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郑老爷经商起家,手中阔绰,平日里喜好收藏,什么九州各地的奇珍异宝都要搜罗,最近迷上了收集仙门百家的灵器宝物,那玉佩便是他如此得来的。他对此物宝贝得很,平时都贴身戴着,如此才致死后尸体腐败被延缓。
杜衡又问:“听说郑老爷在赌场中放债?”
“是…赌场里的好多人都欠了老爷的债。”
“其中可有一人姓胡?”
“这…我只是个下人,并不知晓具体的情况。”
若是从郑老爷放债对象众多这一点来看,也不能断定胡郑二人遇害与此点有关,看来还需从郑老爷被杀本身的疑点入手。
思及此,若见微与杜衡对视一眼,杜衡问道:“现下郑夫人可方便见客?”
郑六苦恼道:“我方才去请夫人时,夫人仍是身体抱恙…自老爷身亡后,夫人便一直郁郁寡欢。”
若见微道:“那便先往书房一观。”
杜衡将地上之人提起来,半是要挟地推着郑六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来到了郑府书房。
但见书房门上落了锁,若见微看向郑六,他忙道:“老爷死后夫人伤心过度,便命我们将书房锁起来了。”
看到若见微皱起了眉,他又接着道:“我、我有钥匙,这就为各位打开。”
几人进了书房,里面仍飘着一股血腥味,日光从外面照进来,还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杜衡挟着郑六在门口留意着门外动静,其余三人便在书房中探查起来。
这书房看着不大,一侧靠窗处放着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不过看着俱是崭新,似是很少使用,对面是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已都布满了灰尘,显然主人并不常翻看这些书,看来这屋子的主人只是个附庸风雅之辈。
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杜衡看了半天,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此时就见书架前的司空阙似是发现了什么,将耳朵放在书架旁的墙边,以手叩墙听了片刻,又回头在房间中摸索了一阵,最后走到那字画前,抬手摘下了那字画。
只见字画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机关。司空阙将机关缓缓转动,那书架忽然从中间分开向两边移去,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座藏宝室。
郑六看着眼前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才道:“这…我们都不知晓…书房中还有如此的密室…”
“你们老爷未向别人提起过吗?”
“老爷不曾向我们这些下人说过,我们只知道老爷平时收藏的东西颇多,却不知竟是藏在这里。”
“那夫人呢?她知道吗?”
“这…我不知道。”
若见微与司空阙抬步走进了那藏宝室中。
就见那藏宝室的墙上俱以格子分开,里面放了各式各样的名贵宝物,既有凡间各城的特产,亦有仙门高手的器物,若见微看着其中一个格子里剑托上放着的长剑,道:“此物…竟是恒山一位已故长老的佩剑。”
他继续往前走,忽的走一间格子前停了下来,只见那格子中放着一个托架,上面却空无一物。
司空阙也注意到了这处,走过来看着那托架道:“这上面放的,似是短刀短剑或是匕首之类的东西。”
杜衡问郑六:“你可记得郑老爷收藏中有这种东西?”
“…老爷收藏那么多,我怎么可能都记得…”
杜衡手虚虚掐着他后脖,逼近他缓缓道:“再仔细想想呢?”
“我…我…好像是有的…”郑六快哭了。
若见微又补充道:“这托架做工亦是上乘,可见上面放的应为郑老爷极为喜爱之物。”
“啊!我想到了…”郑六福至心灵,道,“就在几月前,老爷曾得了一把短刀,经常拿在手中把玩。”
“哦?那如今这短刀在何处?”
“这…我以为他们将那短刀与老爷一同放入棺材之中了…”
杜衡转头与若见微对视一眼,他当时并未在郑老爷尸体上发现什么短刀。
“说起来,当日那城主府中人似乎并未提起杀害郑老爷的凶器为何。”杜衡忽然道。
“你们发现尸体时可曾注意到?”若瑾问。
“不曾,那日城主府中来人也未寻到,后来夫人说老爷要尽快下葬,就让我们将他们打发走了。”
若见微在那放短刀的格子四周查看,忽的蹲下身捡起了一件物什:“看来郑夫人有问题。”
几人看去,就见他手中赫然是一枚珍珠耳环,看起来颇为名贵。
郑府西侧的一间厢房里,正坐着一位妇人,她看着已有四十多岁,面容早已失了年轻时的风采,眼角爬满了细纹,此刻未着脂粉,头发也披散着,两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发呆,显得颇为憔悴。
忽听“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天光泄了进来,她眯了眯眼,道:“小荷,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我吗?”
未听到预期的回应,她扭头看去,正见四人走进屋内,为首之人一身白衣,身负长剑,后面那人扎着高马尾,玄衣高领,再往后是个白袍的少女,最后进来的那人一身道袍,转身关上了门。
来者正是若见微一行,杜衡已让郑六支走了郑夫人身旁的丫鬟。
郑氏看到几人,慌忙起身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记性怎的这样差?我们可是你请进来为府中驱邪的呀。”杜衡走到若见微身边,笑着说道。
“既是驱邪,为何要来我的房间?”郑氏双手绞着衣袖,问道。
“自然是因为…”杜衡一双灰眸盯着她,“‘邪祟’就在此处了。”
郑氏双眼瞳孔蓦地放大了。
若见微此时才抬手行礼道:“冒昧打扰夫人休息,是吾等失礼了,但吾等前来是为郑老爷遇害一事向夫人询问,还请夫人如是回答。”
郑氏看着他半晌,道:“你们想要问什么?”
“夫人七日前的夜里曾同老爷在书房中吵了一架,是也不是?”
“…是。”
“可否告知缘由。”
“…不过是因些家中琐事,他脾气比较急,我同他说了几句,他便与我吵了起来。”
“之后呢?”
“…他那晚不知为何特别暴躁,最后将我赶了出来,就把自己一人关在了书房中生闷气。”
“关了几日?”
“大概…三四日吧。”
“你怎的不去看看他?”
“他之前也有过这样,我原想等着他气消了些再去找他,谁知…”
她低下头,以袖拭去了眼角的几滴泪。
几人一时无话,待郑氏收敛了情绪,司空阙又问道:“夫人可知道郑老爷书房中有一暗室?”
那郑氏低着头,闻言双肩一颤,慢慢答道:“我…不知道。”
杜衡又开口道:“听闻你家中原来也是做生意的,郑老爷因此才娶了你,不过初时确是对你百般恩爱,只是后来就慢慢与你疏远了。”
郑氏双手紧紧绞着衣袖,颤抖着出声道:“是…又如何?”
“你心中不恨吗?你不怨他贪图你的美貌与钱财娶了你,却又对你始乱终弃?”杜衡慢慢逼近她,口中话语如刺一般扎在她心上,“你不恨吗?他宁愿对着他搜集来的死物,也不愿与你有片刻的温存…”
杜衡已走到她面前,她忽的抬起头来,眼中充血:“不…不是的!”
“你恨极了,”杜衡看着她,继续幽幽地道,“你去找他说话,他正在藏宝室中欣赏他的收藏,他嫌你人老又多话,将气都撒在你身上,你被他推倒在地,回头却看到他仍对着那一室的珍宝爱不释手,却看都不看你一眼!你恨极怒极了…原来在他心里,你还不如一件死物!你拿起了那把他最爱的短刀…”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郑氏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我没有杀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藏宝室!”
“那此物又为何落在书架后的暗室之中?”若见微伸出手,冷冷地问道。
她看向若见微手中之物,忽的愣住了,半晌低下头,痴痴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没想到…最后竟是此物…被我遗漏了…”
她抬起头来,面上都是泪水,却仍是笑着:“那年我方十七,郑郎十八,我与他两情相悦,他赠我这珍珠耳环,对我说,此生定不负我…”
没想到纵是举案齐眉,亦逃不过岁月蹉跎,最后空留意难平。
“…你说得对,那日我去找他,是想多同他说说话,他已许久不曾理我了…”
“可他眼中却只有那满室的宝物,那是他多年的积累,他骄傲的很,他对我说很是感谢当年我爹赠他的钱财,让他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我不信,我问他对我可有一丝情分…”
“他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只笑了一声,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哈哈哈…好个‘重利轻别离’!我质问他,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见我带倒了他那把最爱的短刀,又对我拳脚相加…哈哈哈…为了一个死物,他就要如此对我!我心中一片冰冷,又烧的厉害,那时竟只想着…我要…杀了他!”
“我拿起那把刀,爬了起来,他却以为我要将短刀给他,我在他眼前将刀一把拔了出来…”
她说到这里,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又呵呵地笑起来:“我真是自不量力…那时竟真以为自己能杀了他…可我根本没能将刀送进他胸口,就被他夺去了,他愤怒极了,要杀了我,好在…老天待我不薄!”
她看向几人,露出有些疯魔的表情,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那刀中,竟冒出个黑气凝成个人来,他拔腿就要逃走,却被那人一刀取了性命…我呆呆地看着,以为下一个就是我了…不曾想那人却直接离开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想不到,杜衡随口胡编的“邪祟”竟是真的!怪不得郑夫人竟听信了他们的说辞,让几人入了府。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何不报案?”若见微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道长以为,我说不是我杀的,会有人信吗?”郑氏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他,“且不说邪祟杀人之后不知去向,那日府中之人皆看到我与他吵过架,我还能辩得清吗?”
“那人走后,我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害怕极了,又想府中人皆不知藏宝室的存在,所以先将他的尸体放在了藏宝室中,对外只说老爷不让别人进他书房。”
郑氏此时的语调又变得颇为冷静:“我原本想过两日偷偷将他埋了,再编个理由糊弄过去,谁知却听到了城中又有人被杀的消息…”
“我听到人们口中那几人被一刀毙命的死状,我知道肯定是那个人干的,既然如此…”
“你便将计就计,让郑老爷在合适的时间顺理成章的被杀害,然后将尸体展现在众人面前。”若瑾接道。
“是…以防万一,我拿走了那把刀,还特地打扫了一番藏宝室,没想到…”她看着那枚珍珠耳环,脸上一片惨笑。
“那把刀在何处?”
“在这里。”郑氏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
若见微走过去打开盒子,就见一把做工精巧的短刀静静躺在其中,刀鞘上面还嵌着几颗宝石,他伸手拿起短刀,缓缓抽出刀身,就见丝丝黑气从中冒出,他眉间一凛,沉声道:“这是…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