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往里面走去,想看看还没有人一息尚存。可惜入目尽是惨不忍睹的画面,入耳唯有风吹的声音。
他长叹口气。
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江言的衣角,江言立刻往下看去。一个浑身染血的女子躺在泥泞中,微微抬起的脸庞上已然分不清雨水或是泪水。只有那种从眼神里透露出的强烈的求生欲,和死死抓住衣角的手,宣告着眼前的人还有命在。
【滴滴!滴滴!】在江言脑子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宿主已触发女主剧情,请立刻救助女主!请立刻救助女主!】
即使没有这警报,江言也当然会救她。他俯下身,立刻查看起女子的伤势。所幸她其实伤的不重,看着唬人罢了,没什么内伤。江言从身上撕了碎布条,将女子的伤口包裹住,又将人抱到里屋修养着。
雨不停地下了一个晚上,像是在祭奠死去的亡灵,又像是在哭诉无处报的仇怨。
第二日日暮时分,江言才把满门的尸体入土掩埋好。趁着这个时间,他又仔细地看过了众人身上的伤口与死因。
这些伤势很明显出自一个人之手。
众人皆是被一剑毙命,但剑口极晃,准心不准。此人似乎此刻性情有些发狂,或许意识不清,只想着杀人。
不管如何,此人能一人灭了一个门派,实力定然不弱。
江言根据剑口伤势的形状,大概画下了剑尖的模样。应该是一柄剑尖呈菱角状的剑,这种剑型并不多见,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这是凶器的画像吗?”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江言循声看去。
“我叫许九。”
许九的长相很明艳,跟她听着有些敷衍的名字不同,更像是在宠爱下长大的孩子。只有一双眼睛跟长相毫不相同,是很锐利的眼睛,又叫人捉摸不清,像是藏在剑鞘中未出的宝剑。
许九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恍然。
上一世,她其实没有名字。组织里的人习惯叫她九,因为她是排名第九的杀手。
除此之外,她没有朋友,没有房子,有的只是无数个一次性电话和不得不完成的刺杀任务。
然后在某一个平常的任务里平常的死去。
再一醒来,她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身上冰凉的雨水与血液混在一块。她拼尽全力抓住眼前人的衣角,然后又力竭倒下。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还是活了下来。
许其实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姓。她过得很好,师兄弟疼爱,勉强够用的天赋,每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活的很快活。
以至于现在,许九能完全共情原主的悲恸与愤怒。
“我是江言。我以前似乎没在门派里见过你。”江言的问话打断了许九的思虑。
“江言,江师兄?我却是知道的。”
原来原主江言失踪之后,门派众人都担心不已四处寻找,可惜始终不得踪迹。唯有江言的师弟闻路鸣毫不在意,甚至几度出言落井下石,门派众人早就看不惯他虚伪的做派。以前是原主护着他,如今哪里还惯着他,直接把人赶出师门了。
而许九是在江言失踪之后才入的宗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她倒也正常。
“你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吗?”
许九摇摇头,“他戴着面具,一直没有露脸。”
“闻路鸣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
“你怀疑他?我可以直接去杀了他。”
江言看许九一眼,才发现许九似乎并未在开玩笑,淡然地就像在说今日晚饭吃什么一样平静。
“闻路鸣还没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或许跟他有关。你知道如何找到他吗?”
许九这次摇头的动作有些缓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扶屠。”一个名字飞快地从她脑中闪过。
“对,他当时走的时候,专门说要去找魔族的扶屠大人,说是此生不再与正道人为伍。”
扶屠吗?原主倒是有些关于他的记忆。据说他是魔殿七门主之一,直接听命于韩昀,只是应该是擅长用鞭,而非剑。
无论如何,先去会会这个扶屠。
——
魔殿。
这是魔族最盛大的宴会,足足摆满了整个巨大的大殿。宴会也分三六九等,最外一层的,离魔尊等人极远,也是色欲与激情最值得释放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规矩,到处可见打翻的酒瓶,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喘,与众人谈笑时的喧闹。
江言戴着个青色水纹流苏面纱,身上穿着侍人专用的青色长裙,裙摆处绣着金丝纹饰。只是流苏轻荡间依稀可以看见精致的眉眼与完美的下颚线,欲盖弥彰的风情反倒有致命的诱惑。
而许九混在舞姬中献舞,时刻关注着江言这边的动静。她在现代接受了所有有助于帮助完成任务的训练,跳个舞自然不成问题。
江言径直走到扶屠面前。
扶屠男女不限,最爱便是江言这种身材的,这是众人皆知道的事实。所以看江言毫不避讳地朝扶屠走去,扶屠也没有说不,都是会心一笑没有多加理会。
“扶屠大人,”江言抬眸,看着扶屠有些浪子多情的眼睛,“我替你斟酒。”
扶屠很满意江言的长相,更满意江言的识趣。他哈哈一笑,接过江言的酒,朝着江言轻佻地笑笑。
“美人应该先喝。”
江言笑了笑,在扶屠旁边坐下,拿着酒杯一饮而尽。或许是喝的急了些,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滚动的喉结落入衣襟更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扶屠的喉结也滚了滚,觉得有些渴。
他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看着江言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事情进展到这里,一切似乎都挺顺利。
江言提前服下了解药,扶屠也喝下了他递过去的水,并且明显是有意思要带着他出去的模样。
唯一不顺利的,是出现在这里的韩昀。
明明说韩昀最厌恶魔族宴会,平日里都不会参加的。可今日那最高的位置上随意坐着的身影,不是韩昀又是谁。
江言讨厌超出预料之外的情况,这让他有极大的不安全感。江言始终低着头,没往上面望一眼。
“大人,我们出去走走?”
扶屠挑眉,了然地笑笑,低声道:“好啊美人,走吧,出去走走。”
“扶屠。”
然而下一刻,高台上却传来韩昀的声音,跟江言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似乎更冷些,带着强烈的威压的意味。
扶屠听到这声音,竟是立刻浑身一颤,分明对韩昀极其敬畏。他不敢拖延,甩给江言一个眼神让他原地等会,就立刻往高台上去了。
魔尊大人叫他,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行事太荒唐了些?还好吧,其实他比其他六门主好多了,至少他身边的人都是自愿来的。
太可怕了,刚刚那个美人是如此地对他胃口,他正觉得飘飘然呢,突然就被魔尊大人叫上来了。
扶屠颤颤巍巍地站在一边,不敢对着韩昀的眼睛。
冷不丁地,他听见韩昀的声音。有些犹豫,看来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扶屠恭恭敬敬地听着。
等等。
等他反应一下。
魔尊大人刚刚是不是在说,在说……
“你知道,该如何取悦一个人吗?”
!!??
扶屠猛地抬起头,用瞳孔表达震惊。
韩昀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扶屠结结巴巴道,“取悦,是属下理解的取悦,的那个意思吗?”
韩昀皱了皱眉头,不发一言就让扶屠感受到了山大的压力。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魔尊大人叫他前来的原因。
恐怕是因为自己出了名的风流,看起来就懂得很多的样子。
扶屠简直要泪流满面。
“尊上,您是……呃,想让别人取悦您吗?这不必担心,属下立刻送几个人到您府上,我刚刚就看到个极不错的!”
虽然,他觉得尊上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他听见韩昀更冷的声调:“不是,本座是说本座,想取悦一个人。”
扶屠有点想跌坐在地上了。
他觉得自己果然命不久矣,刚刚就应该多与美人再喝上一轮酒的。
这怎么教?
或者更恐怖的问题,尊上想取悦的人,是何方神圣?
或者更更恐怖的问题,知道了尊上秘闻的他,会不会明天就被发现惨死在了自己床头?
如果要活命,自然是让尊上看到自己的价值。
不就是取悦人吗,他的经验虽然不丰富,但他被取悦的经验极其丰富啊。
想到此,扶屠正正神色,摆出严肃的神情。“尊上找属下,这就是找对人了,属下定然知无不言!”
韩昀冷冷看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扶屠立刻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养的那些人平时都是干些什么的。穿着过于暴露的衣服?不不不行,尊上似乎也不大合适。那么抚琴跳舞什么的?更不行,尊上估计根本不会。玩些莫名其妙的小游戏……这,这似乎有些难以启口。
扶屠随身携带的武器冷不防闯入他视线。
他一愣,顶着韩昀的巨大冷气压,突然脑子一抽就道:“鞭子,属下觉得鞭子就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