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寻春被烫到似的飞快缩手:“东西收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宴青川环视一圈:“那不还有——”

    “没有!”郁寻春扯着他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三两步扔了出去。

    “不是,”宴青川实在好笑,“只是让你叫我声阿宴而已,是要你命吗寻寻?”

    房门打开,宴青川咧开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

    两人对视一眼,郁寻春手一伸,径直抽走了他怀里的电脑,宴青川上前一步,脚刚迈出去,房门再次在他眼前合上。

    额头和门也就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宴青川清了清嗓子,压住笑意:“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你个鬼!

    屋内,郁寻春狠狠翻了个白眼。

    被他这么一闹,郁寻春那点难以捕捉的不安全然消失不见,满肚子都是对宴青川这个人的吐槽。

    隔着房门,宴青川的声音便显得有些模糊:“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雨,要降温了,记得带件长袖外套。”

    郁寻春没应声,但还是转头从衣柜里翻了件外套出来。

    是上次宴青川给他买的,他一直放在沙发上没要,宴青川擅自嘱咐阿姨送洗拿回来后,阿姨便给他挂在了衣柜里。

    前些天早出晚归忙着写歌,郁寻春没顾得上,这会儿想起来,将宴青川买的衣服全都挑出来,一件一件在网上查了价格,把钱都转了过去。

    九点的飞机,郁寻春起得很早,他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推着行李箱走过客厅。

    坐在玄关换鞋时,听到一声咔哒,宴青川端着咖啡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随时站在哪里都好像没骨头似的,总要找个东西靠着,宴青川半倚着玄关台:“要出门了?”

    郁寻春:“你这么早?”

    今天周末也不是上班的点。

    “有个跨国会议,”宴青川打着哈欠,眼眶沾上一些生理泪水,湿漉漉地望着郁寻春。

    郁寻春系好鞋带起身,拉着行李箱出门时,宴青川“诶”了一声:“这就走啦?”

    郁寻春莫名其妙,眼里就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宴青川:“就没话对我说吗?”

    ?

    郁寻春一脸茫然。

    两人对视半晌,郁寻春在对方控诉的目光中后知后觉想起来,每次宴青川出门时都会对他说的那句话。

    喉头发紧,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也出了汗。

    好半晌,郁寻春才红着耳朵小声说了一句:“我出门了。”

    宴青川笑笑,柔声道:“路上小心。”

    -

    登机前,宋杭清和郁寻春确认了抵达时间,即使郁寻春反复推辞,下机时,前者已经在出口外等着了。

    透过廊桥玻璃,能看到b市云层压得很低,没有太阳,云也灰扑扑的,是暴雨的前奏。

    郁寻春一边回宋杭清消息,一边往外走。

    “不好意思,让一下。”

    纷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郁寻春往旁边错开两步,带着助理经纪人还有保镖的熟面孔和他擦身而过。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了一瞬,而后各自别开。

    他们方向一致,郁寻春不急不慢跟在后面,没一会,桑朔经纪人过来递名片了。

    大意是表示看他形象气质都很好,问他想不想进娱乐圈。

    浸淫娱乐圈,有点能力的经纪人,都有一双挖掘好苗子的火眼金睛,即使对方戴着帽子口罩。

    但那双独特且漂亮的大眼睛,很是醒目。

    让人忍不住好奇口罩下会是怎样的五官与之匹配。

    郁寻春摇摇头,连接名片的意图也没有。

    劝说无果,经纪人失望地收起名片回去了。

    倒是桑朔,在经纪人的惋惜中,回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算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一边想一边登录微博,看着毫无动静和反应的spring,酷哥的外表,冷漠的墨镜下,是一双荷包蛋花眼。

    -

    算是面基。

    郁寻春和宋杭清虽然偶挂语音,但双方连照片都没有发过,等在出口的人紧张地像第一次见喜欢的女孩似的,不断往内张望。

    其实,如果是寻常面基,宋杭清根本不会紧张,就跟谁没见过网友似的,搞笑。

    但谁让面基前他得知了spring的另一个身份,而且还对人家说了些不礼貌的话呢。

    甚至这次线下录音也是他死缠着郁寻春后者才同意的。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因为从那天下午之后,宋杭清明显感受到spring对自己冷淡了些,虽然发消息也会回,但再也不会主动给他分享了。

    这样下去,这首歌结束,两人的关系不也走到头了?

    宋杭清不允许。

    人紧张的时候也很忙,他不停看着手机,甫一抬头,看到某个简单穿着白t牛仔裤,跟个大学生似的背着双肩包的人走出航站时,突然福至心灵——

    [我出来了,你在……]

    “spring?”

    郁寻春字还没打完,他循声抬头,宋杭清笑起来脸颊一个深深酒窝:“我没认错吧?”

    他身型微胖,个头没郁寻春高,圆圆脸,大酒窝,和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郁寻春点头:“你好。”

    宋杭清那叫一个尴尬,以前至少还叫他一声哥,现在只能面面相觑说你好。

    都怪他那张嘴!

    他要帮郁寻春拿行李,郁寻春说他自己来。

    他邀请郁寻春住他家,郁寻春说已经订好了酒店。

    他说带郁寻春在b市转转尽地主之谊,郁寻春说还是抓紧录歌吧。

    宋杭清:“……”

    乙游男主都没你难攻略。

    所有试图和郁寻春拉进距离的计划都泡汤,宋杭清被郁寻春塞进录音棚,睁开眼是录歌,闭上眼还是录歌,别说一句,就是一个字没唱好,都要抓着他反反复复地重录。

    最后,原本预计三天结束的录音工作,硬是在双方的反复修改和调整下录了一个礼拜。

    录完,最后的混音和母带的工作,郁寻春都揽了下来。

    又是埋头工作了一个礼拜,才彻底收尾。

    一心惦记着要和郁寻春解开疙瘩的宋杭清,在第一时间向郁寻春发出了邀请:“工作半个月辛苦了,要不要去喝几杯,放松一下?”

    要称兄道弟,要掏心掏肺,喝酒就是最优选择!

    他已经做好了要被郁寻春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这回郁寻春倒是一反常态地好说话:“行。”

    宋杭清带郁寻春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酒吧,选了一个最角落的卡座,避免来往地人太多,把郁寻春认出来。

    几杯酒下肚,郁寻春还没反应,宋杭清先上头了,红着一张酒精过敏的脸趴在桌上盯着郁寻春看。

    酒吧昏暗的光落在那张脸上,浓墨重彩的,宋杭清直勾勾盯着:“我这辈子本来也打算长成你这样。”

    “我这样也没什么好的,”郁寻春说,“不过你可以下辈子加油。”

    半个月的相处,宋杭清更加清楚郁寻春和网上那是乱七八糟的传闻两模两样。

    他原本是想和郁寻春道歉的,但这会儿又觉得,没有必要再把之前的旧事翻出来。

    郁寻春愿意远赴b市来见他,就代表他并没有耿耿于怀要和他撇清关系。

    朋友嘛,都是会互相迁就的。

    两人一杯又一杯,宋杭清给郁寻春分享了很多自己的生活,他的小猫小狗,他的女朋友,还有演出时和粉丝之间的趣事。

    郁寻春听得很认真。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别人谈论过这些生活在的细碎小事,就连他曾经名义上唯一的朋友程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也很少分享日常琐碎了。

    好像是他第一次反抗席余馥,闷着头也要往娱乐圈闯的时候,他话痨一样给程晁发消息,打电话,说今天片场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了去面试拿下某个角色他又做了多少努力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他给程晁分享过凌晨五点跃上海平线的太阳,也给他发过零下含着冰块穿着纱衣在高原拍古装时见到的壮阔雪景。

    但程晁工作忙,回得不多,所以渐渐的那些美丽景色和风雨里狼狈的他,都装在相册里,成为了仅自己可见的内容。

    见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宋杭清停下话头:“你看,光顾着说我了,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郁寻春单手托着脸,指尖沿着杯沿画圈,他想说自己过得不怎么样,每天都害怕夜幕降临,不期待明天,也不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还想说自己在国外时,去咨询过心理医生,但听到他原生家庭环境时,那些金发碧眼的医生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只让他觉得好笑。

    郁寻春笑了笑,向宋杭清晃了晃酒杯,示意他碰一下。

    “挺好的,”郁寻春说,“特别是最近,格外得好。”

    从剧情中觉醒,意识到自己是个万人嫌。

    是郁寻春人生短短二十几年里,最值得纪念的一件事。

    他又开始有朋友了。

    和以前不一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