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奈维迩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北肆的神魂,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伤害到北肆神魂的事情。
奈维迩脱离了神魂，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紧紧抱住北肆, 痛苦地哽咽着，“主人……不生了……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了……”
北肆的表情有些无奈, 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小鱼儿, 你冷静一点。”
“主人……我心好痛……”
北肆将奈维迩推离自己，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小鱼儿, 你听我说。”
“我不会有事的，我这不回来了。”
“可我就是难受……”
不仅仅是因为北肆生产之时的艰难，还因为那一千六百余年的分离。
他们曾经那般甜蜜地在一起。
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这辈子他没有重生，他将这个世界毁灭了, 那北肆该如何活下去？
又像从前那般, 一个人度过那样漫长的冰川、熔岩时期吗？
一想到这些, 他就感觉胸口被狠狠扎入一把尖刀，鲜血汩汩流淌, 痛得窒息。
北肆沉默了片刻, 道：“小鱼儿，这一次不会再分开了。”
奈维迩却是想起了什么, 上辈子他遇到的北斯大帝，那时候的哥哥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将他从濒死之中拉回来的？
他依旧记得那天,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那时候的他六感渐渐衰退，身体的能量也在消散, 在他最后的那一日，北斯大帝什么也没做，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问他，“你可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的吗？”
“没有。”
“唔……这样……”北斯大帝笑了，“没有执念，没有羁绊的人，可是没有来生的，真的没有什么可留恋了吗？”
奈维迩反问他，“等我死后，你会恢复这个世界吗？”
北斯大帝看了他一眼，笑得很肆意，“所以你最在意的还是这个世界会不会被恢复？”
“如果吾将它恢复原样，你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起来？哈哈哈……”
那时候的他已经听不到他后面的话了，只知道在失去了意识后，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六岁之时。
奈维迩忽然有一种感觉。
奈维迩是他最后一世，而这一世能够重生，或许也是哥哥做的，除了哥哥，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拥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将他带回过去。
难怪他连他上辈子的秘密基地都知道……
这辈子的牧伽揶什么也没做，没有与他相认，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干预，他收敛了所有情意和欲念，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若即若离地陪伴着他，似乎就打算这样陪着他走完这一生。
但也是因为如此无所作为才让他们走到现在相认的一步。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哥哥为什么不愿意他想起从前的一切，哥哥或许也在害怕，害怕他会因为从前的记忆导致原本平和的人生变得翻天覆地。
这一世，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再也没有相处的机会了。
奈维迩闭上双眼，努力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微笑着说：“哥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北肆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嗯，再也不分开了。”
奈维迩抱着北肆，“哥哥打算什么时候与阿也相认？”
“阿也……”提起这个，北肆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良久，他叹了口气，道，“他应该不想看见我。”
“怎么会？阿也是爱你的呀。”奈维迩理所当然地说，“阿也一直很崇拜你，他一定很希望亲近你，也很喜欢你。”
北肆摇头，“不，阿也很讨厌我。”
北肆垂眸，低哑着嗓音说道，“小鱼儿，他长大了，认不认我，都随他去吧。”
奈维迩张嘴想要劝说他，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语句，他在北肆的神魂深处看到小时候刚被带回神族的阿也很排斥与牧伽揶亲近，他明明就不害怕他，却总是装作害怕的模样躲到角落里。
牧伽揶也看得出他抵触自己，所以从来不勉强他，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靠近他，关注着他。
阿也生产之时被倾世权杖伤了眼睛，遇见强光便会发疼，甚至严重时还会晕厥。
那段日子，也只有每一个漆黑的夜晚，牧伽揶才敢出现在他的身边陪着他，默默为他治疗。
他知道阿也的所有喜好，以及所有习惯，他也知道阿也的一些秘密，包括阿也不敢向别人诉说的心情。
直到小阿也的眼睛治好，身上的先脉之力也逐渐开启，他变得灵敏多思，使得牧伽揶靠近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少，每日只能从那些神使口中知道一些阿也的情况。
阿也从小就聪明，知道如何避开他的窥视，开始学一些神族的事务的时候就打着学习的幌子跑去了其他国度，这一点简直与当初躲避他的小鱼儿一模一样。
牧伽揶没有阻拦，放任他去了，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熟稳重，虽然还是喜欢偷偷躲藏起来不想被他窥探，却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抵触他，大多时候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聊天话题都是公事。
看着他在众多神族的追捧之下骄傲恣意，牧伽揶只能掩藏满心的遗憾和落寞，但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他的阿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自己能够轻易解决那些危险，只要他愿意，就能成为神族的下一任领袖。
他累了。
也想小鱼儿了。
他想回到过去看看……
于是也就有了那消失的三百年。
他使用转生门回到了过去，沉浸在与小鱼儿相遇相伴的那几百年。
……
奈维迩和北肆回到海妖族已经是第三日，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产生疑惑他们去哪儿了，就连消失的莫兰缨也没有人记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莫兰缨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海王将一部分兵权交给奈维迩，还有一部分则在里修手中。
奈维迩负责攻打人族，而里修则在后方辅助，以备不时之需。
奈维迩曾经也讨厌里修和弗洛斯，但这十年在人族共同学习，他和里修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两人虽然依旧互相防范，但却能聊上一会儿。
“神族的人在帮人族。”里修皱眉，“我们要攻占人族的陆地，怕是要先对付这位神子殿下。”
奈维迩看他一眼，没有接他这句话。
笑话，打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
而且奈维迩也不打算发起战争，前世他厌恶这个世界，但今生他释然了，这辈子或许就是他和哥哥的最后一世了，与其在战场上争个头破血流，浪费时间，消耗自身，还不如陪着哥哥隐姓埋名，四处游玩，让生活更加滋润一些。
更何况，哥哥已经有了孩子，若是再发起战争，这和一千多年前有什么区别？
不过，如今这个紧要关头，他还是需要些助力，他要稳定七国，再帮助阿也登上神座，只有这样，哥哥才能真正地退位，安心和自己闲云野鹤。
七国之中，亡灵族他倒是不担心，亡灵族从古至今掌管轮回池，怕是最不想看到轮回池多一些因为战争而亡的无辜者了。
翼族翼后，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这一世的母亲，泽琳。
那么剩下的龙族，柏林，兽人，海妖以及人族……
这场战争，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
奈维迩也不是没想过让北肆恢复身份，但毕竟三百年过去了，北肆若是突然回归，怕是并不会让六国的人退缩，反而会逼迫他与他们展开殊死搏杀。
届时，就是北肆再厉害，再次镇压七国，但那些大任又会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脱身。
奈维迩想了想，觉得还是等待一个万全的时机为妙，而此刻的他，静静地站在星舰的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族大陆。
海妖族一日，便是人族的一个月，短短半年时间，人族战火纷飞，整片土地陷入了混乱之中，而在混乱中，一些原本属于人族的城池也被夺取。
这半年来人族一直努力修缮，想要重建家园，却屡屡遭受外敌的侵袭，这些外敌中包括不限于海妖族，兽人族以及魔域之人。
“在想什么？”北肆走了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奈维迩抬头看他，“在看风景。”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快见到阿也了，我有点紧张。”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在夜色里格外动听。
北肆微怔，随即倾身抱住他的脖颈，“紧张什么？”
奈维迩回抱着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怕阿也不认我。”
北肆垂眸看他，“你很优秀，他会喜欢你的。”
奈维迩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他是真的很高兴，不仅仅因为马上就要见到阿也，更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在一起了。
不过在相认之前，他还是得先解开阿也和哥哥之间的隔阂，阿也那孩子，一直觉得是牧伽揶抛弃了小鱼儿，就连小鱼儿出事的时候也没有出手，这让从小跟着小鱼儿生活的阿也心底埋下了恨意。
当年牧伽揶生产出事，小鱼儿谁也没有透露，他知道一旦透露一点关于牧伽揶消失的信息会瞬间引起大乱，魔域和翼族的战争刚刚结束，神族又在重新整顿，他只能将真相咽回肚子里，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告诉，只告诉阿也父神在忙，过些日子会回来的，会回来接他们团聚的。
但是小阿也哪里知道这些，六年了，他看不到，但每日都感觉到娘亲因为父神的事情伤怀，每到夜里都在偷偷哭泣，他知道娘亲很爱父神，每天晚上睡觉前总是会把父神给他的神牌放在枕边，只希望父神来的第一时间能够被他察觉。
小阿也一度以为父神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当娘亲出事的那一刻，他就不抱希望了，直到娘亲真的消失，那位传说中的父神才出现在他的面前，用最平静最冷漠的声音与他说。
“过来，吾带你回家。”
小阿也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他看不见，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听着他冷静无比的话，他就替娘亲感到悲哀。
原来这就是娘亲喜欢的人吗？
是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强大而危险，这样的不近人情，这样的……陌生……
小阿也抿紧了唇，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他问。
稚嫩的嗓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愤怒和控诉。
小阿也气愤极了，他指向远方燃烧的皇室庄园，“为什么他死了你才肯出现？！为什么他死了你才来找我？！”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保护好他！！！”他大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娘亲说你是神明，说你会护佑我们的！可是你做到了吗？！”
牧伽揶没有说话，他的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烈焰，似乎有些恍惚。
半晌，他缓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小阿也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位父亲居然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一时间气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在昏迷前，只感觉到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了他。
就好像娘亲还在的时候一样。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子殿下, 在想什么？”
阿罗洛纳走到一身黑色衬衫与黑西裤的青年身旁，看着他站在阳台，目光深邃地眺望远方, 开口问道。
牧斯也头也没回, 淡淡地道：“我只是在想，海妖族的人就快到了, 我应该怎么和他们谈判。”
“神子殿下居然在想这个？”阿罗洛纳挑眉, “我还以为只要以你的身份往那儿一站, 他们就怕了呢。”
“我又不是神。”
“你可是神明的孩子。”
“……”
话音刚落，整个阳台安静了下来。
阿罗洛纳抬头看去, 只见那张精致深邃的五官掩藏在黑暗中, 显得几分阴郁冷漠。
想到那位神明都消失三百多年了。
阿罗洛纳自知口误，拍了拍额头，转移了话题，“海妖族与人族若真的打起来, 怕是没有半点胜算。”
“人族若真那么不堪一击, 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牧斯也转过身来, 俊美如画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阿罗洛纳被那双深邃的银眸看得一滞，轻咳一声, 转移视线, 随手挑了一瓶红酒打开，倒了一杯, 递到牧斯也面前，“那么, 助神子殿下能够平复这场战争。”
牧斯也扫了他一眼, “要喝回去喝，别在我这喝酒。”
“哦。”阿罗洛纳耸了耸肩, 收回手臂，倚靠在门框上，悠闲地晃着脚尖，“回去？你以为我不想回亡灵族吗？”
“要不是我爸非要我跟着你。”阿罗洛纳语调散漫地道：“我才懒得来蹚这浑水呢。”
牧斯也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怕你父亲？”
“那当然，我爸对我可从来都是不留情的，他要是知道我溜了，估计满世界追着我打。”阿罗洛纳摆了摆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醇厚甘洌的红酒味在空气间炸开，带着几分清甜，还有点点辛辣。
“有点甜了。”他摇晃酒杯说了一句，将酒杯放下。
刚转头，就瞥见牧斯也默默退开捂鼻的动作，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对了，我还没问你，你身上的傀儡丝解了，可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闻言，牧斯也顿了片刻，随即笑了一下，眼尾微微上扬，显得异常的温润好看，“影响倒是没有，只不过，多了一项技能。”
“你？！”阿罗洛纳瞪圆了眼睛，看着一根傀儡丝将自己手脚捆绑住，拉开得远远的，“怎么可能？！你非亡灵族，也没有魔域能量，怎么能控制得了这阴暗之物？”
牧斯也手指摩挲着掌心，那里隐约有着一根根细细的丝状物质。
“不知道。”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或许，我体质特殊吧。”
阿罗洛纳不解。
不过想想眼前这位是那人的孩子，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世上就没有那位陛下不会的东西。
然而，不等他多想，他整个人已经被牧斯也扔出了窗外！
“啊啊啊！”
“牧斯也！你个混蛋！！！”
……
牧斯也垂下眼帘，望着手心的傀儡丝，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了他的那位母亲。
一千多年过去了，那些历史都被他翻烂了。
他的母亲是魔王奥里布兰和翼后的孩子，亦是神族第十四位大神使，他容貌绝艳，天资聪颖，更是将整个人族推进了辉煌鼎盛的时代。
他本该成为人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因魔域血脉被皇室忌惮。
人类贪得无厌，试图逼迫他母亲废弃先脉之力，成为普通人。
只因为，他的母亲曾随口说的一句话，要成为普通人。
牧斯也也是翻遍了整个人族历史才找到那么点答案，皇室见他母亲不愿成为普通人，还要带着孩子离开人族，多次劝阻不成，瞬间激怒了人皇。
于是，皇室发动了一次围剿。
利用当时没有任何力量的他，引他的母亲入局，最终，在这座皇室庄园内，他的母亲葬身火海。
他永远忘不掉那种痛苦。
他恨皇室。
更恨柏林一族助纣为虐，帮助人族布施阵法，否则以他母亲的本事怎么可能会逃不出来！
皇室庄园里，她的母亲惨遭毒手，魂飞魄散，而他侥幸逃过一劫。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活不了了，没想到，被他的父神带了回去。
他的父神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那时候母亲已经没了，他知道父神就算再厉害也无法挽回这一切，但他就是恨，还有一丝侥幸之心……他觉得他的母亲不会这么轻易就没了。
他母亲的尸体就埋葬在这皇室庄园的地下墓穴里，还有许多呈了他的恩的信众为他供奉祈福。
这也是牧斯也这么多年没有动人族的原因。
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了，谁也不记得了，最后一代供奉的人也在十年前走了，他的母亲或许也走完最后一世了。
人族该到头了。
人族，柏林。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殿下。”
听到声音，牧斯也回过神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看向窗外的月色，勾唇笑了笑，眼底却是森寒的杀意，“柏乌，龙族的人还在找龙骨吗？”
柏乌恭敬回道：“是的。”
牧斯也眯了眯眼，嘴角弧度扩大，“透露消息给他们，就说，龙骨……在人族皇宫里。”
“是。”柏乌应了一声，顿了顿，迟疑地说道：“殿下，维斯塔尔利死后龙骨也随之掉入那岩浆之中，现在恐怕早已化为灰烬了吧？”
“龙骨并未毁灭。”牧斯也淡淡说道。
柏乌，“殿下的意思是……龙骨还在那岩浆之中？”
牧斯也没有说话，站起身，负手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殿下。”柏乌转身跟了上去，“天黑了，要属下跟着你吗？”
牧斯也停下脚步，偏过头，银白的眼眸里闪烁着冰冷至极的幽光，仿佛要把人冻结一般，薄唇吐字如刀，冰冷的嗓音犹如淬过寒霜。
“我记得你和维斯塔尔利是服侍父神最久的大神使，你们关系很好。”
柏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双银色的瞳孔仿佛有一团雾气氤氲其间，深邃莫测又令人毛骨悚然。
“维斯塔尔利死的时候，你产生了不忍。”
柏乌神情微顿。
牧斯也低笑了一声，声线冰凉刺耳，“他死后，你偷偷潜入了荒山，把他的亡灵收了起来。”
“怎么？你想复活维斯塔尔利？”
柏乌闻言，猛地跪了下来，挺直脊背，语气坚定道：“殿下，属下只想将维斯塔尔利的亡灵禁锢起来，等待陛下归来，再做定夺。”
“哦？”
牧斯也似乎有些惊讶。
“维斯塔尔利……”他的声调微妙地变化，“父神仁善，或许会让他进入轮回池呢……”
当年他的母亲想用神牌向神族求助，只可惜，收到信息的维斯塔尔利却视若无睹，甚至将那些信息隐瞒下来，导致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
如果那时候他肯派遣神族支援，他母亲就不用承受那样的苦难了。
而这份仇恨……他等了一千多年，他必须报复回去。
“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你自始至终只效忠父神，又有何错？”
柏乌垂眸不再多说。
陛下从前只告诉他，以后他都听神子殿下的命令，辅佐神子殿下成长，他也确实尽职尽责地执行着，对于牧斯也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执行着。
但是，殿下真正想要的，他也明白。
他想要的是人族的灭亡。
可是，陛下也曾下令过，不许动人族一草一木，他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阻拦殿下。
牧斯也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柏乌，你跟随父神将近千百年，你可知父神为何三百多年前突然消失了？”
他记忆中的父神虽然脾性古怪，但从来不会突兀地丢下一切责任离开，这三百多年来，他每隔几年都要询问柏乌，他是否知晓父神的下落，但是柏乌每次都摇头说不知。
柏乌的回答还是，“回殿下，属下不知。”
他跟随陛下将近千百年，确实不知陛下为何在三百多年前忽然失踪，而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陛下从前也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但每隔几天或几月便会回来，像现在这般杳无音讯三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生。
“殿下。”
沉默片刻，他道：“陛下会回来的。”
或许，他已经回来了，只是如今这场面，也让他感到了失望吧……
“你退下吧。”
牧斯也淡漠地摆摆手。
“是。”柏乌应了一声，退出房间后顺便将门合上。
牧斯也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脑袋里浮现的全是一幕幕画面。
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母亲抱住他时温柔慈爱的模样。
“牧伽……揶……”
“主人不在，那我就悄悄地给你冠上他的姓。”他的母亲笑得很开心，抱着才一岁的他坐在摇椅上轻轻荡着，“牧伽……什么好呢……”
“不行……太明显了……不然就单姓牧吧……”
“哎，要是主人在就好了，还能给我一些建议……”说着他又开始伤心了起来，“宝宝，娘亲想你父神了……”
“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娘……娘……”小小的奶团子抓了抓他的头发，脸上满满都是笑容，看得他心都软了几分，“难道宝宝也想父神了？”
“要是你父神回来，知道我到现在还没给你取名字，估计会说我。”他叹气，伸手揉了揉小奶娃肥嘟嘟的脸颊，眼底划过一丝宠溺。
“宝贝儿，我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想他，宝宝也想他，那么我们叫思揶好吗？”
“小阿揶……”他笑吟吟的，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样就与你父神一样了呢……”
“阿揶……娘亲最爱阿揶了，娘亲希望阿揶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
“阿揶……”
“阿揶……”
牧思揶
他的原名。
只不过后来他赌气，与所有人包括他那位父神称自己为：牧斯也。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日后, 海妖族抵达人族边界。
江谨言与傅舟早已在此等待，并将各种防御工事布置完毕。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异族联手到底有多强, 他们的科技发达, 但也只能够暂时抵挡外敌，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
异族之人源源不断, 不计其数, 哪里是普通人类能够抵挡得住的, 双方实力悬殊，这场战继续打下去, 人族只会消亡, 然后七国除名。
于是，经过无数次商议，皇室终于示弱，打算与异族讲和, 人族大陆将永远对外开放, 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存。
江谨言看到奈维迩和北肆的那一刻, 面上浮现一丝惊讶，不过转瞬即逝, 很快恢复了冷静。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身份不凡, 这半年，芙撒艾克赛几人都陆续离开了人族, 他知道这些人就算再厉害，但在这家国前, 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归家乡, 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江长官。”奈维迩微微点头，面色平静。
北肆则是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叹道：“上一次来到这边界已经是十年前了呢。”
他们刚才一路走过来，所看见的景象比起当初见到的更加荒芜贫瘠。
江谨言颔首，道：“请。”
奈维迩与北肆相视一眼，随着他进入了人族营地内。
这半年时间，江谨言不止修整边境，甚至还扩展了人族军队，因而如今，边界处驻扎了数万军队，且有不少异能者加入。
他带着奈维迩、北肆二人走向城楼，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穿着制式军装、腰佩武器的军人。
几人穿过重重防御，终于停在了军帐外，“二位，请进。”
帐帘掀起，奈维迩率先走了进去，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身白金相间色紧身制服的青年缓缓走入军帐，英俊挺拔的眉毛下是一双银白的眸子，锐利锋芒尽数收敛，唯余深邃。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男子手中撑着一把白骨伞，为前面的青年挡住直晒的阳光。
走近，他才收了伞，看向北肆与奈维迩。
是神子殿下与大神使柏乌。
奈维迩看了神子殿下许久，目光中透着一丝打量，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惊喜，似乎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
北肆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嘴角微勾，“没想到能在这边界见到神子殿下，神子殿下还真是风姿卓越啊……”
柏乌闻言，目光从奈维迩身上移到北肆身上，微微蹙了蹙眉。
半年前，他收到神子殿下命令，命他将这位十年前上任的神使以及他手下的十二名神使备选者带回神族，可是他怎么召唤也召不回这位……
他心生疑惑，本来想找机会试探试探那些神使备选者，或许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什么，但这位北肆也太过神秘莫测，就连他也没能查出问题。
江谨言安排几人坐下后，取出一摞文件放在桌面上，他将人族的打算与商议的结果详细说出，“这九颗大陆恒星是我们人族的诚意，九颗恒星将全面对所有种族开放，我们只希望战争不再发生，人族与其六国能够和平共处。”
神子殿下与柏乌沉默着不语，半晌，奈维迩忽然开口道：“江长官，人族凭什么会觉得其余六国会与你们和平共处，江长官应该清楚，以他们的实力，不需要你赠送，他们就能够毁了你们所有人类，拿下人族所有星系。”
江谨言淡漠道：“人族大多数人民没有异能，他们每日过着平凡的生活，根本不愿意卷入战乱之中，作为人族的领袖，我希望能够与世界讲和，给他们一片净土。当然，若异族执意发动战争，虽损失惨重，我们人族也不会示弱。”
“人族中也有不少隐世的异能强者，亦有科技创新的天才，我们的科技水准比之异族毫不逊色，更甚至，我们掌握了一些特殊物品，能够伤害到异族，这些东西对我们人族来说，并不难制造。”
“还有……”
“还有什么？”奈维迩挑了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趣。
江谨言指尖摩挲片刻，语气缓慢而又沉稳地道，“你们可知那位陛下的灵像是什么？”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江谨言继续道，“那位陛下的灵像是传闻中的九命猫，当年陛下曾赠予皇室一尾，用来护人族周全。”
奈维迩微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陛下留给皇室最后的保障——猫尾？！”
江谨言点头，“正是，据闻，他的猫尾拥有极其强悍的能量，它可攻击可治愈，甚至能够将整颗星球起死回生……”
听完这话，神子殿下和奈维迩都看向了江谨言，他们的目光皆是深邃幽暗，仿佛要将人吞噬进去一般。
强大如江谨言都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
奈维迩看向江谨言，“它在哪？”
江谨言摇摇头，“这个，恕我不能告知，毕竟那是我们皇室之密，若非此次事态严重，我绝对不会轻易提及。”
不仅奈维迩，神子殿下脸上也闪过一丝怒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东西是保护皇族庄园地下墓穴主人的，皇族竟然敢将它私藏起来？”
这一瞬间，两人都想要杀人。
“若是人族出事，就连那位的棺椁也无法保存。”江谨言坦然地迎视二人的目光，“况且，那是陛下交付给皇室的东西，我们自然有权利使用。”
“砰！”
奈维迩狠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笔筒飞起，撞翻了椅子倒在地板上。
北肆立即站了起来，一把按住奈维迩的肩膀。
奈维迩转头看向北肆。
“小鱼儿，坐下。”北肆冷声道，随后抬头朝着江谨言露出一个笑容，“江长官，那东西保不了你们人族，他们的最终目标可不是人族，届时，覆巢之下无完卵。”
江谨言垂下眼睛，掩盖住眼中的情绪，良久他才抬头，轻抿唇瓣，“我知道，异族的目标是神族。”
话音刚落，满堂寂静。
江谨言看向北肆，“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像这样弑神夺位的战争，我们哪儿敢参与，我们只希望，在弑神大战开启前，能够与六国达成协议，取得一息喘息的机会。”
北肆看着他，没有说话。
神子殿下忽然开口，语气温和，“江长官，日后神族开战，你们人族会站哪边？”
江谨言顿了顿，抬眸，看着神子殿下，道：“神子殿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继承陛下之后，带领神族发展下去……”
神子殿下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道暗芒，“哦？”
江谨言低垂下眸子，“如果神子需要帮助，人族定会尽全力相助。”
“好啊。”神子殿下嘴角噙着笑容，看向奈维迩，“既然江长官这么说了，奈维迩小殿下您看呢？”
“我可以代表海妖族签订协议，海妖族与人族互不侵犯，至于日后与神族的战争会不会触及人族利益，我就不能保证了。”
奈维迩看向神子殿下，神子殿下同样看着他，就好像一场普通的交流会，丝毫没有因为神族和海妖族会不会大战而撕破脸。
“这样足够了。”
江谨言松了口气，神色稍霁，“接下来人族会陆续和翼族、柏林一族、兽人族等分别进行商议，必要时还望两位能够相助。”
……
江谨言离开后，神子殿下看向北肆，“神使大人，好久不见。”
北肆冷淡疏远地看着神子殿下，“好久不见。”
神子殿下面带浅笑，“神使大人，可还记得十年前的约定？”
北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然记得，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又来自不同种族，神子当真要这些人进入神殿？”
“有何不可？”神子殿下微微挑眉，“他们的实力很差吗？”
北肆摇头。
神子殿下微笑：“那就让他们加入神殿吧，这样一来，也算是为神族的未来添砖加瓦了，神使大人你觉得呢？”
北肆看了他一会儿，“神子殿下开心就好。”
神子殿下顿了顿，起身离开。
路过奈维迩身边时，“奈维迩小殿下，今日为何一直这般看我？难道我们认识？”
奈维迩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复杂与痛楚，“我只是觉得殿下您很熟悉。”
“哦？”神子殿下扬眉，“是吗？”
“嗯。”
神子殿下看了他半晌，想起之前自己变小，在这两人身边生活的几日，笑了笑。
奈维迩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问道：“神子殿下怨恨你的父神吗？”
闻言，神子殿下的表情倏尔变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奈维迩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恨他，因为当初他抛弃了你们母子俩，导致你母亲出事，葬身人族。”
神子殿下沉默了片刻，忽而又恢复了以往温柔的笑容，“我从未怪罪过他，更谈不上仇恨……”
“小鱼儿，走了。”北肆走上前，拍了拍奈维迩的肩膀。
奈维迩收回视线，跟着北肆走了。
神子殿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郁之色，一千多年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这些事情了，一个不过才双十年纪的鲛人，怎么会听说这些事……
北肆和奈维迩一同离开。
两人一路走着，谁也没说话。
北肆看着他的背影，低叹一声，伸手摸摸奈维迩的脑袋，“小鱼儿，算了吧，阿也他……”
奈维迩偏过头看向北肆，“哥哥，我想看看你的灵像，真实的灵像。”
“……”
北肆愣了愣，旋即笑了，“好呀，等有空了就给你看。”
奈维迩听到这句话，却是更生气了，一把甩开了北肆的手，闷头朝前走去。
“小鱼儿。”北肆喊了两声，奈维迩置若罔闻。
北肆叹息一声，快步追上他，“小鱼儿，你听我说。”
奈维迩不理。
“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北肆拉了拉他的袖子。
奈维迩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北肆，“错了什么？”
北肆想了想，“你说什么错了，就是什么。”
奈维迩哼了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北肆叹息一声，伸手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小鱼儿……”
奈维迩身体僵硬了一瞬间，慢慢放松，任由北肆抱着。
“我不想你伤心难过。”北肆埋首在他颈窝，低声说道。
奈维迩怔了一瞬间，轻轻推开北肆。
北肆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歉意。
奈维迩扯了扯嘴角，“我没有生气。”
北肆松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好。”
“哥哥。”
北肆疑惑地眨眨眼睛。
奈维迩忽然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
良久，才松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哥哥，我们去魔域吧。”
把最后一部分记忆取回来。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族刚签订和平协议, 还有阿也坐镇，暂时起不了冲突。
奈维迩想趁这个机会尽快拿回自己所有的记忆，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究竟缺少了多少信息。
届时就是弑神夺位之战开始, 他也能够迅速做出应对。
“好。”
北肆知道他的心思, 于是乎，直接打开了虚空裂缝, 将他带到了魔域之中。
刚落地, 奈维迩就神情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北肆, “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自从知道北肆又怀了之后, 奈维迩那是每日都小心翼翼地, 生怕出什么差错，逗得北肆哭笑不得，“我没事。”
奈维迩仔细确认了几次，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
北肆摇摇头, 牵着他往魔域之中的王府走, “走吧，先去找你的父母。”
“母亲？”奈维迩疑惑, “她也来魔域了？”
“嗯。”北肆点点头, “她是特意赶来见我们的。”
“……”
这么一说，奈维迩有点紧张了, 莫名就有了一种带着媳妇见爸妈的感觉……
“别紧张。”北肆捏捏他的脸颊。
“我没有。”奈维迩板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正经。
北肆笑了, “走吧。”
他与奈维迩去了魔王所住的宫殿, 那是魔域王城中最奢华最亮眼的一栋建筑，它伫立在王城中央, 高高大大的，像一座高塔似的，上小下大，而最顶层设计是一座凉亭，站在那几乎能够俯瞰整个魔域王城。
魔域王城奈维迩上辈子就在这里待上过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空气压抑，街坊萧条，能够看得出来并没有什么魔域之人留在魔域生活了。
奈维迩边走着，边与前世小鱼儿的记忆作对照，终于走到了一座熟悉的大门前。
还未走近，便瞧见了站在门外，一身深绿色长裙的翼后和那一抹幽蓝色原地直转的魂体。
北肆与奈维迩走上前。
翼后看着北肆那张脸愣了一下，许久，她微微颔首，“陛下，您回来了。”
翼后仅一眼就看出了北肆的身份，不仅奈维迩惊了一下，就连一旁的蓝色魂体也惊呆了。
“他是老不死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蓝色魂体震惊万分，不敢置信地盯着北肆。
北肆看着翼后，随即，卸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一头金丝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五官深邃俊美无比，眸光冰冷淡漠，薄唇轻抿，整个人宛若高贵优雅的帝王，睥睨天下。
翼后怔怔地望着面前熟悉的面庞，又看向他身旁愣住的奈维迩，一时之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是他……是咱们的孩子回来了……”翼后颤着手伸向奈维迩。
奈维迩看着她激动的反应，一颗心顿时心跳如鼓。
原来翼后真的是他的母亲……
“他是你们的儿子，奈维迩。”
“小奈……”翼后捂住嘴巴，泪水决堤。
“翼后……”奈维迩轻声唤道，还未说完便被翼后一把搂进怀里，紧紧拥抱着。
“小奈，对不起。”翼后哽咽着。
当年如果她能够留守王府，照顾刚出生的他，怎么可能会让那些人有机可乘，都怪他们没有看好他，才会让他那么小就丢失了……
奈维迩抬手，举在半空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翼后紧紧地揽着奈维迩，似乎恨不得把他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奈维迩有些不太适应和哥哥以外的人这么亲密接触，但想到眼前这位是自己的母亲又只能按捺下来，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北肆，一副哥哥救我的模样，看得北肆忍俊不禁。
“翼后。”北肆提醒道。
翼后顿了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将目光移到北肆身上。
“小奈，你和他？”
奈维迩立马退到北肆身旁，握住北肆的手，“我和陛下已经结为夫夫，我们会永远相守在一起。”
翼后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奈维迩，认真地问道，“小奈，你跟着他开心吗？他待你好吗？”
“嗯，陛下很爱我，待我很好……”奈维迩抬眼，与北肆交缠的视线相撞，眼神温柔，“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翼后看着他们，“那你可知当年他如何抛弃你的？！”
她的声音有些严肃，也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自家儿子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
那日奥里布兰兴致勃勃地跑到翼族告诉她，他们的儿子喜欢上了别人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在得知他们会去魔域寻找当年丢失的魂体更是疑惑，于是，她将所有公务交给泽安，亲自来到魔域打算看个究竟。
她原本还不确定，却在见到北肆的那一刻，一眼就认定，此人就是陛下，只有陛下才有这样的风姿气度。
奈维迩闻言，“我只喜欢他，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只喜欢他一人，而且陛下根本没有抛弃我……”
翼后看向北肆，别人怕这位陛下，她可不怕，大不了就拼命，总之绝对不能让小奈受欺负。
北肆轻轻揉了揉奈维迩的手指，朝着翼后笑了笑，“翼后放心，吾会对他好的。”
翼后却沉默了许久，“小奈，你还没有融合从前的记忆，千万不要被眼前的一切蛊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是那样的残暴狠辣！”
“就是就是！”一旁幽蓝魂体终于插上话，它在三人周边飞旋，“要不是他，你爸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他连你父母都不放过！怎么会真心对你！”
话音刚落，幽蓝魂体只感觉到一阵冷飕飕的寒意。
他下意识转头，就看见那位陛下冷冽的眼神。
“若非你发疯在魔域胡作非为，怎会被吾封印。”北肆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吓得幽蓝魂体浑身哆嗦，立马躲到了翼后身后。
老婆！救命！
陛下威严一点不输当年！
翼后蹙了蹙眉，“陛下。”
北肆瞥了眼躲在翼后背后不敢冒头的幽蓝魂体，收敛了戾气，转头看着奈维迩，语气缓了下来，“小鱼儿，你想回家吗？”
奈维迩眨了眨眼，看了看翼后，又看了看那幽蓝魂体，犹豫了一下，“哥哥，翼后，我想先融合记忆。”
谁是谁非，他会自己看，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解释，也不想因此误会什么。
“小奈……”翼后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翼后拉着奈维迩，两人瞬间消失在房内，只留下傻掉的幽蓝魂体，和北肆二人面面相觑。
北肆看了他一眼，“你想恢复肉｜身吗？”
“这……”恢复肉身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但眼前开口的人让他感到一阵畏惧，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又摇头。
“你这是想还是不想？”
“我……”他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想，但陛下你有什么条件？你若是让我放弃小奈，那不可能！本王宁愿就这样活着！也不会让你拆散我们家的！”
北肆抬脚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跟吾谈条件？”
他一噎，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陛下，小奈毕竟是我的孩子！”
北肆没再多说，默默地喝着茶。
许久，奥里布兰都快要坐不住了，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吾给予尔重塑肉｜身的力量，条件是吾要你与翼后，百年之内，效忠神子殿下。”
奥里布兰顿时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陛下，你是要让神子登位？你是认真的？！”
北肆放下茶杯，微扬唇角，眼眸深处闪烁着精光，令人捉摸不透。
“这……让他登上神座，你自个儿现个身就完事儿了，何必大费周章……”奥里布兰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不就跟玩儿似的。
北肆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咳！那什么……！”奥里布兰喝了一口茶水，支吾了许久才问道，“陛、陛下，您、神子殿下是我们的……”
“神子殿下是您的孙儿。”北肆反问，“这件事你们应该早就知晓了，不是吗？”
“……”
知道是一回事，当事人承认是另一回事。
奥里布兰目光如炬，盯着北肆看了看，他是真没想到，小奈如此有本事……竟把的这位……
北肆看他神游太虚，提醒了声，“你考虑得怎么样？”
奥里布兰咽了咽唾沫，“我可以答应，但你必须保证不伤害小奈，否则即使同归于尽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北肆勾唇，“你可以试试。”
奥里布兰：“……”
他看着北肆喝的热茶，忽然拿走，换了一碗参汤，“喝什么茶，喝这个，补身子。”
北肆：“……”
刚进门的翼后：“……”
翼后忍不住抽嘴角，她才一会儿不在，他这位傻夫君就投敌了？还是吃错药了？！
北肆看着眼前冒着腾腾热气的参汤，再看向奥里布兰，“吾不爱吃甜食，一会儿小奈醒了，给他吧。”
奥里布兰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翼后。
北肆说完，站起身，“吾去看看他。”
等北肆走后，翼后看了眼那碗参汤，问道，“下毒了？”
奥里布兰苦着脸将参汤推到翼后面前，“怎么可能……”
翼后一滞，看着他，“那你对他这么殷勤干什么？！”
奥里布兰叹了口气，“陛下答应让我重塑肉身了，条件是……”
翼后挑了挑眉，“他想借你我的力量平复如今七国之乱，助神子殿下登位？”
“应该是这么个情况。”
翼后垂眸，半晌后轻笑一声，“真行，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那我们……”
翼后揉了揉额角，“一切都等小奈醒来再说吧……”
“唉——”奥里布兰叹了口气。
翼后蹙了蹙眉，“你做什么老叹气？”
奥里布兰苦着脸，“老婆，我们当爷爷奶奶的……”
“如果不帮……会不会显得我们像恶毒公公婆婆？”
翼后：“……”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部分记忆比以往的每一段记忆都要真实, 就好像真实地穿越到了一千多年以前。
这一次，奈维迩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这是以往融合记忆时没有经历过的。
他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古香古色的屋顶和墙壁, 房间内陈设简单整洁，他躺在木床上,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片刻后, 奈维迩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环视四周，最后落在了窗台旁摆放着的花瓶。
花瓶内插满鲜花, 清雅芬芳, 抬头望去，是一扇镂空雕花的木窗，窗外是一方小院，院中栽植着数株桃树。
奈维迩走上前, 打开窗户, 刚刚推开一拇指大的缝隙, 几只扇着透明羽翼的小精灵就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醒了？”
“他醒了～”
“他醒了～叽叽叽～他醒了～”
小精灵们的声音不大，但奈维迩的耳力极佳, 很快捕捉到它们叽叽喳喳的话语。
他又往窗户外瞅了瞅, 发现外边正值午后。
“神族的大神使，您饿了吗？我带您出去吃点东西吧？”一名长相乖巧的绿衣女精灵飞近, 歪着脑袋眨巴着碧蓝大眼睛看着他。
奈维迩转过身，这才从记忆中巴拉出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日正是他带着陛下交给他的信封送到翼族的第三日, 当日, 他刚抵达翼族，翼族为表达对神族的敬意, 特地准备了丰盛美味的宴席款待他。
他不好拒绝翼后，只好喝下翼后敬的酒。
翼族纯粹的生命酒，以生命果作为原料，哪里是他这个不胜酒力的人能够品尝的，一杯下去之后便直挺挺地睡死在了宴厅的桌椅上，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翼族地域偏高，四季如春，又有生命树在此，时间流速甚至比神族还要慢上许多，他在这里两日，怕是神族两月过去了，那时候主人怕是要生产了……
他看向那几个叽叽喳喳吵闹的小精灵，“翼后呢？”
绿衣女精灵听罢，立马回答，“翼后休息了，你若是找她，或许要等明日了。”
奈维迩回去心切，哪怕他知道自己此举不妥，但也顾不得其他了，匆匆赶到了翼后寝宫外，向精灵侍女通报。
许久，木门打开，翼后一袭素袍出现在他面前。
她看着他，面带优雅从容的笑意，“听说大神使刚醒来就急着见本后，是有什么急事吗？”
“……”奈维迩犹豫了几秒，后退两步，躬身道，“陛下旨令已经送到，就不叨扰了，特来向翼后辞行。”
翼后微怔，“这么着急？难不成是因为本后前日太热情，吓到大神使了吗？”
她笑着靠近奈维迩，温柔而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若真是这样，倒是本后失礼了。”
奈维迩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低声道，“翼后，告辞。”
翼后打量着他的模样，收回手，“那日你说，让本后考虑劝降魔域魔王之事，本后考虑清楚了。”
奈维迩闻言，停住脚步，转过身，“翼后有何打算？”
翼后摇摇头，轻笑了一声，她转身回屋，退避所有侍者，亲自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这是茶解酒，喝一杯再走吧。”
奈维迩想了想，走过去，接下茶杯，“谢翼后。”
屋子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他看见翼后坐到软榻上，随意翻阅着手中的文册。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一双碧绿的眼眸带着些许伤感，“我与他相识百年，相爱百年，夫妻百年，本不该变成如今的模样……可是，我也有无法割舍的责任。”
她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的矮柜上，轻轻叹息，“我与他都是身负重任之人，他心系魔域，而我需要管理这偌大的翼族。”
奈维迩静静地听她讲述。
“我们注定不能陪伴对方，也没有办法永远守在彼此身边……”
“可是天意弄人，我们在那时候有了孩子。”
奈维迩抿唇沉思片刻，“……然后呢。”
“我曾许诺过，会一辈子留在魔域，照顾孩子，可我终究没有做到。”
“当年魔域战乱，三王夺权，我们之间的事也被有心人利用，他们将我引回翼族……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我怨他只顾野心，怨他没有看好孩子……”
奈维迩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毕竟是翼后的家事，只是不知道为何翼后将这些说给他听。
翼后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大神使，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奈维迩抿唇沉思片刻，“……什么忙？若涉及家国大事，恕我无能为力。”
翼后浅笑，“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也并非涉及国土纷争，是私事。”
“我想借你的神牌一用。”
“……”奈维迩皱眉。
神牌可不是能随意借出的东西。
“我想见我的孩子一面。”翼后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继续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可除了大神使，没有别人能帮助我们了……”
她伸手抓紧奈维迩的袖摆，恳求道：“拜托你，只要见一面，见一面就好，见完就把它归还给你……”
能让翼族的翼后低头求他，可见孩子在她心里占据的分量有多重，这也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孩子对魔域，对翼后，都是极为重要。
奈维迩沉吟良久，“翼后，你要如何做？”
“亡灵族轮回池内，转生门，只有神族的神牌能够打开。”
她顿了顿，“待我见完我的孩子，我就将神牌归还给你，当然，本后以翼族上下所有生命起誓，你不必怕我将你的神牌用作他图。”
奈维迩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见状，翼后眼眸微闪，连忙拉住他的手腕，“我只是去看一眼……而且……你就不想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吗？”
“……”想起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他就是魔王失散多年的孩子，小鱼儿犹豫了，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不是他们。
“那魔域？”奈维迩问道。
“这你放心，我与他虽多年未见，但我们之间有特殊沟通方式，我会让他停战。”
奈维迩点头，“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
他拿出自己的神牌递给她，“我要走了。”
翼后握着那块雕着双鱼戏珠的玉佩，眼眶泛红，忍不住落泪。
“谢谢你。”
奈维迩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问，转身直接打开虚空裂缝赶回去。
奈维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他赶回去，陛下已经镇压魔域，正在生命树下待产。
而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查看当年到底是什么导致生命树枯萎的。
奈维迩在小鱼儿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小鱼儿赶回去的时候，中间的时间差里，翼后确实如他所言转告了魔王停战，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将整个魔域都夷为了平地。
其中争夺最狠的两大魔王直接被陛下打得魂飞魄散，奥里布兰也没能逃过，只剩下一缕幽魂游荡在轮回池内。
奈维迩叹息，果然是陛下的性格，暴戾无情，斩尽杀绝，不给敌人喘息机会。
翼后怨奥里布兰，却恨不了他，或许，她更恨她自己，恨自己没有照看好孩子。
她对奥里布兰是怨，也是愧疚，在得知奥里布兰被陛下斩杀的那一刻她几欲崩溃，将代表效忠神族的生命树毁去，发起了翼族之战。
牧伽揶生产在即，将翼族之战交给了其余大神使，自己则回到了生命树下。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看到这里，奈维迩沉默了。
拥有小鱼儿记忆的他，知道牧伽揶在怀孕期间将许多能量储存到了生命树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小鱼儿幼时常常会在生命树下的池水里恢复鲛身，那时候他也曾问过牧伽揶，生命树生长在翼族，他们为什么每次都要大老远跑来翼族，而不能使用其他的东西做代替。
牧伽揶却告诉他，只有生命树能够承载他的力量，让其久久不散。
小鱼儿似懂非懂，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来主人一直用他自己的能量养着自己……
难怪每日要他在生命树下的池水里泡泡。
牧伽揶生产之时，腹中的孩儿夺走了他全部的能量，等他想要吸取生命树上的能量之时，才发现，生命树在渐渐枯萎，提供的能量少之又少。
翼族之战起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小鱼儿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时陛下让他交给翼后的信封，原来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陛下早就知道了翼后和奥里布兰之间的感情，也猜到翼后会因他斩杀奥里布兰而失控，索性提前告知翼后，他会出手镇压魔域，但奥里布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会出手将其肉身毁去，以魂体之躯在轮回池中囚禁千年以示惩戒。
只可惜，陛下料到了一切，唯独没料到，翼后大胆到打起了生命树的主意，她毁去生命树，挑起战争，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将生命树含有的能量全都渡给了当时重伤的奥里布兰，后又怕被陛下发觉，带着奥里布兰的魂体进入了转生门之后。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牧伽揶消失后, 小鱼儿带着孩子回到了人族。
翼族和魔域之战刚刚结束，神族由柏乌和维斯塔尔利镇守并重新整顿。
而此时，小鱼儿正手忙脚乱地带着刚出生的小孩, 无暇顾及其他。
他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小的婴儿, 脆弱又娇嫩，根本不敢用太大的劲儿, 生怕弄疼他。
好在他怀里的婴儿也乖巧得很, 小脸蛋红扑扑的, 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惹人爱怜。
小鱼儿仅抱着他, 就觉得, 自己的一颗心变成了软乎乎的棉花糖，满满的柔软充斥着他的胸膛。
这种陌生又温暖的触动，让他心悸。
这是他与主人的孩子。
他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轻笑, “宝贝好乖……”
小奶娃很乖很安静, 几乎不怎么哭闹, 只是距离出生已有半月左右，他的眼睛还不见睁开, 就是没带过小孩的小鱼儿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鱼儿探测了他全身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如今孚日伦也不在，人族的医师他信不过, 只能带去神族，让神族的医官看看了。
小鱼儿找来一件宽松厚实的袍子将孩子裹严实了, 便带着他回到了神族。
他是神族大神使, 本来进入神族就不需要任何通报，可是今天, 他带孩子进去，竟遭遇了阻拦。
守护神殿的神使恭敬地拦下了他，“殿下恕罪，您不能进入神殿！”
小鱼儿皱眉，语气冷淡地问，“为何？”
“这……”神使侍者迟疑了一下，“近日神殿整顿……任何人出入神殿都需要神牌。”
神牌？
小鱼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神牌还在翼后那，不由微微蹙眉。
这半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导致他都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位翼后到底回来没有，但不管怎么样，神殿的人应该都认识他，怎么会将他拦下？！
“我有急事要见医官。”
“小鱼儿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神侍们面露为难，“这……”
“怎么回事！”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小鱼儿循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黑色紧身制服的男子款步向他走来。
“维斯塔尔利，你来得正好。”小鱼儿见到来人，顿时眼眸微亮，“我有急事想见医官，请帮个忙。”
维斯塔尔利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小鱼儿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时，他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声音，紧接着，肩膀就被两名神使按住。
小鱼儿猛地看向维斯塔尔利，“维斯塔尔利，你做什么？”
“从前我就怀疑……”维斯塔尔利盯着小鱼儿的双眼，缓慢地说道：“你的灵魂波动，和他很像。”
小鱼儿闻言怔愣，维斯塔尔利继续说，“我与奥里布兰相斗数百年，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灵魂波动的能量都很熟悉……”
“而你，与他一模一样。”
“当然，你是陛下从魔域深渊带回来的灵宠，没有人敢质疑你，但现在，陛下闭关……”
“你想说什么。”小鱼儿垂眸，语气平稳。
“翼族翼后背叛神族救走奥里布兰，还用神族的神牌进入了转生门，以躲避神族的追捕……”
维斯塔尔利目光犀利地逼视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小鱼儿殿下，你身为神族大神使居然帮助他们逃脱，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你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孩子？”
小鱼儿脸色微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维斯塔尔利冷嗤了一声，“是否胡说，查一查便知。”
他伸手，指尖冒出火焰，灼热的温度让空气扭曲，似乎连虚无都能燃烧殆尽。
“轰——”
火焰瞬间朝小鱼儿席卷而去，炽热的温度吓得他怀里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鱼儿瞳孔骤缩，身影快速暴退，“你疯了吗？”
“你若是想证明清白，就别反抗，否则休怪我手狠！”维斯塔尔利眼里闪烁着凶残的寒芒，火焰更盛。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小鱼儿眯起了眸子，“维斯塔尔利，你敢对我动手？”
“动手？不。”维斯塔尔利摇了摇头，“陛下宠着你，我怎敢动手，更何况你是我神族大神使，就是有什么，也要等陛下回来亲自处置你……”
小鱼儿脸色微沉，他知道，维斯塔尔利对魔域之人讨厌至极，从前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又怀疑他是魔王之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小鱼儿眼神冰凉，他抱着孩子，往旁边一跳，火焰擦身而过，落在地板上，霎时化作一团熊熊烈火。
火舌蹿得老高，小鱼儿站定后，望着维斯塔尔利，冷静地问，“你非抓我不可？”
维斯塔尔利露出一抹冷笑，“这是我的职责。”
小鱼儿抿嘴，抬手，掌中幽蓝色的能量闪烁。
“住手！”一道喝止声陡然响起，伴随着一股巨力袭来，将维斯塔尔利的攻击挡住，他重重退后一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柏乌！”
柏乌没看维斯塔尔利，而是看向小鱼儿，他淡漠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婴儿身上，“小鱼儿殿下，这是……”
小鱼儿勾唇浅笑，“我的孩子。”
柏乌眼神微暗，“这么小的孩子……”
他叹息一声，“小鱼儿殿下，近日神族不太平，您先在人族住一段时间吧，待到陛下出关再处理此事。”
“我想见见医官。”小鱼儿低头轻抚着襁褓内婴儿稚嫩的小脸蛋，“他病了，只有医官能治疗。”
柏乌眉峰轻蹙，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安排一下……”
维斯塔尔利捂住胸口站直，怒瞪着他，“柏乌，你这是做什么！他是魔王和翼后之子，魔王翼后畏罪潜逃，他是最有嫌疑的人，你现在竟然护着他？”
柏乌转首扫了他一眼，“维斯塔尔利，小鱼儿殿下是不是魔王和翼后的孩子，还有待查证，至于他的神牌为何会在翼后身上，我会问清楚，在此之前，他是我神族大神使，你若胆敢动他……”
维斯塔尔利气得发抖，却不敢再对小鱼儿出手，只能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我会查出真相的！”
维斯塔尔利离开后，柏乌带着小鱼儿去了神殿医官的宫殿。
宫殿内，除了一位坐在木椅上的女子外，其余都是穿着白衣大褂，这些医侍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小鱼儿小心翼翼将小孩儿交给医官，和柏乌站在一旁等待。
“他是陛下的孩子？”柏乌问道。
小鱼儿点了点头。
柏乌静默了下，问道：“陛下可知晓此事？”
小鱼儿垂眸凝视着襁褓内粉嘟嘟的婴儿，听到他这句话就知道柏乌会错了意，以为这孩子是他瞒着陛下生下来的。
小鱼儿没解释，只说了一声，“他知道的。”
柏乌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问。
过了许久，女子检查完小鱼儿怀中孩童，面容肃穆地站了起来，“小鱼儿殿下，这孩子的眼睛……是倾世权杖所伤，倾世权杖的伤世间无人能治，我们……”
小鱼儿一顿，想到了那日生产之时。
原来是那时候吗……
整个宫殿都因为这句话安静下来，就连柏乌都不由得看向小鱼儿，他们的目光透着一股异样，似乎都猜到了什么。
这孩子……
难道是私生子，不受陛下待见，被陛下的武器伤了眼？
小鱼儿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勉强笑道，“谢谢医官……”
医官正要说什么，就见小鱼儿摸了摸小婴儿柔软的脸颊，轻柔地问道，“他除了眼睛，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那就好，谢谢医官。”说完小鱼儿抱起小奶娃，径直走了。
看着那道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众多神侍都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试探性地问，“大人，我们就任由他离开？”
“陛下并未下令。”柏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神侍低下头，“是，属下知错了。”
整个神族，无人敢忤逆柏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强大，还是因为他只以陛下的命令为尊，是陛下最信任的使徒。
小鱼儿将婴儿放进摇车里，轻轻地吻了吻他红润饱满的脸颊，“乖，睡觉吧。”
“咦……”小孩忽然晃了晃手，委屈兮兮地唤道。
“别怕，娘亲不会丢下宝贝的。”
……
人族的时间是七国流速最快的，眨眼就是几年过去。
小鱼儿一边抚养阿也长大，一边画设计图纸，将图纸卖给皇室，让皇室出人力资源建造。
他的成果让人族逐渐强大，他设计的机械更是被广泛应用到人族各地，他受人类爱戴，在人族地位也非同凡响。
阿也的性格像极了他，活泼可爱，但骨子里比谁都倔强，小小年纪就懂得政治谋略，聪明得让人惊艳。
小鱼儿陪着阿也长大，偶尔也会偷懒，带着小阿也四处游玩，但每次当他准备回到家时，总有人拦截下他，逼迫他加入皇室，甚至还有不少皇子争抢他这位天赋卓越的能人异士。
“娘亲，你在做什么呀？”阿也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没有瞳仁，一片雪白的眼眸望着小鱼儿。
他的眼睛奇异，在人族乃至其他地方都会受到排挤，只有每次去亡灵族的时候，那些没有瞳孔的亡灵才不会排斥他。
小鱼儿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给小人设定一套新的程序，等以后我们出门的时候，它就可以主动休息，不会被那些人打扰到了。”
阿也兴奋地鼓掌拍掌，“娘亲好棒啊！”
“嗯。”小鱼儿抬手捏了捏他白皙精致的小脸蛋，笑着夸赞道：“阿也也很厉害哦。”
“……”阿也羞赧地抓了抓小耳朵，开启了别的话题“娘亲，我们要一直待在人族吗？”
小鱼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等你父神回来，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如今七国平复, 却没有一处他能去的地方。
翼族那位翼后在三年前找到他，并将神牌交还给了他，她和魔王奥里布兰确实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们想认回他, 但他拒绝了。
从前他确实很想念他们，想念被自己父母疼爱的感觉,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已经长大成人, 也成家有了孩子，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而且……
若不是翼后, 陛下也不会离开……
他做不到不怨恨，他怨他们小时候没有做到父母的责任弄丢他，让他在那么小的时候受尽折磨，更恨他们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幸福的时候阴差阳错让他与陛下相离。
六年的等待, 他都觉得是不是陛下骗了自己, 哪怕他是神明他也会疼, 也会流血……
陛下或许已经不在了……
只是留下了一个会回来的话，让他活着有个念头。
骗子……
主人就是会骗他的大骗子……
小阿也见娘亲失神, 轻轻叹气。
娘亲又在想父神了。
小阿也提着小篮子去了后院, 他要摘一些葡萄来给娘亲吃，娘亲最喜欢的就是甜食了。
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 对方身形高挑，一张脸美得让人惊叹, 但却不显女气, 反倒充满英气。
“小孩。”那人蹲下身，伸手想要握住阿也的小手, “你娘亲在吗？”
“圣子？”阿也避开柏林圣子的手，“圣子来我家做什么？”
“怎么？你不希望本座来吗？”柏林圣子挑眉。
“是，所以你走吧。”阿也哼了声，扭头就跑。
“站住！”柏林圣子皱眉喊道，随即追了过去。
阿也化作小猫一溜烟爬上树，坐在枝桠上警惕地观察着树下的人。
这边，小鱼儿将刚写好的程序输入小人的智脑设备中，刚打开门就被两名皇室之人拦住。
他们是陛下的近臣，奉命监视小鱼儿的一举一动。
小鱼儿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加入皇室的，请你们离开我的家。”
“先生。”左侧的青衣男子说道，“既然您不愿舍弃异族的身份，那么只要你签订协议，为人族服务五百年，便可以恢复自由。”
“此协议我们人皇专门请来了柏林一族的圣子殿下做担保，保证说到做到。”
小鱼儿眼眸微闪，没想到人族对他势在必得，越来越无耻了，竟然请来了柏林的人，谁不知道柏林一族擅长奇门相术，对各种蛊术，以及契约之术更是登峰造极。
“呵～”小鱼儿嘲讽一笑，“皇室真卑鄙，当年我为皇室提供第一份机械设计图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提供图，皇室提供财和利，我们互惠互利，可现在呢，你们不仅不感激我，反而还想把我困死在你们皇室，你们真让我失望。”
他冷漠地盯着面前两人，眼底深藏杀意。
两人心底一慌，他们只是传信的人，根本不敢违抗皇室的旨令。
“先生，不是我们不放你离开，而是人皇陛下特地派遣了柏林一族的圣子前来，若是你执意反抗，你和你的孩子……”青衣男子欲言又止。
小鱼儿目光冰冷地看着二人，突然，他看向了后院的位置。
他感应到阿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小鱼儿脸色难看，“让开。”
“先生。”青衣男子低垂着头挡在门口，“先生若是执意下去，恐怕连孩子也会受到牵累，先生还是考虑清楚再决定吧。”
“滚——”
青衣男子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狠的模样。
“阿揶……”
小鱼儿一路追寻至皇室庄园，远远就看到阿也被困在一个偌大的阵法内，旁边是一名身穿长裙，看似女生实则男子的柏林一族圣子殿下。
柏林圣子正用奇怪的语言在吟唱着什么，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波动起来，隐隐浮现一个巨大的法阵。
“您是要乖乖自己入这契约之阵，还是……让你的孩子代替你完成这契约？”柏林圣子微笑问道。
小鱼儿双拳紧握，“让我跟你们契约可以，放了他。”
柏林圣子点头，“可以，您先进契约之阵，我才能放开他。”
小鱼儿抿了抿唇，压抑住心中戾气，慢慢地朝着契约之阵靠近。
他不能让阿也往后五百年都被束缚在人族。
“娘亲……”阿也急红了眼，拼命地挣扎，他知道这阵法厉害，娘亲一旦踏入其中，恐怕就永远出不来了。
但他太弱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脱离。
小鱼儿闭上眼睛，抬步踏进了阵法中。
柏林圣子勾起嘴角，“恭迎新任摄政王。”
“坏人！你放了我娘亲！”阿也怒吼一声想要扑过去抓他，却被小鱼儿抓住了手。
小鱼儿抓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揶乖，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将身上的神牌，戴在阿也身上，又拿出几块玉石扔进阵法里。
“轰隆——”阵法启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一瞬间整个皇宫都晃动了起来，阿也脚下一滑差点跌落下去，好在他及时稳住身体。
“阿揶，这是神牌，带在身上可以抵御任何伤害你的能量，等娘亲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去找你父神。”
“娘亲……不要……”阿也眼眶通红，他不懂什么契约，什么阵法，只觉得这些会伤害到娘亲，他宁愿陪娘亲一起死，也不要娘亲将这护身的神牌给自己。
然而，他被禁锢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娘亲！”阿也焦躁不安地看着半空中的阵法，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雷电劈开那层屏障，冲过去将娘亲救出来。
小鱼儿立于虚空，双手掐诀，浅蓝的能量飞速旋转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
一团耀眼刺目的蓝焰直射向半空中的法阵。
“轰隆——”
火球与法阵碰撞在一起，顿时炸裂开来。
强劲的力量将四周的树木尽数摧毁殆尽，方圆百米内夷为平地。
小鱼儿被这股能量击退几十米远，摔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柏林圣子惊愕万分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未遇到过如此霸道的能量。
契约阵法被毁，阿也趁机挣脱了束缚，跑向小鱼儿。
柏林圣子脸色阴沉，人族和柏林一族还有合作契约，他必须拿下小鱼儿，否则契约反噬之力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小鱼儿将契约阵法毁灭，也消耗了不少能量，他看着跑来的阿也，伸手抱住他，用他身上的神牌向神族发送了求助信息。
他能感觉到柏林一族对他身怀杀意。
这次恐怕很危险！
但不管多危险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阿也还需要人照顾，他怎么忍心丢下他。
“……”神牌的那一头毫无动静，柏乌寻找陛下去了估计接收不到他的求救信号，那么神族坐镇的一定是维斯塔尔利，维斯塔尔利对他有敌意巴不得他出事，怎么可能会出手……
“砰！”
柏林圣子一掌拍向小鱼儿，强烈的掌风刮起尘土，小鱼儿抱着阿也狼狈躲避，他刚准备站起来，一道强劲的攻击袭向他背脊，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小鱼儿捂着胸口艰难地撑着地面。
是蛊毒。
“阿揶，你先走，一会儿娘亲就去找你。”
“不、娘亲，我不要走……”阿也哭喊着，它不要跟娘亲分开，他不要……
“乖……阿揶听话……”小鱼儿凝聚最后一丝能量，打开了虚空裂缝，将阿揶送离阵法之外。
“娘亲……”阿也哭了起来，它好恨自己，它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陷入险境，而无能为力。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柏林圣子看向那消失的裂缝，微微眯眼。
“你敢动他试试！”
不等柏林圣子回神，熊熊大火忽然燃烧至眼前，整个阵法轰然炸裂，整座皇室庄园为之震荡。
遥远的翼族，翼后蹙了蹙眉，感到一阵心悸，她立即起身消失在大殿，留下一众精灵面面相觑。
而在森林深处，枯黄的生命树摇动枝叶，一缕金辉从树根处溢出，下一秒，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直向人族大陆而去。
“砰！”
阵法的余威朝着小阿也袭来，令他猝不及防，然而，下一秒，所有攻击被拦截了下来，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阿也看不见，但明显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尖叫声，爆炸声，烈火燃烧的声音通通消失不见了。
牧伽揶赤着脚，踩在烈焰之上，一身神装纯白无瑕，他看着眼前的烈焰，眸光闪烁着幽幽暗芒，“柏林……”
濒死的柏林圣子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瞳孔骤缩。
“陛、陛下……”
“救我……”
柏林圣子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已经穿透了他的灵魂。
柏林圣子瞪大了双眼，似乎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居然对他出手。
他……做错了什么？
若是普通人或许死后在亡灵族的审判台上能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陛下出手，哪还有下辈子？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牧伽揶将小阿也带回了神族, 自己则去了亡灵族。
他在那儿，看到了他想见的人。
小鱼儿一身白衣，坐在轮回池边缘, 一旁的孚日伦似乎在旁边劝慰着什么, 只是小鱼儿双目无神，看着轮回池什么也没说。
孚日伦见到牧伽揶的瞬间, 眼眸亮了, 他看向小鱼儿, “小鱼儿殿下，陛下来了！”
小鱼儿闻言, 呆滞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 他缓慢地扭头看去，当视线落在牧伽揶的身上时，眼睛蓦地睁大：“主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再看到主人，他以为, 他永远都看不到他了！
不对……
他怎么会在轮回池看到主人？
难道主人也……
小鱼儿忽然站起身, 踉踉跄跄地跑向牧伽揶, 只是下一秒他的手指穿过了他的身躯。
小鱼儿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只有自己死了……
“主人……”
“嗯。”牧伽揶淡淡应了一声, 轻抚他苍白柔软的脸颊。
小鱼儿见他能摸得到自己，顺势将牧伽揶拥入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彼此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一样。
孚日伦见状, 默默退开, 将空间留给两人，他叹了口气, 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哎，怎么我才离开这么几年，就发生了这些事呢……呜呜呜……可怜见的……”
……
“主人……你回来就好，这样我就不担心阿揶没人照顾了……”小鱼儿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哽咽地说，“主人，你真狠心啊，一走这么多年……”
牧伽揶沉默地听着，他抬手揉了揉小鱼儿的脑袋。
小鱼儿低头看向他，眨巴了下红彤彤的眼睛，“主人，你瘦了，以后我不在谁来照顾你吃饭啊？你这么挑食……不吃甜，不吃酸，也不吃辣的……”
他又低下头，伸手摸向牧伽揶的腰肢：“主人还疼不疼……痛不痛……”
小鱼儿越摸越委屈，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述说着：“主人你瘦了好多，是不是这几年……我……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哦，都在家里，我放在三楼了，你猜是什么？”
“主人……你怎么不说话？”小鱼儿疑惑，他看向牧伽揶，“主人，你是不是嫌弃我太啰嗦了？”
他吸了吸鼻子，像个犯了错误却依旧勇于认错的孩子，“那我不说话了。”
“你啊……”牧伽揶顿了下，随即无奈地扯了扯唇角，“真傻……”
“小鱼儿。”牧伽揶抱紧了小鱼儿，将脸埋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小鱼儿脖颈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小鱼儿，吾真想把他们都杀了，都毁了，这样……就没有人欺负你了……”
“主人……”小鱼儿怔了怔，随即苦笑，“主人，人族虽然贪得无厌，但……总之还是有好人的，而且，万一下辈子我就成了普通人了呢……”
牧伽揶没说话，牵着小鱼儿在轮回池边缘散步，他的面色苍白，没什么表情，小鱼儿也猜到了若不是自己出事，估计陛下还不会回来得这么快，而且陛下现在都不说话了，估计心情极差，差到随时能够暴起将整个世界毁灭。
又一只魂体被他的气势吓到游得老远，小鱼儿心中有许多无奈和伤感，但在牧伽揶面前，他还是努力扬起了一抹笑容，他述说着阿揶小时候的事，“……阿揶小的时候，跟主人长得特别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漂亮的不行，他特别乖，不哭不闹的……”
“阿揶小时候还很黏人，总是黏糊着我喊娘亲，那个时候，我每天早晚都要抱抱他哄一哄他……”小鱼儿笑着说，“他还喜欢听故事，各国的小故事……”
“长大一点儿，反而不黏着了，总是小大人一样，都学会勤俭持家了……”
牧伽揶微眯着眼睛，“阿揶？”
“……”小鱼儿忽然僵住，他看向牧伽揶，发现他正静静看着自己，他心虚不已，“那个……我觉得思揶这个名字很好听……”
“嗯，好听。”牧伽揶嘴角勾了勾，他垂下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半晌之后，他才问道，“小鱼儿，想成为亡灵族吗？”
“……”小鱼儿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主人，我想入轮回，只有这样才能拥有躯体，成为正常的人，重新修炼，变得更厉害……”
“好。”牧伽揶应了一声，“时间到了，吾陪你走一段。”
“主人……”小鱼儿手指捏紧了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冰冰凉凉的，他心脏一阵刺痛，“主人……下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嗯，会的。”他低声说：“小鱼儿，吾等你来世。”
小鱼儿愣住，随后眼眶发烫，“可是，主人，我忘记了你怎么办……”
“吾会找你，也会等你。”他低喃。
小鱼儿搂着他的手臂用力收拢，“主人……如果你遇到了比较喜欢的人，不要和他在一起……不要他好不好……主人……我……”
牧伽揶牵着他慢慢往前走去，“小鱼儿，你放心吧，吾不会遇到其他人了……”
轮回池的水能够洗涤魂体上七情六欲的痕迹，无数魂体在轮回池中打滚尖叫，仿佛承受着莫大的折磨。
小鱼儿的身影逐渐模糊，但他什么痛感也没有感觉到，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牧伽揶，却只能看到他微白的脸色，“主人，这里的水对你真的没事吗？”
“嗯。”
“……”
又走了一段路，小鱼儿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他看向旁边的人，也感到了一阵陌生，但心底告诉他，眼前的人是至关重要的人。
牧伽揶的手松了松，终究，十指分开，他也没有去拉回他。
小鱼儿看着他，心底有种难过，似乎他们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却又什么都不存在，仿佛是幻觉般。
小鱼儿闭上眼，任凭自己被轮回池的池水淹没。
下一刻，一条浅蓝的小鱼儿从水中跳跃而出，徘徊在牧伽揶身侧，它的周围环绕着淡淡的金光，将它护住。
牧伽揶看着他。
小鱼儿游了一会儿，忽然凑近他的脸颊，吻了吻。
一颗纯白的珍珠落入他的手心。
“阿揶……”
“这次换你等我……”
牧伽揶脚步一滞，直到小鱼儿的身影完全没入轮回池，他才回到岸边。
刚回到岸边，就吐出一口鲜血。
身后仅剩的七尾，一条条消失，最终只剩下两尾。
牧伽揶抬手化出倾世权杖，将一尾斩下。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绽放出红莲，妖冶异常，而他本该消失的身体，竟诡异地再次凝聚。
他的神魂再次沉寂，他的意识陷入混沌，唯有一股执念始终萦绕在脑海。
不能睡。
牧思揶。
他的孩子。
需要他。
……
小鱼儿进入了轮回，忘却前尘，成为了柏林一族大祭司之子。
翼族魔域战乱刚落，人族大战又起。
柏林一族圣子滥用奇门之术霍乱人族，导致人族皇室动荡不安，最终引发战争，神族无名大神使为人族作战，不幸牺牲，人族大败，损失惨重，引起帝王之怒。
北斯大帝亲征，树立新规，人族升起结界，并将柏林一族驱逐六国，千年不得入世。
一夜之间，血河长流，尸骨累累。
牧伽揶坐在高位上，俯视底下的众生，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神卷，而他的目光却穿透层层阻隔，停留在柏林一族，那新生的婴孩身上。
找到了。
他的小鱼儿。
牧伽揶起身来到神殿偏殿，看着熟睡的小孩，伸手摸上他的眉心。
他的掌心冒出一团柔和的金芒，温暖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指蔓延到他的皮肤表层，熟睡中的小孩轻哼了几声，又渐渐睡过去。
牧伽揶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柔软，唇角带着笑容。
小鱼儿……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牧伽揶掖了掖被角，余光瞥见床头那枚双鱼神牌，将它拾起，放入怀中，转身离开了神殿。
柏林一族，阳光明媚，碧草青青，繁花簇锦。
牧伽揶慵懒地靠在藤树上，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藤树下认真学习的六七岁男孩身上。
男孩一头黑色短发，额间带着一股细绳系着的玉石坠子，五官精雕玉琢，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宛若暗夜星辰，熠熠生辉，此时他正认真地画着一幅画。
牧伽揶盯着他，唇角弯起，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他还以为小鱼儿转世真的会变成一个普通人族，现在看来，小鱼儿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优秀，他很快便会变成强者，站在最高处睥睨苍穹。
“你要走了吗？”
牧伽揶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却听到男孩稚嫩清亮的声音传来，“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牧伽揶顿住脚步，看着男孩继续画画。
男孩的速度非常快，几笔就将整幅图画完成了，他站起身朝着牧伽揶走过去。
“这幅画，送给你，就当做……你陪我画画的礼物。”
他把画递过去，牧伽揶接过画，展开看了看。
画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让人惊艳。
“谢谢，这幅画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他把画叠好，放入口袋。
“小孩，快快长大……我们下次再见。”
男孩怔愣片刻，随即露齿一笑，点头道，“好啊！下次再见！”
牧伽揶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小男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出生那一年，柏林一族就受到了神族惩戒，所有在外的族人被迫隐世，而他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那位神明的新娘。
因为这事，很多人嫉妒他，也羡慕他，连族长和母亲都敬着他，将他当作柏林一族的希望，希望他能够助柏林一族脱困，恢复荣耀。
从小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更多是无尽的学习和种族责任的压迫，只有这位好看的小哥哥，从他记事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他。
起初是悄悄地看，后来被他捉了个正着，干脆光明正大地来，还教他绘画和书法，带他四处溜达，他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但他喜欢他。
喜欢和他相处时快乐的感觉。
小阿迩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下次见……我一定要问问你的名字……”
“阿迩亚，今日该练习舞蹈了。”
耳畔响起一道声音，他回过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柏林一族大祭司。
“是，母亲。”小阿迩亚点头应道，跟随大祭司来到了神台附近。
他与其他学习奇门相术的柏林孩子们不同，他的母亲只教他琴棋书画，他很讨厌这些，曾经也试图改变过，但得到的永远是同样的回答。
“你是我的孩子，我也很希望你能够继承我的本领，成为下一任柏林大祭司，但是……你不一样。”
“你注定不能够像其他人一样，拥有自由、平凡的人生。”
她语重心长地告诫着，“你是柏林未来的希望，也是神明的新娘，只有成为他的新娘的那一天，柏林才能得到释放，重新振兴，你知道吗？”
阿迩亚低头，“可是我不想做什么神明的新娘……”
“阿迩亚，别任性。”柏林大祭司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必须遵循神明的旨意，否则，神明降罪，柏林一族承担不起，阿迩亚，我们都要死。”
阿迩亚抿嘴不说话了。
“去吧。”柏林大祭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阿迩亚抬起头，仰望着高耸巍峨的神台，漆黑的眼眸中尽是厌恶。
神明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直到阿迩亚成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在他刚出生时，神明降临，赐予他一颗魂珠与一枚神牌, 并且宣布, 他将成为他的妻子。
那一年，神明的爱人刚过世, 而那位爱人的仇人就是前任柏林圣子殿下。
阿迩亚说不上来高兴还是悲哀。
高兴自己成为天底下最高贵最无法企及存在之人的妻子, 还是该悲哀, 他以戴罪之身嫁给那位神明。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被族人压上了神坛。
在族人将他送上神坛的那一刻，他做了一件全天下没人敢做的事, 他为那位神明跳了一曲亡别舞, 甚至挑明，不会嫁给他。
他丢了神牌，毁了魂珠，他亲眼看到了那位神明眼底散发的一丝怒意。
他很高兴, 但也很伤心。
高兴则是他彻底摆脱了神明的新娘的身份。
至于伤心, 则是,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位小时候陪着他的唯一玩伴儿小哥哥，竟然就是他……
那时候的阿迩亚没有将这份伤心放在心里, 直到后来很久, 他才知道，这份喜欢非同寻常。
阿迩亚被遣送回柏林一族, 柏林一族的罪恶没能得到释放，千年的惩罚依旧在持续。
柏林一族只能忍气吞声地活下去, 而这份屈辱被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
阿迩亚明面上是人人敬仰的大祭司, 私底下却被所有人唾骂千古罪人。
乃至死后，也无人祭拜,
阿迩亚死了。
他是在祭祀台之上自杀的，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局。
被人发现的时候，那具躯体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柏林一族为了隐瞒死因，向外谎称，大祭司为柏林一族奉献一生，最终遭遇诅咒而亡。
这个消息被封锁，但仍然引起了北斯大帝的注意，整个柏林一族陷入惶恐之中。
好在北斯大帝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阿迩亚的死放在心上，他忙碌于国事与战争之中，并没有关注到一个早已死去的小人物。
时间渐渐流逝，阿迩亚死亡的真相，在柏林一族中越埋越深，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阿迩亚这个人，包括他的家人。
……
奈维迩看完了阿迩亚短短的一生，忽然就明白了阿迩亚的执念是什么。
他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喜欢那位儿时陪伴着他的小哥哥，但又在成年之后知道那位小哥就是陛下时，感到了背叛。
他气他骗他，也恨他为什么要认他为他的新娘。
从怨到恨，最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而感到一阵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任性丢了神牌，毁了魂珠的，万一他真的是那位爱人的转世呢……
他内心既期盼自己就是那位爱人的转世，但又因为性格寡淡，阴沉，这导致他不懂得怎样去赎罪，傻傻地以自身血肉去偿还这份债。
在轮回池边缘没有小鱼儿记忆的他，更是头也不回地进入了转身。
他希望自己来世不要再遇到那位陛下，却又无端生出一抹执念徘徊在轮回池之中，千年未散。
奈维迩轻笑一声。
如果那时候阿迩亚能够勇敢一点，那该有多好啊。
那么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团聚了。
阿迩亚是小鱼儿，但也不完全是小鱼儿，他更像是本体分裂出来的灵魂，一个单独的灵魂。
一个全身心都与小鱼儿背驰的相反面。
……
奈维迩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床旁背对他而坐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头金丝披散在身后，五官精致而立体，此刻正垂眸盯着窗外，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和的光辉。
奈维迩起身，走过去，他的脚步缓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还是惊动了背对着他的人。
“小鱼儿？”
北肆转过身，瞬间就与其四目相对。
奈维迩站在他跟前，静默许久。
“久等了。”
奈维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我睡太久了。”
这句久等了，让北肆怔了一秒，随即他摇摇头，“无碍。”
他拉住奈维迩的手，让他坐下。
奈维迩垂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良久，他轻启唇：“阿揶……”
北肆侧头看向他。
奈维迩的表情透出一抹开心的笑意，“那时候我就想这么喊你了……”
他凑近了一些，贴在北肆耳畔轻声唤着：“阿揶。”
还是第一次听见奈维迩用这般低柔缱绻的语调唤他的名字。
他愣住了。
奈维迩见状勾唇笑着，伸出双臂搂住他，将脑袋埋在北肆怀里蹭了蹭。
“阿揶……我可以这么喊你吗？”奈维迩问。
“……”北肆低低应了一声，“嗯。”
“阿揶，我感觉我们好像分开了好久好久……”奈维迩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泛红，眼角湿润，“但我又能感觉到……每一世的我都好像离你很近，很近很近……”
北肆抿紧了唇瓣，没有言语。
“阿揶。”奈维迩抬起头来，他眨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找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北肆的瞳孔缩了一下，他低哑道：“好。”
“就我们一家四口，其他谁也不要……”
北肆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父母呢？”
奈维迩的眼里闪过悲伤之色，他轻声道：“阿揶从来没有怪罪过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吗？”
说到这里，奈维迩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其实我也曾经试图原谅他们，但是，我做不到。”
“阿揶。”他握住北肆的手，“我不是圣人，我会怨恨会愤怒，甚至……会想要报复他们……”
北肆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
北肆当然知道奈维迩心里是有芥蒂的，毕竟被自己亲生父母丢失，怎么会没有一点点介怀。
只是估计将他丢失事小，阴差阳错伤害了他，才让他们分离这么久，哪怕是过去一世又一世，奈维迩也无法释怀。
“小鱼儿。”他吻吻他的额头，“若非他们，你已经没有这一世了。”
奈维迩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听他继续道：“他们是你的父母，只有他们能够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你出来，连吾也没有办法。”
当初翼后在海妖族找到了小鱼儿的魂珠，她用尽了自身血液以及能量，用来孕育魂珠。
她将魂珠放在那巨大的蚌壳里。
那时候的翼后自身能量全无，在海妖族更是受尽欺负，若非她机智，得到海王的庇佑，恐怕都要丧命海妖族。
后来海妖族那位格里因特殿下屡次对她图谋不轨，翼后险些失身于他，在泽安的多次劝解下，才下定决心回到翼族休养恢复。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过几年，那蚌壳真的孕育出了奈维迩……
翼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泽安回来告诉她的，只是那时候，奈维迩已经被北肆带走，并失去了踪迹，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
北肆叹息一声，“小鱼儿，你的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的话，令奈维迩再度沉默。
奈维迩闭了闭眼，终于松口道：“他们给了我一条命，我会尽力去补偿，只是其他，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北肆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永远支持你。”
奈维迩弯了弯眉眼：“谢谢你，阿揶。”
北肆捏了捏他的手心。
两个人靠得极近，彼此呼吸交缠，他们相视一笑，似乎连空气都变甜蜜了几分。
奈维迩蹲下身，脑袋靠近北肆的腹部，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阿揶，魔域的气息会对胎儿造成影响吗？”
“不会。”北肆摸摸他的脑袋，“他可是你的血脉。”
“嗯？”
奈维迩抬头看着北肆。
北肆见他半晌没动静，忍不住问：“怎么了？”
奈维迩眨眨眼睛，“我的血脉？”
他还记得上一次怀阿也的时候，主人可是说了，阿也拥有主人的血脉，如今这个随他……
难不成是条小鱼儿？
北肆失笑：“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奈维迩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随阿揶更漂亮些。”
北肆没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
这一胎比起怀阿也那一胎，可以说根本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适的感觉，安安静静的，不闹腾，不嗜睡，也不嗜酸，若不是他体内真的多了一股能量，他自己都要怀疑有没有怀上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伴随着一阵啊哟的声音传入屋内。
奥里布兰摔入门内，看着北肆二人抱在一起，他顿时愣住。
奈维迩回过神，见愣神的翼后和奥里布兰，嘴巴张了张，想要解释什么。
奥里布兰：……卧槽！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陛……陛下……
又怀了？！
相比奥里布兰，翼后则是淡定许多。
她走进去，目光落在奈维迩身上，“小奈，如今你也恢复了记忆，可想清楚了？”
奈维迩视线落在北肆身上，他的目光坚定且认真：“翼后，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他，这辈子，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至于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晓得了。”
翼后深吸一口气，“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你不会原谅我们，是吗？”
“作为母亲，将你弄丢，是我的失职，我不求能够得到你的原谅，也不会打扰你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我唯一希望的是，今后，你能够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将来就是谁欺负你，我和你的父亲也都会站在你身后，帮助你。”
“翼后放心。”北肆握住奈维迩的手，十指相扣，语气很温柔，“我们会好好的。”
“陛下，我将小奈交给你，这一次，希望不要再发生与千年前同样的事了。”翼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和奥里布兰会遵守承诺，也请陛下善待小奈。”
翼后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翼后——”奈维迩突然叫住她，“我送你一段。”
翼后脚步停下，她回头，看向奈维迩。
“阿揶，你等我一会儿，我送送他们。”
奈维迩交代了一下，走到了翼后的身旁。
“翼后是要回翼族了吗？”他问。
“嗯。”翼后点点头，“如今翼族有泽安代理，我倒是省心很多，但他毕竟上位不久，还有许多人不服他，我需要回去镇压一番。”
奈维迩皱了皱眉，“泽安他真的是我的小舅舅吗？”
“当年……海妖族又是怎么回事？”
“泽安是我的亲弟弟。”翼后叹了口气，看向整个魔域，“我与他是双生子，只不过，我破壳而出时，他却迟迟未醒，留在了母巢之中，当年魔域三王夺权，其中一人便以泽安性命威胁让我不得已赶回翼族。”
翼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恨泽安。”
“他什么也不知道，当年我将你留在海妖族，我怕你有危险，泽安却自愿留下来陪你。”
“我知道。”奈维迩抿唇，“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上辈子没有小鱼儿记忆的他，将泽安当作唯一的亲人，可最终，因为自己，泽安死了。
奈维迩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许久，他轻声开口：“翼后，当年你利用我拿到神牌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会是你的孩子吗？”
“……”翼后沉默，片刻后，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奈维迩闭了闭眼，“那你可知生命树与陛下息息相关，你伤害生命树就相当于伤害了陛下？”
翼后怔了怔，“小奈……我并不是真的想毁掉生命树，只是当时……”
“翼后。”奈维迩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可以放下所有怨与恨，但我不会原谅，因为……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一家欠陛下的，何止那七条命。
奈维迩看着天空，“陛下从未抛弃过我，所以翼后也别再做伤害陛下的事情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奈维迩渐行渐远的背影，翼后脸色苍白，良久，她无力坐在台阶上。
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肉身的奥里布兰穿着一身白衣，走过来揽住她：“琳儿，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们错了……”
“是啊。”翼后靠近他，声音哽咽：“如果不是我们，小奈怎会受尽几世苦楚？”
奥里布兰搂紧了翼后的腰肢：“别难过了，我们会弥补他，会保护他的，相信我。”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北肆与奈维迩在魔域待了几天, 这期间奈维迩将北肆小时候送他的白船“白昼”取了出来，还买了许多好看的装饰物将白昼打扮得温馨漂亮。
北肆见状，忍俊不禁：“花里胡哨的。”
“这才叫有生活的气息。”奈维迩抱着北肆, 在他耳畔蹭了蹭, “阿揶喜不喜欢？”
“你觉得呢？”
“喜欢吧。”奈维迩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若不喜欢, 怎么会任我折腾这么久。”
北肆挑眉, “我只喜欢看你忙碌的样子。”
奈维迩凑近北肆, 咬着他的脖颈：“阿揶的意思是更喜欢我咯？”
北肆抬手推开了他的脑袋。
奈维迩哈哈大笑。
他们离开魔域之后，奈维迩就带北肆去了他们初遇的地方, 那座孤岛。
奈维迩站在山崖边, 仰头眺望着远处的天际，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他想，这应该是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地方吧？
“阿揶。”
“嗯？”北肆侧头，看向奈维迩, “怎么？”
奈维迩拉起北肆的右手, “把戒指戴上。”
北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然后他又看向奈维迩：“你找到它了？”
“嗯。”奈维迩勾唇：“恢复记忆后就想起来了。”
当年的小鱼儿在表白成功之后就一直在做对戒，他打造了许多款式花纹, 唯独这一对最喜欢。
他将这一对戒指做好后一直珍藏在别墅三楼的暗格里, 没敢拿出来，直到死后, 他才告诉牧伽揶，他送了他一些礼物, 就在三楼。
只是, 后来北肆找到了那枚属于小鱼儿的，也没看到属于自己的, 他只好将那属于小鱼儿的给了这一世的奈维迩。
“你一直都带着？”
奈维迩将那枚银色的戒指戴在北肆右手无名指上，“我不舍得放下，所以每一世都带着它一起出生。”
奈维迩歪着头笑了笑：“也算是我的伴生物了，阿揶不要嫌弃。”
北肆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怎么会嫌弃？”
奈维迩心满意足地将北肆拥入怀中，“阿揶，谢谢你……”
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也谢谢你爱了我这么久。
两人正浓情蜜意，突然一阵能量传递而来，一枚白虎神牌落到了北肆眼前。
奈维迩看着眼前的神牌，目光微动。
这神牌是北肆这一世给他的，如今能让神牌亮起的，只能是受到了神族神使的召唤。
奈维迩不去看内容都知道，是神子殿下召唤他们十二名神使备选者了。
“阿也他想做什么？”奈维迩偏头问北肆。
北肆顿了顿，只说了一句，“他的性子像极了你。”
“……”奈维迩抿了抿唇，“人族之事刚刚平息，他这时候召唤各国的神使备选者……”
“人族的事情，平息不了。”
北肆起身走向甲板，抬步间，白昼已经转变了方向，朝着人族大陆而去。
奈维迩跟了过去。
北肆双腿交叠坐着，双手搭在小腹上，“我不喜欢战争。”
“但既然他们想玩，那便陪他们玩玩罢。”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根本不在乎战争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北肆轻飘飘的语调令奈维迩心惊。
他皱了皱眉，操纵着远在人族大陆的傀儡白衣，为自己打探消息。
很快，人族皇室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龙骨在皇室？”他皱眉，“这不可能……”
龙骨明明在维克莱身上。
只是维克莱早已回到龙族……
如果中间不出意外，龙骨已经落入了龙族之人的手中，龙族的人怎会听信谣言，闯入人族皇室？
北肆闭上了眼睛：“当年阿也还小，又不愿与我亲近，都是身边的大神使们将他带大，这些大神使对他极好，但唯有维斯塔尔利对他冷漠至极。”
他缓慢地睁开眼，“阿也先脉未开，就有了魔域能量的气息，他将阿也丢到魔域时，若非柏乌及时发现，阿也怕是早已被维斯塔尔利杀死。”
奈维迩闻言震惊：“你说什么！他居然敢！”
北肆沉默片刻，继续道：“阿也记恨维斯塔尔利非一日两日，十年前，柏乌与众大神使都举荐阿也登上神座，唯独维斯塔尔利反对，说阿也并不是我的孩子，是魔域之人，要除掉阿也。”
“阿也将计就计，离开神族，躲避维斯塔尔利的追杀……”
“阿也……”奈维迩叹气，“所以维斯塔尔利是阿也杀的？”
“嗯。”北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淡漠，“我离开三百多年，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十年前维斯塔尔利死后才调查出来的。”
“当年维斯塔尔利的魂体被柏乌带走关押在神族，柏乌向来只听我的命令，估计是想等我回去做决断。”
“维斯塔尔利，是我手下一等战将，常年与我出征，性格暴戾固执，视一切魔域血脉为敌……只是他竟然连阿也也容不得，那么他也没必要留在神族了，我会将他打入轮回。”
奈维迩点了点头，同意了北肆的决定，只是龙族向来护短，而且，“龙族能通过龙骨看到龙骨主人死前的情形，他们会因此讨伐阿也。”
北肆，“阿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维斯塔尔利的厌恶，这一次，他是要拿维斯塔尔利一事，镇压整个龙族。”
“阿揶。”奈维迩按住了北肆的肩膀，眼眸微沉，“阿也不是龙族的对手……”
前世，阿也就是死在龙族的围攻之下。
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变了，连龙族之战居然也提前了。
北肆伸出右手揉揉奈维迩的手背，“别担心，他可是你我的孩子，怎会轻易死去。”
他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道：“比起龙族，阿也或许更想要的是灭世吧，你们父子俩，真是……”
“就这么讨厌吾的世界吗？”
奈维迩愣住了，他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他虽然将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但他总觉得太过轻易了。
神族十三大神使。
力量强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龙族。
拥有顶级治愈能力的翼族。
生生不灭的魔域。
以及奇门相术相当诡异的柏林一族。
这些种族，全部灭绝了，连灰烬都找不到。
前世的他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他游走在七国之间，挑起七国纷争，十三大神使，大半部分因人族之战，在前期早早牺牲，而另一部分则是与神子殿下共同保卫神族之时，与龙族和海妖族兽人族对战而亡。
神子殿下死后，七国彻底疯狂，杀上神坛，抢夺神座，奈维迩利用生生不灭的魔域力量将柏林和翼族抹杀，最后杀入轮回池，将轮回池重铸，让万物生灵无法转生。
如此，整个世界瞬间崩坏，再无生机。
奈维迩站在船边，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怔忡良久，最终却只化作长叹一声：“唉。”
他想，上辈子在他没有小鱼儿记忆的时候，他的孩儿阿也，他的母亲翼后，以及他的父亲魔域魔王，都在他背后推波助澜。
助他毁了这个令他厌恶的世界。
北肆拍拍他的手，“不必伤感。”
奈维迩苦涩一笑，“阿揶，对不起。”
他尊贵的陛下，从古至今一点一滴地将这个破碎的世界拼凑出如今这幅繁荣的景象，却被他们一家子，破坏到灭了世。
北肆摇头，转移话题，“大神使们很宠阿也，这一次，谁输谁赢不一定。”
奈维迩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阿揶，海王应该也收到了我和人族签订和平协议之事，他定会让里修杀回人族，撕毁协议的。”
而阿也又趁这个时机给了十二位神使备选者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加入神族为神族而战，还是背叛神族为种族而战。
他相信，任何人在家国面前，都会陷入两难境地。
北肆摸了摸奈维迩的脸颊，“阿也能够应付这场危局。”
“我知道，但我不想他独自一人面对。”
“嗯。”北肆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那我们帮帮他。”
奈维迩点头：“好。”
——
人族皇室庄园。
庄园内一片寂静。
整洁干净的殿堂内，牧斯也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殿堂中央的棺椁上，正看得入迷。
忽然，一阵风声响起，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牧斯也回头，只见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迈步进来。
那人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精致的面容，正是龙族独子维克莱。
维克莱一双眼通红，像是哭过，他看向牧斯也的目光带着不解、愤怒、失望等等各种负面情绪。
“是你……”牧斯也低喃了一声。
“龙族的小孩，你是受召前来加入神族吗？”
维克莱走近他，盯着他道：“神子殿下，我父亲还有我的族人他们很快就到了。”
牧斯也勾唇笑了，他看了眼棺柩：“你的父亲……来得正好，吾正好有事和他商议。”
“神子殿下！”维克莱暴躁地打断他。
牧斯也不恼，仍旧笑眯眯地问道：“怎么？”
维克莱冷静下来，“我的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当初维斯塔尔利被杀，维克莱曾经怀疑过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过神族。
他的祖父，神族大神使之一，陛下的左膀右臂，力量强大，到底有谁能够将他害死？！
当年他年幼，很多事情不清楚，祖父死得蹊跷，他也查不到什么，甚至根本猜不到凶手是谁。
后来，他将龙骨送回龙族，通过龙族的秘术才得到一个真相。
他才知道，原来是这位神子殿下，他本该效忠一生的人。
这个真相令他难以置信。
神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祖父可是陛下最亲近的使徒，也是他战场上最得力的干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