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你们差评。”

    房间内无灯无窗,光线昏暗,闻映潮坐在中央,按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头疼道。

    “强制穿书,这么玩是吧?”

    “抱歉,宿主,”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

    “如果小说里存在一个角色,名字和您一模一样,那么您最好全文背诵,谨防穿书。”

    “我们还贴心地为这种小概率事件配备了系统,想想,是不是很人性化?”

    闻映潮:“。”

    贴心你个头。

    谁会把一句网上玩梗的话当真啊!

    “就算穿书也不能这样毫无准备吧?我现在可是主角那不得好死的黑月光啊!”

    闻映潮咬牙切齿:“不、得、好、死、啊!”

    他昨晚还在对着某本闲暇时的床头读物昏昏欲睡,手一时没拿稳,“啪”地砸在自己脸上。整个人给砸清醒后,捂着酸溜溜的鼻子把书挪开,就发现周围全都变了样。

    密室,棺材,和脑中系统。

    他要报警了!

    还有这种事?!

    这还不算什么,最胃疼的正是——他所穿的原主,是主角那早死的忘也忘不掉的黑月光。

    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主角每成长一步就要把他拉出来鞭尸一次。最起码仰卧起坐了不下八回,连大结局也不例外。

    妥妥活在主角噩梦里勤勤恳恳的冤种工具人。

    讲个笑话:音容尚在。

    太地狱了。

    此刻的他正处在一口冰棺当中,周边却没有多冷,倒活像刚刚从里头诈尸的人——这样说好像是没错。

    原主在正文中早就死透了,死在全文最前期的冥渊之战里。

    所以……

    这诈的到底是哪门子尸!

    虽然闻映潮是把这本书当作睡前读物来看,但实际上他的记忆力不差,书里大大小小的情节刚看完,还热乎着。

    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这黑月光死而复生的情节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

    系统:“你不清楚很正常,现在按照正文的时间线来算,已经是大结局之后的第四年了。”

    闻映潮:“……啊?”

    什么时候?多少年?

    系统顿了顿,又说:“而且现在,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没告诉你。”

    闻映潮:“比如?”

    系统:“比如主角顾默晚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闻映潮:……

    闻映潮:???

    天要亡我!

    系统:“宿主你这是在?”

    “收拾东西准备跑路。”闻映潮说。

    他可还记得顾默晚在原文中是怎么对“闻映潮”的。

    明明在他已经冷掉的尸身上捅了十几刀,却反复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杀死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遇到什么事都要觉得是他回来了,跟恨不能扒开他的坟再确认上两三遍一样。

    看得人简直要大骂一句神经病。

    这不跑路?!

    说是收拾,其实闻映潮并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

    他孑然一身地来,连原本应该与他一起过来的那本小说此刻也不见了影踪。

    除却他诈尸的那口冰棺,这里更像是一处密室。

    光线昏暗得很,勉强能看清大量泛黄的纸页散落在地上,字迹模糊。

    旁边的台子上还摆着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儿,现在没时间仔细研究了。

    “那个,宿主,”系统说,“我要提醒你一句。”

    “密室的出口是单向的,而主角已经发现入口了。”

    闻映潮:……

    也就是说,现在他出去,一定会与顾默晚来个亲密接触,然后——

    然后他想都不敢想。

    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现在躺回棺材装死里还来得及吗。”

    闻映潮环顾了一圈,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躲藏的地方。

    他想到顾默晚在文中那些手段,估摸着自己就算是装死,也不会被他放过,气极反笑道:

    “系统你干得好啊。”

    系统装死不回。

    他又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在哪,又是怎么活的,顾默晚为什么要来找我——好歹知会一下吧。”

    系统依旧在装死。

    闻映潮:“我真的要给你们差评了!”

    “不好意思,”系统僵硬道,“目前的我并不存在‘预知’这样的功能,只能提供一些技术上的帮助。”

    “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还需要您自己探索。”

    换言之,系统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他拉来穿了,牛。

    时间紧迫,闻映潮没有心思再吐槽,直接抓重点。

    “技术上的帮助,你是指什么?”

    系统回复道:“比如说,你可以抽一张卡……”

    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光从闻映潮的正前方泄了进来,正正落在他身上,在一片昏暗的密室里尤为刺眼。

    闻映潮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冰棺边上,半边身子泡在黑暗里,衣衫单薄,披头散发。或许是因为才刚刚复生不久,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露出的那截手腕骨骼分明。

    而站在密室口的人,正是这本书的主角,顾默晚。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闻映潮就是能肯定对方的身份。

    在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闻映潮反倒出乎意料地平静了。

    兴许是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他慢慢放下手,那张脸便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顾默晚面前。

    顾默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闻映潮觉得有点尴尬,但他确实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如果对方突然发难,他又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顾默晚先忍不住了。

    闻映潮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他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后脑一阵接一阵地疼。

    而顾默晚冰凉的手,正扼在他的脖颈上,稍稍一用力,就能终结他这条脆弱的生命。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闻映潮的表情还是十分平静。

    他好像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从撞见顾默晚的那一刻起,似乎那些属于他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顾默晚的手比闻映潮的体温还要凉。

    明明闻映潮才是刚死而复生的那个。

    “你的手在抖。”

    闻映潮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虚弱。就像游丝,抓也抓不住,仿佛下一秒这口气就会散了似的。

    闻映潮知道,顶着自己这张脸,要是跟顾默晚说什么自己不是本人之类的话,是绝不会被相信的,多半当作他在耍阴谋诡计处理。

    再说,他也不清楚,如果做出不符合原主的行为,会不会被那个此刻正在装死的系统反噬。

    思及此,闻映潮歪了一下头,视线落在那一地的纸页上。

    原文的背景发生在未来时代,像这种纸质的手抄稿,其实已经很少见到了。

    他的这个举动逃不过顾默晚的眼睛。

    顾默晚终于开口了:“你别动。”

    闻映潮保持着这个姿势,乖乖听话。

    果然,他的复生,对于顾默晚来说是意外收获。否则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顾默晚就不会僵在原地,而是直接上手了。

    而顾默晚来这里真正的目的,也显而易见,正是那些散落满地的纸。

    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初来乍到的闻映潮自然不清楚。但他懂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争取求生空间。

    不过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顾默晚就给了他答案。

    明明被摁在地上,掐住脖子的是闻映潮。

    呼吸急促,努力装作没事人但依然破绽明显的,却是顾默晚。

    顾默晚扯了扯嘴角,低声道: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你还活着。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点后手?”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接受你终于死了的事实,你竟然又敢出现在我面前。闻映潮,你好恶毒啊。”

    闻映潮忍不住了。

    他把头别回来,顾默晚的动作也随之收紧了些,咯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诚实回答:“可我确实死去了。”

    顾默晚笑了一声:“我知道。”

    “正因为如此,才更可恶啊。现在明令禁止的意识再生实验,没想到你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实验体,该说是命运呢,还是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你很可悲呢。”

    闻映潮想摇头,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好奇怪,他感觉现在顾默晚的精神状态……似乎比文中最严重的那会还要差些。

    明明快结局的时候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才是。

    现在却有一种病态的怪异感。

    “不过你……”

    顾默晚说完那句话,便又顿了顿,疑惑道:“你对实验真的一无所知?”

    他的精神状态好像又正常了?闻映潮想。

    “算了,无所谓。”

    之前一直卡着的那口气,出不来。此刻又没等闻映潮反应,便被顾默晚拎着衣领拽了起来,听见“刺啦”的一声,大概是衣服的哪里破了。于是他整个人又被扔在冰棺旁边,摔得不轻。

    闻映潮:……

    顾默晚你有病吧!

    他那七情六欲终于跟着这一摔回了笼。忍不住在心里头骂道。

    虽然在看文的时候就觉得主角有病,但放在小说里,更疯的闻映潮也不是没见过,毕竟隔着个次元。

    如今亲身遇上,可真要了命了。

    他腹诽着,刚从冰棺旁站起身来,一件外套就扑面而来,罩在了闻映潮的头顶。

    “穿上。”他听见顾默晚说。

    闻映潮的胸口的衣物被撕开了大片,当下也不便推脱,三两下套上顾默晚的外衣。

    他可不会多此一举,特意去问顾默晚为什么放自己一码这种事。

    在这过程中,顾默晚一直紧紧盯着他,生怕一个放松,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等他穿完,顾默晚迅速伸手,一把捂住了闻映潮的嘴。

    闻映潮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对方推进了自己口中,他抬眼看向顾默晚,撞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

    “咽下去。”

    用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般的语气。

    不能咽。闻映潮想。

    虽然他一直在强打起精神,但这具身体死去了太久,方才初醒,状态差得很,早已摇摇欲坠。他的舌尖抵着自己的上颚,那股甜腻的滋味却开始在口中融化开来。

    “不肯下咽?不好意思呢,你是不是还没见识过?我这些年学到了很多,早已不是当初了。”

    闻映潮默不作声地盯着顾默晚。

    顾默晚的神色倏然一变。

    他不可置信地抽回手去,看着在自己腕上突然出现的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