急于得到他人的认可,而是在单纯的说明事实。
太宰停下来了脚步,微微偏头,等待禾泽的答案,然而对方却只是维持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像是答案如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明了,什么都没说。
“不过我不着急哦。”禾泽轻松的回答道,“黑手党不能是普通人,如果我成了‘普通人’太宰也会觉得很难办吧?”
太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很快转身离开了。
·
禾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抱有着奇怪的观点,得出匪夷所思的结论,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思考。越是观察越是混乱,没有道理又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就出现了。即使用尖锐的语言去抨击他,也只会被他那双透度微妙的眼睛用困扰的目光看着,然后他那套难以理解的逻辑再次生效,得出让太宰感到无力的、难以反驳的错误结论,陷入烦躁的循环。
然后不知何时开始,这种烦躁的情绪就开始变化了——也可能变化的不是情绪,而是太宰对这种烦躁感的认知。
当某天太宰腾升出了亲吻他的冲动,并且真的这么做了之后,那种烦躁的感觉便这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苦恼。
关于禾泽去留问题的苦恼。
他产生了错误的私心,开始想要把禾泽留下来了。
有些人是注定不属于黑手党的,一直筹谋着叛逃的禾泽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将自己定位为“工具”,按着太宰的意思完成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他不可能一直这样。禾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只要他想,即使是太宰也无法阻止他离开。
话虽如此,操纵他人想法这种事情太宰再擅长不过了,只要他想,他有一万种方法让禾泽改变主意,心甘情愿的留在港口mafia。
但如果禾泽只认为自己是个工具的话,那他也就没有留在港口mafia的必要了。黑手党即使是作恶也应该是人性的一部分才是,将自己定位为“工具”的禾泽根本没有一丝展露人性的想法,既然如此,果然还是离开比较好。
所幸,太宰错误的私心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禾泽依然离开了港口黑手党。
只有一点很难理解,总有人对禾泽离开港口黑手党原因有着和事实完全相反的误解。认为禾泽是被太宰赶走的,而他这么做则是出自于情感因素。
这显然是错误的。这倒不如说,这样的情绪才是太宰纠正错误的阻碍。倘若太宰并没有喜欢禾泽,大概会做的干脆漂亮的多才是,至少不会如此犹豫。
喜欢禾泽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太宰也没有隐瞒这件事的想法,但这件事并不需要什么结果。
反正禾泽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的。
太宰总是可以非常轻松的赢过禾泽,但禾泽才是那个永远不会输的人。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一套匪夷所思的处事标准。靠着不怎么样的演技假装自己是理解情感为何物,实际上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他苍绿色的眼睛早就证明了这点。
这样的禾泽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更没必要去喜欢太宰。
所以当中也旁敲侧击的说着与禾泽相关的话题,当小银拐弯抹角的提出某种奇妙的可能时,太宰都非常轻巧的反驳了。
禾泽只是的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一切奇妙的可能都只是他匪夷所思的处事逻辑带来的错觉。
港口mafia不乏意识到他的本质而心生厌恶的人,也不乏被禾泽另类的行事风格骗得团团转的傻瓜。笨蛋怎么可能会骗人呢?他们简单的头脑如此想着,于是什么都没开始就已经输给了表面上很好欺负的禾泽。
他不理解什么叫进退有度,总会对抱有好感的人投入过度的、极具欺骗性的关怀心。就连太宰都被差点骗过了。
说到底,永远按照太宰的意思来、从来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本身就很奇怪吧?之所以会这样,唯一的解释也只有他什么也不在乎这点而已。所以知道作为信物手表里有窃听器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在如今依然毫无芥蒂的带着它。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禾泽会……哭……
茫然的擦着眼泪,苍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色彩,解释的话语苍白无力,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伤口渗出的血迹染透了手套,又被不自知的某人擦到了脸上,留下的淡淡的血痕。
出乎意料的行为。轻易的推翻了太宰过去的所有结论。
太宰距离禾泽有多远呢?
非常近,为了将伤药递给他而减小了距离。太宰只要一抬手,就能触碰到禾泽的脸。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禾泽。”无视掉禾泽道歉的话语,太宰叫到他的名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把血擦到脸上的举动。
绿眼睛的少年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维持着茫然的样子望着眼前的人。
然后,缠着绷带的少年开始靠近,第一次,清醒的同他喜欢的人接吻。
利口酒一样的甜味,带着一点淡淡血腥味和眼泪的味道,柔软的味道。
玻璃质地的药瓶滚落在地上,少年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世界上一切的思考仿佛都因此停止,因为答案已经不期而至。
——太宰的睫毛好长。
这大概是禾泽在的十七秒中唯一的想法了。
第203章 白鲜香精
我宕机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怀疑此时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亲到太宰?但这种站不住脚的猜测很快就被我推翻了。我的梦里是没法梦见人们的样貌的,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是没法看见太宰的。
惊讶、错愕、或者愉快、雀跃,这些感情并没有立马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它的反应实在太慢了。我只是觉得有些茫然,于是不由自主的伸出左手,接着握住太宰的,然后描摹起我看见的、感受到的一切,似乎是略带咸味和铁锈味的,但更多的是柔软的、令人措不及防的热烈,虽然是我主动伸的手,但指尖的触感却在自己被慢慢握紧,等到十七秒过后,我什么也没记住,就只记得太宰睫毛好长了。
十七秒过后,太宰稍稍退开了一些,我的大脑才能重新运转——也或许正好相反,他可能已经完全坏掉了,因为在没法接着关注感受之后,我是彻底愣在了原地,陷入了待机一样的状态。
被喜欢的人亲了……
我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要放在以前,我宁愿相信导演先生是秦始皇也不信这事可能发生。
按国籍应该是叶卡捷琳娜大帝?
但这种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主人公还是我、和、太、宰。
所以即使脑子已经判断了这一切不是梦,但却依然条件反射的掐手心来确认情况。
接着措不及防的二次创伤疼的我手指都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
我跟太宰离得太近了,以至于这种小动作都显得明显的不得了。
“禾泽原来还开发了这样的爱好吗?弄疼自己什么的。”害我变得不正常了的罪魁祸首开口说道。
然而蓝条和血条都空了的我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连摆烂的“嗯”都说不出来。只能做到抬起眼睛看着罪魁祸首,完全不带动的那种。
罪魁祸首却并没有什么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他神情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接着,掉在地上的药瓶在我待机的几秒钟里被太宰捡了起来,如今又再次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脑子完全变成摆设的我开始问起了废话。
“白鲜香精,”太宰给出了让我完全懵掉的答案,然后接着要求道,“脱了手套,然后把药涂了。”
这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倒是让我稍稍变得能思考了一点。我一边觉得这个药名很耳熟,又一边觉得整句话都很耳熟,于是我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回答了声“不要”。
啊……更耳熟了。
太宰似乎完全没在意我的回答,直接把“白鲜香精”放在我腿边,伸手摘了我的手套。
手套被不由分说的摘下,手掌上的血迹让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很快,一种刺骨的、麻痛的感觉从手掌上传来,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手上的大半血迹都被太宰用不知道拿来的手帕擦掉了。
用的是可食用冰融化的冰水来打湿的手帕——那原来是用来镇酒的,用在这里倒是很聪明的,在起初的麻痛过去后,倒是没什么痛感了。
我就这么看着太宰帮我擦拭伤口,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场景眼熟了。
说是眼熟,不如说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只不过身份要对调一下。
把自己弄伤的是太宰,看情况发表反对意见的是我;提出要处理伤口的是我,发表反对意见的是太宰。一般来说,太宰的反对都没什么用,因为伤口必须要处理,这种事我是不会听他的的,他唱反调的时候我都是直接无视自己上手的。
然而这会儿的情况完全反着来了……提出要求然后被拒绝的反倒是太宰,无视要求帮我涂药的也还是太宰。
还有……白鲜香精这种说法完全不属于这里吧?我什么时候对太宰胡扯过这些吗……
我想了很多,但其实也没怎么想。
血迹被擦掉后,本身看着有点吓人的伤口也显得没多大了,就是我刚才又动了一次手让它有点外翻,太宰收手想帮我涂药,而我却因为他这样的行为下意识的握紧了左手。
于是太宰的左手就没抽出来。
“……”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跟太宰握着的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松开过。
而我们刚刚是在……
谢谢,我又宕机了。
我条件反射的松了手,忍不住默了默耳朵。
“别、别调侃我……”只有残存的理智让我先发制人的反击。
但太宰在这方面的能力从不让人失望。
“是说你把血擦在了脸上,还只擦了一边这事吗?”他说出了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话,甚至还评价了起来,“像个小花猫。”
这、这件也别说……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不知道作何反应,下意识的想擦脸,那张手帕却在我行动前被递给了我。
我下意识的接过手帕,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没擦到呢。”擦了一会儿、在我准备停手的时候,太宰恰到好处的开口道。
我又眯起眼睛仔细的擦了一会儿。
“现在呢?”我开口询问道。
太宰摇了摇头。
于是我又认认真真的擦了一会儿。
“那现在呢?”
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摇头。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我终于放弃了。
“不擦了。”放弃了,就当是胎记得了。
结果太宰这个家伙非常过分,见我放弃了之后才悠悠的开口道:
“已经擦干净了哦。”
我先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耍我,非常震惊且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你刚刚是在骗我吗?”我不死心的问道,试图证明我的智商和视力还在正常水平。
“啊呀,禾泽这样问是想让我愧疚吗?”用着困扰的语气,但显然并不怎么愧疚的太宰如此说道。
“还是别为这种事愧疚了。”我试图为自己此时的智商和视力挽尊。
“还是有点儿愧疚的。”太宰开口说道,就在我试图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却已经取下我手中的手帕,微微凑近上手替我擦了起来。
接近嘴角的位置,我刚才完全没想着往这个地方擦。
以及,这个手帕真的有点薄,隔着手帕感知到太宰的手指时,我的理智再次离我而去了。
直到他抽手后理智才磨磨唧唧的回来了。
然后在涂药的阶段再次离开。
看来我在这架直升机上别再想保持什么理智了。
·
太宰在替我涂药。
跟具备许多非专业知识,所以医疗品每次都带的很齐全的我不同,太宰是除了一瓶伤药什么都没带,所以擦药阶段确实是字面意思的直接上手。
我感觉我的身体有点僵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小小的伤口上。跟太宰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以前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有过,就算是把目光放在喜欢太宰之后的时间线,龙头战争那会儿的肢体接触量也和现在差不多才是。然而我这会比那会紧张多了,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理智出门远航,还有点错觉般的眩晕和窒息感。
可反观太宰,明明他才是那个突然行动的人,却一脸自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
我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了。
“太宰……难道也喜欢我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找不出缘由的紧张,忍不住想掐手心,不长教训的那种。
然后被正在涂药的太宰制裁了。
因为太宰在涂药,这样的动作根本没法掐到手心,反而是握住了他涂药的手指。我是一下没反应过来,太宰的眼神却不显意外,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我僵硬的不太能动弹的手指依然被他一根一根的掰开了。
“……要是能这么简单的概括就好了。”在掰到最后一根稍显僵硬的手指,在我以为太宰不会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
我愣了愣,感觉智商回归了一点,抓住了重点。
“就是也有喜欢的意思吗?”我开口问道。
“硬要说的话,是不止喜欢的意思。”太宰抽走自己的手指,开口回答道。
我眨了眨眼,终于遭不住了,忍不住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挡住脸。
就感受来讲,我就算没脸红也差不多了。
“犯规。”我小声的开口道,甚至觉得不够又重复了一遍,“太犯规了。”
从这一刻起,本身迟到的、不可思议的、雀跃的的心情统统找上了门,我再也没法冷静下来,只能勉强让呼吸别过于局促。
“唉呀……”太宰叹了口气,稍稍往后靠了一点——这样的动作减缓了我的紧张。他手肘支在合桌是,撑起脑袋开口道,“这难道不是禾泽你的自我介绍吗?”
“没有的事,太宰才是犯规的那个。”此时的我并不具备反驳伪命题的状态,只能小声的强调道,“明明是太宰突然就……的。”
“那禾泽想怎么样呢?”太宰的声音带着一些调侃似的笑意,像是妥协了一般的开口问道。
天上掉的馅饼还能怎么样呢?
肯定要吃掉啊。
所以我放下手,确认着太宰的眼神,连声调都没法完全控制的开口了。
“能、再亲一次吗?”即使紧张的不得了,我也努力让这句话说的没那么磕绊,并且努力的附上了说明,“就像刚刚那、样。”
太宰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我会这么得寸进尺,微微睁大了眼睛。
总之这块馅饼非常好吃。
后面又和太宰说了些什么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因为绝大部分时间我的脑子都是处于一种约等于没有的宕机状态。只有和他相处时的愉悦感留存了下来,然后逐渐发酵……
最后变成国木田老师都怀疑我是不是有病的地步。
“我觉得我应该稍稍控制一下我自己了。”我对电话那头的太宰表决心。
“或许你应该从减少电话频率这点开始做起。”电话另一头,太宰用不怎么走心的声音回答道,十成是在一心二用的批文件,“比如昨天,哪有刚分开没半小时就打电话的。”
“至少我今天是有特别原因的。”我开口说道,不着痕迹的越过了昨天的电话。
——因为怀疑是梦才去打电话确认这事实在是太逊了,还是不承认比较好。
“什么原因?”太宰并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随口问道。
“很重要的原因哦。”我余光瞟着手上的腕表,轻声的回答道,直到指针划过数字十二。
“生日快乐,太宰。”
第204章 咖啡
说完想说的话后,我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在床上咕蛹了一下。
“今天能一起睡觉吗?”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询问道。
“还有堆的比我头顶还高的文件要处理呢。”太宰回答道,作为首领的他显然完全不具备休息时间,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如今的太宰非常内卷,“不工作的话,难道禾泽能帮忙处理?”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
可惜在推翻了四五个方案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可行性为零——我连立马出现在他身边都做不到,于是只能失望的放弃了。
“那就换一个方案。”我开口道,从床上跳下来,直接踩在地板上,“我跟你一起工作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必须要做首领才能实现呢?
说话期间,我稍稍思考了一下,却没没有深想下去。
“禾泽也有需要熬夜处理的工作?”
“业余项目还是有的。”我回答道,在床底下找到拖鞋,穿上后走到了书桌旁,“比如一些文学鉴赏什么的,看看那种喜欢整花活的三流作者写的模组。嗯……模组就是跑团需要的、故事框架一样的东西。”
“你弄的那个网站还没凉吗?”完全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的太宰反问道。
“少……我的合伙人相当有钱,不可能凉的。”我开口解释道,扶着椅子站在原地,然后很快问起了另一个我感兴趣的问题,“对了,太宰现在有收到吗?”
“礼物?”太宰秒懂我在问什么。
我完全改不掉隔空点头的毛病,很习惯的在点完头后补上了两声“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送到了吧?我有专门加钱要求过准时送达的。”我开口说道,对那家快递公司还是很放心的。虽然他们家不怎么正规、业务范围也有点古怪,但业界口碑还是没的说的。最重要的是助哥以前还在这家快递公司工作过。
“提前收到了哦,不过送来的人确实有提出过要准点交给我的要求。”太宰回答道,我还没来得及支棱起来问他喜不喜欢,他就讲起了反转,“结果因为他提出的要求太古怪,被我的部下当成刺杀者了——准时送达这种要求很容易联想到定时炸弹吧——差点连人带盒子一起送走。”
我咽了咽口水。
“然、然后呢?”接着试探的问道。
“没什么事,除了那个盒子早了半个小时到我手里没有其他意外了。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对方应该再也不想来总部大楼这边送快递了。”太宰解释道,这样的解释让我多少松了口气。
“那就好……所以你觉得礼物怎么样?喜欢吗?”我说的时候非常想再咕蛹一下,可惜已经离开了床,做不到这件事,只能捏捏手指缓解紧张。
礼物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按照太宰的形象制作的兰那罗木雕,虽然早早的就打算把他送给太宰了,但发生了许多意外,它成了陪伴我最久的那个兰那罗,以至于我送出去的时候还非常舍不得。
紧张归紧张,如果太宰敢说一句不好听的我就锤爆他的狗头。
……好像做不到。
那就在心里锤吧。
“唔,挺可爱的。”太宰回答道,我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他捏着兰那宰看来看去的样子,“这个蔬菜一样的东西长得蛮像我的。”
“兰那罗本身也很可爱。”我决定为兰那罗的可爱正名一下,开始向太宰介绍起了兰那罗,“兰那罗是一种幻想生物,是森林的子民,他们住在梦里,可以守护梦境的。”
“这样啊……那我估计没法得到他们的眷顾了。”电话那头的首领先生可能没有听懂我的暗示,也可能听懂了,但依然像是没听懂一样回答着,“首领的工作就算永远不睡觉也完不成呢。”
“就算生日也不行吗?”我开口问道,又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不行哦。”太宰拒绝了,倒是给出了一些解释,“果戈里下落不明,港口mafia能插足的范围还是太小了,要早点铺路才行呢。”
我眨了眨眼睛。
太小了吗……明明据我所知,港口mafia的势力范围已经辐射出去,占了半个关东呢……
“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我开口问道。
“半个月。”太宰回答道。
“这样啊……”我抬起眼睛盯着头上的书架思考了一下,终于开始动作,把椅子抽了出来,之后坐下,“那确实要不吃不喝不睡才可能做到呢。”
“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到呢……”我用肩膀和脑袋夹住手机,抽开了书桌一侧的抽屉,声音稍稍变低了些,“无论是希望太宰不要那么做,还是陪着太宰一起这么做,通通都做不到呢……”
“这些事情对禾泽来说都没必要吧。”太宰开口道,语气非常轻松自然,受到电话的影响,声音稍稍有些失真,“禾泽既不需要说服我,也不需要说服自己,维持原样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我看不见他的样子,无法确认他的神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我还是想和太宰在一起、想和太宰见面呀。”
“……禾泽这么说可真是犯规呀。”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了这样模模糊糊的声音。
“太宰明明才更是犯规的那个。”我反驳道,抬手捏住手机。
明明是先行动的人,却跑的比谁都快。
“动的蛋糕太多了,弄得一些人坐不住了,要是随意出现在大街上,说不定有人会付出一条街的代价来杀掉我哦。”太宰没反驳我说的话,倒是说明了缘由,“无论是出于哪种考虑,离开港口mafia都是需要慎重处理的事情。”
我沉默了,慢吞吞的从抽屉里拎出本子,一本白皮笔记本和和一本棕皮笔记本,倒是很清楚他说的是真的。
这大概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了,即使互相喜欢、即使知道自己或许可以被接受,我也不能宣之于口。那个吻很轻,至少此时此刻,它不该有重量。
太宰用着极端的方式做着港口mafia的首领,注定要站在漩涡之中,将一切搅碎,只留下他希望的道路。
这样的过程注定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维持其他事——比如我的喜欢。
“所以我现在也只是想想。”我这样想着,不忘回答道,“虽然生日还在工作稍稍有点奇怪,不过这如果是太宰想做的事,那就这么做吧。”
我既不想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他人。即使更希望太宰能好好睡觉,也不想阻拦他工作。虽然熬夜很不可取,也不符合我的生活习惯,但如果是生日的话,稍稍破例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嘛。
说到这里之后,我就没把话题继续下去了,而是从钢笔收纳盒里取出了我常用的那支钢笔,开始对照着笔记本中的内容记录起来。是在非常说话算数的工作。
直到半小时后电话的另一头太宰叫到我的名字时我才“嗯”了一声。
“真是少见,竟然完全不说话吗?”太宰主动询问道。
“说话会影响工作的效率吧?”我反问道,就像聚众写作业时不能聊天一样,我跟燕秋在画室画画的时候只要开启聊天模式那是一笔都别想画出来了。
于是我们两边就又安静下来了,直到我差点因为打瞌睡从椅子上摔下来。
好吧,不是差点。
然后太宰那边用劝我睡觉的话表示了嘲笑。
可恶!不可能睡的!
即使毫无熬夜经验让我连撑着椅子爬起来都有些重心不稳,但我还是非常倔强的起来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偷助哥咖啡。”因为太宰刚刚的嘲笑,我说这句话多少带点咬牙切齿。
不过我并没有真的生气,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算了,我带你一起去。”
“带我一起去?”太宰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点点头,又“嗯”了一声,然后拎起手机,小心的打开房门,润去了厨房。
点亮厨房的小灯后,我很快把助哥的咖啡机和咖啡豆挪到了工作台上,开始偷偷干坏事了。
然后卡在了第一步。
“太宰,你会用咖啡机吗?”我决定向我的共犯求助。
“把咖啡豆倒进去,再按几下按钮,这样。”太宰回答道。
说了跟没说似的。
“再加入后山摘的、晾干的蘑菇和一些芥末粉,满怀虔诚的混合在一起……”太宰又接着说道。
刚才的评价是我草率了。
“……这样一来,提神醒脑又充满爱与希望的咖啡就做好了。”太宰总结的说道,甚至还向我要了评价,“你觉得怎么样?”
“……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人。”我委婉的给出了我的答案,接着二次拜托了起来,“所以太宰知道主流的咖啡做法吗?”
“不知道。”总是显得无所不能的首领先生在某些事情上败北的异常干脆。
“帮我查查吧?你旁边应该有电脑的。”我接着要求道,并试图在咖啡机的机体上找到说明书。
“我这会儿是工作时间呢。”太宰提醒道。
“摸鱼是工作的一部分,没有摸鱼的工作是不完整的。”我给出了解释,没指望能说服太宰,毕竟半个月的目标确实挺不做人的。
结果太宰真帮我查了,并且对我一条一条的念着使用说明。
当咖啡真的被泡出来之后我是真的非常有成就感,当即开冰箱拿冰块往里面放了亿点点然后炫了几口。
就是在拐出厨房看见助哥的那一秒差点没被呛死。
第205章 咖啡机
问,半夜三更偷室友咖啡还被正主撞上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我拿着杯子,手都不稳了,嘴里的咖啡一下没咽下去,呛的连连咳嗽。
“助、咳咳……助哥?你怎么起来了?”我被呛的话都快说不清了,但还是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为何醒来的助哥的视线从我本人移到我握在手中的手机上,又移了回来,接着“唔”了一声。
“听见外面有动静就醒了,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助哥捏着下巴,抬起眼睛思考了一下,又收回视线,看着我回答道,“大概就是你们在商量着要把芥末粉加进我的咖啡机的时候吧。”
我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全都听见了吗?!
完……完蛋了……
我震惊的视线在手机和助哥之间移来移去,怎么也没想明白在我没开免提的情况下助哥是怎么听见的太宰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助哥是那种可以听声辨位、闭着眼睛开枪都没问题的人来着……
原来听力那么好吗?!
我一下子更慌张震惊了,绞尽脑汁的想着辩解的词句。
“只、只是说说而已啦……”
“禾泽为什么突然想喝咖啡呢呢?”
在我磕磕绊绊的辩解的时候,助哥却突然略过了芥末粉的话题,这样问道。
“诶?”我懵了一瞬,下意识的摁开了免提。
一方面是因为如果跟助哥聊天而把太宰晾在一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另一方面是……开了免提之后,就会有种太宰在我身边的安心感。
跟助哥认识的久了,看法也是在不断变化的。比如刚认识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是个表面好说话实际上很不好惹的人,认识久了又会觉得他可能确实很好说话也很好相处。但再久一点,我又觉着得他是一个表面好说话实际上完全不能惹的人了。
所以,他能主动略过咖啡机的问题实在再好不过了。
“因为今天要熬夜工作所以才需要咖啡。”我用着我最快的语速解释道,又指了指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磕绊,“只、是不会泡才拜托朋友帮忙念食谱的!”
“朋友?”助哥歪了歪脑袋,疑问句问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我已经忘记了困倦为何物,非常精神的疯狂点头。
“嗯,他是——”我下意识的想向助哥介绍太宰,但却一瞬间卡壳了。
助哥似乎是那个计划的一个环节来着……太宰真的希望同见面吗?
即使是隔着电话的见面。
我的视线移到了手机上,张了张嘴。
是了,明明已经开了免提,但太宰那边完全没有说过话呢。
然而我还没没来的及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助哥就先一步开口了。
“是太宰吗?”
……好了,现在不用去想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询问的声音要听不见了,并且在客厅里急于找一样值得欣赏的东西。
“唔……因为禾泽总是提到他。”助哥回答道,呆毛晃动了一下,“而且今天是生日吧?生日礼物是陪他工作吗?”
似乎完全反驳不了……
“嗯。”我小声应到,点了点头,忍不住捏了捏杯子。
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安吾呀!他肯定会说出“哪有把工作当成生日礼物啊,太乱来了”这样的话。这样我也能用一堆胡说八道把话题拐远,而不是独自面对总能在奇怪的地方触碰真相,并且一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样子的助哥。
我在心里不切实际的幻想着,显然得不到什么结果。
眼睛也没歇着,试图在房间里找到适合欣赏的家具。
——话说回来,和助哥聊天的我为什么需要去欣赏自家的家具呀!
我被脑子里冒出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愣在了原地。
“禾泽是开了免提吗?”在我愣住的时候,助哥突然问道,而脑子没转过弯的我根本没意识到,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助哥也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了手机,对太宰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请多关照。”
我的视线慢慢的转到了手机上,手指贴在手机上,可以感受到一种极不明显的振动。
“我是太宰,太宰治。请多指教呀,织田作。”太宰终于开口了,略微有些失真的声音很难听出是否自然。
织田作?
我等待了一下,依然没有等到“之助”的后缀,忍不住望向了助哥。
然而助哥和我一样迷惑,于是我们就这样一脸懵的对视起来,作为始作俑者的太宰却又没声了。
我承认我有点好奇他此时的表情。
……好吧不止此时。
有一说一,“织田作”真是一种特别的读法,是很难彻底忘记的奇妙断句。
“织田作……?”助哥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读法,露出了奇妙的表情。有点像是我第一次叫他“助哥”时的表情。但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这点,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追究这样的称呼,而是提到了另一个话题。
“说起来,咖啡机……”助哥想起了自己的本来目的。
我一下子就变得心虚了起来。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喝完咖啡记得洗干净它。”助哥接着说道,轻轻放下的样子让我猛松了一口气。
“好。”我点了点头。
助哥也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相处了。”然后留下这句话就走掉了。
这句话乍一看非常普通,我却在拉开餐厅椅子的时候品出了古怪。
等、等等!他为什么一副默认我们要一直聊下去的样子啊!
而且默认就默认了,好歹表现出一些感到奇怪的意思啊。
我拿着喝药的架势喝着咖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就这么承认下来总有点不自在,可如果不被承认似乎也不是我想要的。
救命,感觉面对太宰的问题时,我那一大串总结出来的解决思路好像都失效了一样。
要放在平时这种问题完全会被我归在“不必苦恼,怎么样都无所谓”的那个分类吧。
“禾泽完全不说话了呢,我还以为至少会提出一些问题的。”在我尝试把脑子中的那团乱麻收拾干净的时候,太宰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是想提问呀。
我在心里想着。
只不过脑子转的有点慢,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而已。
“太宰刚刚不也完全没说话吗?”在询问之前,我先手挑了一下他的毛病,然后收敛了想法,转而问起了自身困惑的问题了。
“太宰,我发现我好像不知道该把你的问题归类在哪里了。”我开口说道,舔了舔玻璃杯外研残留的咖啡。
苦涩的、难喝的不得了的。
和酒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像是强制让疲于奔命的人保持清醒那样。
与酒完全相反的感觉。
“这种问题,就算问我也没办法给出解答呀。”太宰这样说着,却并不是在搪塞我,而是循循善诱的教导起来,“如果换到一般情况,禾泽会怎么处理呢。”
“一般的问题的话,我大概会直接扔掉吧?”我实话实说道。
完全无从下手又无法归类的问题,还是直接扔掉比较简单快捷——既然解决不了,留下来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那就这么处理。”太宰用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道,一副事情本该如此的样子。
“不行!”我想都没想的反驳道,过了两秒才能正常的思考起来。
“和太宰有关的问题……不能随意丢掉的。”最后,我才小声解释道。
“为什么不能呢?”太宰反问道,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反驳的话语,他又接着说了起来,“说到底,‘喜欢’这种情绪本身也不是什么少见的情感吧?既然如此,它为什么就与其他情况不同、不能与其他情况相提并论了呢?”
“还是说是‘第一次’的魔力呢?”太宰接着说道,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些叩击声,“因为是第一次,所以遇见了棘手的问题,也因为害怕出错,而不敢轻易的去类比。但时间久了的话,果然任何事情对禾泽来说也没什么两样吧。”
我一下子想不出反驳的话了,因为太宰说的是对的呢。
甚至可以说,他的说辞,是对过去的我的完全总结。
总是在出错、总是面临着无所适从的第一次的,接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摸索出应对的方法,渐渐的任何事情都变得没什么两样,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不清。
……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终于我开口反驳了,玻璃杯稍稍折射了一些灯光,在餐桌上留下光斑,即使杯壁上残留着一些咖啡,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以前可能是这样的,但认识太宰之后就很不一样了。”
电话那边发出了一些异常的响动,似乎有什么玻璃或者水晶质地的东西磕在木桌上,发出了不算太清脆的、“叮”的一声的声响。
“……太宰?”我等待了一会儿,那边却始终没声,于是只能主动开口,试探性的叫到他的名字。
“嗯。”太宰那边的声音模糊的几乎要听不清了,“我觉得应该设置一个黄牌警告的制度才好。”
“如果有这种制度,太宰才是先吃红牌的那个吧。”我顺着太宰的思路说了下去。
“那确实是我的失误呢。”太宰慢吞吞的承认道。
——就不能不是失误吗?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真的问出来。
因为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大概就要收到黄牌了吧。
·
“太宰会洗咖啡机吗?”十分钟后,我看着完全无从下手的咖啡机,再次像首领先生求助道。
太宰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一字一句的把正确的清洗方式念给我听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使横滨大难临头了,用脏了的咖啡机还是要洗的。
第206章 补觉
咖啡机的清洗工作终于被我磕磕绊绊的完成了。在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回原位之后,我又回到房间,合上门,关心起了刚才的问题。
“太宰果然是认识助哥的么?”我再次坐会书桌前,撑着下巴,验证想法般的问道。
“这个问题禾泽不已经有答案了吗?”太宰反我问道,每个字的间隔完全一样,话语有种说不出的平稳。
唔……
“所以太宰果然和我了解的那个一样,和助哥、还有安吾是好朋友关系吗?”我用食指虚空画圈,一边回想着自己所了解的事情,一边开口问道。
然而,我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不是,我们根本就没认识过呢……”太宰这样说着,延续这先前的平稳,安静的、有种无法忽视孤独感。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作为同位体一样的存在,无赖派的作家们都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是。可即使安吾跟助哥之间是符合的,他们却完全与太宰不熟,也被不像是朋友的样子。
但如果加上了“书”这一先决条件,其实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出于某种我没完全探寻的原因,太宰为了解决掉“书”带来的麻烦,放弃了和他们成为朋友的机会。
所以,在很久以前,在鹤见川之下,太宰才会平静的对我说出“我没有朋友”这样的话。又在这时,一边用着娴熟的语气叫着“织田作”,一边平静的实话实说,坦白他们素未谋面的事实。
太宰大概和我一样,是并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与我相比,他或许跟这个世界有着更紧密的关系。但对这个世界,却有着不下于我的隔膜感。那种寂寞的感觉,就像是海面倒影的破碎的星星。在很久以前,我偶尔会冒出“希望他不那么寂寞”的愿望,却又被我默默的压下,以此践行某种正确。但如今,我已经放弃了压抑这样的想法,开始只想实现这样的愿望了。
“太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我开口说道,盯着书桌的一角,“我觉得,就算到处都是非常糟糕的事,如果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会好很多。”
“真是有禾泽特色的说法啊。”太宰评价道。
“它明明非常有道理。”我维护起我的座右铭来。
然后,我们之间都因为不同的理由选择了沉默。
太宰在想些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沉默的理由,是希望太宰不再需要沉默了。
我们心照不宣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
再之后,我真的跟太宰一起进行着各种讨论、熬夜工作了一晚上,期间好几次差点睡着,但是没有,最后成功的在第二天早上跟太宰说了“早安”。
然而报应全部体现在上班期间了。即使有咖啡续命,到了上班时间我依然困得不行,走个路都有点飘飘忽忽的感觉。
我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打算小补一下觉。可惜我高估了我的精神状态,原计划只打算在我的新办公椅上眯几分钟的,没想到直接睡过去了,还差点被国木田老师过肩摔安排。
虽然最后只是被晃醒了。国木田老师看我蔫了吧唧的样子本身打好的一大堆教训我的腹稿愣是缩水了三分之二,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顺带还出于关心建议我去找与谢野医生看看情况。
我非常清楚我只是第一次通宵身体没适应过来,所以并没有打算因此劳烦与谢野医生。
倒是不一会儿,芥川从医务室里出来了。
今天不是例行检查的日子,所以应该是在努力拿好的哦卡的印章。
他本人的肺病在与谢野医生的治疗下好转了不少,是异能力带来的医学奇迹。但这种医学奇迹并没有作用于抵抗疼痛这一方面,所以想拿到最后一个、属于与谢野医生的印章还是非常任重道远的。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和芥川打了声招呼,晃晃脑袋想进入工作模式,却发现原本摆在桌上的委托文件不翼而飞了。
这次我才终于在困倦中多了一点着急,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
——下次我一定好好整理桌面。
我一边翻找着一边这样想着。
“禾泽先生是在找委托书吗?”看见我在找东西的样子,坐我斜对角办公位的芥川开口问道,并且在我点头的时候就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是的话,那份委托已经被我干掉了。”
干掉?
好令人不安的词语。
然而还没等我慢半拍的脑子把前因后果捋清楚,旁边的国木田老师就已经开始教训我们了。
不管是“光顾着睡觉把工作丢给后辈的糟糕前辈”还是“不好好听完话就走我行我素的糟糕后辈”,反正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因为麻烦。”芥川回答道,或许在他看来这是解释才对。
“你这种不好好听前辈的话才叫麻烦好吧!”国木田老师面对这位还处于实习期的新人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芥川绝对是我们侦探社最勇敢的一个人,除了他,没人敢违逆处于“执行计划”状态的国木田老师。这种状态的国木田老师总有一种难以提出反对意见的神奇气场,能做到反对也是一种本事了。
于是我就这么一边试图捋清楚前因后果,一边看着国木田老师与芥川的互动。
最后,我终于捋清楚了。
“所以芥川是不想打扰我补觉,帮我完成了委托吗?”我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开口提问道。
从国木田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和芥川偏头的动作,我猜我猜对了。
于是我了然的点点头。
“芥川你人真好。”然后豪不吝啬的感谢道。
“喂,不要得寸进尺啊……”国木田老师用着几乎要放弃了的窒息语气说道。
芥川就高冷多了,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后直接转身走掉了。
我撑着脑袋望着侦探社里的一切,感觉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然而愉快的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就因为一条短信而消失了。
备注是白毛军警,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翻到了和他有关的回忆。
他或许是个高效率的行动派,这还没过两天呢,就开始就异能武器走私问题的调查这一理由来约我出来了。
应付军警也是游戏的一部分,所以我还是回消息答应了,只是把时间改约到了明天。
就我现在这精神状态,去赴约了指定被那个军警先生忽悠的团团转。
军警先生似乎并不在乎我改约时间的事情,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松了口气,慢慢趴到桌子上开始了第二轮补觉。
这一次没上次那么顺利了,我总是回想起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复盘着歌诗达游轮上的一切。
·
果戈里的直升机还没落地就失去了踪迹,就此下落不明。我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预估的时间之后,才发消息询问导演先生小爱的情况,想知道她是否安全。
接着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及导演先生的感谢。
——感谢我上船,让小爱有机会回到了他身边。
我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倒不如说我是完全无视了导演先生的发言,仅仅只是为小爱还活着的消息松了口气。
而这样的回复也让我们获知了诸多信息。
比如研究所就在日本、或者说是关东的某处,比如导演先生本人就在日本。
这些信息本身只是猜测,但在这次发言中,却通通被证实了重要性。
在答应太宰不再回避、加入了游戏场之后,我就把我与导演先生长期维持着交流状态的事情告诉太宰了,太宰先是很短暂的表示了一下惊讶,然后就一副了然的样子问我后续想作何安排。
我也把我的思路讲了一遍。
接着在一番商议之后,得出了后续的行动方案,比如通过卡时间联系导演先生来确定导演先生的大致位置。又比如说反利用导演先生黑入我手机这事来传递虚假消息。
果戈里带走小爱并不是为了帮导演先生的忙,而是为了和他对着干。这说明如果这也在导演先生的计划之内,那么“说服果戈里不再和自己对着干”一定会是计划的一环。
所以只要卡好时间,就能通过回答确认导演先生是否在日本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策反果戈里,除非他本人就在日本,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的。
验证出的事实证明导演先生确实还在日本,既然他没选择立马离开日本,那么这游戏就有的玩了。
也是在此之后,才有了以我被入侵的手机为基础的虚假信息传递。
太宰具体想做什么我没完全摸清,他只要求我跟他联系,内容我聊自己想聊的就好了。我说六月十九号也行吗?他说可以。
于是我就在本身非常严肃的计划中夹了亿点私货。
聊完之后我倒是有点猜测,可惜通宵这件事让我完全没精力去思考证实这些猜测,于是就搁置了。
并且搁置的稍稍有点久。因为我首先需要应付一下那位来自军部的军警先生。
·
第二天下午,我坐新干线来到了与军警先生约好见面的咖啡厅,他早已等在那里了。与上次海上的夜晚不同,这次只是临近黄昏,我看到非常清楚——军警先生的眼睛,完完全全就是闭着的。
可明明是闭着的,他却像是知道我在哪是的转过了头,我压下这种古怪的感觉,特意坐到他的斜对角。
结果他依然顺利的望向了我这边,没睁眼的那种。
这下我没法在忽视了。
“条野先生不睁眼也能看见东西吗?”我纵容了自己的好奇心,开口说道。
第207章 拿铁
白发的军警先生的嘴角微微扬起,神态上充满神秘主义的风范。
就是黑手党持有的那种神秘主义。
“‘看’并不一定要睁眼吧?”军警先生的身体微微后倾,手指依照着特定的节奏依次敲击着桌面,营造了一种令人感到紧张的、具有压迫感的氛围。
我的视线追随着他的手指,没有进入他的节奏,却稍稍产生了一些疑惑。
优秀的军警先生为什么会有黑手党的感觉呢?
——甚至是同行的感觉,在地下拷问室见到他都毫无违和感的那种。
直到服务员小姐的出现才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军警先生也适时的收手,显露出了放松的姿态。
“请问这里有酒吗?”在条野点完饮品后,我试探着询问道。
“这里是咖啡厅。”服务员小姐温和的说道,但我猜她心里已经无语死了。
“那要一杯牛奶吧。”我重新要求道。
或许是前后差异有点大,服务员小姐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禾泽先生选择了牛奶啊。”条野说话的语气微微上扬,或许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我多少脑补出了“这么大人了还喝牛奶”的嘲笑意味。
我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年龄,又回忆起了咖啡的苦涩味道,最后觉得牛奶真好。
“牛奶是最好喝的,生椰拿铁不要咖啡才是好拿铁。”我认真的解释道,可惜对方并不能完全理解。
不过我的说辞才是异端,对方不理解才是正常的。
我们就这样随意的进行了一些没营养的对话,没营养到我差点以为他就是普通的打算同我认识一下。
直到我们点的饮品上桌,服务员小姐远去之后,军警先生才和我谈起了正事。
“无名研究所在横滨进行的异能武器研究项目,禾泽先生是最先接触的人吧。”军警先生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的视线游移了一下,没有立马回答。
见面地点选择了地域开阔的咖啡厅,身上也没携带诸如手铐一类的物品,比起因着我的黑历史要把我捉拿归案,对方的目的或许更纯粹,就真如他所说,是希望我配合他进行调查的。
想通了这点后,我说话就随意了不少。
“原来我是最先接触的人啊。”我开口说道,用了跟军警先生先前一样的语调,我或许只是在普通的表现惊讶,对方如果脑补出了“这么大的事警方是干什么吃的”的意思,也不是我的问题了。
“正是如此。”条野似乎并没有进行这种脑补,直白的进入了主题,“我需要禾泽先生告诉我当时的所有细节。”
因为找不到隐瞒的理由,而且我确实需要军警那边重视这件事,于是我点了点头,讲述了起来。
关于那个叫花户爱的女孩子,那些未成年的异能者们的故事。
“……除了那些被我们救下的孩子,还有一个小孩靠着自己的能力逃了出去。她身上或许有更多的线索。”我补充道,其实非常清楚那个小孩到底是谁,却没有说出来。
“就只有这些了吗?”条野用着例行公事的语气问道。
“只有这些了。”我回答道,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欺骗警察可不是明智的决定哦,会付出远比与恶人同流合污更惨痛的代价呢。”条野采菊微微仰头,倘若他睁着眼睛,大概是在直视着我吧。可是他依然闭着眼睛,却有着不输于睁眼的压迫感。
像啊,很像啊……
那种被架在拷问室里被拷问的感觉,同行一样的感觉……
我以前就是这样对着那些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描绘着恐惧的形状,让他们按照我的意思吐露出该吐露的信息。
明明过去并非作为受害者来感受这一切,在听见这样的话语时,我却感觉更难以呼吸了。
“我……”在熟悉的感受中我反而是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这种不对劲的、难受的感觉,被一阵咳嗽声打破了。
等我反应过来时,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已经一脸自然的坐在了我旁边。
“……?”我肯定是非常困惑的。
“……?”军警先生也一时没摸清状况。
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眼神却非常犀利,他一遍咳嗽着,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军警先生。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别说是军警先生这种感觉非常明显的人了,换个一般瞎子也很难忽视的。
现场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了。
“……芥川?你怎么来了?”再不喊人就不礼貌了,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在这种连尴尬都尴尬的不明不白的状况中开口了。
我注意到芥川的手里报了本书,小说集一类的作品,作者名中夏目漱石这四个字非常醒目,但这似乎不是重点。芥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我哪怕一眼,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仿佛我只是团空气,还不如对面的白毛瞎子来的有吸引力。
直到非常有眼力见的服务员小姐姐来到我们身边后才收回了视线,扭头与她交涉了起来。
他似乎只是在无视我。
意识到这件事后,我非常不合时宜的有点生气了。
“请给我一杯生椰拿铁不加咖啡。”芥川非常有礼貌的点餐道。
“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厅。”可惜服务员小姐姐并没有感受到这份礼貌。
“那就再要五份方糖。”芥川思考了片刻后接着要求道,非常有他的风格。
“……”服务员小姐落败了,给他上了杯的椰奶。
芥川点完椰奶后,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也没在意他不理我光盯着军警先生看的事了。
“这是你的朋友?”条野顶着芥川极具压迫的视线问道,非常明显的可以感受到,对他来说,把注意力从芥川的视线中移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是禾泽先生的后辈。”还没等我开口,芥川就主动回答了。
回答的非常铿锵有力,“后辈”两个字愣是回答出了“前辈”、“老板”、“监护人”这样的气势。
“原来是这样。”条野先生顺着芥川的话说道,然而在此之后,却没有人接着发言了。
芥川依然一脸杀气的盯着条野先生,条野先生虽然看上去表情自然,但似乎不怎么适应这种注视。
“这样啊,我跟禾泽先生有些事情要谈。”条野先生非常敬业,完全不忘工作。
然而芥川就是芥川,直接表现了一个无视到底。
“芥川君?”一直等不到芥川的回答,条野先生试探的叫到他的名字。
芥川“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露出了“无视不下去了吗”的烦躁神情,然后回答道:
“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倒是走啊!”
我猜条野先生肯定想这么说。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次谈话告吹了,芥川在旁边,那么什么话题都进行不下去了。
条野先生的拿铁根本没喝上两口就结账走人了,只是在临走前和我咬了句耳朵。
提到了“书”。
我的情绪管理瞬间失格,手指颤抖了一下。虽然调整的很快,但心里有鬼的十分明显,对方不可能没发现。
我的反应或许在对方的意料之中,条野先生离开的时候心情显然非常好,还和我约了下次见面。
——就算约到烂尾楼里我也我不得不赴约的那种。
我呻/吟了片刻,有点郁闷,结果一抬头,发现芥川比我还低气压。
“你……怎、怎么了?”我有的没预料到,磕磕绊绊的问道。
“浪费粮食,可耻。”芥川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半杯没喝完的咖啡。
其实剩的不多,这家咖啡厅量给的很少,即使有喝剩下的,也就两口的量。
“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任何一点食物都是非常宝贵的。”芥川接着说道,于是那句“也还好吧”的发言我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并且在脑海中浮现了凌晨两点惊醒扇自己一巴掌说“我真该死啊”的画面。
“那该怎么办?”我一边唾弃自己的浪费一边虚心请教道。
“苦。”芥川继续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半杯咖啡,郁闷的说道。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其中的潜台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最后给他点了份超大杯的椰奶找了个理由把他忽悠走了。
忘了这半杯咖啡吧。浪费虽然是可耻的,但是浪费也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是在宇宙的层面中,损耗都是必然的事情。
忽悠完以后,我开始盘问起了芥川的动向。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芥川说他本来是在这附近的书店,和朋友一起挑书,看见我跟陌生人聊天之后才过来找我的。
“他看上去很危险。”芥川评价到。
而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
——芥川的、朋友?!
我一下支棱起来了,并且非常好奇他的朋友到底是谁。啥都别说,就凭他能够通过芥川凶残的表象看透他凶残的本质还愿意和芥川做朋友这点,就能看出他肯定特别有本事。
芥川告诉我他们是在一个多月前认识的,最开始只是普通的聊了几句,后面听了助哥的建议才成了会互相交换喜欢的作品的朋友,比如他手上的这本就是对方借给他的。
“助哥的建议?”我反问道,发现好奇的事越变越多了。
“他人是不错,但是是个黑手党,我不喜欢。”芥川开口说道,“不过织田先生告诉我,禾泽先生也不喜欢黑手党,但还是在喜欢某个做黑手党的人的,所以其实可以把二者分开看。”
我僵住了,芥川不明就里的看着我,从抬头到低头。
我蹲在地上,慢慢的遮住脸。
“禾泽先生不高兴吗?”芥川开口问道。
“没有……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呻吟着说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脸皮好像变薄了。
第208章 常暗
芥川歪了歪脑袋,似乎对我这个前辈的行为很不理解。
最后,这小孩得出了“很不理解就不理解好了”的结论,自己走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脸烧起来了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了。我默默的站了起来,发现芥川正在不远处等我。
因为需要拿着书,他只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破碎的衣角被风吹起,是路过的小孩看见都会觉得酷到不行的样子。
我用手背碰了碰脸颊,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
明明以前被别人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事我是丝毫不带紧张的,但现在却会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因太宰回应了我的原因。我从来没得到过别人的喜爱,对这一切都是一种一无所知的、摸索着的状态。倒不如说正因为是第一次,即使是在后辈面前显露出一副不自在的态度,我也觉得是新奇的。
我几步追上了芥川,和他一起向车站走去。
“所以说芥川也喜欢她吗?那个和你交换书的女孩子。”从刚才的状态脱离出来,我依然好奇着芥川的那位朋友,接着开口提问道。
先前我一直假定对方是男孩子来着,但既然助哥拿我举例了,对方是女孩子也不一定。
“他是男孩子。”芥川纠正道。
“……男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脱口而出。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芥川似乎并没有理解我的言外之意——这是好事——但他非常敏感的靠直接察觉到了它。
“在下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芥川露出了“虽然没理解,但我觉得应该这么解释”的表情,接着说道,“是在擂钵街认识的,他虽然是黑手党,但却没有为难那里的孩子们,还帮了森医生的忙,他自己年龄也挺小的,叫……”
说到这时,他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在还下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后,他泄气的说道。
我感到有些惊讶。
“你们认识多久了?”我问道。
“一个多月。”芥川回答道。
那不是我叫他去疾控中心做义工的时间吗?
“他一直没告诉你名字?”我又问道。
“是的。”芥川点了点头。
我戳着脸思考了一下。
“那你告诉他你的名字了吗?”最后,我心至福临的开口问道。
现在思考的人换成芥川了。
“……没有。”芥川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我,显然这就是思考的结果。
我不怎么罕见的沉默了。
“所以你们平时靠什么称呼进行交流的?”我万分好奇的问道。
“在下、你、我,这样。”芥川回答道。
我再次觉得芥川的朋友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了。
“所以这一个多月里你们都没意识到不对劲?”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在下意识到了。”明明是才意识到的,但芥川并没有什么自知之明,或许作为比较对象的是哪个同样没问名字的朋友,他甚至对自己非常满意,“下次见面的时候在下会去询问他的名字的。”
小孩子交朋友这事是最不需要大人操心的,所以我表示了一下支持之后就随他去了。
毕竟我也猜不到他俩下次见面时会直接打到你死我活,这些东西根本就没写在剧本上。
·
和芥川回到横滨后,他去找助哥训练了,我则转战擂钵街。
来到了老板的地下卖场,我照例补充了一下工作用具。之后就开始蹭他电脑了。
“你再这样用我要收费了啊。”老板照例抗议了一下。
“那就续十块钱的。”我心不在焉的接话道。
这种对话都快成暗号了。
老板这个人财迷的非常古怪,虽然他家的东西卖的非常贵还去完全不给友情价,但又会轻易的推掉赚钱的机会跟我宅在事务所打游戏。
“对了老板,你知道『死屋之鼠』怎么联系吗?”我捣鼓了一会儿电脑,开口问道,“要费奥多尔本人的。”
“去俄罗斯本土的情报平台挂委托,多半会被死屋……你说费奥多尔?”老板回答道一半才发现我题目变了,衡量般的思考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有钱我就知道。”
我秒懂,花了几分钟和他商量好了价格。老板爽快的把费奥多尔的联系方式甩给我了。
“有没有可能是高仿号?”我左右研究了一下,以防万一的问道。
“如果有人连这种全球都少见的骇客技术都能高仿,他就没必要去当高仿号了。”老板回答道,“费奥多尔编写的代码和骇入手段都很有个人特色,我还不至于连这都弄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点了点头,顺利的通过老板给的联系方式和这位『死屋之鼠』的首领先生联系上了。
联系上之后,我简单向他说明了我是怎么拿到他的联系方式的,又解释了我的来意。
对方很快就拿出了十分甚至九分的敬业精神询问我的诉求。
我抬起脑袋,扭过头往老板那边望去。
“老板,你有什么国外的情报需要搜集吗?”我开口问道。
“意大利那边?佛罗伦萨那兴起了一个异能组织。还有中……不是你问这个干嘛?”老板回答道,对我的提问感到奇怪。
我点了点头,很快开始码字。
——“我想要佛罗伦萨那个新兴的异能组织的资料,详细点的那种。”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死屋之鼠』的价格比我想象的更亲民,甚至比老板的是报价还便宜点。
我把这份资料顺手转发给了老板,然后在交易结束之前,向费奥多尔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对了魔人先生,你知道常暗之厢吗?”
然后又想起“情报员不能说不知道”,所以为了让他能实话实说,我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款社交游戏。”
好的,现在魔人先生直白的告诉我他不玩社交游戏了。
——“很好玩的,你可以试试。”
于是我开口安利了。
对方敷衍了我一下接着就下线了。
我一本满足的关掉了网站,老板在旁边发疯。
“我去!这资料你从哪整来的啊!”他几乎要抱着电脑上蹿下跳了,显然是刚接收了我的文件。
“从费奥多尔手上买的。”我回答道。
老板表示不要的钱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比如他。
我懒得理他,达成目的的我带上购置的物品之后就离开地下交易所。
“对了,老板。”在踏上楼梯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开口问道,“你刚刚说‘费奥多尔编写的代码和骇入手段都很有个人特色,你不会弄错的’,这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老板反问道,似乎觉得我这么问很是莫名其妙。
“没事。”我回答道,然后离开了交易所。
·
夜晚七点二十三分。
今天是我独自一人来的Lupin酒吧,因为助哥要值夜班。但我并不是一个人喝酒,因为安吾也在。
调查员一般是不需要值夜班的,不过也不绝对,侦探社总是有非常繁忙的时间,各种各样的案件堆积、或者需要随时有人待命的委托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夜班就变得有必要了,比如这几天。
我跟安吾打了声招呼,向他解释了助哥的去向,接着就如同往常一样闲聊起来。
比如那位科员先生,比如两个很讨人厌的白毛和一个不讨人厌的白毛……
还有太宰。
但在讲他的时候我稍稍迟疑了。不是因为不想讲,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来表达我的重视。明明在过去我总能轻而易举的、毫无阻碍的说出来,但现在反而很难宣之于口了。
“我还在游轮上见到太宰了。”我的视线在墙面上的各种酒品上移来移去,努力用着随意的态度说道,手指在岩石杯上转着圈。
本身还在吐槽自家科员先生不怎么靠谱的安吾顿了一下,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你跟他见面了?他没有为难你吧?”他问的有些急迫,身体前倾,变得更靠近我了一点,似乎非常担心我。
我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一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有被为难哦。”我开口解释道,“事实上,我跟太宰的关系变得,嗯……更亲密了。”
我的视线控制不住的乱飘,强自镇定的喝着杯中的蒸馏酒。
这样的话让安吾稍稍放心了一点,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就演变成了另一种担心,他眯了眯眼睛,稍稍后退了一点。
“你该不会和他发生什么关系了吧?”安吾直接一个语出惊人,我被酒水一口呛住,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我忍不住遮住脸,手背接触到脸颊时有点微烫的感觉。安吾平日里看上去是我们三个种最正经最彬彬有礼的,到了关键时刻虎狼之词他是真敢说呀。
“我跟他还没到那个程度呢。”我一边用手背擦着脸一边辩解道,呼吸都有点不稳定了。
“所以,果然已经在一起了是吧。”安吾不可置信的说道,但多少带点“我就知道”的意思。
……有这么明显吗?
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其实还没到在一起的地步……”我弱弱的解释道,已经到了完全不敢和安吾对视的地步了,“虽然好像确实是互相喜欢没错啦。可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我现在也有了,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的,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安吾看上去不怎么相信,似乎想要进行一些反驳。然而下一秒,这些表情就统统收敛了。
“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呢?”他用着冷静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问道。
我并不打算隐瞒,甚至于向他解释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开口了。
“那所无名异能研究所衍生出的一系列事情,要解决异能武器带来的危机。出于某种原因,这个活动被视为一场游戏。”我开口解释道,“我需要在这场游戏里获胜。”
“所以这是与那个叫‘罗佳’的人的较量?”安吾询问道。
“或许也包括在内。”我回答道,“更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了。”
“是么?”安吾轻声反问道,“那‘书’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我捏着岩石杯的手指忍不住用力了一点。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用垂落的头发遮掩着脸上的表情,并且希望自己的头发能更长一点。
第209章 冰块
“如果希望隐瞒我什么的话,你不觉得太迟了吗?禾泽。”安吾开口说道,轻而易举的戳破了我的谎言,接着咄咄逼人的翻起了旧账,“早跟你说不要什么都往外说了,现在该后悔了吧。”
我一下子泄气了。
“和安吾讲的那些事情,至少我现在还没感觉后悔过。”我小声的反驳道。
“什么?”安吾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回答,最后把岩石杯一推,叹了口气。
“你没救了。”他这样评价道。
我沉默着没说话,倒是安吾再次开口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安吾推了推眼镜,询问的同时早就预设了答案。
我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我讨厌去争取,喜欢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因为我既不聪明也不厉害,当我去争取什么的时候必须要抛下等量甚至的东西进行交换。”我开口说道,转动着手中的岩石杯,可无论我如何转动,杯中的冰块却几乎毫无动摇,静静的维持着原先的姿态,“所以,已经选择加入其中的我,早就放弃掉那些事情了。无论是安吾还是助哥,又或者是侦探社的大家……既然想要赢,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喂……”安吾露出了不安的表情,忍不住出声了。
我稍稍露出一点点笑容,对他眨了眨眼。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哦。”我转动着手中的岩石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杯中的冰块终于也勉强跟着转动了一点点,“所以,我也有可能是赢的那个呢。”
“不要老想着一个人做奇怪的事情啊。”安吾脸上的不安明显了起来,因为信息的缺失,我说的话对他来讲大概是没头没尾且古怪异常的。人总是对未知充满畏惧或者好奇,应该难以忍受无知的感觉才是,然而安吾将这本能的好奇压下,反而是下意识的阻拦了起来——或者不止是阻拦,“我坐在这里也不是摆设。”
“是更复杂的游戏啦……”我稍稍收敛了笑容,心情却比刚才更愉快,或许是源自于安吾下意识的关心和维护,“既不是麻烦也不是事件,只是去玩的话会抽走我很多时间,没法接着找安吾喝酒而已啦。”
就像是面对考试的时候要放弃一切全力以赴一样,得过且过或者抱有侥幸心理是没法赢的,导演先生是只有全力以赴才可能战胜的boss。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控制不住的把“想见你”的情绪传达给太宰的我确实称得上是扰乱他的犯规行为。
但在我下决心参与其中、放弃将自己的愿望表现出来时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突然……亲我……的太宰才是犯规中的犯规吧。
即使已经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想见他、想与他相处、与他接触的愿望却怎么也没法消失。
我停止了玩岩石杯的举动,不再执着于杯中的冰块是否能转动,起捏杯子将杯中不多的蒸馏酒一饮而尽。
蒸馏酒的味道其实并不是最吸引我的,酒带来的感觉才是。一点点微醺的状态,可以压抑住思考带来的头疼,连说谎都会变得自然,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老板,能再来一杯吗?”我举起空杯子晃了晃,左手撑着脑袋,对擦着玻璃杯的酒保先生说道。
酒保先生接过酒杯,调制的却是另一款度数更低的蒸馏酒。和这次的尝鲜不一样,调制的是我平时常喝。调酒师真是个神奇的职业,我明明没说清楚我要的是什么,他们却能一下心照不宣的意识。
我稍稍瞟了安吾一眼,发现他正学着刚才我的样子专注的盯着自己杯中的冰块。
“你也要把这种事情称为‘游戏’吗?”他开口道,低着头,在他看来游戏所代指的事情并不能被称之为游戏。
我默了默,依然同意了这样的说法。
“是的。”我回答道。
这或许正代表着一种隔膜。
想想也知道,我不属于这里,跟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隔膜才是正常的。
只是我一直在无视,抵触着不愿意接受这点罢了。
我盯着稍带模糊反光的的桌台,一种不太清晰的、可以称之为难过的心情,隔着看不见的薄膜贴近了我。
我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应该干杯吧?”这个时候,安吾开口了。
干杯?
薄膜外的东西稍稍远去,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是为了送别吗?”我猜测着问道。
“是为了不把杯子敲在你脑门上。”安吾回答道,语气很平静,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海面,有些低气压的样子。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似乎大概好像是把安吾惹怒了……
这种情况似乎是常有的,但我每次都能在彻底惹毛他之前收手,然后用各种方法哄好他。
互相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或许是因为很合得来,我总能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也知道该如何解决。
即使是此时此刻也一样。
但我却不能去解决,这次是根本性的矛盾,我想做的事和安吾的期待正好相反,解决就意味着否认自己。
我不能否认自己,也不能背弃答应好的事情。
我答应了太宰要加入这场游戏,要把输赢问题纳入考量。我要赢,因此,我就只能放弃那些同样重要的东西了。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胡说八道,也没有开口道歉,而是顺着安吾的话说了下去。
“那好吧,我们干杯。”我举起了岩石杯。
岩石杯之间的碰撞产生了清脆的声响,它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悦耳动听的。
除了这次,碰杯的人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愉快。
之后,安吾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在杯下留下两张纸币,便起身离开了。
我依然坐在原处。视线慢慢下移,最后落在了手掌上,我盯着手掌看了一会儿,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月牙一样的痕迹。
我就这么盯着它,一言不发。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不会难过呢?
我开始向自己提问。
明明是应该感到难过的事情才对。至少,要有和安吾对等的情绪才对。但我却感觉平静,既不纠结,也不懊悔,一切的情绪都被看不见的薄膜遮挡一般,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我让自己陷入回忆,试图找出问题的源头,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我发现,我……似乎一直是这样的。
既不会难过,也不会伤心,情绪从未落到实处。跟我交流的人从来都没得到平等的对待,只能看着我用拙劣的技巧掩饰着一切,掩饰着我从来没被任何事情打动的、冷漠的内在。
所以我才会被讨厌。
而我实在是太蠢了,甚至于本人都没发现这点,模糊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毫无经验的猜测着原因,得出错误的结论,最后继续拙劣的模仿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像是堆积着错误代码却打动了计算机的程序,荒唐的运行着。
我并不是突然变得冷漠而毫无感情的,而是一直如此,只是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在太宰与我接吻后,第一次感觉烟花在漫天之上炸开的感觉之后。
不需要去思考此时应该要有哪种程度的高兴,便直观的确认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也因此,靠推测才得出的“我似乎有些感情淡漠”的结论得到了证实,第一次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在他人眼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不是似乎,而是肯定。
我肯定感情淡漠,没有向他人提供过对等的感情。只是茫然的学习着正确的行为,希望能模拟出情绪的轮廓,让对我好的人高兴,让自己变得像个普通人。
——真正的情绪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在心里想着。
不应该只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我已经能做到根据现下的情况给出普通人该有的反应了,可我该怎么做到回应同等量的心情呢?
我不知道,无论怎么努力的思考,我都做不到,这似乎不是靠思考能解决的事情。
“和朋友产生矛盾了吗?”我盯着伤痕发呆时,擦着玻璃杯的酒保先生开口问道。
“没有。”我低着头回答道,“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差劲,交朋友应该找感情更对等的才是。”
“在我看来,禾泽先生并没有什么问题呢。”酒保先生回答道。
——这只能说明我越装越好了而已。
我没有回答,只是这么想着。
最后也只是将剩下的酒喝完,结账离开了。
·
我没想到我会在酒吧外面遇见安吾。
他似乎已经在原地等很久了,不像是我等人的时候喜欢靠墙瘫着,他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看见我上来之后,他叫到我的名字。
“出现的可真慢啊,禾泽。”
“你是在这里喂蚊子吗?”
我俩几乎是同时开口道,他在陈述事实,我在没话找话。
最后同时沉默了。
“并没有,我不怎么讨蚊子喜欢。”最后,安吾回答了我的没话找话。
——真是个令人羡慕的优点。
我不着边际的想着,安吾却接着开口了。
“不想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在这等着是想问个问题,”安吾说道,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认真,并非出于职责,反倒是出于某种私心,“你说的‘游戏’我该怎么样才能加入?”
我沉默了。
“不能说?还是不愿意?”对于我这样的反应,安吾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接着追问了下去,还不忘加上吐槽,“一言不发的禾泽还真少见。”
“是没必要。”我终于开口了,心里依然想着那个月牙型的疤痕,“游戏的胜利意味着会得到奖励,安吾没办法得到满意的结果的,所以加入就意味着已经输掉了,为什么要主动让自己失败呢?”
“大概是没法忍受自己一无所知吧。”安吾用着平淡的语气回答道,“禾泽说我加入就意味着输掉,可在一场没办法得到满意结果的游戏里,我不加入也是输掉吧?”
我被怼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是不想让你参加。”我小声的说道。
“开始耍赖了是吗?”安吾露出了谴责的表情,我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该怎么让情感对等呢?
我还在想这个问题。
然而思考就意味着无能为力,我终于还是放弃了。
安吾似乎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的话,至少要拿出诚意吧?”他抱着手臂开口说道,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臂弯。
我抬了抬眼睛,转动眼睛望向安吾,他的表情被阴影遮盖,看不真切。
最后,我依然选择了用老方法进行回应——不知道怎么给予感情,就表现出有感情的样子好了。
比如分享能称得上是秘密的事情。
“我找到了‘书’的半页——使用过的状态,现在依然在生效。”我压低声音说道,越说语速越缓慢,“安吾如果想做些什么的话都可以,只是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安吾反问道。
“就是,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如果安吾做出了行动的话,能不能别生我的气呀。”我小声的提起要求。
“我现在就想生气了。”安吾不客气的说道。
“那能不能现在也别生气呀……”我继续小声的得寸进尺。
安吾大大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动作也让他没再被建筑创造的阴影遮住表情。
“禾泽真是难搞。”
第210章 银杏
国木田老师曾说,工作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以今天是我认真工作的一天。
“我的原话是‘专注工作就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了’,没说这些奇怪的话,还有——”国木田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将卷成一卷的资料敲在我头上上——不算用力,但我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不过竟然想好好工作了,这份委托就由你来负责吧。”
我从国木田手中抽出委托,它自然的舒展开来,我翻开了第一页。
“稍等,这个不是贤治的委托吗?”我指着上面半绘画半文字的笔记——全侦探社只有贤治会用这种在原始社会和现代社会间横跳的记录方式做笔记——抬头询问道,“拿错了?”
“并没有。”国木田老师回答道,他也显露出了头疼困扰的样子,他翻了翻手账本,向我解释道,“贤治说地里的庄稼生病了,非常十万火急,于是和社长请了假去调查原因了。”
“原来如此。”我理解的点点头,“那这份委托就交给我吧。”
我在业务方面的能力国木田老师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只是叮嘱了我一句注意时间观念之后就没再管了。
我跟贤治搭档的次数不少,自然是能看懂贤治的记录的——毕竟不懂我就没法写报告了。
委托内容并不复杂,线人的消息声称在废弃的工厂发现了□□流水线残存的痕迹,侦探社则要对此进行调查,然后同警方交接。
贤治已经把最耗时的调查部分完成了,锁定了嫌疑人组织,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前往目的地,然后把他们收拾一顿。配上就业方向转职了的阿真,这项委托完全没有任何难度,被我轻轻松松的完成了。
·
而在那之后,我确实极少在工作时间见到贤治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庄稼的动向,寻找庄稼得病的原因。
“调查了附近所有的工厂,似乎不是因为污染泄露的原因呢。”贤治少有的出现在侦探社里,少见的露出非常苦恼的表情,他托着腮帮子,和平时阳光灿烂的样子大相径庭。
“在下也有询问附近的流浪者们,他们也说最近没发生什么异样。”一般路过的芥川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我立马意识到“询问”可能不止是询问。
“诶?芥川也有帮忙调查吗?”本身一脸苦恼的金发少年被吸引了注意力,露出了平凡的灿烂的笑容,“感觉有芥川帮忙会放心很多,姐姐们听了也会很高兴吧。”
我立马意识到那些“姐姐”被叫做奶奶会更合适。
“破坏粮食的人绝对不能被原谅。”芥川说着义正言辞的话,声音却十分平静。
平静的快要提刀杀人的那种。
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贤治的影响之下,我也稍稍从对自己行为的无限反思中脱离出来,把注意力移到了关心生病的庄稼上了。
于是每次见到贤治,我都忍不住问问看庄稼的情况。
然后这种行为也得到了传播。到后面,整个侦探社都开始关系贤治的庄稼了,连国木田老师都把这个写上了手账本。
当然也有例外。
助哥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个。
——他更在意我在歌诗达游轮之上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跟他讲了绝大部分——小爱的事情、果戈里的事情。
也当然有隐瞒的部分——就是,嗯……那个吻……
我极力在不刻画它的情况下把事情解释清楚,关于我跟太宰的约定,关于我要赢的决定。
我告诉了他许多事情,在这些方面近乎毫无隐瞒。我斟酌着说辞,只是希望助哥能够不必太担心。我希望他不要为我担心,然而,我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应。
“所以禾泽是要离开了吗?”助哥安静的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反问道,“因为离开是赢了的奖励。”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慌张短暂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又很快消失无踪。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但受此影响,我反问的声音还是有些磕绊。
助哥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是一种极为坦然的平静。
“非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如果只是和太宰的约定的话,禾泽不会想着非赢不可吧?”助哥用着不怎么确定的口吻说道,但实际上却出奇的准确,“除了‘能够回家’以外,我想不到更能打动人的奖励了,毕竟是参加了就等于放弃掉‘那件事’的游戏。”
“……助哥是怎么想的呢?”我安静了一会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这样开口问道。
“如果这是禾泽的愿望的话,怎么样好。”助哥回答道,他抬了抬眼睛,似乎在想象什么场景一样,“一般来说都会想家的吧。”
我没有吱声,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在另一个世界当然有非常重要的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边的人也变得同等重要了。我无法做出抉择,于是慢慢理解了残忍的含义。
我没有向助哥解释他猜测中的差异。其实我就算赢了也没有奖励的,我是为了保护太宰的奖励而参与进来的。但助哥的猜测也不能算错,等到游戏结束,将会是我最接近“书”的时候,我确实可以选择在此时放弃一切,依靠书来回家。就像我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一样。
在知道“书”的概念之后,我曾经陷入过思维误区,总想着靠它来弄清我穿越的真相,却忘了它本身是可以帮我回去的。
而我现在意识到了这点。
——只要得到它,然后写上故事就行了。在赢了以后,这样的事情是可以轻易做到的吧。
只要在书上书写了故事,我就可以见到只有在那边才能看见的、银杏的叶子。
“大概……会吧。”我低声说道,却在下一秒懵掉了。
助哥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动作不算突然,但我没去想过这种展开,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我开口询问道。
“禾泽还记得自己的愿望吗?”助哥突然反问道。
这种问题就像是问我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以至于我反而没回答出来。
但愿望一直只有那一个呀,从来就没变过。
“……记得。”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我才略显迟疑的回答道。
——努力做自想做的事。
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变过。过去的我一直认为,只要坚持这个愿望,就永远不会后悔了。
虽然它现在已经被推翻了一部分,但却并不妨碍它是个好愿望。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助哥点了点头,将手掌移开,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被信任了……
我移开视线,一时有点不敢和助哥对视。
侦探社最近的业务有些繁忙,助哥又轮了夜班。
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一边转着笔一边喝着牛奶思考这过去的种种。并且开始嫌弃起过去的自己了。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的关心和信任、却没办法做出回应的我实在是太差劲了。
这种事情应该被改正才对。
嫌弃过去的自己放在我这都快成常态了,我总是真情实感的讨厌过去的自己,却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糟糕的值得羞愧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自己也会被未来的自己讨厌,非常公平,完全没必要成为内耗的理由。
我喝着杯中的牛奶,停下了转笔的动作,开始落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况且光是胡思乱想什么也解决不了,在意识到思考已经成为内耗之后,我就选择回归简单的快乐,开始了我最擅长的摸鱼。
画的内容完全不具备目的性,却拯救了我紧绷的神经和心不在焉的状态。等我调整个七七八八,暂时抛下烦恼准备睡觉时,却接到了信子的电话。
早睡的计划被阻止了。
我接通了电话,和信子打了声招呼。
信子告诉我说我前段时间向她询问的单词含义她又去问了苍,苍说那是意大利语,翻译过来是一个人名,叫“费奥多尔”。
我的身体一下子有些紧绷,瞬间脑补出书页丢失的画面。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脑补的太过头没逻辑了,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过随手圈个词却正好是“费奥多尔”这个名字也太巧合了吧。
我惊讶于巧合的出现,也不忘对信子表达感谢。信子表示不用谢的,她说,购置词典还是挺麻烦的事情的,如果需要的话,苍说可以把自己的词典借给我。她这两天会在横滨暂留两天,正好把词典带过来,也正好见一面聚一下。
不擅长社交的我当然是下意识的拒绝掉了,不过最终依然被信子“难得来一趟,不见面就太可惜了”的说辞说服了。
挂掉电话后,我真情实感的羡慕起了信子的社交能力。
——好羡慕,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社交能力就好了。
放在以前,我可能会产生这样的愿望。但现在我却能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高超的社交能力需要对他人情感细致的把握,我这种感情薄弱完全靠经验行事的糟糕家伙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但这会我倒是没那么沮丧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把握我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就好了。
比如赢一次。
·
第二天正好是休假时间,于是我跟信子约了这天见面。
这天白天是轮我做早餐了,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发挥自己的兴趣爱好,尝试做各种吃的。
而对助哥来说,只要饮料是咖啡吃什么都没区别。毕竟早餐又不能吃辣咖喱。
“下午我要去和信子一起吃饭,就不去喝酒了。”我向助哥报备了我的行踪。
助哥思考了两秒,想起了对方是谁,于是点了点头,只叮嘱了我一句注意安全就没说什么了。
我也点了点头,开始专心吃起了豆腐花。
“对了。”在我专心吃豆腐的时候助哥却突然开口道,然后拎起了一张纸,“这是我在餐桌上捡到的,上面画的是太宰吗?”
我被豆腐花呛到了。
——以后再也不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吃东西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助哥手里夺走昨天晚上画的摸鱼。
“忘……咳咳咳、忘记收起来了而已。”我勉强说着不算解释的解释,顺带找到了餐桌角落的钢笔一起连风带雨的跑回了卧室。
在把它压箱底收好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可以喘气的,过了一会儿才从卧室出来。
“刚才的事情忘掉它吧……”我在吃早餐的间隙,开口要求道。
“嗯,好。”助哥轻松的答应了。
不愧是他。
·
下午,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信子选好的地点,附近有家服务不错的餐厅,适合喝些下午茶什么的。信子暂时没来,于是我选择低头刷手机。
对话对象还是网友先生——或许也能叫做导演先生或者费奥多尔,他已经被我开盒了。
我询问起关于面基的问题——说实话,一想到小爱,我的拳头总是有点冲动。
他表示等他腾出了时间一定会来见我的。
——“所以禾泽君现在在做什么呢?”
自从歌诗达游轮事件之后,他几乎不打算装了,很自然的表现着自己的身份。我对他这种演到一半不演了的举措十分不满。最终,他终于认同了我“有始有终”的说法,于是我们的聊天模式依然没发生改变。
从我的角度来说,节省了我重新适应的过程和精力,是好事。
——“准备和朋友一起吃饭。”
我回答道。
——“那祝你用餐愉快。”
我正想对这句话进行些“好像客服啊”之类的评价,却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辨认了一会儿才从声音推测出来的是信子。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的穿着打扮简单干净,手提的珠串小包相得益彰,柔和的珠光折射出了漂亮的韵彩。
我直接把导演先生丢到了一边,发了个斜杠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第211章 玻璃珠
看见信子之后,我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再看见其他人。
“在找什么呢?”信子走到我面前,温和的问道,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找苍。”我回答道,确认的确只有信子一个人来后,才收回视线,然后稍稍对她比划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和你一起来的。”
“苍有事要忙。”信子先是解释,接着半开玩笑的说道,“禾泽君该不会因为苍不在就不愿意和我单独吃饭了吧?”
我先是完全没听懂,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还需要注意这样的事啊……”我露出了学到新知识的表情,然后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我没考虑那么多。”
信子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平时总是很文静温和的样子,不过一但提及和苍相关的话题,她的情绪总是会更丰富,是幸福的余音。
“不会有这种讲究的。”她终于止住了笑声,开口解释道,“我和苍都没有这种计较的……而且就算苍计较了——”
信子露出了笑容,眨了眨眼睛。
“对我来说,男朋友吃醋的样子可是很难得呢。”
——确实,感觉认真板正的苍确实不像是会吃醋的类型呢。
这么一想也就觉得信子的话很有说服力了。
我总是在学习那些没有明文写出的规则,并把它视为指导我行为的规范,以此让自己显得更加正常而普通。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是很耗费精力的行为。所以我会更喜欢随心所欲做什么都不会错的环境,比如在信子面前。
她情商又高性格又好,既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为难别人,只要合得来就会一直是你好我好的关系,跟她相处我几乎不用改变自己的说话风格,是想说什么都可以的状态。
信子也是个合格的倾听者,或许是因为业余爱好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很温柔,当她开始询问我最近怎么样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烦恼讲了出来。
不过是润色版本的。
“就是说,我有一个朋友……”我开口道,祭出了万能的朋友公式,“他原先的生活非常好,却在不可抗力的影响下不得不去外地工作,最开始他是更喜欢家里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分不清楚哪边更重要了。所以他想知道他该怎么办呢?或者说……他该怎么做下决定?”
“难以分辨哪边更重要吗?禾泽竟然会有这种烦恼吗?”信子看上去有些惊讶,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感觉侧写的结论确实该更正了,有这种变化……禾泽是谈恋爱了吗?或者进度没那么快?告白了?”
信子毫无阻碍的听懂了“朋友”代指的什么。
而吸取了无数经验的我完全没碰桌上的柠檬水,也就完全没被呛到。
“都没有……”我默默的偏过了头,“只是发现我是可以喜欢他的。”
信子“啊呀……”了一声,一副理解了什么的样子。我对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她理解了什么,所以只是用眼神表示了好奇。
我们这家餐厅的风格和我想象的有点差异,虽说是可以喝下午茶的店,但整体风格则更具有烟火气。电视挂在店里的天花板上,播放着新闻,大多是说某某时间有某某花盛开的事情——电视上的新闻一贯是这种氛围。我瞄了亮眼电视,也被它描述的情景吸引。
“这个月份的绣球花很漂亮呢。”我收起了好奇,稍稍转移了一下话题。
“是啊,本来是想和苍一起去赏花的。”信子也点了点头。
“嗯?是不打算去了吗?”
“嗯,如果进度不够理想的话,也会没心情赏花吧。”信子回答道。
这种省略了主语的说法让我有些懵,不过我很快自己套上了主语来理解了她的说法。
“是学业紧张吗?”我开口提问道。
“其实还好啦。”信子回答道,将话题拨回了原先的那个,“比起这些,我还是比较好奇禾泽喜欢的那个人。”
看来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都会有好奇的一面。
“他么,是那种很厉害的人。”我回答道,毫不吝啬的向信子夸奖起太宰来,“各方面都非常厉害的那种,就算给我再长时间也比不上的那种厉害。”
——虽然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了,弄得我总忍不住去担心他,而且越来越忍不住。
“就是现在……”我又一次移开视线,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
信子微微仰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垂下眼睛,还是接着讲下去了。
“大概就是多了些自知之明,发现以前的自己很差劲吧。”我努力的说明着,却并不担心信子会理解不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感情不怎么充沛,比一般人吝啬的多,“而现在的我即使意识到了这种问题,也没能做到改正。”
“禾泽君。”信子叫道我的名字,声音非常的平静,却带点郑重其事的味道。我眨了眨眼睛,愣愣的抬起头。
接下来发生的种种画面,在我的意识里都延长了。
信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有某种异样的神采。她的珠串小包放在桌子的一旁,不知为何,明明是区别很大的事物,我却觉得她的眼睛像是玄色的珍珠一样。
略微刺耳的声音传入耳膜,令我的注意力稍稍从信子身上移开,放到了杂音的来源——那台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上。
不知何时它不再播放赏花的新闻,取而代之是废弃的仓库背景,和一个头上包着蓝色围巾,只露出眼睛的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我的脑子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理解他所传达的意思。
而是他的声音。
“这个声音好像……”苍啊。
我将注意力挪了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向信子说出我想到的事。然而信子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盯着我的眼睛,俯身靠近我。
速度不快,似乎并不急迫。
我被她的举动弄懵了,从“她想拿柠檬水”到“该不会我头上有树叶吧”都想了一遍。
最后我什么行动也没有,只是僵在椅子上,直到信子的手覆盖在我的脖子上,直到刺痛感传来,我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明明有脸盲症却能很轻易的认出苍呢。”我听见她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终于明白了信子要干什么。
·
我被带上了运输食材的火车,和信子一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家餐厅。
“这是肌肉松弛剂,别白费力气说话了,做不到的。”信子坐在我对面,开口说道。
货车摇晃,我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件事上面,而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安吾曾经非常不满我有问必答的说话方式,发表过“就算是对朋友也要保持警惕心”的言论。我当然是完全没在乎,弄得安吾想捶我脑袋。
“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哪天被人绑架了都不知道呢。”他当时就是这样恼火的断言着,最后被我好声好气的哄好了。
现在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于连转动眼珠的举动都做不到,只有意识无比清晰,复盘着刚才的一切以及更久之前的事情。
它太过清晰了,以至于我完全弄明白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动不了的舌头却让我连发问求证都做不到。
如果被安吾知道我真的被他言中,被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姑娘绑架了,肯定要被笑话死吧。
想到这种让我想钻进地缝的可能性,我就手脚发麻,有种想死的感觉。
嗯,发麻可能是药物作用。
想死倒是多少带点真情实感。
我被信子绑架了。
货车开到一家废弃的工厂附近,经过一番波折后,我被带到了工厂的内部,被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即使只有余光瞥见,我也认出了这把椅子,和电视中的蒙面男人做的是同一把。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被进一步解释清楚了。
“禾泽君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信子在我面前站定,打开了那个珠串小包。
空掉的玻璃注射器因着信子的动作从里面滚落,摔在了地上,变为了一地的碎片,而一把袖珍的手枪则被拿在了手上。
我试图开口,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仿佛身体都不属于我了一般。像是没有骨架支撑的肉。
然而信子似乎并不需要我回答,很自然的自说自话了起来。
“这是当然的了,禾泽君一直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吧。”她垂下眼睛,给手枪上了膛,声音在空旷的工厂中略带一些回想,“对危险也没什么观念,虽说如果我不使用松弛剂的话,禾泽会绝对会使用异能力脱困。但即使如此,你的第一句话依然是验证自己的猜测吧?”
——你是对的。
我想说的话完全传达不出来。
“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佐佐城信子开口说道,缓慢的举起枪,极为细致的瞄准了我的额头,神情不带一丝犹豫,“禾泽君知道理想么,它是一种脆弱的、只能通过不理想的方式达成的伪命题。但它依然是值得守护的事情,不是么?禾泽是完全理解的吧——那种希望实现他人愿望的心情。”
我听见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鲜血从伤口中迸溅开来,代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她的行为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她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看着朋友的眼神,没有掺杂任何的欺骗和敷衍,是非常纯粹的那种眼神,像是折射着韵彩的玄色的珍珠。
我看着这样的眼睛,腾升不起任何的恨意,也没有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安心的平静。
——这才是对等的感情。
我这样想着,试图去盯着那袖珍枪的枪口,努力让自己能够活动起来。
你支付出一枚糖果,换取玻璃珠时会感到快乐,换取糖纸时会感到失落,换去爱时会感到惶恐。
玻璃珠是令人安心的事物,因为糖果和玻璃珠是同等价值的物品,即使破碎的玻璃珠会划伤手,但这种事情我在换去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用糖果换取了太多价值远高于它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该属于我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所以,信子所给予的,反倒是让我安心的事物了。
即使这种想法只会被人当成疯子,以至于我话我永远不能说出口。
“我被玻璃珠划伤了手,于是我丢掉了它,但要是问我的话,我还是很喜欢玻璃珠的。”
而如今,那颗玄青色的玻璃珠碎掉了。
它并没有划伤我的手。
鲜血从伤口中迸溅开来,代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的行为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她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看着朋友的眼神,没有掺杂任何的欺骗和敷衍,直至最后一刻也是这样的。
她倒在了血泊中。
我的视线不知为何变得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种很深的红色。
废弃的工厂回荡着脚步声。
我的脑海试图将模糊的画面描摹清晰。
有人在玻璃珠破碎之前把它打碎了。
他的行动是那么的果断,毫不犹豫,也没有手软的意思,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或许他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按部就班的平静。
这不是一颗糖果能换取的东西,我却不觉得惶恐,因为我会拿很多很多糖果去换取。
可在童话之外的现实,却清楚的告诉我的脑子——佐佐城信子死掉了。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废弃的工厂,他来到我的面前,将意图杀掉我的恐怖分子击杀。
每次见面时,我总会喊他的名字。
然而这次,我却做不到了。
是太宰。
第212章 救场
没法说话。无论是舌头还是手指,都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看着太宰,什么都做不了。
太宰跨过佐佐城信子的身体,来到了我身边。二我,也终于能够看清他了。
“吃亏了呢,禾泽。”他用着陈述事实一样的语调说道,俯下身,动作灵巧的解开了绳结。
我现在真的非常想说话,但连动弹舌头的能力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频率增加了不少。
我知道我会获救的,对于这点,我完全不意外。
但来的人不该是太宰。
早在我看见那个珠串小包的第一秒,我就通过贴在手表上的定位器将自己的位置同步给了助哥。
从六本木回来后,我就认为我和助哥需要更加多样的联系方式,所以从老板那购置了定位器。不但能随时查看对方的位置,还能随时向对方分享自己的位置。就算不是紧急情况,工作期间也非常节省时间。
虽然本意是希望遇见紧急情况另一方可以迅速敢来救场——主要是助哥来救我。但实际上这种功能还是助哥用的比较多,每次助哥被热情的阿姨奶奶们,都要把我摇来救场。
所以,当我听见那声枪响时,我并不认为佐佐城信子会死掉,我只知道我会因此获救。
因为助哥是不会杀人的。
但来的不是助哥。
捆住我的绳结被解开,从我的身上松散掉落。但同时,也是它们支撑着使不上丝毫力气的我不那么倒下。
失去支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摔在了血泊中。
太宰似乎是要扶我的,至少我看见他做了这样的动作。但扶住一个要摔倒的人和扶住一个同等重量的物体完全是两码事。
使不出任何力气的我显然应该暂时被归类为后者。
于是最终,我摔在了血泊中,尝到了尘埃混合这鲜血的味道,热的,铁锈一样的味道。
我的睫毛上似乎也粘上了血,让整个视野被红色虚化。
佐佐城信子死掉了。
我再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情。
新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我下意识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终于,脚步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从声音就可以脑补出他夹杂的迷惑又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中也的声音。
肌肉松弛剂真是一样讨厌的东西。
我因为他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
//
中也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没话说。
某个混蛋首领即使突然决定离开总部大楼,他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奉陪到底。
即使太宰说了他早有准备,中也也在来的过程中设想了无数突发状况的诞生和解决麻烦的方法。
事实证明,突发状况确实发生了。
但中也完全没想到是以这种情况呈现的。
首领先生计划好了一切,整个行程都完美无比,却在最后一步失败了。
因为天天在办公室里待着而疏于锻炼,他非但没有扶住被药物控制的禾泽,还被带着一起摔了下去。
看着对现状感到不可思议、露出奇妙表情的太宰,中也终于反应过来,有话可说了。
“你好弱啊,太宰。”简直是万年难遇的机会!自从这家伙当上首领之后他就再没找到机会嘲笑他了。
好弱啊的首领先生无视了他家干部的话,再次尝试将摔在地上的、倒霉的调查员先生扶起来。
却因为血液和手套的接触面都过于滑腻而再次失手,什么也没完成。
首领先生完完全全的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想通,出于对倒霉调查员先生的同情,干部先生放弃了嘲笑太宰的最好时机,认命的上前,调控重力把禾泽扶了起来。
“啧,真过分啊,把禾泽弄得满脸都是血。”中也对太宰的行为指指点点,“等我两秒钟是会吃亏吗?”
“亏倒是不会吃。”太宰说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和过去拉开了微妙的差别,“不但如此,这样一来中也还可以直接吃席呢。”
但从嘲讽中也的能力来说,太宰还是那个太宰。
中也很快听懂了太宰的弦外之音,很极其恼火的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太宰完全无视了。他收回视线,伸手将溅在脸上的血抹掉,可惜抹的并不彻底,在脸上依然留下了一道血痕,不怎么符合首领气质的样子,反而和过去总是受伤的准干部有些相似。
“先送禾泽去医院。”太宰开口道,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中也莫名的语塞了,看着这样的太宰,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几次张口,却发现任何想表达的意思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讲述,最后烦躁的“啧”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了禾泽身上。
脸上全是血,怎么说也该擦一擦才是。
中也开始在口袋中寻找能够将血迹擦掉的手帕。
手帕是不可能存在的,平日里中也的口袋里根本没有这么斯文的东西。
就在中也感觉有点难办的时候,太宰却发话了。
“扶他一下。”太宰没头没尾的说道,中也却下意识的扶住了禾泽。
果不其然,太宰触碰到了禾泽,解除了支撑着他的异能力。然后,他才禾泽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手帕,自然的好像在翻自己的口袋一样。
目睹着一切的中也懵了。
“你……”这么自然的吗?
“果然有。”太宰自言自语道。他绝对知道中也想说什么,只是无视了而已。
总之调查员先生的脸总算能见人了。
……
//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我比刚才要更乏力,甚至连睁眼闭眼都做不到了。
我想知道太宰和中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一副专门来救我的态度,却完全没有提问的资本。
最终,我们离开了这家废弃的工厂。
——那佐佐城信子呢?
我很想知道她会怎么样。
“她的尸体找专业的成员处理掉吧。”太宰却仿佛了解我想知道什么,如此开口说道。
“这是肯定的啊。”中也似乎觉得太宰在说废话。
我们上了一辆低调的轿车。
虽然是极其低调的样子,但我毫不怀疑它的安全程度。
我的嘴里依然有血的味道,无法做到吞咽的我多少有点被呛到了。这样的感觉非常难受,但在药物开始完全发挥的过程中,却被那种眩晕而不真切的、浑浑噩噩的感觉所替代,我开始感觉胸闷,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
不想被这种状态影响,于是我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回忆几分钟前的画面,信子倒在了血泊中。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好想知道为什么啊。
我隐约听见太宰和中也正对一些问题进行讨论,大多围绕这一个名为“苍王”的人。
似乎就是因为他,我才会差点死掉。
我却并不在乎,仍然想着刚才发生的种种。
我在想,信子是怎么死掉的呢?
如果要我回答的话,她是大概因为我错误的信任而死掉的吧。
如果我能听从安吾的忠告,对信子少一点信任,我是怎么也不可能被信子绑架的。
那么我不会陷入危险而需要被救助,信子也不会死掉了。
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后,我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
人对许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且无法改变的,但自己的错误却不包括在内。
如果是想要改正自己的错误,那做出什么努力都是可以的了。
想清楚了这点之后,我再也没法保证清晰的意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了有什么人在叫我。
·
等到我能动弹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我自己的衣服被挂在衣撑上,身上穿的则是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却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风景话,很有意境的那种,描绘海边的早风。
我浑身酸痛,还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但并不强烈,是可以忍耐下去的那种。
更难受的是几乎瘫痪的状态,虽然不至于像个物品,但却连抬手都极其费劲。
“你对那种药物的成分有过敏反应差点就那么死掉了呢,真是命大啊,禾泽。”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起头,看见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是太宰。
我的视线追随者他,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似乎提醒过你要远离佐佐城信子,结果你完全没在听呢。”太宰在我床边站定,开口说道。
我试图开口说话,却意外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干涩的喉咙才不情不愿的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声音。
“我听了的……”我解释道。
太宰发出“嗯”的气音,是等待我回答的态度。
“可是以前的时候太宰也是这么形容中也的。”我开始有理有据的解释道,“说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离中也远点。”
“啊呀……你觉得我说错了?”太宰似乎被我气笑了——根据公关官他们对太宰的那些评价,我觉得我挺有本身的,“需要我提醒你,当初你的差点被魏尔伦杀掉的那件事情吗?”
“是啊,所以——”我有些急迫的开口了,然后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才接着低声说道,“所以我才没有远离的,我以为信子和中也是一样的。她也面临一个大麻烦……什么的。”
太宰似乎语塞了一秒,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我知道我是笨蛋了……”我决定在他嘲讽我之前主动完成这件事。
“……我该夸你很有自知之明吗?”太宰看上去非常无语。
第213章 过敏
——早知道了。
我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倒是没有表示出来。
“太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开口提问道,却没有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讲了下去“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助哥呢。”
“因为你向他求助了?”太宰反问道,随意的指了指我的手表,“餐厅和废弃工厂都安置了信号屏蔽设施,他是收不到的。”
——可以收到,只是会有干扰。
我一瞬间想这样反驳,不过这并不是矛盾的核心,于是我放弃了。
但很快我又注意到了新的问题。
“你说餐厅也安置了信号屏蔽设施?”我反问道,“可餐厅里的电视明明还能正常的放新闻。”
“这我就不知道了,事实就是餐厅里有信号屏蔽器。”太宰轻轻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挑我的毛病,“还有,早就想说了,你怎么这么重。”
我震惊的瞪大眼睛。
太坏了,竟然好意思提!你把我摔在地上这事我都没提呢!
我不重啊,我一点都不重好不好!季度体检的时候与谢野医生还写医嘱让我增重呢!
我那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只想就反驳太宰的错误说辞。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的嘴替就推门而入了。
“……中也大人,禾泽先生的体重指标低是本来就有的情况,应该是先前重病后的遗留问题,您要是不放心我给他加个营养针也行,但说实话不如安排他每天中午加餐多吃两块肉。”走进来的医生先生对他旁边的干部大人说道,一下子省了我说话的功夫。
于是我只是盯着太宰,用眼神表示“看吧”的意思。
太宰正好和我对视。
——“你在骄傲些什么?”
我感觉太宰想这么说。
谢谢,我肯定是自己气自己第一人。
进门的医生看见了太宰,立马停下脚步。他低头叫了声“首领大人”。
我一句“老板你怎么在这”就这么生生被憋回去了。
好的,半拍之后,我终于推断出这位灰发医生大概率是老板的弟弟了。
他确实是在港口黑手党上班来着。
中也先是认真的对医生先生回复了一句“听你安排”后,才来到我身边。
现在已经不是医生的场合了,于是医生先生走的特别潇洒。
顺带还带上了门,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我艰难的抬起手,倒是没有疲惫的感觉,只是完全使不上劲。然而一句“嗨,中也”还没说呢,他就开始就我的事情大吐苦水,,重点讲的就是我头一次听说的过敏情况,弄得我懵了一秒。
没人知道我会对肌肉松弛剂的成分过敏。无论是信子、太宰、甚至我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过敏本身就是一件复杂的,不容易找到根源的疾病。我在被救时胸闷的、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是源自于过敏。
而我的过敏反应也过于剧烈了,这就导致我没死在枪下,倒是差点死于过敏了。
“真是想不明白,你还对解毒剂的成分过敏,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中也说话的时候恶声恶气的,但关心的也十分明显。
这种事情我当然也不知道,这么偏门的过敏源,我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碰见。
虽然我也挺无辜的,但我还是心虚的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中也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声,接着似乎觉得这样不合适,于是咳嗽了一声,移开视线,忍耐着说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我开始怀疑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比如叫中也在责任书上签名什么的。
我有点想开口问问看,却没找到太合适的时机,中也也没能在房间里跟我相处多久,很快就被部下一个电话叫走了,不过考虑到太宰也在这里,我觉得他走不了多远。
房间里又剩下我跟太宰了。他看了我一眼,让我好好休息后就准备离开。
那我肯定不能让他走。
“所以,餐厅里的新闻是早就准备好的录像,是吗?”我开口问道,本来还想顺带拽住他的,结果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失败了。
但太宰停下了动作。
他稍稍偏了偏头,重新望向我,却没有说话。
于是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录像肯定是信子准备的,她如果只是想把我带走杀掉,根本不需要准备这个……她为什么要准备录像呢?”我提问道,很难说是在询问谁。
能百分百准确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死去了,我所推测的、或者他人告知的答案,再合理也不能说是完全正确。
但我依然选择看着太宰。
“禾泽希望探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吗?还是说,禾泽是在向我提问?”太宰开口道,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抬起头,望向太宰。
他的眼睛是鸢色,这种深调的颜色总是容易勾起人们对“压抑”一词的认知。
“太宰。”我忍不住叫到他的名字。
“明白了。”太宰却了然的点点头,他低下头,俯下身体,使我们之间的距离变短了,却远不达暧昧的地步。
“禾泽只是没法自己开口,需要一个人帮你说出答案而已。”太宰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他的声音稍稍变低了一些,变成了过去工作时、做着自己不太喜欢的事情时的声调,这种声调的变化非常细微,很难说当事人会不会知道这点。
“虽然准备了万全之策,但佐佐城小姐依然留下了退路,或者说——是多此一举的败笔。”太宰开口说道,我疯狂忍耐着掐手心的想法,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听见太宰的声音,“‘如果他无法认出苍王的真实身份,我就没必要动手了’,佐佐城信子多半抱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准备那段录像。也就是说,她本来也是有可能不会杀你的——这是你想听见的答案吗?”
我彻底动弹不得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发言。
下一秒,我藏在被子里的手被扯了出来。
“如果你再继续把自己的能力当成错误,考虑着‘改正它’这种荒唐的事情,那我就白救你了。”太宰冷声说道,我这才注意到我不知何时又掐起了自己的手心。
“没有。”我负隅顽抗的说道。
“下次说谎记得忍着别眨眼。”太宰毫不客气的一秒戳穿。
“我知道了。”我低着头回答道,尝试挣脱掉被太宰握着的手,我的手没法用力,但太宰还是蛮配合我的动作的,顺势松了手。
“太宰不会白救的,”我接着说道,比起刚才,我似乎更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一点了,“我知道太宰想要什么了,也已经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会拖后腿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太宰提问道。
“在歌诗达游轮来日本之前。”我回答道,“抱歉,我其实可以更早知道的。”
太宰没说话,他似乎已经达成了所有目的,准备离开了。
不对……如果只是目的的话,他在来到废弃工厂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
所以,救我是额外的事情。
嗯,开心。
在压抑的间隙,让人感到向上的、快乐的事情依然存在。而我非常很擅长寻找。
“还有一件事情。”我再次开口道,比较先前多了一丝放松,不多,但确实存在,“我的定位设备信号变轨频率很高,助哥那应该收得到才对。”
太宰终于露出了措不及防的、惊愕的表情。实在是太少见了,值得我认真的记住。
我歪了歪脑袋。
“如果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不见面呢?”我提问道。
太宰没说话,从神情来看他很难确认他是想转身就走还是留在原地。
“还没到时间。”在我以为太宰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竟然回答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也不错。”我试图一锤定音。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秘密医院。”太宰试图用外界因素阻止一番。
对哦,保密意识很重要。
“那要不你去门口接他。”我提出了我的主意。
不知道太宰是否有接纳这个好主意,不过他确实走掉了。只留下了一部手机——佐佐城信子的手机。
他离开,我就这么盯着信子的手机发呆。接着,我将手机拿起,努力了半天,也艰难的下了床。
浑身上下依然使不上什么劲,但我坚信习惯了就会回复正常。
于是我调紧输液夹,把针管拔掉,按压止血后离开了医院。
期间被医生先生小拦了一下,可惜的是,在阿真的帮助下,我想走没人拦得住。
从地下来到地上,我离开了秘密医院,找了一个小巷子开始联系国木田老师,用的是信子的手机。
“你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正在完成委托呢。”正在进行工作的国木田老师完全弄不明白我在折腾什么幺蛾子,显得不情不愿的。
“这个说来话长,而且我用的是别人的手机,你先过来接我一下,回见。”然后我挂断了电话,时长控制在了五十九秒之内,希望没有用到信子的话费。
至于我此时的身体状况,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没错的,虽然还是有点乏力,但比起刚才我确实活多自如多了。
在小巷子里扮演了一会蓝纹蘑菇,我很快看见了开车来的国木田老师。他似乎是刚从任务地点赶来的,神情上带着计划被打乱的郁闷和烦躁。最后,这样的神情被我一身病号服化解了。
“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啊?”国木田老师摇上窗户,开口问道。
“很快就……”我含含糊糊的说道,直接转到了我关心的话题,“我记得警方前段时间向我侦们探社委托抓住一个炸大楼的恐怖分子对吗?”
“是这样没错,你当时手里有个委托……对,是在跟芥川搭档。所以就交给了我和织田。”国木田老师翻了翻手账本,然后回答道。
“那个恐怖分子叫什么名字?”我开口问道,捏了捏手里的手机。
“他自称‘苍王’,其他调查还在跟进中。”国木田老师回答道,有些不明就里,“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个委托能交给我做吗?”我低声说道。
“什么?”国木田老师没反应过来。
而我已经摁开了信子的列表,拨通了备注为“苍”的联系人电话。
第214章 真诚
我安静的等待着,国木田老师看起来特别想说话,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与我一起等待着。
接通的时间其实并不漫长,但等待的过程却延长了这样的知觉。
苍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意识,或许在他眼里这只是信子打来的普通的电话。所以他一如往常的、用着私下交流的语气、和信子说着话,谈论着晚餐的品类,和即将在这个季节的盛开绣球。
——够了。
我在心里说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够了啊!
我终于隐约发现我的安静了,脑海里回想的是那一闪而过的、被炸毁的大楼,和信子倒下时逐渐暗淡的神情。
——要是想和信子一起去看绣球花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我还是稍稍打断一下吧。”我打断了对面的叙述,说出来的话远比自己的内心平静的多,“我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禾泽释之助,侦探社接下的逮捕“苍王”的委托,这次通话只是作为熟人的预前通知。”
对面沉默了,沉默的我都觉得他会在下一秒挂掉电话。然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他很快再次开口了。
“这是信子的手机,信子人呢?”对方询问的声音非常冷静。
“这就要看你的重视程度了,我会在信子家等你。”说完,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就看见国木田老师表情非常复杂的看着我。
“你在搞什么啊?”国木田老师问道,完全不理解我在做什么。
“抓苍王。”我开口到,然后把信子家的地址调了出来,指给国木田老师看,“我们快点去这里,别变成苍王等我们了。”
“苍……等等!”或许是我的话太过跳脱了,国木田老师似乎没跟上节奏,“你是说你刚刚联系的人是苍王?!”
我点了点头。
国木田老师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说对面是苍王,你还打电话告诉他?”
虽然是疑问句的语调,但怎么看国木田老师都是在陈述事实,于是我点了点头。
“然后你还觉得他会乖乖配合你到……信子家见面?”
虽然是很不可置信的疑问语调,但怎么看国木田老师都是在陈述事实,于是我又点了点头。
“也不一定……”出于严谨考虑,我又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希望他会来,我又不是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
国木田老师显然完全没法理解我的做法,所以一直在提问。
“那你还打电话提前通知?”
我看了看时间,莫约八点左右,大多时间可能是耗费在了医院里。又看了看手机,是信子的,无论是款式还是手机壳都跟我那个差异巨大。确认完这两项东西后,我才开口解释道。
“打电话也不完全是为了提前通知。”我开口说道,向国木田老师展示了一下对面的定位,试图证明我早有准备。
电话定位是门槛最小的技术了,只要能保证一定的通话时间,就可以定位到对方的位置了,甚至能在对方的手机上留下标记,实时定位。当然,这在横滨也只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然而这并没能让国木田老师改变态度,或许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我联系嫌犯的作为,而是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禾泽在那次请假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奇怪。”国木田老师这样评价道,与之相反的,他踩下油门,按着我的意思前往了信子家。
周围的车辆和人影略过,我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到了较为准确的措辞。
自以为会很遥远的、不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生了,任谁都会有逃避心理,和手足无措的感觉。只是大多都不愿承认而已。
很好的事情跟很不好的事情同时发生,我分不清楚该拿出什么心情对待,喜悦和悲伤都是错误的,维持毫不动摇的原样又太过不近人情,这样的问题也很难向熟悉的人寻求帮助或者提问。
一边觉得人或许不该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如果一直保持着平静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一边又认为自己应该更富余感情一点,这样才能给予他人同等的回应。
我就是这样纠结着,动摇着,因为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而原地打转,之后失去先手,被不怀好意的导演先生推着走。
他用信子的死来提醒我玩游戏要认真。这种极富冲击力的事实鞭打着我,警醒着告诉我——没有拖延的余地。
“国木田老师有这样的感觉吗?具体是怎么奇怪的?”我开口提问道,是非常认真的样子。
因为这关乎到我该怎么调整我的做法,接近正确的表象。
国木田老师皱了皱眉,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直白的开口问道:
“游轮上的事情花袋都跟我说了——无论是猎犬的参与还是异能武器走私的事情。还有你在船上跟港口mafia的首领见面了,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国木田觉得发生了什么呢——我要回归过去的工作继续当黑手党?”我反问道。
“还不到这个份上。”国木田老师冷静的否认道,“但其他的就说不准了,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国木田想要听些什么呢?”我垂下眼睛,神游般的说道,对于过于激烈的事情,我总是不太愿意集中注意力。
可不知为何,国木田老师却沉默着安静了下来,然后出乎我意料的让步了。
“禾泽如果不想说的话是可以不说的。”国木田老师开口说道,他需要时刻注意着路况,可他神情是某种说不出的认真,“只要不是对侦探社不利的事情,禾泽都可以选择不说的。”
他似乎在向我灌输一种观点,一种和我过去遵照的观点完全不同的观点。
倘若提及被教导的经验的话,大多源自于学校,以及母亲在儿时的教导。在妈妈的教导中,“真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撒谎、不骗人、待人礼貌、有问必答、不吝啬信任,这大概就是真诚的外在体现了。所以隐瞒和模棱两可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沉默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是不真诚的表现。
可惜的是,“真诚”是一种很理想化的品质,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其残酷的一面,怀抱理想品质的人大多数都像是扑火的飞蛾,是最容易受伤的存在。
——没必要让自己受伤。在突然理解了这件糟糕的事情后,我曾认真思考过“真诚”的正确性。我也很快为它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人多数做不到真诚却希望他人真诚,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出于渴望。
渴望被真诚以待,渴望被他人在乎,渴望拥有信任,渴望得到美好的东西。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就越空虚、越逆反,最终变得虚伪,变得冷漠,变得不再相信,变得态度糟糕。
所以,真诚的本质是一样被需要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因此它的正确性无关紧要。
总之,只要把宝贵的东西留下就好了。
想要保留宝贵的东西,就会成为我模仿普通人的瑕疵。
我的愿望和行为的矛盾大概被国木田老师看穿了吧,所以他才会提出与理想截然相反的说辞,仅仅只是在回护我的愿望。
“不会对侦探社不利的。”我回答道,捏了捏手指,没再说话。
——或许我该说声谢谢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如此考虑,最终也没那么做。
虽然还没总结出规律,但我也逐渐开始明白,有些感谢和道歉是没必要说出口的。
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嗯,对了。国木田老师其实不用太担心我的,我可以完全管好我自己的……至少百分之八十可以。”我开口说道,也间接的把话题从游轮上岔开了。
“即使港口mafia的问题按下不谈,你这身病号服也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车子拐了个弯,之后国木田老师才接话道。
“它是有意义的,”我回答道,瞄了一眼病号服的口袋,“虽然这属于那百分之二十的失误,但它很有用的。”
“哦。”国木田老师敷衍的应了一声,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了路况上,“所以那个失误到底是什么?”
我的脑海中划过信子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她的外貌只有临死前的一瞬间是清晰的。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我轻声回答道,尽可能的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我的行为不够成熟,观察的不够细致,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我的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国木田老师试图理解,但似乎失败了。
我用着简略的、平铺直叙的话语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这怎么看都是对方的错啊。”听完讲述的国木田老师不出所料的提出异议——他就没同意过我什么话。
“客观来看或许是这样。可如果不认为自己有责任,不就相当于直接认输,认为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了吗?”我开口说道,“我觉得我还有上升空间,无论如何,我不想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国木田老师突然猜了刹车。
车子暂时停靠在了路边,我不明就里的抬起头。
“禾泽。”国木田老师叫到我的名字,他不再透过后视镜和我交流,而是直接转过头,认真的问道,“你精神状态还好吗?”
我很想把这当做是对我恨铁不成钢的玩笑话,但非常遗憾,我清楚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心。
“我精神状况很好啊……”我这么说着,却完全做不到跟这样眼神的国木田老师对视。
最后只能投降放弃了,用底气不足的声音说道:
“好吧……非常不好。虽然知道是不对的,但我真的很想把信子的死迁怒到苍王身上。”
任何人的教导都只有指引的作用,思考的、前进的人永远只能是自己。
在意想不到的、理应令我感到悲伤的事情发生后,我终于成功抓住了那最强烈的情绪,于是我在这时将这样的情绪告诉了国木田老师,“我想要揍他,往死里揍的那种。”
我在说话的同时,已经脑补了国木田老师不赞同的样子,甚至打好了腹稿准备在他说完后开口道歉。
然而国木田老师却什么也没说,反而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只在我们依照地址到了信子的家后说了句“别打太狠”。
我惊疑不定的望着国木田老师,并且赶在他发现前收回了视线。
越来越弄不懂常人对“正常”的标准是什么了,虽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被关心的,但这种“弄不清别人想要的是什么”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焦躁。
所幸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也有了足够的借口说服自己不再细想这件事。
第215章 所谓理想。
·
出于调查目的的闯民宅侦探社没少做,大多时候都能得到主人的谅解。而这间房间却是不同的,它的主人已经不可能去原谅任何人了。
我花了半分钟打开了门,跟国木田老师一起进门了,在信子的家里和苍约见,在旁观者看来或许是存在一些心理学技巧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但对我来说,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我没有充裕的时间,又想再证实一件事。于是,我跟国木田老师来到了信子的家。
我准备好的针型发卡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信子家的门已经是开的了。
很难说这件事情是否糟糕,但我们确实是被犯人等待了。
苍,或者苍王,那个为了某种“理想”而炸掉整个市政大楼的恐怖分子,正在信子家的客厅等着我们。
苍就在信子的家里,不是以电视中包着蓝色围巾的姿态,而是以平常的样子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围巾就在他的手上,这似乎代表了许多事情,但对我本人来说毫无意义。
苍看着我们,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谁都没来得及。我已经先一步上前,上手揍他了。
对比经常需要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调查员,一直在政府工作的文职人员显然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我毫不手软,也毫不停歇,是实打实的泄愤。即使我因为一些意外战力下降了,苍王依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喘着气。
我的动作却没有没有因此停止,依然在揍他,很难说我这会是否清醒——我无比清楚的知道我只是在泄愤,却不想克制这种不理智的行为。正义与否都不重要,我从来都不是正义的代名词,也没必要永远保持正确。此时此刻,我就是纯粹的抛开了一切理论,只是将如今最强烈的感情。
——信子的死当然不是苍的错,真的思考下去也只能得出“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这样的结论。
但我不想思考了,只想不讲道理的要求苍为此负责。
“你在电话里问我信子在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问这种问题,我以为你能想到答案的,你早该想到答案的!”一边毫不留情的下手,一边压抑着愤怒开口说道。我在清醒的施暴,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也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这么做,可是我不想控制了——我想让苍痛苦,“在你跟她诉说那些理想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会有这种结局的——高兴吗?信子已经为了你的理想死掉了。”
很难确认是这句话的冲击力还是我下手真的太重了,因为在此之后,那个可恶的人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直到我不再理智,任由那些糟糕的情绪席卷我,又被我发泄出去。直到我用尽了力气,控制不住眩晕的感觉差点摔倒。
这时我才被国木田老师扶了起来,并且不再被允许动手。
国木田老师顺利的拦住我了,我在推开他前的一瞬间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接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调整着呼吸让自己恢复如常。
这个有点困难,但我不想做出推开国木田老师的动作,所以除了让自己迅速冷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想实现的……不需要别人牺牲……”苍王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腹部的疼痛使他无法连贯的说话。
——可信子才是死掉的那个啊!
“那为什么你没死呢?”我不再动手,很难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理智的发言,但它似乎是不正确的发言。因为在我说完,国木田老师用不赞同的声叫了我的名字。
于是我暂时安静了下来,等到因愤怒而过快的心跳稍稍平稳后才开口说道。
“你自称‘苍王’,以理想为名将市政大楼炸毁,让自己成为了通缉犯。可你注定是会失败的。信子知道你会失败,但她却选择站在你身边,毫无保留的帮助你,帮你制定计划、分析局势,将会令你提前暴露的存在铲除。”我开口说道,即使我当时对信子的行为是茫然的,这个时候也完全理解了,身为调查员且认识苍本人的我,毫无疑问是可能威胁到苍的存在,所以为了苍、为了苍的理想,信子才置顶了杀掉我的计划。
然而在冷静后,脱力的感觉就不容拒绝的涌了上来。我这才想起我是刚从病床上下来,连挂水都没输完就跑了的病人。
但这也无伤大雅了。
“你只是个以理想为理由胡作非为的疯子,我不关心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理想是信子付出代价……”我总结般的、疲惫的说道。
苍王似乎想回答我,又似乎没这个打算,他的眼神和信子的是那么相似,那么的坚定不移,即使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误的事,即使知道自己会为此付出代价,也没有一丝犹豫。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的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或者有什么动摇。他不开口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与我无话可说。
但我已经不在意了,先前的泄愤之举耗尽了我所有的情绪,精力告罄,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只是心累的呢喃了一声,在那位代表理想的“义士”被警察带走,在由我掀起的斗殴事件终结后。
“所谓理想,就是这样的么。”我这样说道,是声音极轻的呢喃,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询问,我也不能清醒的描述我在想什么。到底是困扰更多,还是无可奈何的疲倦更多。
“……不是这样的。”在一阵既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沉默后,国木田老师开口说道。
我眨了眨眼睛,转过了头。
现在,经历一番发泄而精力告罄的我显然比如今的国木田老师冷静的多。
明明是与他无关的悲剧,委托也顺利完成,国木田老师却显得状态很不好。
我当然能猜出是为什么的。
——那就更不好一点吧。
于是我开口了。
“我很早就觉得了,苍跟你很像。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好吧我对外貌的认知很不敏感,就只算气质好了。”我稍稍岔开了话题,却没让它走太远,“所以,国木田老师也会变成苍那样吗?为了理想把错误当成正确,怀着崇高的心情犯罪?”
国木田老师猛然望向我,眼神充满了错愕。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
“你知道我的,到了那时候,就算国木田老师这么做了我也不会阻止你,甚至可以帮助你,就像信子帮助苍那样。”我开口说道,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仿佛在描摹那样的未来,“我从今天开始吸取教训,将来一定会表现的比信子更好的。”
国木田老师沉默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不可理解的事物,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习惯,虽然远不能称为亲切,“亲切”这个词应该留给更好的事物才是,但习惯确实是某种让人安心的心情。
“禾泽说谎之前都会眨眼,所以这也是一种谎言吗?”国木田老师此时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漠了,就像是我刚同他认识时一样,这是一种好的象征,说明他有在顺着我的思路思考。
“这是因为我希望你把它当成谎言。”我抬起眼睛,实话实说道,“我即使不撒谎也能眨眼,所以这些话是不是谎言要你自己判断。那么,国木田老师认为这些话是谎言吗?”
他没回答,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
“警察还在楼下等你。”我没有允许这种沉默持续下去,主动退让一步化解了这种氛围。
国木田很快意识到了宾语的不对劲,询问着望向我,那种疏离的感觉因此散去了一些,但这并不是重点。
“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我开口解释道。
这话甚至称不上解释,但在一系列事件的加持下,同样需要私人空间来思考的国木田老师轻易的说服了自己,转身离开了。
脚步甚至有些匆忙。
我的视线在他消失的门扉后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开始干正事了。
我留下来,是要找一样东西的。
它可能不存在,但我希望它是存在的,所以做足了准备来到这里。
我在很多带可能的地方进行了寻找。
然后,我在信子的书桌上,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一本半旧的词典,意大利语词典。
在信子与我的约定中,它应该被亲自带给我才对。然而没有,所以我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翻开它了。
我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拎出了拓印下来的文本。它原本被我随身携带,一直放在我外套的口袋里的。
病号服的口袋很浅,远不如我的外套来的能放东西。可是外套已经被血浸透了,完全不具备穿出去走来走去的功能。所以,我将一部分用的上的挪到了病号服的口袋里,将外套留在了秘密医院。我携带的东西很少,信子的手机、一个针型发卡、以及处理过的、从书页上拓印的完整文本。
我翻开了那本词典,先是研究了它的使用方式,再尝试翻译了一两个词,随着动作从生疏变为熟练,我开始断断续续的读懂了书页中的内容。
意大利语使用的何种语法我完全不了解,但句式构造的不同从不是理解的因素,乱码一样的词汇同样能表达含义,至少我解读的非常顺利。
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完整的将全文过了一遍。
也终于,弄明白了书写者的用意。
如果我刚刚没经历太剧烈的情绪变动的话,我说不定还会更惊讶一点。但我此时已经疲惫的不具备喜怒的能力了,所以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感叹了一句“原来如此啊”。
在一篇悬疑的故事中,如果主角破解了最最关键的信息,也就意味着这篇故事快结束了。可惜我并不是什么悬疑故事的主角,一切也远没有结束。
但比任何人都先一步知晓书中所写故事的我,已经获得了先手。
嗯,因为不想立flag,我就先保持沉默吧。
第216章 病人
我合上词典,将它放回原位。信子的书桌依然保持着日常使用的痕迹,仿佛她的主人只是普通的出行,或许在某个时间,她就会回到这里,完成一次不期而至的归家。
可惜我比谁都更清楚这是一种奢望,奢望的错觉让我产生了这样温柔的瞎想。它经不起推敲,只有在放弃思考的瞬间才能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慰藉。我将她的手机放在书桌上,手机迅速和书桌的环境,仿佛本身就该在哪里一样。接着,我在书桌前站定,以这样的状态进行着不算漫长的告别。
之后,我转身离开了这里。
留下取证的警察似乎想向我询问什么,他的眼神中是对我着装的惊讶。在他的视角中,无论是我蓝白条纹的衣服还是依然驻留在这里的事实都非常不合常理,这意味着出乎意料。但这并不怪他,因为我此时确实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这也并不怪我,因为精神病人并不想理会警察。所以,我同他擦肩而过了。
横滨市民的优良美德,无论遇到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大惊小怪。可惜的是这里是东京,蓝白条纹的衣服容易联想到医院或者精神病院,所以他们对于穿着这套衣服走来走去的人在大街上瞎逛的人接受度非常低。
我并没有在意路人的想法,反正也无伤大雅,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没有任何主动联系他人的方式了。
是的,因为我把信子的手机物归原主了,而我本人的手机被我留在了医院。
所以我只能找个没那么显眼的街边站着,等人来接我。
此时的我穿着病号服,孤零零的站在街边,如果配上安静的迷茫的表情就更像一个从精神病院里走失的精神病人了。而且,一但接受了这个设定,我就更不愿意回去找警察先生帮忙了——我是需要帮助的病人,应该是警察先生主动找我才是。
咳,一些无聊且无伤大雅的cosplay罢了……
我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虽然我在这个世界还没成年、刚从医院里跑出来、并且松弛剂的药效还没完全消失,嗯……
但我带着的定位器依然正常的运转着,所以只要待在原地,助哥、路过的警察先生、或者随便什么谁都会把我接走的。
跟我的判断分毫不差,没过一会儿,就真的有人来接我了。
那人凭空出现在我的眼前,穿着打扮和上次见面别无二致,所以,我非常顺利的认出了他是谁。
——果戈里,炸毁游轮,让组合蒙受惨重损失的恐怖分子,自称“不是那个会杀掉我的人”,没法弄清他真实想法的疯子。
理论上,看见他的出现我多少应该惊慌一下的,因为这样才符合正常情况。
可惜的是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很好,我编的故事应验了”的想法当中,把这事给忘了。等到想起来时,已经错过了表现惊慌的最佳时机。
好在果戈里并没有在意我这掉链子的反应,他饶有趣味的围着我转了两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夸我品味独特,他很喜欢。
因为设想的故事很有趣,我已经把病号服当cos服了,所以也没否认他的说法。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我开口询问道。
“不是哦,我是受人之托呢。”果戈里笑眯眯的回答道,睁开了没被扑克牌遮盖的、银白色的眼睛,“禾泽君跟我走一趟吧。”
然后我就被他接走了。
总而言之,我被绑架了。
是的,在同一天,时长间隔不到四小时,我再次被绑架了。
动手的是个白发的先生。事实证明,白发与白发间的差距就是那么大,有的不像个好人,但是军警;有的不像个坏人,但是黑手党,还有的不像个正常人,但是……对,他确实不是正常人。
果戈里同上次见面时没什么区别,依然维持着上次见面时所穿的奇装异服,无论是遮住右眼的扑克还是围着三角花纹的礼帽都与上次见面如出一辙。
然后,我突然理解了一切。一但接受了我是精神病人的设定,那么来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精神状态很好所以来接我回精神病院的小丑果戈里前辈。嗯,非常不错的设定。
果戈里保持着不变的,愉快的表情,他向我鞠躬致意,称赞这次的见面,并提出要为我表演一个魔术。
然后,那伸到斗篷之后的右手,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细长的针头贴着皮肤,让我产生了寒毛倒竖的感觉,我用余光瞥见了那东西的全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是和信子一模一样的肌肉松弛剂。
“前辈是来接我回去的吗?”魔术开始之前,我开口问道,并且在注意到那个针头的存在后闭麦了。
“你是说精神病院吗?”果戈里反问道,竟然还认真的接了下去,“是的,不想打针就要乖乖和我走哦。”
我一下子抬起来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果戈里。此时的情况对我来说多少有点特别,因为我从未考虑过这种情况,完全敌对的、目的是来绑架我的恐怖分子先生,竟然会正儿八经的的接我的戏。就这点来说,他已经比得过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了。
一个会跟你胡闹的敌人,神奇的。
因此,即使被对方威胁、被对方劫持、然后用神奇斗篷带走,我也没那么抵触了。
好吧,还是非常抵触的,只不过少了像在游轮上时那种杀了他的心。
“禾泽君觉得这个魔术怎么样?”在确认我完全不会反抗后,果戈里开口问道。
“魔术是骗术,你这个太真了,硬要说也只能算魔法的。”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我放弃了这事,把我的想法实打实的告诉了他。
·
我被劫持了。
一天当中的第二次,真正源自于敌人的劫持。果戈里的异能力是可以依靠斗篷一定空间中自由穿梭,更严谨的说他是能连接空间与空间,换言之,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隔着空气把我干掉。
毕竟我对松弛剂过敏这事还没有做到人尽皆知。
所以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我暂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非常乖巧的被带走了。
我很快被转移到一辆防御级别极高的运输车上,车辆的制式非常少见,直白的来讲它是一般只有运输钞票、军火、或者其他贵重物品时才会用上特殊运输车。
而如今,我成了被它运输的对象。
——有生之年,我的价值竟然媲美钞票了
嗯,很好,很优秀。
我好像越来越沉迷在奇怪的角色扮演中了。
封闭的空间有些沉闷,沉迷角色扮演的我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的。
于是我开口胡说八道了。
“前辈你被欺骗了,这一切都是院长的阴谋。”
幸运的是,果戈里先生是比我更不甘寂寞的主——他比我更受不了。
所以,略显离谱但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发生了——我俩在车上演了一路的病友。
你一言我一语的塑造了一出狗血大戏,离谱的剧情数不胜数,任谁看了都要直呼一声“出院”的那种。
我俩在沉闷的车厢里热火朝天的编造着谣言,给自家的队友捏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身份,比如罗佳是精神病院的院长、陀思是前任或者未来的院长、太宰是罗佳院长的竞争对手意图瓦解这所病院、国木田老师是来探病的朋友、我是被探望且逃跑的病人、果戈里是住院更久的前辈,这样。
非常丰富多彩。就是谁是幕后黑手终极反派这事没谈拢。我坚持认为这个位置导演先生当之无愧,但果戈里却简称主角是反派才是最有意思的,非要把我捏造成反派。
我表示我不当,并且希望他能尊重他人命运。
果戈里先是看了看手里的注射器,接着环顾了四周,又把视线落到我身上,用事实证明了他不是尊重他人命运的人。
我无话可说,晒干了沉默。
我们就这么编排了自家队友一路,顺利的完成了绑架者与被绑架者的信息交流。
一路越聊越嗨,多少有点忘乎所以了——至少果戈里是忘乎所以了,他甚至为了践行“出逃的病人才是最终大反派”的结局提出要反水把院长干掉。
我为他们泡沫般的友谊默哀了一秒,却并不打算配合他实践。
倒不是不认为果戈里是在说笑或者欺骗,果戈里的行事风格多少有点莫泊桑式的幽默感在里面,为了有趣而决定反水什么的事情他完全做得出来。
我不打算配合,说到底还是因为“试图改变原计划”这一举动太困难了,我并不具备“三分钟一个严密的计划”的特殊能力,最后除了发疼的脑仁啥也没得到。
阻止果戈里反水的是费佳本人。当果戈里兴冲冲的把我拉到那位我似乎从没见过的、戴帽子的俄罗斯青年面前时,当他高兴的说着“院长,我把病人带回来了”时,那位看上身体不大好的青年露出了笑容。
“做的很好,尼古莱,你可以出院了。”他这么说道,在完全不知道任何前情提要的情况下,完美的接戏了。
从果戈里那种“不愧是我的朋友”的眼神中,我知道反水的事情吹了。
因为我不用思考新计划了,我很没出息的松了口气。
果戈里在把我送到地儿之后就对此失去了兴趣,对角色扮演游戏的兴趣告罄,招呼才打到一半就挥挥斗篷消失了。
带着毛茸茸的白色帽子的青年则是完整的对已经消失了的果戈里告了别。
然后,那个我十成甚至九成没见过的青年将视线给予了我。
第217章 面基
我突然想起了导演先生发给我的照片,下意识的想要拎出手机对照一下面容,却在做出动作的前一秒意识到自己没把手机待在身上,于是只是抽动了一下手指,什么也没做。照片上的人是何种样貌我已经毫无印象了,只有一点我记得十分清楚——他绝对没有戴帽子。
“好久不见,禾泽君。”青年着开口说道,露出了不知是否真切的微笑,“你不是一直希望同我见面吗?”
说他是青年,也不完全准确,他的相貌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很难完全确他的年龄。还是用“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来形容比较准确,因为穿越产生的年龄差,因为我的年龄本身也没被定义的那么准确,这样一来从十七岁到二十岁出头都可以被称作我的同龄人。
罗佳·罗曼诺维奇·拉斯科尼科夫,或者说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比起他冗长的假名或者真名,我更喜欢简单直白的叫他导演先生,他操纵了一切事件,只为了游戏的胜利,达成他心中的理想结局。而从这句话开始,游戏的最终关卡,也正式开启了。
我们正身处于一栋常见的烂尾楼中,地方开阔,只有水泥砌成的承重柱和几面承重墙,这里来往最多的就是穿堂风,连流浪汉都不屑于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歇脚。但导演先生却在这里准备好了圆桌、照明的暖色灯具和下午茶,是准备招待客人的样子。
除却导演先生正坐着的那把,圆桌前还有三把椅子,这种座位的分布是经典下午茶聚会的一种,但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这种四人加张桌子的设定我只能想到麻将。
肌肉松弛剂的威胁使我不能在异能的使用方面轻举妄动,过敏症状的不利对一切有着超出预期的影响,因而我只能按照对方期望的那般好声好气的交流。
“如果这算面基的话,为什么会有三把椅子?”我开口问道。
“其余的客人很快就会到了。”导演先生回答道。
我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要和三个人同时面基?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基友?你在该不会是个海王吧?”我开口反问道。
或许是我的发言过于直白了,又或许是这三个问题太过深入人心,导演先生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我真正邀请来的只有你一个。”终于,导演先生露出了可以称之为无奈的表情,用着认命的语气回答道,“但既然知道了还有其他客人要来,即使是不速之客,不准备椅子也是很失礼的吧。”
是不速之客呀……
“原来是这样。”我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心不在焉,回答的样子变得有些敷衍,为了掩饰这样的敷衍,我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慌是肯定不会慌的,导演先生大费周章的同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肯定有他的目的,在其目的达成之前,我根本死不了。
圆桌上摆在卖相很漂亮的点心塔和精致的茶具,清透的红茶腾升着蒙蒙的热气,看品相就知道这种红茶价格不菲,可惜我并没有这种高端的品味,所以我什么也没碰,只是重新将视线放到了导演先生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苍王事件、信子的死,都是你的阴谋吧。”我开口说道,并没有做出除说话外的举动。即使我十分关心他的回答。
我对导演先生的态度、对见面的态度从回避到期望,也只是因为想从他口中的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哦,这样啊。”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丰富的变化,他泰然自若的喝了口红茶,依然保持着那不知是否真诚的、若有似无的微笑,多少带点敷衍的味道,“你接着说。”
似乎在表示,如果我的叙述无法让他满意,那他什么也不会回答。
也因而,我突然发现他跟太宰有些相像了。
并不是性格或者更深层次的感觉——他们在这方面截然不同。而是那种于他人对话的态度,那种因为某种“全知”而极其自信、代表着某种自上而下的游刃有余的态度。
我清晰的感受到了这点。它证实了某些猜想,又推翻了另一些。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话题进行下去。
于是,我接着开口说话了。
“你很早就盯上了信子,你看中了苍作为理想主义者的脆弱性,利用黑白熊电台事件将苍转变为了‘苍王’——关于青年的道路、引导、选择和理想追求……我早该想到的。”我这么说着,却清楚的知道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可能早早的意识到不对劲,“你创造混乱的环境,让苍王意识到政府的腐败,促使他走上歧路,又借以灰色商人的身份引导信子的思考路径,让她产生杀掉我的念头,并且,你成功做到了。”
“不错的推理,但可惜你没有任何证据呢。”导演先生温和的、冷静的反驳道,不知为何,却给我一种他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配合我的感觉。
我觉得他在配合我,是因为我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证据,而导演先生不可能没考虑过这种发展。
但从既得利益的角度来讲,我需要他的配合,所以我并不在意他是否是在敷衍我,如果这种敷衍的配合也在他的计划内,只能说明我们暂时是同路的,不能说是坏事。
于是我接着说下去了。
“证据就是信子的手机,上面备份了你和她所有的聊天与交易记录,那部手机如今在警方手里,你没得跑了。”我开口说道,抬手示意手机确实不在我身上。
“似乎的确没什么辩解的余地呢。”导演先生用着落败了的口吻说道,却让我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节奏的主导者,他在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却让我有种我才是被推着走的感觉。而他的下一句话让这样的感觉更明显了。
他说,“可我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提问者与被提问者的身份不知不觉发生了置换,我察觉到了这点,却没有什么改变的方法。
也没什么改变的想法。
“是为了书页。”我如他所愿的、一针见血的回答道,“你知道我的手中有半张书页,想知道我手中那半张书页上的内容,甚至想拥有它本身,因而教唆信子以字典为由约我见面,以确保我会随身携带着书页——用的上的东西我都会随身携带,你与我在网上认识许久,这种程度的了解还是有的。”
“你说的很对,”仿佛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导演先生的神情语调表达出了认可的意思,但事实或许正好相反,他这样说道,放下茶杯,“只有一点需要纠正——我并没有教唆佐佐城小姐做什么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比我更了解她的为人,应该知道她是那种会为了自己认定的事放弃一切的性格,你只是被她放弃了而已。”
“胡扯。”我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如果不是你的引导和推波助澜,杀掉我绝对不是信子的最优选项,她明明还可以拉拢我的。”
导演先生似乎短暂的愣神了,最后露出了失笑般的表情。
“这无所谓。”他站了起来,稍稍俯下身,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接近着我。我紧盯着他的动作,这样的身影同我记忆中的信子重叠起来,没着急动作。
如果时光逆转,回到五个小时前,在已知信子可能会杀掉我的情况下,我会提前躲开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意义,因为问了我也回答不清楚,在这种头一次遇见的事情上,我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
但是,这一刻,我得到答案了。
他凑近我,在我愣神的一瞬间从我的口袋中拎出了一张纸——是我写下的、对书页内容的翻译纸。
我不会躲开,如果我依然将对方认知为朋友,那么即使知道他威胁极大,我也不会躲开,我会看着他,完成背弃我的动作。
等我本能的想要躲开时,已经到纸张被拿走后的时间了,在后退的瞬间,我感到了被长针划过皮肤的冰凉感,并且在看清它是什么东西之后产生了幻觉般的痛觉。
又是熟悉的肌肉松弛剂,如果我没有对这种药物的成分过敏的话,它简直是天克阿真的安全手段。
——如果我如同正常人那样迅速的、本能的做出躲闪的动作的话,我大概会被注射针刺破皮肤吧。
我这样想着,而导演先生的注意力却留在他取走的之上。
“只要拿到了前半部分书页,无论是你还是佐佐城,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呢。”他这样说着,盯着取出的纸张看了一会儿,然后闷笑了一声,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禾泽君也想知道这上面的故事是谁书写的吧?说到底,书写完毕的纸张只是一张废纸,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呢。”
如果这时候在心安理得的坐在原位就太没脾气了。
我站起身,在他分神的间隙抽开了他的手,将那管松弛剂打掉。然后尽可能的远离了导演先生,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处境变得安全,因为消失的果戈里还没出现呢。
但我依然没有太远离,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后,我停止了移动的脚步,抱着手臂看着他。
“你知道这个故事是谁书写的?还有,你既然这样开口了……所以,书页的后半部分在你手上?”我反问到,想通过他的神情判断我的说辞是否正确。
第一次找到那张皱巴的纸张时,我就通过那粗糙的毛边看出它只是残页的本质。当确认它是书中的一页后,我就越发的肯定了其余部分的存在。而如今又一个猜测被证实了,那下半页书页确实在费奥多尔手中。
第218章 同意书
导演先生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至少是无视了后半部分。
他抖开我的翻译纸,撑着脑袋,一脸闲适的阅读着其中的内容。
那是关于我的存在被如何塑造的故事,详细的描述了我的人际关系和一切重要的节点。它是由拉丁语书写的故事,保证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保证我这种废物也能顺顺当当的活到今天。
我没有阻止导演先生得到这份翻译,这份翻译确实是我认认真真研究了几个晚上的成果,但就是真给导演先生看了也没什么坏处。
总之我不是很在意,所以他刚刚拿的特别轻松。
但他只拿不给就说不过去了,于是我开始提问了
“你的那半张书页上写的是什么?”我开口问道,心想着他要是在拒绝回答我就要揍他了——输赢问题就延后再说。
结果在我问问题的同时,导演先生也向我询问起了书页的去向。
“你的那部分书页在哪里?”阅读完纸上的全部翻译,导演先生开口问道。
“没带。”我条件反射的迅速回答,接着迅速沉默了。
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比如现在,对面才挑明了立场的敌人,但我还是忘不了过去在网上无话不谈的状态,还没反应过来就老实回答了。
回答完这句话我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我怎么什么都说啊!这种情况我应该冷酷的来一句“现在该轮到你来回答问题了”才对。
可恶啊!我表现的太差劲了!
我在这边后悔的不得了,导演先生倒是闲适的很,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被佐佐城小姐绑架的时候,你向织田作之助发送了求救信号。我想,他应该不在家了吧?”导演先生轻松的反问道,阅读完毕的纸张被他随意的丢在了桌子上。
你还真敢提啊!
我有些着急了。很快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闯空门的人最没品了!”我非常恼火的说道,要知道可二宰还在家里啊,虽然他特别聪明,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导演先生摊开手,水晶般的紫色眼睛仿佛透露着对一切事物的把控与与精确的计算,他看上去太闲适、太淡然自若了,仿佛这个世界的任何变化都不能动摇他,仿佛他才是那个不属于此间的人,虽然事实或许确实如此。
我焦躁的说不出话来,短暂的闭麦了,“二宰可能会遇见危险”的假设折磨着我,我却没有任何方法阻止导演先生这么做。在我尽可能的不将任何人牵扯进这场游戏的时候,导演先生却在让更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
还有无辜的猫。
理智一点点的从我身上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克制的心慌与焦躁。我很着急,非常着急,并且难以镇定,非常想立马回家查看状况,但理智却紧紧的拽着我,把我钉在原地。
导演先生根本没有在意我的状态,依然按着自己的节奏推进着游戏的进行。
或许他是有享受这样的状态的,或者说,是在享受这种随心所欲操控别人情绪的行为。
“至于我的书页上写了什么嘛……那是个非常美妙的故事哦。”导演先生手指交叠,撑在圆桌上,微笑着开口说道,“不过这样压轴的故事,还是要等客人来齐了,再一起讲述吧。”
我平复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视线放在了导演先生身上。他的面前圆桌,还有三把空着的椅子。
我很想说我现在已经完全没兴趣了,我只想回去找我的猫。但没人给我这个机会,在加入这场游戏后,这种任性行为就不被允许了。
“你看,他们来了。”导演先生说道,他的视线落到了更远处。为了分散注意,我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等到来者走到了灯光笼罩的地方,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相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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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mafia的前任首领是医生出身,所以即使更迭了首领,他留下的财产仍然影响着整个港口mafia。
勉强摆脱负增长额的各种产业,以及相当完善的地下医疗系统。
托先首领的福,这让许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许多。
比如救下一个不长记性的傻瓜。
制定一些计划、人类所有事情依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这对太宰来说简直是同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但即使是他,也不能保证意外不会降临。
至少在他的计划里,绝对没有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名这项。
“首领大人,劳烦您在‘家属签名’这签一下。”灰发的医生调正了一下口罩的位置,开口说道。
“有必要走这种流程吗?”担心这病房里的病人的干部先生皱着眉头问道。
最后从医生口中得到了“即使先首领来了,该签字还是要签字”的回复。
太宰道没在意这些。需要签名的本质其实只是不希望承担不必要的责任,并没有什么值得质咄的点。太宰只是“被家属签名”这个词弄得稍稍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当然知道病危通知书要家属来签是件极为正常普遍的事情,只是对于即将要在这个位置上签名的自己,出现了一种难以准确形容的紧张,不明显,却不可理喻。
然而太宰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表现的极为平静。很快拎起一旁的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去吧。”然后他开口说道,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乎带着言灵般的效果。医生先生和干部先生都停止了探讨。
得到签名后,医生将他的命令奉若圭臬,进入了医疗操作室。
干部先生则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张通知书怎么样都要销毁掉的,写了也没什么用。”中也开口说道,多少带点提醒的意思。
事实就是这样,首领的字迹应该出现在指令文书和秘密文件上,出现在病危通知书上像什么话啊。
太宰看了中也一眼,眼神不轻不重,没什么特别的意味。
“留着吧,让小银收着,以后有机会了还可以叫禾泽帮我干活。”太宰开口说道,弄得中也多少有点无话可说的感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拎这东西出来禾泽他也会帮你忙,”中也语的说道,显然对这种事实也是稍稍带那么点不理解的,“我就没见他真的拒绝过你。”
跟禾泽认识久了,即便他没明说,中也也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禾泽做事很有原则的人,可他的原则就是他在意的人,在这样的原则下,连他自己的愿望都要往后稍稍。和他慢慢认识的过程中,中也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禾泽从“反正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到“中也想做什么都可以”的断崖式改变。而到了太宰身上……可恶,根本没有断崖,在太宰身上禾泽自始至终都是后者——禾泽从来都不拒绝太宰的。
太宰对禾泽来说是特别的。
不知从哪天起,中也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那会儿他们都非常年轻、至少还算是孩子的一类,没有数不清的文件要处理,没有虎视眈眈的敌人要博弈,他们都只是组织中的一员,而不是组织的领导者或者二把手。对那时候的中也来说,这样的发现只是一个让他有着微妙不爽的小八卦,虽然禾泽确实是太宰的部下中也管不着没错啦,但看着一个学生样的单纯小孩围着那种混蛋青花鱼打转,中也就很想不爽,想捶打青花鱼的那种不爽。他也有想过劝劝禾泽,叫他别被那只混蛋青花鱼骗了,这种鱼根本就不可能靠谱。
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中也没能说出口。直到年龄在他身上变得不再重要,所有人都不会因此轻视他、他算不得小孩子了,也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他不能什么都听我的。”太宰开口说道,打断了中也记忆的思路,使他略微惊讶的望向了太宰。年轻的首领将那张病危通知书对叠,然后收进了口袋里,接着不明所以的、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他能明白这点就好了。”
“喂喂……”中也没能听明白太宰在说什么,但搭档多年的默契让他对这个答案不由自主的感到了烦躁,潜意识中已经感受到了其中自弃的潜台词,于是就下意识的反驳了起来,“那你以前算怎么回事?禾泽一直有把你当老师看吧。”
很难说中也的说辞是否是对的,至少作为当事人太宰没法完全反驳,并且糟糕的事,他还可以进行很多联想。
比如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禾泽,他肯定会脑回路清奇的想到“师生恋”上面,然后用谁都能看出慌张的神情面无表情的东瞄西瞄的。
禾泽确实一直有在向太宰学习,虽然自称是为了在港口mafia多活两天,实际上想的却是离开那里。
“他本来不需要我当做老师的。”太宰淡淡的开口说道,“……要是当时稍稍闭眼一下,就不会做出那样失误的决策了吧。”
太宰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可教他的。计划并非缺他不可,如果太宰当初没有故意将禾泽留住,按照他的进度,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离开港口黑手党了。
中也用见了鬼了的眼神望着太宰。很难相信太宰竟然突然承认起了错误,不过他俩或许天生八字不合,即使太宰在承认错误,中也也觉得烦躁。
“你又是这样自说自话,都不去问问禾泽怎么想吗?”中也略显恼火的说道。
结果太宰却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极为浅淡的笑容。
“他会说我很好。”太宰回答道,带着一种模糊的、分不清意味着什么的复杂情绪。
中也被这句话弄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又想骂他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于是一甩外套,留下个“你救的人你自己看着吧”就走掉了。
太宰收回了视线,注视这亮着红灯的病房,没有说话。
第219章 你与你
直到过了五分钟,又或者是十分钟,中也迈着大步走了回来,支吾的撂下了一句“不能没人管”,然后跟他在门口一起等着炽灯变绿。
回到横滨后,太宰就高度关注禾泽的行踪。在歌诗达游轮上弄出这样的动静,甚至果戈里都出现在了游轮上。这意味着那人的计划已经接近了尾声,到了这种时候,如果太宰是他,下一步,就是向禾泽出手了。
所以、完全不出所料的,禾泽遇上了麻烦,并且差点因此死掉。
连续两次。
一次在博弈者的预料之中,一次就是他实在倒霉透顶了。
跟禾泽有关的事情,是太宰唯一不能给出准确计划的事情。
禾泽他总在极大的限度内无条件的配合着他人的愿望,在他面前时,无论是抱有何种目的接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他创造的节奏当中——无论做出什么都会被支持,所以会不经思考的做出冲动的事。
比如在直升机上擦掉他的眼泪,然后遵循当时最冲动的想法亲吻他。
后悔是不会后悔的,只是太宰也不得不回避,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对未来的无从下手,不能找出正确答案的窘态。
·
禾泽说他弄清了真相,这点太宰并没有怀疑。只是在听到他亲口说出后,他不知缘由的,对计划的按部就班有些抵触。这不算一个好计划,因为太宰的目的变得不再纯粹。
但计划必须进行下去。
所以太宰会在飞机上同他见面,引导禾泽接受这场游戏。
禾泽的态度比太宰想的还要执拗和固执,他向太宰许下会赢承诺,所以他不再动摇。在此之后,谁都不能动摇他了,无论是太宰还是他自己。
于是,很快,在太宰离开不久后,禾泽就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管,离开了医院。
太宰知道他的离去,却没有阻止,正如禾泽知道太宰知道许多事,却没有过问一样。
禾泽所穿的病号服的衣领下有贴有定位器,有它的存在,太宰哪都不用去,就可以很直观清晰的确认禾泽的位置。他现在需要做其他事,比如避开织田作,接待客人。
然而,这个计划失败在了第一步,在太宰准备走私人通道离开秘密医院时,他被那个有着铁红色头发的男人拦住了。
“你好,请问您见过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孩子吗?大概这么高,绿眼睛的。”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提问人选,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想法,为了辅助提问,织田作之助还伸手向太宰比划了一下禾泽的身高。
有禾泽先前的提醒,织田作会出现在这里并不让太宰觉得意外,让太宰意外的是他来的太快了,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走掉。
——“如果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不见面呢?”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也不错。”
禾泽的说辞不受控制的划入太宰的脑海,为按部就班的计划激起了弦外的余音。
比预期更长的时间里,织田作之助都没得到对方的答案。
太宰是那种有着非比寻常气质的人,毋庸置疑的危险,和非人般的如同黑渊般的气质。这是家在普通人面前隐形的地下医院,有什么样的病人前来都不奇怪。医院内有相当的信号隔断设施,在进入建筑后,定位显示就做不到精准定位了,地下医院的前台护士比普通医院的更要守口如瓶,不得已之下,织田作之助才选择向这里的病人提问。
当然,眼前的这位更可能是家属。
时间过的太久了。久到织田作之助无法忽视其中的异样。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已经离开了。”
几乎同时开口,以至于两种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问答交叠在了一起。
“嗯。”等待了一会儿后,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却迟迟等不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太宰在犹豫。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织田作了,第一次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那时他被震惊和错愕的情绪倾覆,而这次却是不同的。
在太宰获取的记忆当中,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即使没见过面也会心生亲近、有着仿佛认识了许久的感觉。但同时还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的怯意——因为自己和安吾一样,是害死他的帮凶。
于是迟疑了很久,太宰也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定位显示依然没什么动静,忽明忽暗的在一小块地方闪烁着。织田作之助索性不再关注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太宰身上。
“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见过。”于是,织田作之助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呢?”太宰敷衍的反问道,虽然自己也非常清楚在织田作面前模棱两可是没意义的。
“因为你看起来像是认识我一样。”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看吧,在织田作面前回避问题只会被他更直白的再强调一遍。
“认识吗?当然认识了。不,应该说是好久不见吧。”太宰垂下眼睛,接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道,他朝织田作之助笑了笑,仿佛天生就会隐藏自己的、隔着面具般的笑容让织田作之助很难看出真伪,“老实说,这次见面比我预计的早了很对,让我很没准备呢,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是因为对方隐藏的太好了而无法看出来,而是因为对方的神态和表情太像发自内心了,与他的气质形成了极其割裂的违和感。但在这一刻,织田作之助知道他是谁了。
“你是太宰。”织田作之助笃定的说道。
在禾泽讲述的故事中,他们总是朋友关系。
“这里是港口mafia的地下医院。”织田作之助环顾了一下四周,疑问句说出了肯定句的语气,“哦,你刚刚说禾泽离开了是怎么回事?”
“这只是我的推测。”太宰回答道,露出了若隐若现、很难界定是否存在的微笑,“织田作应该有很多问题吧?但我认为这大多数问题,都该由禾泽亲自回答你才是。”
织田作之助觉得太宰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情绪没什么起伏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人有着太多难以理解的古怪之处了,仅仅只是判断出他似乎并无恶意并不能满足织田作之助。但这会儿不行,禾泽破天荒的给他发来了求救定位,说什么都要先找到他人才行。
港口mafia年轻的首领用着温和的语调告知了织田作禾泽的病房号码。
织田作再次点头,然后拎出手机,摁开屏幕递给了太宰。
“加个电话号码吧。”这样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日再问了。
对方似乎愣住了,连望向织田作之助的眼神中都划过了一丝茫然。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大人物的电话号码应该是不能乱给的。
然而就在织田作之助打算亡羊补牢的收回手机时,太宰却露出了笑容,然后将自己的号码输入上去了。
那样的笑容褪去了伪装,像是迷路后又找到了自己家的少年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织田作突然开始认为先前的那个笑容也是发自真心的了。
他默默收回手机,补充了一句话。
“禾泽总是说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是朋友。”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也不一定,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说不定真的是朋友呢。”太宰看上去心情很好,表情上也带了一丝少年才有的羞涩,仿佛在为一个玩笑般的虚构故事感到不好意思。然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换了一副更正经的神情,“织田作不上去找禾泽吗?”
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时候还好,靠谱的时候经常把自己折腾的很惨的朋友,织田作之助这才压下所有疑惑,匆匆和太宰道别后去了禾泽的病房。
太宰也在此之后离开了医院。
·
安排敦支开了中也,独自一个人来到距离总部大楼不远处的咖啡厅。太宰接待了另一个客人。
不过按照先来后到的说法,先一步坐在咖啡厅里的被成为主人也没什么问题。
期间织田作给禾泽打过一次电话,大概是发现病房里没人了。太宰没有挂掉,只是把禾泽的手机调整成静音之后放到了口袋里。
他估摸着织田作应该还会打给他,但太宰是接不到的,因为他留下的是敦的电话。
咖啡厅稍靠内部的卡座内,坐着一个带着雪色帽子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尽然准确,他的年龄和样貌或许同太宰一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称之为青年也未尝不可。
少年安静的喝着咖啡,桌子上散散的摆放着几张照片。
太宰来到此处,的视线落在了这些照片上,其中一张拍摄的是禾泽,从背景来看似乎是在那家位于擂钵街的疾控中心拍的。
“他就是禾泽释之助吧?太宰君表现的这么在意,连我都开始好奇他了呢。”仿佛注意到太宰的视线,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客人说道,眼神带着少许的探寻,含蓄的、并不明显。
太宰抬了抬眼。
“比起这个,我建议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不出意外的话,你要和你自己成为敌人了……”太宰在客人的对面坐下,顿了顿,念出了来客的名字,“费奥多尔。”
来者是一个带着白色帽子的东斯拉夫少年,看上去有些病弱的样子,可那紫水晶一样的眼睛仿佛能拨开一切迷雾,具有者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并不锐利,却让人感觉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一样。
认谁都无法相信,这么一个连成年与否都不确定的少年,竟然是在国外名声鹤立的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
“这种事情我早有预料了,在果戈里第一次背着我往横滨跑的时候……所以,我不就来找你合作了么?不过,太宰君,”说到这里,名叫费奥多尔的少年观察着太宰的眼睛,开口说道,“你肯定知道更多东西吧?不妨都说出来吧。”
“我想费奥多尔先生肯定自己也能猜到吧。”太宰不轻不重的拒绝了,并没有向自己暂时的盟友解疑释惑的意思。
费奥多尔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这件事对费奥多尔来说还是很少见的——与未来潜在的敌人合作,干掉另一个自己。
要是换到过去有人对费奥多尔这么说了,他肯定建议对方去治治脑子。
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他不希望自己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中,和自己作对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费奥多尔有着无数的信息盲区,但对方却完完全全了解自己。他不想陷入被动,所以需要一个头脑足够聪明的合作者。
他们的合作是在“无名研究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天开始的。
十年前就已经出现的无名研究所,然而自己却对其一无所知。
费奥多尔无法挖掘出任何一丝有关它的有用信息,仿佛天然的被其排斥在外。只能从别处搜集到有关它的只言片语。他觉察出其中的蹊跷,并且产生了调查一番的愿望。
横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从异能到头脑到势力范围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合作者。
所以,他们合作了。
并且在合作的第六个月,拎出了研究所背后的人。
是费奥多尔自己。
二重身、同位体,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费奥多尔又花费了两个月独自观察对方的身份,试图找出对方的“真身”,进行某种鉴伪,却非常遗憾的发现,对方从行事风格到手段,都确确实实与自己一模一样。
“我听说横滨流失了一本书,这个‘我’是书造的?”费奥多尔提出了一种猜想。
“或许有点关联,但我觉得不是。”太宰回答到,鸢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句忠告,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考虑着用书做跳板。”
面对这句毫无前提的、古怪的话,费奥多尔并不打算纳入考虑。
太宰也不强求,如果一句话就能搞定老鼠,他现在就能原地退休把一摊子事儿都丢给中也和敦了。
“太宰君玩过游戏吗?”费奥多尔的话题跳跃度突然特别大。
“不说话,猜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是吗?”太宰反问道。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
“算你赢了一局。”
然而稍稍出乎费奥多尔预料的,太宰摇了摇头。
“我的目的是引诱你与你自己兑现,寻找另一个你的行踪依据的是禾泽身上的定位器——‘你’的计划快走到尾声了,该沉不住气了。你的目的是‘书’,并不打算与我合作到底。”太宰用着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回答到,就像一个在悬疑小说第一页圈凶手的没品读者一样,兴致缺缺完全没有和费奥多尔玩下去的意思,“至于最后一个输赢问题——赢的会是我,你和另一个你都会输掉。”
“太宰君很有自信嘛。”费奥多尔不怎么真心的夸奖道,没有做出任何否认。
——如果换成禾泽在场的话,他肯定会说上一句“正义二打一,那当然是我们赢”吧。
太宰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总在联想禾泽在场会进行怎么样的发言。
他和费奥多尔没什么好说的,一次对视都可以把对方的心理想法推测个七七八八的。在太宰邀请费奥多尔见面的第一秒费奥多尔就知道了太宰的目的。一般来说,他们会进行正经的互换信息来表达礼貌。但二人都对这种行为厌倦了,所以费奥多尔提出了玩一场简单的游戏。
只是太宰的厌倦更胜一筹,他连游戏都不想玩,直接一口气揭晓了所有答案了事。
太宰将定位器丢在了桌子上,不再说话。
一段时间后,定位在一小片区域闪烁着、接而熄灭,两人一起离开了咖啡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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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不上太出乎意料,但想法应验这事本身就足够给我带来惊喜,所以看见是他们的时候我依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太宰,跟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来访者一起出现了。
我知道太宰早晚会出现的,证据有很多。比如,能被导演先生成为不速之客的存在,必然是能威胁到他、对他不利的。符合的人不多,但太宰绝对算其中之一。
他们并非独自前来,更远处,严阵以待的黑手党们将这里团团包围。
可我却并没有十分注意这点,我的视线几乎全部被来访者和导演先生夺走了。
当你真真实实的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眼前时你也会非常震惊的。
无论是毛茸茸的白帽子还是无论怎么比对都如出一辙面容,都说明他们是一模一样的人。
只不过一位是研究所的负责人、是导演先生,另一位则是『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
“第二个我么……这场景可真奇妙呀。”同太宰一起前来的、另一位来访者——费奥多尔,如同描摹场景般的张开手,他的眼睛同样是水晶般的紫色,闪烁着和导演先生如出一辙的光芒。
仿佛照镜子一般存在着的两个人,使整个空间都变得奇妙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会前来了,毕竟是另一个我,不可能不会出现。”导演先生保持着手指交叉的动作,他闭着眼睛,嘴角似乎带有一丝笑意。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这么对峙着。我的站位并不好以至于想要观察全貌就要左看右看,但我并没有这种打算,我只是单纯的望着太宰来时的方向,惦记着家里的猫。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我还可以做一件事。
于是我开始往太宰身边蹭,光明正大的远离了导演先生。
“光顾着和自己说话,怠慢了太宰君可真是抱歉啊。”另一边,导演先生不怎么带有歉意的说道,我条件反射的停止了移动。
“反正你很快就要输了,想聊就珍惜机会聊吧。”太宰淡淡的回应道,成功勾起了导演先生的胜负欲。
又或许什么也没勾起,只是浅淡的有那么一点想要杀掉对方的欲望。
我就完全无法融入这样的场景了,因为我的心思全在我家猫身上。
“这可说不准,要输掉的人是你才对啊。”导演先生抬起眼睛,同太宰对视起来。他们的眼神真的很像,那种完全把控一切的、不属于此间的眼神。
情况已经了然了,如果两个费奥多尔中只有一个是真的,那么一定是太宰身边的那位,和我交集寥寥,却是属于这里的真实的那个人。
导演先生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深刻到任谁都能轻易看出,他看这个世界就像是看一样空无的、有点用处的工具,这不是正常该有的眼神。
可太宰却也有着和导演先生近似的眼神,导演先生或许是费奥多尔的同位体,导演先生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么他有这样的眼神尚能理解。但太宰又是为什么呢?
我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因其困扰,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到了太宰身上。
然后就看见太宰微微抬了抬下巴,然后“喵”了一身。
我感觉有什么烟花炸开了,脑内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刚刚是“喵”了一声吗?是吧是吧!还是说我幻听了……
虽然我很快意识到那只是用“猫与鼠”间的关系压制进行回击的话术,是对输赢轮的调侃回应。但我确实被这一声“喵”影响了,完全冷静不下来,也不敢跟太宰对视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并且有开始还惦记着我家的猫了。
然而,茶会的聊天依然在继续。
之后,终于,在我忍不住甩手不干直接回家的前一刻,三个不好好说话净打哑谜停下了没什么意义的试探,步入了正题。
导演先生早就察觉到了我的焦躁不安,却把此时它曲解为我对真相和下半页故事的迫不及待。
我很想反驳说我只是想回家找猫,但我忍住了了,维持住了闭麦的状态。
“这里的所有人都对真相保持着可观的好奇心呢,我想,太宰君能为他们解答吧。”他摊开手,这样说道, “——只有你一人才掌握的,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宰露出这么有攻击性的表情。
在导演先生的话音落下后,太宰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抿着嘴,鸢色的眼睛沉沉的看向导演先生,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我的手指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为我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场景。第一次直观的看见太宰的愿望。
“你知道你没得选的,太宰君。”导演先生说话的语调很平稳,语气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温和,带着占据上风的放松,“还是说,你认为由我来说出这个真相更好呢?关于这个世界‘只是个脆弱的倒影’的真相。”
——脆弱的倒影?什么抽象的形容啊。
我试图把这个短语翻译成易于理解的大白话,不太聚焦的视线却正好落在了一旁的费奥多尔身上。
“脆弱的倒影……原来如此啊。”一旁的费奥多尔先生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接着,他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与他并不熟悉,对视也只是增加刻板印象而已。
于是,我们同时移开了视线,算是某种奇怪的心照不宣。
这时的太宰却收敛了全部的表情,仿佛前一瞬间的杀意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个世界确实是倒影般的存在,是脆弱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外面的人书写上故事,然后取代毁灭的世界。”太宰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和真实的世界相比,这里只不过是下水沟一样无足轻重的一笔,谁都可以轻易破坏。”
“证明这一点的就是‘书’,这个接近世界根源的存在同样存在于此。可惜的是一但在其中书写下故事,我们的世界就会就此毁灭——当然,你是不会在意这点的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太宰将视线放在了导演先生身上。
然而,导演先生却摇了摇头。
“你说错了哦,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事物呢。”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如此讲述道,他微微仰头,看着到来许久却不愿意落座的客人们,愉快的讲述道,“我不妨告诉你此行前来的目的吧——当然,我想,这是‘我自己’和太宰君都知道的事情呢。”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可惜的是,只靠我个人,即使杀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异能力者,都不能将异能力根除。”导演先生的神情变得晦暗,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神开始细微的、经质的抽动起来,他却完全没在意这点,接着讲述起来,“人类的存在渺小又无足轻重,如果只拘泥于这样的身份,就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我脱离了出来……”
“……所以,你不做人了?”我忍不住接话问道,这其实更接近插嘴,但我真的很想说。
然而导演先生却没有生气,他并不在意我打断了他的叙述,反而是微笑着反问道:
“你觉得我算人吗?”
我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很想说他是人,又很想给出相反的答案。
“所以你用了特别的方法来到了这个世界,你是‘来自真实世界的我’。”作为离真实最远、也最近的费奥多尔开口说道,很难说清楚他到底是站在何种角度思考的,但与心思都在猫上的我相比,他显然已经通过这些只言片语拼凑出了真相,连开口都无比笃定,“书会回应书写者的愿望,你是真实世界的人,可以毫无顾忌的书写故事而不担心世界的覆盖——”
“——遗憾的是,书的本质也是异能力的本质,以真实世界作为蓝本的书中世界,不可能存在‘没有异能力的世界’,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样的,”导演先生无比顺畅的接上话,他知道另一个自己在想些什么,正如费奥多尔先生也完全理解他一样,所以,他放低了声音,说出了真相,“所以,我依靠书来到这里,将这里打造成了没有异能力的世界。”
我条件反射的低下头,又条件反射的望向太宰。
然而,我们两个都好好的,并没有突然死掉或者异能消失的迹象。于是我疑惑起来,扭头望向导演先生。
他似乎料到了我会看向他,仿佛早有准备的说道:
“是的,现在这里依然存在异能,没有异能力的世界——是从现在开始呢。”
这句话给我带来了不寒而栗的感觉,我突然感觉骨缝都有些发酸。
下一秒,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哀嚎声,还没来得及分辨,就开始耳鸣起来,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回来。
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问题,但药效未退的我确实很难保持平衡,还是被太宰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导演先生似乎还在说话,但我有点听不清了。
我费力的集中精神,好一会儿才听清了后半句。
“……现在,也该轮到禾泽君讲话了吧。”
原来我还有发言机会的吗?
第220章 零食和猫
耳鸣的感觉依然在持续,我的脑子空白了一半,并没有什么有建设性的发言想说。
——我能回家找猫吗?
我很想这么说,但显然,这种发言并不合适。
不想发言,但并不代表我一无所知。
我知道无名研究所是导演先生建造的,我知道他欺骗花户爱,让她误以为可以给获得亲情。我知道小爱的异能力很特别,导演先生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绝非偶然小事。
所以我也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导演先生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他的所有行为必是围绕着这点展开的。也就是说,无论是研究所还是小爱,都是为“清除异能”而服务的。
小爱曾经跟我说过,研究所是为了根除一种困扰着人类、带来巨大伤亡的罕见疾病而设立的。对导演先生来说,在全球占比百分之三,却掀起大规模战争的异能力者,大概就是最无法容忍的疫病本身吧。
我的视线重新聚焦,有目的性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无论是导演先生还是太宰,他们都比我更清楚这些事情。导演先生了布置的茶会圆桌,但我总觉得多了一把椅子。
但我的想法显然没什么参考价值。所以现在轮到我来讲话了。
“好。”终于,我听见我的声音这样说着,耳鸣的感觉依然持续着,但我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我重新保持住平衡,几步走到了导演先生面前,在他的注视下抽走了他对面的椅子,撑着这张椅子来保持平衡,“我知道无名研究所是你用‘书’建造的,你欺骗花户爱,让她误以为你可以给予她亲情,但一切都是你诱骗她登上实验台的手段。你的目标是能实现的。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会死?我还有多少时间?”
“这已经算是两个问题了。”导演先生嘴角的弧度似乎上扬了一分,没有拒绝我的提问,“两个答案其实一样,都是在一场下午茶之后。”
——太短了……
——时间太短了……
即使这里的我只感觉到一点点耳鸣和恶心,却依然能了解到在这之外的异能力者在遭受着什么。
太宰布置下的包围圈不乏异能力者成员,我在此听见的,是他们痛苦哀嚎的声音。
“禾泽猜的没错哦,这都是研究所攻克了许多困难才研究出的解答式呢。”导演先生的声调透露着愉悦,他的情绪和表情都称得上内敛,这种愉悦的情绪也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满意,“你知道异能是什么吗?”
“最广泛且不成文的说法是——它是灵魂的映照。可惜这种浪漫的说辞没什么建设性的意义。还有更严谨的说法可以诠释它。”
我被导演先生的讲述吸引了。跟我先前设想的不一样,或许不只是我,他也被那段持续时间略长的网友关系影响了。导演先生将另外两人晾在一边,如同网友时期时一样向我分享着知识。
导演先生看着我,讲述的过程甚至可以被称之为耐心。
“你知道么?异能是能量的一种,它如同其他能量一样广泛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却不能被随意的取用。如同装载煤炭需要用碳桶,异能的容器无疑是人。”
“然而是否能容纳异能、能容纳多少异能都是先天决定的。所以,许许多多的国家、集团、组织,为了让不具备此类先天条件的人获得异能,就开始进行人体改造实验,甚至更进一步,异能武器实验。”
我忍不住像太宰的方向望去,太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副等待导演先生说完话后才会行动的样子。费奥多尔先生倒是露出了些许了然的神情,他似乎是很了解自己的那类人。
“可你要做的事情正好相反。”我收回了视线,认真的开口道。
“嗯,是这样的。”导演先生没有否认我的话,甚至是十分认可的,他垂在桌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视线从红茶上移动到了我的身上,最终同我对视,“我要做的事正好相反,异能虽然只能由人来容纳,却可以通过机器来干扰,除了这里,全世界所有的异能力者都会陆续死掉。”
“当然,最终这里也不会例外。”
·
我没什么话想说,并且觉得导演先生之所以什么重要台词都跟我说,绝对是因为我是在场四人里最好吓的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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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时前。
略显破旧的居民楼,墙面上沾着火药的与油污的痕迹,江户川乱步独自来到这里,没有迷路。
当然是不会迷路的,整个横滨就只有两条路他绝对不会迷路。
一条是从社长家到侦探社,另一条是从侦探社到这里。
乱步理了理帽子,眯着眼睛抬头望了望阳台,某个房间的阳台在很久以前就挂上了防盗网,不再是摆设的样子。他收回视线,老旧的居民内并没有电梯,于是乱步老老实实的爬了一层楼。
在一扇门前站定之后,他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主人打开了门,对他的出现感到讶异。
“乱步?你怎么来这儿了?”织田作之助稍稍有些惊讶,虽然但看表情并不能看出这点。
乱步不由分说的的递给了织田作之助一串钥匙——是他自己的。
“帮我把我的零食拿过来,在我卧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乱步完全没有回答织田作之助问题的意思,无比自然的安排着,告诉了织田作之助密码的数字。
织田作之助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太高了,好累。”乱步解释道,是那种侦探社习以为常,换个人来横竖都要锤他两下的任性答案。
织田作之助抬起脑袋看了看天花板。
——没记错的话,乱步的房间就在他们的正楼上,并没有多高。虽然他平日里都住在社长家就是了。
他随意的联想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视线,本来还想再对乱步说些什么的,可此时的乱步却早就不理他了,注意力全放在了二宰身上。
“我可以摸你吗?”乱步对二宰说道。
二宰既没有一下子跳开,也没有走到乱步身边,他只是蹲坐在鞋柜上,偶尔舔舔缠在爪子上的绷带。
本着“没说拒绝就是同意”的流氓原则,乱步默认他同意了,跨过门槛在鞋柜前摸猫。
这下,织田作之助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交代了一句“拖鞋在最底下的格子,照顾好二宰”后拎着钥匙上楼了。
等织田作带着一大袋零食回来了的时候,乱步正坐在沙发上撸猫,并且还在跟猫猫分享好吃的,是禾泽冻在冰箱里的冰镇豆花。
一人一猫炫的十分开心。
“这是禾泽给自己准备的宵夜。”织田作之助放心零食袋,虽然乱步捞禾泽的零食已经是常态了,但他还是选择替室友挽回一下口粮。
“没关系的。”乱步吃了一口豆花,满意的眯了眯眼,显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一向如此,侦探社的大家也纵容着他,“他欠了我的点心还没兑现完呢,而且禾泽今天晚上是不会吃它的。”
织田作之助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今天会夜不归宿?”织田作之助反问道。
乱步睁开了一只眼睛,微微偏头望了织田作之助一眼。
“不好说,但他今天一定会心情很差。”乱步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人的食欲和心情是挂钩的,放到禾泽身上就更明显了。如果委托不顺利或者遇见一些难以避免的糟糕事情之后,心情很差的禾泽就会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吃不下饭。
一日三餐就变成了例行公事模式,抽屉里的零食点心也全属于乱步了。
总之,在禾泽心情不好的时候,乱步对这些零食是有继承权的。
最后一口豆花被分享完了,乱步对着织田作之助举起了二宰,语调带着期待的雀跃:
“我能把猫带到侦探社吗?”
“他叫二宰。”织田作之助抬眼思考了一下,在直接同意和和纠正说辞中选择了后者。
二宰完全不挣扎,任意乱步摆弄。小小的猫崽已经有了液体的潜质,因为乱步的动作变成了一个小长猫条。
“嗯嗯,二宰。”乱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接下来他又专门解释了一句,“带二宰去侦探社是因为答应了禾泽要帮忙——照顾二宰的,绝对不是因为社长想摸摸猫猫。”
世界第一名侦探乱步大人当然不会说谎,所以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于是世界第一名的侦探大人,满意的抱起猫走掉了。
二宰比起其他猫是真的一副无欲无求随遇而安的样子,即便面临这种要被“拐走”的命运,也只是甩了甩尾巴。
织田作之助望着自信离开的乱步,认真严肃的思考了起来。
在案发现象以外的地方,乱步大人爆棚的自信心还是有人兜底比较好,很明显,让猫猫自己回侦探社也太不负责任了。
然后,在织田作之助打算提出“我跟你一起去侦探社吧”的时候,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贴在手机壳上的定位显示片断断续续的发来了禾泽的定位。
织田作之助的脚步止住了。原本走到楼道拐角的乱步停下脚步,又抱着猫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啊?”乱步拖长声音询问道。
织田作之助向他展示了一下手机背面的定位器。
“禾泽好像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