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起床了!”

    自从工作结婚以后,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自己了,杨语桐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发黄的大圆灯泡,翻了下身就吱嘎响的木床,一到冬天盖两床被脚还冻的冰凉。

    原来还没睡醒啊,又梦到动迁了十多年的老房子,这是自己最常梦到的。

    这个爷爷卖给自家的老平房,后来又改建了好几次,比自己年纪还大,终于在她快三十岁的时候动迁了。

    看着自己中学时期的小书桌,老式的柜子,连木窗框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在这里杨语桐从出生一直住到高一,后来上高二自己家就搬楼房住了。

    “这孩子,怎么还不起床,再躺会去你姥姥家都到吃午饭点了。”房门打开,黄小玉一边念叨一边走进来。

    浓密的黑发,眼角的细纹也掩不住的精致五官,白净的皮肤,矮小却纤细有致的身材,这不是睡觉前看的照片里三十岁的老妈么。

    睡前她还和老妈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老照片一边唠嗑,感慨三十多岁的黄小玉,特别像夜幕下的哈尔滨里的女主角。

    60多岁的黄小玉,头发早就已经花白,手上脸上都长了不少的老年斑,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是昨晚看照片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快点,放假也不能这么晚起床,锅里的菜饭都要凉了。”黄小玉揭了揭被子,把女儿要穿的衣裤都放在床边上了。

    杨语桐觉得这梦太有意思了,这短袖和短裤都是自己初中时穿的,看这宽度是自己最胖的时候,初三那年体重的巅峰120多斤呐。

    因为小时候太瘦,爸爸妈妈省吃俭用,给喝了一段时间的某哈哈口服液,半年多的时间她就从一个小豆芽菜长成了杏鲍菇。

    杨语桐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走出来发现老妈放好小桌,把饭菜都端出来了。

    “我爸呢?”都梦到她妈了,老爸年轻时也是个帅哥,她想看。

    “这都几点了,你爸早就上班走了,快点洗漱好吃饭啊。”

    这梦还挺有逻辑性的,老爸杨胜利年轻时是个警察,加班那是家常便饭。

    这饭菜可是有点寡淡呐,90年代生活不富裕,做菜时油、调料放的都少,更没有肉了。

    杨语桐是真的有点懵了,这真是做梦?能梦的这么清晰。看到家里的大挂历,显示是1998年6月份,也看不出是多少号。

    98年6月,这可是杨家的多事之秋啊。

    杨胜利受了徒弟姜超的牵连,离开了斗志满满的警察岗位,被迫调到了市政公司下属的炼油厂保卫科。

    可能是因为心中郁郁不得志,也可能是炼油厂的环境不好,没几年就得了少见的贫血症,从此身体就一直不太好,50来岁时就办理了病退。

    “妈,今天几号了啦?”

    “怎么还过糊途了,今天18号了,挺长时间也没去你姥姥家了。”

    因为要中考,考试前就快一个月没去姥姥家,这时中考是6月的7、8、9三天,考完了那周末肯定是第一时间去了爷爷家。

    看妈妈这个轻松的状态,那件事应该是还没有发生的。

    这一年的6月,杨父的徒弟姜超违规将手枪带回家中,并在把玩的过程中导致枪支走火,子弹从家里的窗户射出去,打中了一位在家洗头的姑娘的颈部动脉。

    这个18岁花一样年龄的姑娘,当场死亡,这在当时的东海市这个东北小县城引起了轰动。

    事后经过协商,赔偿了死者家属3万元,姜超因此被送去教育改造了。

    自己的父亲杨胜利也背负了处分,被调去了炼油厂的保卫科,这也成了杨胜利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重生穿越小说杨语桐也看了不少,但她可从不相信这事会成真,就是这梦可也太清晰了。

    如果真的重生回了自己15岁这年,怎么能避免这场意外造成的悲剧,救回那条鲜活的生命,同时也能让父亲的人生不再这么遗憾。

    那怕是在梦里,杨语桐也想做出改变,这事到底是哪天发生的呢?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能记得是哪个月发生的,还是因为7月初出了中考成绩。

    杨语桐这次考试惨遭滑铁卢,比报考高中的录取线差了6分,还是交了5000元的赞助费上的高中。

    过了好几年,杨母还感慨,真是祸不单行,福不双降啊。

    “今天怎么呆呆的,走啦。”黄小玉把房门锁好,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把早市买的肉菜和水果放到车框里。

    看着眼前这自行车,哎,自从高中毕业自己得有二十来年没骑过了。

    更别提有一次高中下晚自习骑车回家,压到石头摔掉了半个门牙之后,杨语桐对骑自行车打从心里就怵的慌。

    推上自己的自行车,杨语桐和妈妈一起出门了,黄小玉在前面骑,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在后面的闺女。

    杨语桐外婆家住在城郊的王家村里,从她家骑车到姥姥家,大约得半个小时,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少说也得骑45分钟。

    也许是还有肌肉记忆,虽然心里有点忐忑,自行车是越骑越顺了。

    杨语桐控制不住的还是在想,走火的事到底是哪天发生的呢?

    对了,这个事后来还有后续,那姑娘头七的时候家属又报警了。

    因为当时事发突然,又实在太过巧合,事情的调查,和家属的协商都没完成。

    遗体三天没有下葬,而是存放在市医院的太平间,头七时姑娘的妈妈去看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当地的习俗人死后是里里外外要穿好几身衣服的,说是去了那边不会挨冻。

    衣服连哪边衣襟在上、哪边在下都是有讲究的,有好几个地方都不对了,尸体被人动过了。

    接到报警后,杨胜利和同事们连续在太平间蹲守了三个晚上,在第三晚的下半夜,把在医院打更的老李头抓了个正着。

    经过审讯,老李头承认了他在晚上没人时几次奸尸的事实。

    让人惊诧的巧合,离奇的后续,让这个事情在当地人口中流传了几十年。

    因为这三天的蹲守,抓人后连续审讯。本来答应陪杨语桐去学校看成绩的杨爸下班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这样把出成绩的日子往前数十天,不就是这事发生的时间,还来得及呀。

    杨语桐心里乐的使劲蹬了两脚,前面路口拐进去就要到姥姥家了,没想到乐极生悲了。

    这条路平时车流量大,早就压的坑坑洼洼的了,她猛加速还骑坑里了,这一颠簸控制不住的就往马路边拐去。

    好在边上的田地虽然比马路矮一点,但也没差多少......

    车摊在马路边上的斜坡上,杨语桐掉到沟里去了,这谁挖的沟啊。

    不远处树荫下正在临时休息的一队战士,一看有人掉到了他们挖的沟里面,飞快的跑了过来。

    这一摔杨语桐可不觉得自己是没睡醒了,夏天穿的短袖短裤,这摔的是真疼啊。

    缓过摔懵了的感觉,爬起来感觉胳膊、腿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擦碰到的地方都是火辣辣的疼。

    “哎唷我的玻璃盖啊,哎呀我的胳膊肘啊!”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也是痛出了声。

    “噗嗤,你没事吧?”一个好听的低沉嗓音问道。

    陈致憋着笑问着,他和战友伍航是最先到的,看了这个白晳圆润的小姑娘。

    圆圆的大眼睛里眼泪要掉不掉的,娇俏的鼻子,粉嫩的嘴唇疼的直抽气,还能搞怪看来是没大事。

    杨语桐看着几个沟外面的人,很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短裤,不是裙子,要不自己这倒栽葱掉沟里的方式也太尴尬了。

    “我,我没事。”说话这小伙虽然晒的挺黑的,但长的真精神,自己最喜欢的浓眉单凤眼、高鼻梁、薄嘴唇,1米8多的大个子。

    杨语桐觉得自己一个三十多快四十的资深社恐,不能再多看了,不过有点管不住眼睛了,真好看呐。

    “桐桐,哪疼啊,动动手脚,看有事没?”

    黄小玉发现闺女摔倒了,也赶紧把车扔在路边,跑过来担心的问有没有受伤。

    “妈,就是破了点皮,没啥事。”杨语桐活动了下关节,感觉没有什么问题。

    “那快上来吧,妈拉你上来。”黄小玉抻手来拉。

    “陈致,快帮忙拉上来。”边上一个年纪稍大点,肩上一道杠三个星星的军官连忙说。

    看着黄小玉1米55的身高80多斤的体格,再看杨语桐1米65,吃饱了得有130,都能把自己老妈装下了。

    杨语桐觉得这个解放军叔叔是怕自己把老妈也拽下来,好吧,自己也怕妈妈拽不动。

    “是,连长。”陈致也帮忙一起拉。

    杨语桐一手拽着黄小玉,一手拽着陈致,被两人一同使劲拽出了将近1米深的土沟。

    怪不得网上都说不能太胖,体重决定了消防员救援时的姿势。

    “这怎么还挖这么大的沟啊,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人骑车还能掉沟里,摔疼了吧?”黄小玉嘴里念叨着。

    “大姐,这里供水不好,我们部队用水不方便就准备自己挖沟安上水管,刚挖一半,下面土还比较松软,孩子应该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那个军官问道

    “嗨,我就在自来水公司上班,这边地势高压力上不来,夏天总停水,公司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孩子没大事,回家擦点紫药水就好了。”爽快的黄小玉,摸着杨语桐的关节,没有肿胀,能正常活动。

    给闺女拍了拍身上的土,最后拍着闺女的后背,补刀了一句“行,这些肉没白长,挺抗摔。”

    陈致握着拉过小姑娘的左手,回忆刚刚软软的手感,是挺胖乎的,自己可挺使劲才给拉上来的。

    杨语桐默默无语两眼泪了,内心崩溃的想,老妈呀,能给青春期的女孩留点面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