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试镜。”柳尘没打算跟马万多周旋,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试镜,其他的等结束了再说不迟。

    “陶哥,我们坐那儿。”

    陶安闷哼,跟着柳尘坐到了角落的空位。

    “妈的,那胖子谁啊?”陶安白挨了撞,还被叫了“这位大哥”,憋着一肚子不爽,掏出烟要点,想起这里是室内,又烦躁地放了回去。

    “马万。”柳尘回答。

    “就是那狗东西卖你?!”陶安差点跳起来,好在还知道注意音量。

    “嗯。”柳尘心不在焉。

    “不对啊,丁铠一最近发展势头那么好,都是他以前那经纪人带起来的,怎么突然换人了?”陶安觉得不大对劲,“我问问他原来的经纪人。”

    柳尘保持沉默,在原文中,丁铠一是景越众多的情人之一,前期格外受景越宠爱,换了马万做经纪人就是看中他帮景越拉皮条的身份,想顺着马万打听景越身边都有哪些人,好争宠。

    但他不可能把这些说给陶安听。

    得到丁铠一前经纪人回复的陶安骂骂咧咧:“她说前天杀青的时候,买的咖啡不小心洒了,丁铠一直接要求环洋娱乐高层把她换了。”

    “不是我说,这丁铠一真没良心啊,把陪着他从出道到走红的经纪人给开了,选了马万这种傻逼。”同是经纪人的陶安感慨万千,“幸好你不是这样的人。”

    柳尘正要安慰他两句,工作人员就来叫人了。

    “39号!”

    “到你了到你了。”陶安一个激灵,迅速站起来,“加油,咱们争取开门红。”

    柳尘笑道:“我尽力。”

    *

    试镜借用的宴会厅旁边的办公间,多余的东西都搬出去了,只留了两张长桌和几张椅子。

    坐在桌子边的一共四个人,导演姚诗,女主寇千兰,还有副导演和编剧。

    姚诗听见开关门的动静,头都没抬,试了一下午一个合适的也没有,已经是第三次一无所获了。她头疼的厉害,只想尽快结束,连必要的流程都省了。

    “不用做自我介绍了,旁边抽签箱抽一张,看完了给我,三分钟准备时间,准备好了示意一下就可以开始。”

    柳尘也不多话,应了声好,随手抽了张纸。

    看到纸上寥寥三行字,柳尘如释重负,觉得自己签运不错。他最擅长的就是情绪表达,有台词他没把握三分钟都记住,但没台词用三分钟他绝对可以发挥到最好。

    面前突然伸出一双葱白的手,姚诗抬头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件洗的发白的风衣外套,紧跟着是起了线头的领口,和一张明明应该很白很好看、却故意擦了深色粉底、做不起眼做土的扮相。

    纸上印着三行字。

    【俞秀想起刚刚在楼道里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被人推搡差点从三楼滚下去,想起闭门不见他的碧玉;

    一低头是自己一身灰头土脸的模样,不像大学生,永远是个村子里出来的土小子;

    走到厨房拿起菜刀。】

    姚诗心想:这小子运气真差,抽了个最难的。

    一旁的寇千兰看见了,小声可惜:“一百张就放了一张这场戏,这手气真是……”

    编剧凑过来:“只有我觉得他卸了妆肯定很帅吗?”

    副导演看着手中一片空白的履历表:“叫柳尘,不是科班,也没有演艺经历,天际线传媒?这公司我都没听说过,扮相用心估计只是凑巧。”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但这里是封闭环境,地方也不大,柳尘当然听得见,不过并不在意。

    他稍微抓了一下一碰就乱的头发,找了个没有阳光的角落靠墙站好,抬手示意:“我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

    仿佛某个开关被打开,方才规规矩矩站着的青年此时垂着头,一手贴在身侧,一手虚虚弯在身后,掌心是空的,像是握着什么。

    他左手由起初的无力到渐渐握成拳,几秒钟显得尤为漫长,能看到手背凸起的青筋。

    过了一会儿,拳头放开,那手始终止不住的小幅度发颤。而左手握着什么用力带了一下,才终于放下。

    这时,姚诗他们才知道,青年后背靠着的是门,左手握的是门把手,俨然刚从楼道里被人数落指责中逃离回家。

    青年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垂着的头让人始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姚诗下意识被牵动情绪,真的很想把这人头抬起来看看他是不是在哭。

    然而没有,青年缓缓扬起头,嘴角带着笑,这笑从一开始的浅笑到后来变成大笑。

    寇千兰被青年眼神中的疯狂盯住时,后背不自觉冒出冷汗。可是,她好像又在那眼神中看到了浓到不可言喻的爱,让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脏疼的发慌。

    青年拖着脚顺着阴影缓步走进厨房,他因为穷总是自己做饭,清楚的知道菜刀放在哪里。

    视线瞬间就锁定挂在墙上的一众厨房用具中的那把方刀,他走过去,抬手拿起,复又垂下头。

    最后,两手像是捧着珍宝,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

    副导演倒吸一口冷气,他总感觉青年手抚过的地方是刀锋,肯定被划伤了,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的样子,真的就像极致的麻木。

    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柳尘敛了表情,垂下手轻轻鞠了一躬:“我表演完了,谢谢各位老师。”

    现场格外安静,他这个演戏的比在场所有人出戏都快。

    直到姚诗用笔轻点桌面,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手不行。”

    柳尘微怔:?

    “太白嫩了,不像俞秀那干习惯农活的手。”姚诗说完,笑着看向身侧的三人,“到时候咱们剧组的化妆师有的忙了。”

    “这种手妆只能让小琪来了。”编剧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一脸笑嘻嘻。

    副导演深吸一口气:“是我唐突了,履历不能完全决定一个演员。”

    姚诗转过头来,问柳尘:“档期有的吧?《妻子》一共要拍三个月,男二号的戏份集中拍摄至少也要一个半月,我不喜欢演员轧戏。你最少给我腾出两个月的时间待在剧组,除了放假不允许离开,有问题吗?”

    “所以……”柳尘还有点恍惚,他以为至少要等所有人试镜都结束,可能还要过个几天再通知结果。

    “愣着做什么?你过了!”寇千兰笑他,“难道你接不了?”

    “不是,能接。”柳尘赶紧道,“不过您不看一下还没试戏的人吗?可能他们……”

    “没那么多时间,你演技在线,这身打扮也证明你对这角色有自己的领悟,你就当自己运气好,不行?”姚诗为男二号举办了三次海选,前前后后见过的演员都两三百了,没有一个能演出俞秀的劲儿。

    她差点要以为这角色被下降头了,如今遇到个好苗子,自然不会放过。

    “好,谢谢姚导,也谢谢各位老师。”柳尘突然想到和景瑞渊的婚内协议,试探着问,“冒昧地问一下,如果我有特殊情况需要请假可以吗?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尽量保证当天离开剧组当天回。”

    “什么事?”姚诗皱眉。

    柳尘腼腆一笑:“我先生工作比较忙,他很支持我的事业,进组之后我们两见面的时间肯定会急剧减少,所以必要的时候我需要短暂地回去。”

    寇千兰惊讶:“你结婚了?帅哥怎么都结婚这么早?”

    “看不出来,你还挺黏人。”姚诗调侃了一句,“进组后看你表现,不耽误剧组进度就批假。”

    “好。”柳尘自动忽略前半句话,在外面他这人设要做好。

    “经纪人来了吗?”

    “来了。”

    “让他进来,现场看看合同,片酬不多但也不少,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当场签了。”姚诗把合同从最下方抽出来。

    副导演站起身,主动承担恶人角色:“我让其他演员回去。”

    *

    在外面等急的陶安看到柳尘出来,宛如等到儿子出考场的老父亲,“咻”地冲到他面前:“感觉怎么样?”

    柳尘还没回答,副导演已经去隔壁宴会厅吆喝着让其他演员回去。

    果不其然引起了小范围的不满,不过姚诗执导的剧组试镜中途突然定人选,让其他人都回去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些习惯的人只是叹叹气陆陆续续走出来,也有人顽固地留着。

    “号码牌都取了,说结束就结束?你们该不会本来就内定了,故意让其他人陪跑吧?我的艺人辛辛苦苦,没背景就这么被欺负?”马万的声音尤其响亮,见不到人也听得到声音。

    副导演对马万的恶意指控非常不满:“注意你的用词!我们是正规流程……”

    后面的话柳尘没再听,他已经把陶安带进了试镜间。

    陶安被告知柳尘试镜通过,就差签合同时,跟刚得知结果的柳尘一样恍惚。

    不过他很快缓过来,仔仔细细研读合同,确定没问题才让柳尘签名。

    敲定进组的时间后,二人带着合同往外走,马万和丁铠一不知何时已经被副导演打发走了,整个宴会厅空空荡荡。

    “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你果然有点东西。”陶安拍拍柳尘的背,“这几天把剧本好好背背,等下周进组了有的你忙。”

    柳尘心情不错,脸上始终有浅浅的笑意。

    “哦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陶安掏出柳尘的手机还他,“董事长给你打电话了,让你试镜完给他回个电话。”

    “嗯?”柳尘停下脚步,给景瑞渊回拨过去。

    那头很快接了,背景音里似乎有激烈的摇滚乐。

    “你在哪儿?”景瑞渊问。

    柳尘报了地址:“我刚试镜完。”

    “等着,我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