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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共舞

    陡然穿得如此花枝招展出现在周循诫面前, 顾允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目光一直躲闪着。然而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就算不看也知道,周循诫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只是被他目光触到, 她脊椎骨处,却如同潮涌一般, 涌起阵阵酥麻感。

    “还没好。”顾允真指指一旁的白色小猫跟高跟鞋。“我还没换鞋”

    “那换上吧。”周循诫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目光焦点落在空气中某一个位置。

    顾允真咬唇,轻轻地说:“我自己换不上弯腰会把裙摆压坏的。”

    她说着,裙摆下粉白的小脚一伸, 伸向周循诫。

    周循诫低眸,从他的角度, 恰好能看到她的足心。五颗脚趾头像五颗圆圆的小珍珠,足心的肌肤, 白里透着一层粉,柔嫩得不可思议。足底弓处,又收得很细, 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似的

    他顿了一瞬, 忽然意识到, 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足底, 很白,很粉,和男人的脚完全不一样。

    似乎有一丝异样,轻轻掠过心头, 让他的心颤了一下。

    随即,他唇角敷衍地牵了一牵, 丢给顾允真一个“我懒得惯着你”的眼神。

    就这么僵持了三秒,他站着, 而她坐在椅子上。

    顾允真接收到周循诫的眼神,脸上顿时有些讪讪。她正想说什么话给自己找补一下时,周循诫上前几步,在她面前半跪下,修长手指握住了她的脚踝。

    男人的手掌有力,收紧,裹住她的脚腕。肌肤相触,传来阵阵奇异的触感。

    顾允真身体一颤,脚掌猛地一缩,想将脚收回来。

    “干什么。不是说要我给你换?”男人低声。

    因为她陡然缩回的动作,他原本握住她脚踝的手,滑到了她的脚掌处。

    掌心里柔绵得不可思议,也嫩得不可思议,像握住了一只雏鸟,他甚至感受得到她薄薄肌肤下的血管,跳动着。

    他指腹轻擦过她脚背,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经抓住了一旁的小猫跟高跟鞋,为她套上。

    男人指腹粗粝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足底,带起一阵极其轻微的痒意。

    她想要蜷缩起小脚趾,又极力地忍住。

    唔,真的好痒

    被小叔叔触碰的感觉,是这样的么。

    少女一颗心跳得飞快,眼睛简直不知道放哪里。

    在她目光望下去的角度,恰好看见周循诫的发顶。头发乌黑浓密,正中央有一个发旋,颈部的发际线干净利落。

    他低头给她穿鞋,修长手指握住她脚腕,很欲。

    欲到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少女心中懵懵懂懂地发芽。那种情绪,慢慢地将她整个人包裹,让她不只是想让他替她穿上鞋子,还想要得更多

    “可以了,站起来看看。”周循诫费了点功夫,才将高跟鞋鞋带扣进搭扣里。鞋子鞋头嵌着两只蝴蝶,蝴蝶翅膀亦是碎钻镶嵌,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迷离的光线。

    她成了被蝴蝶托起的公主。

    “站不稳就扶着我。”周循诫淡声。

    顾允真本来是能自己站稳的,听到小叔叔这么说,可就不客气了。两只手抓住他手臂,这才起身。

    这双4cm的小猫跟,让她霎时高了不少。

    指下,男人挽起的小臂线条肌肉清晰,触感坚实。

    “看好裙摆,别摔跤了。”他提醒道。

    “嗯嗯。”

    两人随之朝舞会大厅走去。

    此时,舞会已进行到一半。不论是舞池里跳舞的男女、还是站在舞池外看热闹的,都有些疲乏了。要不是舞会后头还有个抽奖环节,大部分同学都打算溜了。

    顾允真和周循诫便在此时出场。

    他们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之间挑高的走廊,巨大的巴卡拉水晶灯下,一对儿俊男美女朝舞池走来,少女头上戴着小钻冠,得体的抹胸礼服衬托出她业已发育完满的身材,她纤细如藕的小臂挽在男人的衣袖上。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羊绒质地,身高腿长,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上位者气息。

    这两人一出场,便将这场舞会生生拉高了不少层次。一旁围观的同学不禁恍惚,以为他们到了上流舞会现场。

    不少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等等,他们这对是谁?天啊,是老天爷派来洗我眼睛的吗?”

    “这不就是顾允真吗?今天她可真美啊。她是今晚上绝对的主角吧”

    “她身上那条小裙子是C家夏季的最新款,起码要大五位数才能拿到,还得配货呢。”

    “等等,她身边这位是谁?这位一根头发丝都足够把闻晟秒成渣了,而且,这也太帅了吧!救命,你看他低头看向顾允真那专注的眼神,太宠溺了吧。”

    “我直接脑补了一出豪门Daddy和被他宠坏的小公主。小公主的成人礼,一手将她养大的豪门Daddy答应了她无理取闹的请求,答应和她一起参加舞会,同时勒令他的小公主,不准和别的男人跳舞。”

    “姐妹,笔给你,你快些,就写什么总裁的天价小女友,什么,我亲手养大的小玫瑰,怎么可以拱手让人,香死了,我是土狗,我超爱的。”

    在优美的华尔兹音乐、同学们的低声议论中,顾允真和周循诫步入舞池。

    舞池里,铺着软而厚的红地毯,舞池周围用各色花束装饰着,周围的少男西装革履,少女们盛装打扮,戴着闪闪阿光的耳环,裙摆蓬松如云。

    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循诫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顾允真成年之后第一场舞会。

    她是舞会上的公主。若说舞会是一个绚丽的梦,那他愿意成为造梦的那个人。

    给她一场盛大的欢喜。

    步入舞会后,周循诫后撤一步,打开手臂,倾下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优雅如油画中的贵族王子。

    因着这个邀请的手势,顾允真觉得,自己终于被小叔叔当成一回“大人”了,为着这点,顾允真又惊又喜,将柔嫩的小手交到他手中,抬眸一笑。

    周循诫将她笑容收进眼底,右手按照华尔兹手位的要求,扶在她后背肩胛骨处。

    伴随着舒缓低沉的华尔兹音乐,两人起舞,舞步移动。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形和男人挺拔魁梧的身躯,若有若无地贴近。

    这是第一次,她离小叔叔这么近,近得她的鼻尖对着他扣紧的衬衫领口,对准那枚锋利又饱满的喉结,在他咽动时如同上下移动的梭子,一起一伏,性感得要命。

    如果亲上去,含住他的喉结,轻轻舔吮,会是什么感觉?

    顾允真的小脑瓜里几乎是无意识地冒出这个念头,

    等她意识到时,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绯红。怎么可以?她好像在肖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是不是她变坏了?

    她变成了一个坏女孩。一个肖想小叔叔的坏女孩,不仅仅想见到小叔叔,多多地和他待在一起,还想成为他的小女朋友,和他做那些只有情侣之间才做的事

    而且,小叔叔身上的气息也好闻得要命。像是她步入了大雪皑皑之后,西伯利亚的冷杉森林,雪的洁净和松木的辛香混合。而她被他的气息浸透其中,犹如寸寸被打上他的烙印一般

    恰巧此时,华尔兹舞曲发生了变换,旋律变得更为欢快、跳跃。而按照旋律的要求,男伴此时应当将手位放在女伴的腰际。

    顾允真想到了这一点。

    那小叔叔,会将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吗?

    光是这样想着,腰侧那块软软的肉忽然变得好痒,好似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神经末梢都颤栗起来,等着周循诫把手放上去。

    又害怕他把手放上去。

    就这么纠结了好一会儿,腰上一紧,男人粗粝的指腹摁上她腰侧。

    偏生这条裙子设计得十分巧妙,缎面裙身,腰侧以薄纱和蕾丝做镂空隔层。隔着薄薄的薄纱隔层,他的体温穿透过来,一点点浸润她。

    她原本流畅的舞步一顿,放入他掌心的手指不觉握紧,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却连能握住什么都不知道。

    酥麻感从那一小块肌肤透出,一点点传遍全身。

    顾允真的舞步变得滞涩,不顺。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周循诫敏锐地感知到她舞步的细微变化,垂眸看向她。

    视线从她的双眸,缓缓落至她的唇。

    少女眼底蒙着一层雾气,红润饱满的双唇微张,那双唇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极了雨后清新的花朵缓缓绽放,令人想要采撷

    似乎有什么不该生长的欲念,从道德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偏偏他和她靠得这么近。近到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的。近到他能看到她裹在缎面下的胸廓,正轻微地起伏着。

    明明舞厅中冷气开到最足,周循诫却是难能地感到燥热,他清晰地感知身体中血液的涌动。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第一次觉得,答应和这这小姑娘跳舞,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闻得到她身上的气息,清甜的果香味,是青柠和柑橘调的混合,清纯得像一场大雨过后,冒出嫩芽的青涩草地。

    错误到,他甚至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又或者,华尔兹是绅士的舞蹈,但这一刻,他并非绅士。掌下的小腰那小腰纤细得不足盈盈一握,触感细腻柔嫩,她的肌肤带着淡淡的温香,肌体相触,让人想要想要越按越实,将她紧紧按在他怀里。

    恨不得将她按到不能动弹,想把她弄哭。

    他见过顾允真笑。那种清纯无害的笑容,笑着喊他“小叔叔”。

    可是他这一刻却很想把她弄哭。

    这么个小人儿,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小叔叔,你以前和别人跳过舞吗?”顾允真控制住了起初的异样,抬眸问周循诫。

    她希望他说“没有”。

    她好贪心,贪心到这一刻,她想成为第一个和小叔叔跳舞的人。尽管理智告诉她这是个妄念,因为小叔叔的舞步非常流畅、合节奏,又自成秩序,观赏性极高。

    他宽大削薄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两人近乎于十指相扣。

    她想,她掌心一定潮透了。她的脸一定很红。

    可是,她好贪心,她像追寻着蜂蜜而来的小熊,刚开始,只要得到一滴蜜就很满足,后来,得到一勺蜜才能满足,如今,恨不得将一整罐蜜都抱在怀里,让这些蜜糖只属于她

    该怎么办?以前,她只要看见周循诫、听到别人在谈论周循诫,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现在,经过这难忘的一晚,光是看到他、听到他,已经不满足了。

    怎么办,她好想每天都见到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黏着他,像女朋友那样,对他撒娇,让他牵着她的手,每天都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

    “跳过。”

    “什么时候?”顾允真清甜的嗓音里带了点酸。“原来你跳过,怪不得你现在跳得这么好。

    周循诫:“大学选修体育舞蹈课时跳的,和一男的。”

    “和男生跳的呀。那你和女生跳过吗?”

    周循诫淡淡地瞥她。

    理智告诉他,这一刻他不该回答这个问题。这也不是她应该要问的问题。结束这一场舞会之后,一切都应该回归到正轨上去。

    周循诫:“小屁孩,问题多。”

    顾允真一听这话,其实有点儿不开心。他怎么还觉得她是小屁孩,她才不是。

    她仰脸,瞪着一双好看的小猫眼,气哼哼道:“哼。我就问,我就问。那你说不说?”

    第15章 哭泣

    周循诫眸光扫过, 扫到她气鼓鼓的小脸儿,只觉得她瞪起人来表情生动,眼睫潋滟, 自有一种艳光。

    “没和女的跳过。”周循诫低声,冷冽的凤眸盯住她。“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顾允真听到他前半句, 正要心花怒放,再一听到后半句,赶紧把扬了一半的唇角压下去,同时, 小脑瓜转得飞快。

    可不能让小叔叔察觉端倪了啊。

    万一他为此疏远她这么办?

    顾允真:“嗯小叔叔你忘了,我可是学新闻传播的嗷。新闻传播, 天生八卦圣体。”

    她强行解释。反正她就是八卦。

    “好奇心害死猫。”周循诫抽出一只手,冷而凉的指尖在她鼻头轻轻点了下。

    顾允真鼻头微痒, 轻轻皱了下挺翘的小鼻头。“小气,问问都不给。”

    “”

    周循诫觉得好笑,唇角忍不住牵了牵。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小气”。

    他极力捺住心中对顾允真那一丝异样, 垂眸看着她。

    灯光下, 她轻眨眼睛, 人鱼姬的粉色眼影凝在眼尾, 如同闪蝶的翅膀,她就这么轻眨双眸,却让人觉得她格外乖巧,无害。

    像纯净水一样的女孩子。

    她估计连“情.爱”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周循诫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睛。心里把顾允真一次又一次的出格行为, 不论是她让他换鞋子,还是她问他“有没有和女生跳过”, 都归结为这小女孩没大没小。

    嗯,是顾允真没大没小。

    而不是她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舞会结束后, 还有一个抽奖环节。

    此时临近晚会结束,不少学生撑到这时还未散场,都是冲着抽奖去的。

    抽奖环节是全场的又一个小高潮,主持人和观众持续互动,不少人暗暗叫着“抽到我抽到我抽到我”“我要iPhone我要iPhone我要iPhone”,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电子抽奖系统。

    顾允真毫无抽奖心情,舞会结束后,周循诫就放开了她,和她保持一臂距离。

    偏生她今晚有点儿运气在身上。

    “全场唯一一台iPhone15plus,中奖人是——新闻与传播学院顾允真。”

    当她的名字被主持人念出时,顾允真都震惊了,手指指着自己,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

    “愣着干嘛,上去领奖啊。”周循诫笑了笑,在她背后轻轻托了一把。

    顾允真好似这才如梦初醒。

    她再度上台,这次,迎接她的,不再是那些倒彩声,而是热烈的掌声,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开玩笑式的“酸”。

    “卧槽,今晚上顾允真简直全场焦点啊,这是什么好运气,不光节目表演获得了最高奖项,而且抽奖也抽中她了,一台iPhone,还是最新的15plus,啊啊啊啊!我真的好酸。”

    “呜呜,我也酸成了柠檬精。而且,顾允真这条舞裙真的好好看啊,她穿着像小仙女。”

    “顾允真的华尔兹跳得也很好。她今晚简直了,人生赢家,上台唱歌,有人送花,有巨屏投屏,这不晚会结束了还中了特等奖。”

    周循诫混在这群大学生之中,目光注视着台上正在领奖的顾允真。她从颁奖人手中拿过礼盒,一手捂住自己胸口,按照主持人的示意,优雅地朝台下鞠了一个躬。

    他就这么望着她,唇角无意识地弯起。

    听着周围她的同龄人对她的感叹,亦或是夸赞亦或是一两句似是而非得“嫉妒”,周循诫知道,他的目的达成了。

    他要所有人记起这场晚会,不要记得“口袋”里对她的腥风血雨,而是记得顾允真那天,过得有多漂亮。漂亮到,她收到了最多的花,她穿着最好看也最昂贵的舞裙。她是那晚上运气最好的人,拿走了全场唯一一台iPhone15 plus。

    顾允真要永远风光漂亮,永远耀眼。

    等再度回到台下后,顾允真手里多了只白色纸袋,纸袋里装着奖品。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运气好到爆棚,好到不敢相信。

    她轻轻扯了扯周循诫袖子。

    “嗯?”周循诫看向她。

    “小叔叔,你帮我作弊啦?”她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是你让人把奖品抽给我的?”

    周循诫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并不给她准确答案。

    “你猜。”

    “我猜不到嘛。”她软声,“你就说是不是嘛。”

    她拽着他的袖子,又扯又摇的,周循诫就是笑笑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事实上,这的确就是他安排的。为此,他为了保证对其他同学的“相对”公平,还让小郑秘书多增加了一个一等奖的抽奖名额。

    至于特等奖,独一无二的特等奖,他只想给顾允真-

    舞会结束,顾允真去后台更衣室换回衣服,等出来时,看到周循诫正站在走廊一侧。他往那里一站,抬起劲瘦的腕骨,低眸看着。

    那个劲头,潇洒得要命。

    路过的女孩子走远了,还要回头看一两眼他,顺带着捅一捅身边同伴的胳膊。

    “小叔叔。”

    她上前叫他一声。“你在这里等我嘛。”

    “嗯。走吧,今晚回东忠住。”他轻描淡写道。

    今晚无论如何,他不想放她一个人在宿舍住着。学校里流言蜚语这么多,他怕她承受不了,他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好呀。”顾允真答应了。本来如果周循诫今晚要回东忠,她也是想回去住的。

    “小叔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顾允真终于想起这档子事,赶紧问一句。

    这时,两人已走到车前,镍黑的奥迪泊在车位上。

    “上车说。”周循诫拉开车门。

    顾允真率提起裙子,钻进去。

    车内空间狭小,逼仄,车顶灯没有开,她和他的身形都掩在黑暗里。视觉的泯灭,反而让嗅觉更为清晰。周循诫的这辆专车,车内气息十分好闻,让她恍若置身于清新的森林雨后。

    “砰”地一声,周循诫关上车门。

    “小叔叔,可以说了吗?”

    周循诫眸光淡扫,只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像一个乖乖听课的小学生。

    “说来很复杂。”周循诫决定长话短说。“带你找音乐教室、调试音乐台的那位学长,他有女朋友了。今晚,她闹着要自杀。”

    “”顾允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要自杀,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以及,这和她有什么联系。

    她脑子转了转,忽然反应过来。“意思是,有人以为,是我从她手里抢走了闻晟,所以她想不开,自杀了?”

    “嗯。”

    她好似反应过来,急急地伸手,去摸周循诫的西装口袋,想去拿回自己的手机,看看“口袋”app上,大家的说法。

    柔软的小手忽然拂过来,周循诫顿了顿,反握住她的手腕,将手机抽出,放到她上心理。

    男人的大拇指按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着,似安慰。

    “别急着看手机。”

    “不”顾允真连指尖都颤抖起来。“她到底怎么样了?不会真想不开寻短见吧?救过来了吗?”

    周循诫:“目前还不知道消息。现在,学校团委、以及我的人已经接管了这件事。”

    周循诫三言两语,嗓音森然得像冰冻八度的酒。然而这消息一放出来就是个重磅炸弹,炸得顾允真头脑一片空白。

    她从不知道,她和闻晟之间的绯闻已经传得如此严重。再一个,闻晟是有女朋友的吗?在顾允真的观念里,有女朋友的男生就不应该在舞会找舞伴。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和她观念相同。多的是有了女朋友还遮遮掩掩的心机男。

    这下,顾允真非常后悔自己当时轻信了闻晟。她一阵阵目眩,指尖按着太阳穴,逼迫自己接受这个消息。

    秦若茜并不住校,她和闻晟共同租住的公寓在校外,距离北城大学有四五公里。在这关键时刻,她的她的电话打不通,学校的团委老师、她的辅导员,以及周循诫派过去的人多方联系了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顾允真心如乱麻。

    虽说她和闻晟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也被迫卷入这起“三角恋”当中,成为了被口诛笔伐的“小三”,但这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她背负不起人命的重量。

    她拽住了周循诫的袖子。

    “小叔叔 ,停车,我要回学校。”

    “回学校干嘛?”

    “我想看看她怎么样了”

    她嗓音很急,眼底也布满了焦急,慌乱,失措,像一个在博物馆里不小心砸破了名贵文物的孩子。

    不知道是她太单纯,轻易地将情绪写在脸上,还是他太能读懂人心,这一刻,她在他面前如白纸。

    “你们学校的团委老师、她的辅导员,还有林叔、郑秘书他们,都在处理这件事。你就好好在家呆着,等辅导员通知消息。”

    “你去了也没用。”

    周循诫抬起手,宽大削薄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脑袋上,似安抚。

    就知道她会纠结,才把消息拦下了,瞒到这时候结束才说。但,似乎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对她的冲击程度。

    “我要回学校”她又念了一句,恍若自言自语,两手绞在一起,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揪起右手手指上薄薄的皮肉,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直抠到薄薄的皮肉都泛红了。

    周循诫垂眸,握住她的手,制止她抠手指的行为。

    “我要去看看学姐怎么样了”她固执地重复。

    “顾允真,你听不听话?”他沉声,眼神望住她。

    顾允真点头,极力忍住眼眶里薄薄的眼泪。

    “听话的”

    “那好,听我的,哪里都不许去。”他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命令的意味,握住她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哪里都不许去,就待在他身边。

    车外,黑夜中,光影漫漶成一片-

    东忠胡同。

    晚上,周循诫例行健身结束,从健身房走出来时,额角都是汗,黑色的体能服被汗浸湿,贴在身上,绷出一层薄薄的肌肉。

    就连喉结都是湿漉漉的。

    阳台传来一隙亮光,周循诫一手拽着毛巾,往自己头上随意擦了擦,漫不经心地朝阳台扫了眼,看到一个单薄纤瘦的影子蹲在角落里,像只小猫似的把自己蜷缩起来。

    她蹲在那里干什么?

    这屋子里很大,很空,除了他就只有顾允真。

    他一脚跨出阳台门,高大的身影罩住女孩削瘦的身躯。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孩下意识地仰脸,灯光将她的小脸映得几近雪白,只是眼睛红了一圈儿,肿得像小桃子。

    “怎么自己躲在这里偷偷哭?”周循诫半蹲下,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她肿成小桃子的眼睛上。

    “没什么”顾允真抹了抹眼泪,俏丽的下巴咬得紧紧的。

    周循诫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屏幕看了眼。

    屏幕上,是打开的“口袋”软件。

    这个软件是北城大学校园委旗下青年志愿者协会在运行,虽说团委那边屏蔽了一切和“自杀”相关的话题,耐不住话题的讨论度太高,不一会还有新的楼层刷出来,删的没有发的快。

    “gyz,滚下台。”

    “真恶心,尼玛都把人害死了,自己还在台上乐呵呵表演,还去领奖,这人血馒头好吃吗?”

    “渣男!贱女!这嘴脸真难看,qrq招你们惹你们什么了?要被你们这样对待?”

    恶言恶语,不堪入目。也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条这样的辱骂,哭成这样。

    “别看了。”周循诫蹙眉,指尖在屏幕上轻点,退出软件,顺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小叔叔,你说,要是那个学姐她她真出事情了,怎么办?”她声音哽咽。

    她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秦若茜发在“口袋”里的遗言,手指颤抖。

    “真出事情,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自己都不爱惜生命,还指望别人替她爱惜?”

    周循诫声音沉沉,难辨喜怒。

    在他看来,都这关头了,她关注的还是对方的安危问题,怎么就不先关注下对方对她的肆意抹黑和攻击?

    “想清楚点,别被人骂了还替人数钱。”周循诫语调凉凉。

    “你看她那语气,有真正去找死的意思么?那封所谓的了断书,通篇煽情,不就是想让大家把矛头集中在你身上?”

    “要真想死,早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在墙上了。”

    周循诫不耐烦。

    他可不像她这样心软善良,在他看来,无缘无故结束自己性命的行为都是傻逼。

    “”

    顾允真被“死”这件事扰乱了心神,一时倒没想到这层。

    这下听周循诫点破,不得不去深思。

    “至于匿名平台上骂你骂得最凶、蹦跶得最厉害的那些,真的是在愤慨?不如说是在肆意发泄自己情绪,就是想骂你而已。”

    他语调很凉,很平。

    周循诫最懂人心,他三言两语,将事情中各方的心态勾勒得清楚明白,顾允真惊住了。

    好半响,她说不出话,吸了吸鼻子,嗓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要怪就怪这个闻晟,搞什么啊,有女朋友了,还和我走这么近。要真闹出人命来,我不相信他良心上过得去。”

    “你想多了。他良心上就是过得去呢?”

    周循诫冷笑。

    这小姑娘,是不是把人性想得太好了?白纸不知道脏污能有多脏污。

    柠黄的灯光映得顾允真的肌肤几近透明。她换了一条法式宫廷丝绸睡裙,柔软的绸缎裹着她浑圆削薄的肩膀,微鬈的长发落在双肩。

    黑的发,雪白的肌肤和舞裙,视觉的冲击感极为强烈。

    而那双大眼睛,因为哭泣的缘故有几分迷蒙。

    周循诫原本不大耐烦,这下忽然意识到蹲在阳台的少女有多柔弱,那副娇躯,好似轻轻触碰就会碎掉。

    他心霎时又软了。

    特么的。

    他要为她心软几次?

    周循诫放低了声音,放软了语气。

    “学历不等于人品。不要把人想得太好,尤其是异性。”

    像她这样惹人瞩目,惹人喜欢,就真不能把异性想得太好。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他当然知道那个姓闻的小子图什么。

    还不是图她?

    真是女孩难养,尤其是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太招人惦记。

    这下,周循诫忽然有点儿理解当初顾章南夫妇缘何煞费苦心,要拜托他特别关照顾允真了。

    顾允真点点头,努力把眼中的泪意收起来。

    “我知道了小叔叔,以后我不会把人想得太好。”

    这时,周循诫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听了两句然后挂了。

    “得了,没事就好。辛苦。跟财务报一下,算正常加班。”周循诫三言两语挂断电话,伸手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揉。

    再度开口时,他语气低沉,罕见的柔软,像质地罕见的山羊绒长毯,将人毛茸茸地包裹起来。

    “好了,你学姐没事,她在她小区附近一个公园的长椅坐着。这下不担心了吧?”

    “真的吗?”

    顾允真抹掉眼泪,心中有颗巨石,缓缓滚落。

    “小郑亲自确认的,除非他不想做了,和我报假消息。”

    顾允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此外,但她还有别的顾虑。

    “口袋上有很多人骂我,班里面很多人,她们原本加了我的微信,今晚上又把我给删了。你说,她们会怎么看我,会不会真认为我是”

    她正做着青春期少女最常做的事情:为人际关系苦恼。

    周循诫漆黑的眉毛一挑,露出的神情好似在说:真服气。

    “纠结这个干什么。喜欢你的人会继续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你给她送钱也没用。”

    “至于别人如何看你,你不需要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眼睛长在她们身上,爱咋咋。”

    说这句话时,周循诫语气和平时一样,随意中带着淡淡的倦感。

    一句“爱咋咋”,带上了极大的讥嘲意味。

    顾允真咀嚼着他话语的内容,咀嚼他的语气,一颗心奇异地宁静下来——是啊,小叔叔说得对。

    她应当是不会和大多数人有更深的交集了。

    她要像之前一样,谁都不在意。

    “得,该睡觉了,小孩晚睡长不高。”

    他起身,在夜晚壁灯的映照下,他眉骨立体,眉窝极深。

    全然地脱离了对事件的担忧,顾允真心情稍稍放松下来,才闻到周循诫身上运动后的气息——

    海盐和森林的气息交织,清新的,荷尔蒙的气味浓烈。

    “那小叔叔,如果不能把所有异性都想得很好,那你呢?我该把你往好的方面想,还是,往坏的方面想?”

    她鼓起勇气,问。

    小叔叔,我该把你往好的方面想,还是坏的方面想?

    本质上,她希望他是危险的。她希望他在她面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而并非,一个长辈的身份

    周循诫正要转身离开,听到身后女孩轻软的声音,问他“是好是坏”时,他顿住了。想要迈出门槛的这一步,竟然有些迈不出去。

    第16章 耐心

    本质上, 周循诫是个疏离的人。他不喜欢讨论自己。

    尤其是,不论从哪一层的标准来看,顾允真都达不到和他讨论如此私密问题的标准。

    他太冷又太傲, 冷到傲到不屑于评论自己。

    他是好人是坏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蹙眉, 心尖被她嗓音里的轻软拂得微微发痒。这种痒意,也是他前所未有的,像一只小蚂蚁,不知什么时候就钻进了他心底。

    退一万步来说, 难道他真能认为自己在她面前,是个“好人”?

    不, 他早就不是了。在答应当她的舞伴,牵着她手跳舞, 把手按在她腰上,想要将她按得更紧更实、想要弄哭她时他就已经成了坏人。

    不知什么时候,他还会再变成坏人。这一刻, 他清楚看到自己内心的卑劣和丑陋。那种不属于“小叔叔”所该具备的, 而是男人才能对女人有的情感, 他一样没落下。

    经过这一晚之后,

    他如此清楚明白地知道,她不是小孩了。

    “你也不能把我想得太好。”周循诫沉声。

    听到这个回答,顾允真怔了一下,心急促地跳了起来, 想起她穿舞裙时,周循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头皮涌起层层酥感, 不由得咬唇。

    她起身,眨了眨眼睛, 一阵刺痛眼穴蔓延至太阳穴。

    太痛了,眼睛又酸又胀,眼周的肌肤更是碰一下就疼。

    这就是哭过头的后果。

    “小叔叔,我眼睛痛。”她嗓音软软的,好似要滴出水,那水滴落在人心尖上。

    “哭这么厉害,还躲起来,现在知道疼了?”他低声,低沉的尾音拖出浅浅的无奈。

    她是肌肤娇嫩的那一挂,光是被泪水浸泡一些,就受不了了。

    “疼死了”她嘟哝,忍不住伸手去揉眼睛。

    周循诫及时拽住她手腕,嗓音里带上命令的意味。“不要揉,揉了更疼。”

    “去冰箱找点冰块,都肿了。”

    听到他说“肿”,顾允真这才意识到她眼睛肯定很肿,顶着肿肿的眼睛,那她现在岂不是很难看?

    “很难看?” 顾允真“哎呀”一声,摸了摸眼尾,一阵刺疼。

    她抬起脸,那张绝美的脸便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灯光下了。

    借着柠黄的灯光,下意识地,周循诫垂眸看去,女孩肌肤细嫩,一张俏丽的脸被泪水洗过,像大雨过后清新的梨花,唯独一双眼睛,怄得肿了,眼皮粉粉的,像花园里粉色的蜜桃。

    被泪水浸洗过后,女孩的瞳仁显得格外地黑亮,像两丸黑水银,泛着湿漉漉的水泽,里头映出两个他。

    “嗯,丑。”

    周循诫挪开目光,嘴毒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丑归丑,其实有点可爱。

    丑得可爱。

    这一瞬间想摸摸她的头。

    “那你不许看啦”

    顾允真轻哼两声,两只手一边一个,把自己小桃子似的眼睛捂住了。

    许是因为哭过的缘故,她嗓音格外轻软,撒娇中带着点儿上扬的尾音,如同羽毛轻轻拂,好似拂到他心底。

    周循诫心弦被拂过,猛烈地颤动了下。那种被蚂蚁钻进心底的感觉又回来了。

    “得,别遮了,有什么好遮的。”

    他说。

    这句话一说,晚风里流动的氛围好似不一样了,原本稀薄的晚风变得燥热起来,带着缠绵,将女孩蓬松柔软的长发拂起。

    有一缕,拂到周循诫的小臂上。

    暗潮涌动中,顾允真把手拿下来,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周循诫。这一瞬,少女心事写在眼底,只消他往她眼中望一望,就能看到。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晚风将他的气息吹向她,也将她的吹向她。夜色流动如雾,他们在这如烟如雾的夜色里,谁也不敢再说话,害怕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风月情事。

    总有道德的绳索,牵扯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顾允真觉得,周循诫和她说话的口吻,像是男人漫不经心地,和一个他感兴趣的女人调情。

    如果他愿意,他低哑慵懒的嗓音,配上他夜色中浓廓重影的眉眼,他定然是个调情高手。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她。

    可她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她的下文。她想,方才他的“调情”,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那我回去睡觉了。”顾允真说。

    “别急。”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你眼睛不去处理下?”周循诫说着,眼神朝楼梯口的位置一扬,示意她下楼弄点儿冰块。

    “不去了。明天就能好。”顾允真眨眨眼睛,又轻轻“嘶”了一声,其实还是疼。

    “”周循诫面无表情地瞥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小懒猪。”

    他一眼看穿她。

    其实她就是懒,小懒猪,哪儿哪儿都懒洋洋的。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嘟哝着。“对啊,我就懒,我就是小咸鱼,小懒猪。”

    她懒得光明正大。

    女孩一脸“你打我呀有本事你打我呀”的神情,反倒弄得周循诫哭笑不得-

    了却一桩心事,顾允真安心去洗漱,打算回房间准备休息。

    五分钟后,她房间的门被敲开。

    “嗯?小叔叔。”

    顾允真从门后冒出个脑袋,身上裹着一件史努比睡衣。她仰脸,房间门后伸出男人一只筋骨分明的手,修长的中指上挂着一只冰袋。

    “来,眼睛冰一下。”

    他低声,把冰袋递到她手上,想让她接住。

    看到冰袋的那一瞬,顾允真眼睛“唰”地亮了。

    原来,小叔叔也会因为她眼睛肿,给她拿冰袋吗?

    就着他的手,她欢喜地贴上去,将微肿的眼睛贴到冰袋上,冰袋外裹着一层医用纱布,凉丝丝的,哭得红肿发烫的眼睛陡然熨帖上流动的冰凉,果然让微肿的眼睛好受了不少。

    “”周循诫怔了一下,似乎没料想到她会直接把脸贴过来,像只小猫咪似的。

    “这样还疼不疼。”他低声。

    “嗯,不疼了,好舒服呀。”

    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夜晚的微风温柔地拂过他们,将她的一缕发丝,吹到他的手臂上,拂得肌肤上生起一丝奇异的麻痒。

    这晚,顾允真睡得很晚。期间,周循诫大约换了三四只冰袋,就这么一直举着冰袋,让她贴上来。

    晚上结束后,顾允真给周婷钰发了消息。

    真真在仰卧起坐:「婷婷,我问你件事情。你觉得,你小叔叔是个有耐心的人吗?」

    一只小亭子:「啊?他有耐心,太阳能从西边出来。他最没耐心了,经常被我爸爸说他。」

    「小狗眼睛一眯,看透了一切.jpg」

    「真真,是不是小叔叔对你不耐烦了?你赶紧和我说说。」

    顾允真赶紧否认。

    「才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嘛。」

    真奇怪。周围人都说周循诫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可是,他明明对她很有耐心。

    和周婷钰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顾允真把手机放下。

    舞台上收到的花束,她全部都带回来了。她从工具箱里找出小剪子,用一把小剪子,将花束底下的卡片小心翼翼地剪下,放进她的卡片收藏夹里。

    其中一张,她夹在她的校园卡背后。

    这些卡片上,都有周循诫题的那句「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It sucks.Yo u''re gonna love it.」,对她来说很是珍贵。

    这句话,就好像是周循诫对她说,

    小公主,欢迎来到真实世界,这个世界很糟糕,但你会喜欢的。*-

    第二天是周日,顾允真一大早收到了辅导员谭老师的电话。

    电话里,谭老师听起来很威严,也很疲惫,让她立即回学校一趟。

    顾允真收到电话后,一刻不敢耽搁,赶紧打车回校,内心忐忑。

    高校辅导员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全体学生的身心安全和健康。这才开学不过一周,新传学院内部就差点儿闹出人命,谭老师很心累。

    从秦若茜和闻晟那儿了解情况后,谭老师把顾允真请过来“喝茶”。

    到底是十八岁出头的年纪,对师长有种天然的敬畏感、距离感。谭老师不苟言笑,顾允真坐在沙发上,低头抠手指。

    “人命关天,这件事处理不好,我可是要请家长的。”谭老师审视面前的学生,口吻严厉。

    “秦若茜说,情况就是你看上了人家男朋友,为了和你在一起,闻晟不惜和她分手,这才导致她轻生。顾同学,你年轻、漂亮、找什么样的学长谈恋爱不成,为什么要找有人家有女朋友的?”

    “你还是老师选上去代表新传学院献唱的学生,学院的荣辱与你息息相关,你得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件事好在及时压下来了,要是压不下来,还会背处分,这个处分,往严重了说,会一辈子记在你的档案里”

    谭老师语重心长道。

    她做学生工作多年,遇到这种事情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为了更好管束学生们,她习惯性搬出背处分的措辞。

    哪个初入校门的学生不怕背处分?

    顾允真也怕,听老师说着,细嫩的手指揪着衣角,越揪越紧。

    听到那句“你看上了人家男朋友”,顾允真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同时,她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在这件事上,即便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她也得不到多少大众舆论的支持。

    理由很简单,秦若茜差点就要死了,而她还好端端的,能唱能跳。秦若茜是弱势那方,不明真相的人们会下意识向弱势一方倾斜。

    饶是这样,在谭老师说完话后,顾允真还是固执地开口:“谭老师,这其中存在误会,我和闻学长之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谭老师蹙了蹙眉。“他给你约了很多次音乐教室,能说什么都没有吗?他怎么不特殊照顾别人,唯独对你关照有加?”

    “我、”辅导员对秦若茜一方的偏袒明目张胆,顾允真一时说不出话来,衣裙下薄薄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胸口凝滞,漫起针刺样的疼痛。

    明明她是有理的那一方。

    但她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辅导员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是学校负责学生后勤工作的杨主任。

    杨主任看见顾允真,笑容亲切又和蔼。“你就是顾允真同学吧,昨晚新生晚会上的表演特别好,给我们传院长脸了。关于闻晟、秦若茜污蔑你的事儿,我们一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杨主任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的辅导员使眼色。

    几乎是一瞬间,辅导员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

    “允真同学,刚刚的确是老师误会你了。老师刚刚说话的语气有点儿严肃,你别往心里去,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和老师说,好吗?”

    一旁的杨主任拿起茶具,斟出一杯绿茶,递到顾允真面前。“你谭老师呀,就是嘴硬心软,心里有数着呢,你和闻晟、秦若茜的事儿,老师也完全知道了。你就是被冤枉的。”

    顾允真很快反应过来,老师们前后态度的大转弯,完全是因为周循诫。

    他的权势足够大,甚至能蔓延进这方读书之地,牢牢影响着别人对她的态度。

    昨夜,她初步体会到了真实世界的残酷,事实证明,哪怕作为正义的一方,也必须通过权势维护自己,谁的话语权大,谁就拥有主导权。

    像唐茯那样的人,能指望她良心发现吗?

    不能。

    在她们面前,只有“强权”才起效用。

    幸而周循诫还有“强权”。

    她昨夜已经哭够,将一切的软弱、难过,悲伤留在了昨晚,现在,她只想着如何将这件事收尾,恢复她被毁掉的“名声”和“清誉”,让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知道,事情并不是秦若茜的一面之词。

    她忽然想起,昨夜周循诫替她敷冰袋时,和她说过的话。

    “最脆弱的情绪,只能在自己人面前露出来。在外人面前,你要学会不动声色,不能让别人通过你的情绪判断出你下一步的决策,从而对付你。”

    “有什么委屈,留到我面前再哭。我和你一起解决。”

    想到这点,顾允真敛起情绪,尝试和杨主任、谭老师他们谈判。

    她当即提出要求,她要和秦若茜、闻晟等人面谈并录音,还要谭老师以学院的名义发布一份公告声明,证明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卷入这场“三角漩涡”之中,她既没有和闻晟谈恋爱,更没有“知三当三”。

    此外,还要求校团委彻查那些趁乱在“口袋”上抹黑她、造谣她的同学,按照学校校风校纪,记过或记处分。

    听完她的要求,杨主任为难道:“秦若茜、闻晟向你道歉,是应该的。特别是秦若茜,几乎一手策划了这场有针对、有预谋的网暴。但是以学院的名义发出公告声明,这点儿我们恐怕答应不了。”

    “为什么答应不了?”顾允真反问,她一边问,一边盯着杨主任的眼睛。她心里知道,不是答应不了,而是不想答应。

    可是,如果这份澄清声明不是通过官方途径发布,有官方盖章,那它的真实性又如何得到保证?

    顾允真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她是彻底的受害者,学院必须保护她,也还她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顾允真坚决道:

    “既然答应不了,你们就和我小叔叔聊吧。”

    杨主任讪笑两下,有心像教训顾允真一两句,别不知天高地厚,给台阶该下就下,但想起周家,心中隐隐发怵。

    而且看来,周家的三儿子,颇为在意这个名叫“顾允真”的学生。据说昨天晚上连合作会议都撇下了,找过来只为了给她撑腰,找公道。

    京城周家虽隐蔽低调,但政治实力十分雄厚,以周家的能耐,连教育部长都要礼让几分,更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喽啰?惹着了周家,指不定连铁饭碗都要丢掉。

    想到这里,杨主任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当即点头同意。

    这边,她刚和杨主任们沟通结束,那边,周循诫很快打电话过来了。

    她接起。

    “一大早的,小朋友跑哪里去了?”

    “我在学院楼,小叔叔。”顾允真说。

    “跑学校干嘛,回去上学?今天不周日么。”那头,周循诫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低哑的慵懒。

    “老师找。”

    “正好了,把你们老师电话给我。”

    他要她辅导员的电话,这逻辑很明白,就是想把昨晚的事收个尾,该澄清的澄清,该受罚的受罚。

    顾允真想了想,她还要在这学院里呆四年,不想把和辅导员的关系弄得太僵,加上辅导员也已经答应她,等周一就发告示澄清“三角事件”,所以她对周循诫道:“小叔叔,电话我就不给你了,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顾允真便把今早上办公室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和他说一遍。听到顾允真说辅导员偏袒秦若茜那方,周循诫没忍住,用口型低低骂了句“傻x”。

    “小叔叔,你在说什么?”顾允真没听清楚,疑惑地追问。

    周循诫一声轻笑。“别问,小孩别听。你继续说,详细点。”

    顾允真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她要求杨主任等人以学院名义发布公告声明,周循诫询问得尤其详细,连学院那边对闻晟、秦若茜等人的处分方式也一并问了。

    他指点她,让她把自己这边的证据也贴出去。

    证明她并没有介入这段恋情。

    如此,方可服众。

    顾允真听得频频点头,挂断电话后觉得,姜还是得老的辣。

    周循诫之所以这么强调“证据”,是因为公众天生对“强权”有抵触情绪,若是公众再把这次声明解读成是学院对强权的屈服,以致于偏袒顾允真,那恐怕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如就将证据全然摆出。

    说到她用他来威胁辅导员那段,顾允真若有所思。

    “小叔叔,她们好像很怕你。”

    “是么。那你怕不怕?”周循诫低声,问。

    第17章 遇险

    你呢, 你怕不怕我?

    周循诫的嗓音中带着细微的颗粒触感,一点点地,刮擦着她的耳膜。

    她怕不怕小叔叔?其实是怕的。顾允真揉了揉耳朵, 起初,她是怕他那凛冽凌厉的眼神, 还有与生俱来的高位者气质。

    渐渐地,她和他熟识起来,也能和他开开玩笑,这种怕便如冬日的冰雪般消弭了。

    而舞会那晚, 她开始害怕另一种层面的周循诫,她害怕他掩藏在眉骨阴影下的, 看向她的眼神。

    那种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让她害怕, 也让她期待。

    心里想是这么想,但可不能就这样说出来。

    顾允真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脆声道:“我才不怕你呢, 你又不是老虎, 不是大灰狼, 又不会吃掉我, 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完这句话,微妙地感觉,电话那头沉默了。

    电话的扩音实在是太好,她听得到那头周循诫的呼吸, 或轻或重,像她伸出一只手, 按在他的心弦上,按出或轻或重的乐音。

    顾允真微妙地察觉到不对, 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有多暧昧。

    她赶紧找补:“嗯,应该说,你是大老虎,我是小狐狸,借着你的势力,我在辅导员面前狐假虎威呀。”

    三秒钟后。

    周循诫轻笑一声,“做得不错,小狐狸。”

    他的口吻中难能带上几分赞赏的意味。

    还好,这只小狐狸懂得举一反三,没有被人欺负到骨子里。

    默契地,两人将昨夜的暧昧涌动揭过不提。好似过了昨夜,他们就又恢复到正常的“小叔叔”和“小侄女”的关系-

    最终,在临近的新周一,传院以学院名义,发布了一份全校公示。

    公示严正声明,传院学生顾允真“知三当三”的绯闻为假,顾允真同学全程没有介入过闻晟、秦若茜两人的情感生活。

    告示中贴出了顾允真和闻晟的微信聊天记录,还上传了两个链接,点击链接,即可跳转到校内网盘平台,里头是顾允真和闻晟两人租用音乐教室的全过程监控录像,以证明顾允真和闻晟并无亲密的肢体接触。

    同时,学校高度重视本次事件,对以下人等予以处置。

    秦若茜存在伪造病例、造谣等行为,严重影响了学校管理制度,给予记过处分。闻晟品行不端,给予记过处分,并撤除其学生会职务。

    学生会主席唐茯,滥用职权,同时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获取赞助,为学校声誉带来抹黑,给予原地撤职处理。

    在校内平台“口袋”带头造谣顾允真“知三当三”的盛钥、李铭学等人,给予记过处分处理。

    这一波记过处分,是经由校团委审慎批准、审核的。记过处分会进入学籍档案,影响政审,在进入国家体制内单位时会受到一定的牵制。

    原本顾允真只要求以学院名义发出这则通告,没想到通告发出之后,校团委公众号、校级宣传平台也纷纷转发了这则通告,最后除却学院公章外,这则通告也盖上了学校公章,意为“以学校的名义”发出。

    校内一群吃瓜群众,万万没想到这起“三角事件”,最后竟会上升到被学校大肆通告、处理的高度,一时校内风声鹤唳,“口袋”内肆意八卦的风气都收敛了不少。

    顾允真好奇网友们什么反应,登上“口袋”看了下。

    “口袋”上,众说纷纭。

    「卧槽,有没有搞错啊,这次三角事件给我感觉就是,闹很大。连学校公众号都转发了,你们说gyz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不起的背景啊?我总感觉那些学校领导挺怕她的」

    「一楼的姐妹,真相了,我也是这种感觉。gyz是不是带有点儿红.色背景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喂,我说当时那些积极战队秦若茜的人,是不是要站出来给gyz一个道歉啊?她凭啥白白被你们网暴?」

    「老实说,我也是当晚有节目表演的同学之一,在晚会开始前,gyz学妹主动和我们分享化妆师,让我们也拥有美美的妆容,那时就觉得,她真的又美又善良呜呜呜,仙女本人了!仙女当晚的节目险些被撤掉了,幸好周旋住了。」

    「没错,我一直不敢说,在表演节目当晚我就入坑了,她还有wb叫顾小真真,她真的超级可爱超级美好啊!」

    「歪个楼,gyz在新生晚会那天晚上过得挺精彩的,一面腥风血雨,一面是星光璀璨,她后面跳舞的那套look,真的巨巨巨好看!」

    「我也歪个楼,gyz的舞伴好像不是校内同学,一看就是精英成功人士,帅我一脸血那种,气质和长相都很绝。」

    这场轰轰烈烈的“三角”事件,就此才迎来一场收尾。顾允真刷着“口袋”,看着其上各色发言,心中感叹,互联网真是没有记忆,也真是布满了墙头草。

    刷到其中一条留言时,顾允真怔住了,心底忽然很柔,变成了在海里逐波的水草。

    那条留言如是说。

    “代入下,我是gyz同学,这是我的十八岁,空气都轻盈,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这天我打扮得美美的,上台表演,收获的 不是掌声,而是倒彩,被各种网暴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窒息。幸而她挺过来了。”

    她的确挺过来了。

    因为有周循诫在,他布置好一切,并将消息瞒了下来,直到新生晚会结束才告诉她。

    他用一己之力,拯救了一个属于她的青春夜晚。

    后来顾允真回想起来,十八岁的她,很难会不喜欢周循诫。

    他像从天而降的神嗣,给她买漂亮的舞裙,成为她的舞伴。他像一座巍峨的冰山,及时地遮住那些会让她美好夜晚凋零的毒液。

    发布完公告之后,校方还找来了秦若茜、唐茯等人,让她们当面给顾允真道歉,顾允真也接受了。

    唯独闻晟,这场闹剧中最该被骂的那一个,始终没有露面,他从和秦若茜同居的公寓里搬走了,平时也不回宿舍住,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过,令顾允真感到惊喜的是,经此一事之后,堵在她宿舍门口问她要微信的异性减少了,她终于不用再头疼如何拒绝了。

    这天傍晚,412宿舍,三个女孩正好都没课,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选课网调整选课。

    赵雨橙在陈飒桌子前站了一会,商量了下选课的事。她抬眸瞥了眼陈飒的化妆镜,忽然惊叫起来。

    “立风,你脖子上有草莓印!”

    陈飒肌肤冷白,碎发缱绻地划过她锁骨,那儿明晃晃地印着一枚粉红的印子,像一个章。

    被赵雨橙这么一喊,顾允真也八卦地跑过来,赵雨橙扳着陈飒的下颌,示意顾允真看:“喏,真真,像不像草莓印?”

    顾允真:“我不太确定,好像是有点儿像。”

    赵雨橙嘿嘿坏笑:“立风,老实招来,你在外面有桃花了。”

    立风在两个舍友的“质问”下,淡定地将T恤的领子往上提了提。

    “嗯,是草莓印,蚊子种的。”

    “蚊子种的,给你要不要?”

    剩余两个女孩霎时笑成一团。

    赵雨橙:“要说桃花,真真的桃花才叫多,每次和你去三食堂吃饭,三食堂离理科楼太近,那些男生每次看到你眼睛都直,又傻愣愣的,不敢问你要微信,看到他们我就来气儿。”

    陈飒修长的手指撩了撩碎发,靠在椅子上说:

    “对,橙子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上次才叫高校呢,我和真真刚出理教,就有个男生举着一束花一盒巧克力朝真真走过来,她看见了,赶紧往我肩上一挨,我也揽住她腰,玩直女装姬,这才逃过一劫。走远了我还听到那个男生嘀嘀咕咕,说什么好好的女孩子,居然是姬。”

    赵雨橙:“要我说这些男的,没一个配得上你。除了舞会上和你跳舞的那一个。”

    舞会上和她跳舞那个,那不就是周循诫咯?

    顾允真眨眨眼睛,问赵雨橙:“你觉得我和他很配吗?”

    “超级配!”赵雨橙搓搓手,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当晚一出场,我就脑补了一场大型电影——Daddy和他超级宠爱的小公主。”

    “为什么是Daddy啊?”顾允真好奇追问。

    “嗯嘛,因为从小细节看,他真的很宠你,太宠了。他有权有势又有钱,你呢,豪门小公主,超级相配的。”

    原来在别人眼中,周循诫也很宠她啊——顾允真听闻这点,唇角弯了弯,绽出一枚笑容。

    恰巧这时,周循诫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

    她接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裹着一层磁。

    “吃晚饭了?”

    “还没呢,小叔叔。”顾允真乖巧道。

    “那过来一起,地址给你发过去了。”

    地址在学校北区的燕沙园34号。

    放下电话后,她把这件事和两个舍友说了。赵雨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燕沙园呀,就是学校古建筑那一带?啧啧,能到里面去吃饭,真真你这顿饭不简单啊。”

    “嗯,我小叔叔请我去的。”顾允真弯腰穿小皮鞋,唇角绽出一个笑奤,台灯打过来,将她一张脸映出清绝的轮廓,真如美玉生晕。

    赵雨橙抓了抓脑袋,嘀咕道:“那你小心点儿,去燕沙园那条路有点好偏的。”

    “嗯,不要紧,有保安阿叔巡逻呢。”

    顾允真把小皮鞋扣好,又对着镜子抿了抿自己的长发,这才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北城大校区内草木茂盛,林木错落,尤其是通往北区的道路,在森林区内蜿蜒曲折,顾允真在小路内转了好一会,都快转晕了。

    期间,周循诫打了个电话给她。

    “还没到?”

    “嗯,我还在林子里,穿过这条路应该就是了吧”她一边回周循诫,一边低头看着导航,其实有点不确定。

    “小路痴。”那头,周循诫低低说了一句,抬眸望望天边渐黑的天色,眉头微微蹙起。

    “我也没有很路痴啦”她弱弱替自己辩解,实在是学校太大,平时除了教学区和生活区,她也不怎么过这边来。

    周循诫:“找得到吗?找不到我找个人去把你带过来。”

    顾允真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好了,你们开餐了就先吃。”

    顾允真挂断电话,专心找路。一路上,她路过了“现代人文研究所”、“文物保护和研究工作科研所”“应用数学科学研究所”等古色古香的校内科研机构。

    在一条岔路口处,她正低头查看往哪边走,这时,一道阴影将她罩住,顾允真抬眸一看,竟然是闻晟。

    顾允真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闻晟一件白T,青白色的下颌旁泛起点点胡茬,很有几分落魄感。

    “顾允真。”他叫她名字,笑了笑,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

    “闻学长。”顾允真后退一步,再度见到这个人,一股淡淡的恶心,从胃里直返上来。

    她面上对他的厌恶,逃不过闻晟的眼睛。

    “怎么,不想看见我,可我是很想看见你啊,顾允真。”闻晟笑了笑,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说出来的话叫人害怕得要命。

    “现在我的声誉已经被毁了,我应该很厌恶你才对,可是我一点都厌恶不起来,反而还喜欢得要命。”

    “顾允真,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聪明又迷人,竟然还懂得威胁学院去帮你澄清。”

    “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喜欢你才做的。怎么办,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闻晟微微笑着,低头看着面前女孩的脸。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色便煞白上一分。

    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蒙着水泽的眼睛,一点点蔓延上一种名叫“害怕”的情感,他觉得欢喜极了。

    她居然怕他。他还没有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太想安慰她了。

    “你怕我?”

    “别怕,我好好疼你。”

    余光里,女孩害怕得往后一躲。她似乎想要张口呼救,可是这片地儿林木茂密,哪里有人经过?

    “乖乖,喊什么。”闻晟的嗓音带上了几分邪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允真,视线中满溢出来的色意和贪婪,简直掩盖不住,她越是面露惊惧,一张美丽的小脸若带雨梨花,他便越是来劲儿,恨不得找个地儿当场

    “宝贝,你怎么会怕我呢,你喜欢我还来不及。上次在音乐教室的时候,你就喜欢得不行了,不是么?主动让我教你调音响,只是想让我调教音响?让我好好调教下你,怎么样?拿小鞭子那种管保你喜欢得不得了。”

    他如呓预般喃喃,抬起一只手,想要抚上顾允真的面颊。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落下去,抚上那张柔嫩细腻、让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脸,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他的鼻子袭来,“砰”地一拳,将他砸倒在地。

    鼻头一阵巨痛,他往后跌了几步,倒进柔软的灌木丛里,眼前一片模糊。又是毫不留情的几拳,实打实地朝闻晟的太阳穴砸去。

    耳边传来的声音时远时近,男人冰凉的手肘紧紧卡住闻晟的脖子,阴沉凛冽的目光直视着闻晟,他眼睛发红,低沉的词句从他口中说出,一字一句,有如淬上毒药。

    “小杂碎。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第18章 抱抱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再碰她一下试试?”

    “”

    闻晟眼前一片模糊, 只是一个冷厉的男音,反反复复地响起,像恶魔撒旦的诅咒。

    以致于闻晟产生了错觉, 他无意间动了恶魔的禁脔*,动了恶魔最喜欢的东西, 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闻晟口鼻中涌出鲜血,沾湿了周循诫衬衫的肘部,周循诫将肘抬起来看了一眼,满脸厌恶。

    将闻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 周循诫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跟随过来的保镖明意,赶紧上前按住了闻晟。

    “把他给我弄走, 送警局。”周循诫冷声吩咐。

    说完这句话,周循诫转头, 去看一旁的顾允真。

    她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情景中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胸前,眼神里含着惧意, 像陡然跑出安全地带的森林小鹿, 无措、惊惧、害怕、被羞辱那种小羊犊一样的眼神。

    一颗颗泪珠从她眼角溢出。

    他的心便也跟着阵阵抽紧, 看向闻晟的眼神更多几分厌恶。

    只有男人最懂得男人, 也只有他最知道,闻晟看向顾允真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种眼神,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的衣服从身上剥下来, 脱掉她的裙子,再到她里头小小的衣物, 直到她身.无.寸.缕,

    再用目光一寸寸轻薄, 要玷污纯洁的、像搪瓷娃娃一样的顾允真。

    还有闻晟说的那些狗屁话。“我要好好疼你。”“喜欢被我调教是不是。”

    他要怎么“疼”她?光是想象那种场面,他便要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杂碎彻彻底底地废掉

    这个小杂碎,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如果不是他匆匆赶来,指不定就要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

    正因如此,方才周循诫抬腿,膝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击向闻晟双.腿之间,毫不留情。

    他恨不得将这人废掉。废了更好。

    叫他肖想顾允真。

    周循诫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令人大气不敢喘。林子中的气压陡然降低了不少。

    “没事了。”缓了好一会儿,周循诫才哑声开口,目光再度落回顾允真身上。

    她花瓣一样的唇稍显苍白,轻轻颤抖着,好像要哭出来。

    “小叔叔”

    她的嗓音好似带着毛绒绒的质感,有细小的毛绒,一点点从他的耳膜刮擦过。

    顾允真觉得羞耻极了,又羞耻又屈辱。在羞窘中,又扯出丝丝耻感。全是因为,方才闻晟轻薄她、对她说那番类似性.骚扰的话,全部被小叔叔听到了。

    饶是她再天真纯洁,她也懂得,“调教”是什么,“小鞭子”又是什么。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着小叔叔的面被扒光了衣服。

    她人长得美,可前十八年,追求她的异性都爱慕她,即便是喜欢他,也是处于青春范围内对她的欣赏和喜欢,从不会冒犯她,令她感到不适。

    而闻晟将色意、□□如此赤.裸贪婪地摆出,让她感到害怕,又恶心,又无助。

    如果不是小叔叔及时赶来,她指不定会被怎么样了,然后一点儿反手之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轻轻抽泣起来,肩膀也一抽一抽的,可怜得要命。

    周循诫听见她轻轻的抽泣,一颗心霎时好像被什么砸了个稀巴烂。

    见她双手还无措地交叉在胸前,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他眼眸一黯,长手一伸,拇指和食指按住她颈后扣住,使劲将她按进怀里。

    试探性地,他将手掌放在她背上,掌下,女孩纤薄的后背在轻轻颤抖。

    该死。周循诫皱眉。

    他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

    要怎么安慰顾允真?她是她父母掌心千娇百宠出来的宝贝,若是伤心之时,定然也是被她妈妈拥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吧。

    他是不是该学一学?

    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手掌轻轻拍着她纤薄后背。

    “不哭,不哭。”

    “听我的。”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很沉,像天边坠着的一片铅云。“把刚刚听到的全忘了,你就当他在狗叫。”

    “”怀里的女孩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咽。

    “听见没,都忘了。”

    “一条狗而已。”

    男人冷声,感受到怀中女孩的颤抖,如被大雨击打得七零八落的花。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周循诫顿时有了更不好的猜测,眼中凌厉更甚。

    那个男人,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他以长指为梳,轻轻捋着她被冷汗濡湿的长发,感受到掌下女孩头皮的温热,青丝如丝如缕缠绕,指间长发如云。

    男人哑声。“乖,他碰你哪里了?跟叔叔说说。”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周循诫脑中转圜出一个念头,哪怕是用私的,也要把那男的给废了。

    碰到她的脸了?

    她被内衣覆盖的地方?

    她的手臂内侧,她的腿?

    周循诫舌头在牙侧轻顶,咬肌绷紧。光是冒出这个念头,就让他恨不得将那人生生剁掉。

    他碰你哪里了?

    这句话一出,顾允真眼泪流得更多。其实闻晟哪儿也没碰到,抑或说他打算碰时,就被周循诫打断了。

    可是,光是闻晟的眼神,那种似乎要穿透她衣服钻到她皮肤里的目光,就让她感觉收到了侵犯。一种巨大的凌辱。

    而她对这种凌辱完全无力抵抗。

    “他、他没碰我,只是…他那样看我,我害怕…”

    她和周循诫说。

    “我害怕会发生、会发生…”她嗓音渐渐低下去,低不可闻。

    她说,她害怕。

    他的心又好软。

    “别怕,我在这里。”他原本在她背上轻拍的手,游移到她脸颊旁,轻轻将她下巴抬起,逼迫她看着他眼睛,而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和她保证。

    “你放心,那个人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顾允真点点头,复又把脸埋回了周循诫坏里。

    她贴在他胸口,的眼泪几乎将他衬衫洇湿了一大团。可借由这种接触,她感知到他的存在,以此来确保自己是安全的。

    在小叔叔这里,就是很安全。

    她忽然好依恋他,嗅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干爽清香,她觉得安心。

    周循诫看着怀里埋的小脑袋,就这么任由顾允真将脸埋在他怀里,像雏鸟紧紧地依恋巢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小郑秘书、小李司机等两位看着闻晟被保镖架走,再看看眼前渊渟岳峙、如山一般安然不动的周总,安慰地抱着他的小侄女。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周总这是被夺舍了吗?

    几时看到他如此温柔过?

    小李司机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小郑秘书抬起手腕看着时间,眼看饭局快开始了,他多少得提醒周循诫一声。

    他朝周循诫扬起手腕上的表盘,另一只手指了指,表示时间快到了。

    谁知,周循诫看到了他的示意,也不过淡淡点了点头,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少女。

    小郑秘书心想,成啊,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总竟然会因为他小侄女,将饭局撂在一边。

    他可是个工作狂。工作狂今天一反常态?

    好在顾允真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来参加饭局的。

    “小叔叔…我没事了,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嘛…”

    “你好了?”

    见她一缕碎发挡在颊畔,他将它捋起,替她夹到耳朵后头。

    顾允真囧囧道:“嗯,只是我饿了…”

    “…”

    周循诫有点儿哭笑不得,方才紧张凝重的气息,也因着这句话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去吃饭,小侄女。”

    她从他怀里起来,还有些恋恋不舍。

    顾允真将目光移到沾在周循诫衣衫肘部的血迹上,想起方才一幕幕。方才冲过来一拳砸向闻晟面门时,小叔叔的眼神阴鸷如鹰隼。

    在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小叔叔不仅拥有文明社会中的通行票——金钱、强权和权势。

    他亦有野蛮社会中的通行证——野蛮、暴虐、武力手段。

    “现在还怕不怕?”

    顾允真点点头,又摇头,强行积攒起勇气。“不怕了”

    “那跟我来。”周循诫敛了下声息,朝她伸出手。

    顾允真把手交到他手掌中。

    刚将手掌递到他掌心的那一刻,她感觉,从指尖到指跟,被他紧紧地攥住,攥得她发麻。

    就好像要这么紧紧地攥住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此时,他们距离燕沙园只有两百米不到的直线距离,但周循诫还是命令小李司机将车开了过来。

    郑秘很有做秘书的嗅觉,看见周循诫手肘处的血迹,当即从副驾驶座旁的中岛台取出一件备用衬衫,从两个座位之间递给他。

    周循诫单手接过。

    两个人坐在车后排,顾允真坐在周循诫旁。

    周循诫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喉结下方的衬衫衣扣,忽然低声,嗓音像云山木大提琴琴弦的轻拨。

    “转过窗子那边去。”他低声。

    “?”顾允真不明所以。“干嘛要转过去。”

    “要换衣服。”周循诫唇角勾了勾,薄唇牵出的弧度漫不经心。“小朋友要看么,睫毛会朝里长的。”

    第19章 浴室

    顾允真视线落在周循诫的长指上, 淡青色血管蜿蜒而上,指甲边缘修剪得极为干净,用锉刀磨得没有一丝毛边, 轻巧地将扣子从扣眼中解出。

    只消这一眼,她脸“腾”地蒙上一层绯红, 忙忙地把脑袋转过去。

    同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小叔叔他挺坏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允真垂下眼眸看着车窗把手,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像小兔子般竖起,捕捉周循诫解衣服的动作进程。

    车窗上模模糊糊映出男人的倒影, 小腹平坦绷紧,肌肉紧实分明, 可她一眼也不敢多看。

    “好了,转过来吧。”

    身后男音响起。顾允真足足又磨蹭了好一小会, 等脸上的热意一点点消散,这才转过身去。

    好在这时,燕沙园也到了。

    周循诫单手将车门打开, 她便也磨磨蹭蹭地下车, 捋了捋长发放到肩膀两侧, 好挡住发红的脸颊。

    视线中, 只见周循诫提着那件肘部被血脏污的衬衫,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一件萨维尔街高级定制衬衫,就这么被报废了。

    转身时,顾允真扫到周循诫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心中好似轰然闪过一道惊雷。

    小叔叔就那么讨厌她被别的异性碰吗?

    到了北区的燕沙园。

    进了包厢,周循诫带着顾允真往主位上走, 让服务员小姐往主位旁添了把椅子。

    “过来,往小叔叔这坐。”

    他手掌在椅子上轻轻拍了拍。

    坐下后, 顾允真将饭桌上的人认了认。

    旁边一位穿着正统商务风西装的顾允真认识,是合泰集团财务部部长梁正清。

    再过去是一位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留着美式前刺发型的男士。

    留着美式前刺发型的是谢飞驰,在顾允真推门进来的一瞬稍稍坐直了身体。

    这样一来,周循诫在她右边,谢飞驰在她左边。

    顾允真稍稍认了下,今天在座吃饭的基本是合泰的高层骨干,周循诫的左膀右臂。

    唯一一位在场的女性叫程厘,北城大生物工程学博士,也是合泰-北城大合作的科研项目负责人。

    “小侄女,不用叫我谢部长,叫我小叔叔就行。”谢飞驰年纪和周循诫相仿,他对顾允真没啥辈分概念,只觉得周循诫认来的这个侄女可真像洋娃娃。

    清纯又漂亮。

    “”顾允真沉默了下。

    叫叔叔她才叫不来,现在这称呼可是周循诫专用。

    以后她认识的年长男性,她打算都叫“伯伯”,要么叫“爷爷”,只有周循诫算小叔叔。

    “要不叫哥也行?我年纪还没这么老的。”谢飞驰又笑。

    “想得美,叫哥像话么。”一旁的周循诫沉声。

    “那叫叔?”谢飞驰笑嘻嘻的,好像欠一点儿揍。

    “叫他名字,谢飞驰。”周循诫俯身,微微靠近顾允真,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漆黑深眸朝她脸上一扫,难得有几分正经。

    他身上有淡而清润的木质香气息,在他倾身过来的一刻,萦绕在她鼻尖。

    顾允真笑了,甜甜地叫谢飞驰:“谢飞驰你好,请多多指教。”

    她嗓音甜是因为喜欢这种公共场合之下,周循诫和她说小话的感觉。

    “得,就叫谢飞驰吧,显得我年轻。”谢飞驰耸了耸肩。

    周循诫搭在顾允真椅子上的手掌忽然收紧。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谢飞驰很欠,太欠了。

    还有她,怎么能叫别人的名字叫得那么甜?

    包厢很大,桌子还没坐满,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来了三四个人,穿着得体的黑灰色西装,头发花白,很是慈祥和蔼。

    顾允真觉得这些人很眼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照片她在宣传墙上看过——他们是学校的实际领导人,校董级别,也有杰出的院士。

    这些领导人的其中一位,是传院的一把手,一来就和蔼地叫了顾允真的名字,询问她选课的结果。

    顾允真起身,不卑不亢地见了师长,回答问题。

    这下顾允真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周循诫缘何把她叫来这场饭局了——就是想让学校一把手们好好看看她和他的关系,省得再发生什么问题。

    小叔叔还是挺护短的呢。

    两方人马寒暄一番后,饭菜一样样端上来。期间程厘暂时替代了服务员的位置,给大家倒茶。

    倒到周循诫这儿,她嗓音温柔。“三哥,你这几天嗓子有点哑,喝点茶消一消。”

    不知道是不是她雷达敏感,顾允真看着程厘曼妙的背影,心想,这位程小姐是不是对周循诫有点意思呀?

    那周循诫呢,对程小姐有意思吗?

    顾允真偷眼瞧他的神情,他神情一如往常地冷淡,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是一场饭局,重在“局”,而不是饭。除开顾允真一人是来埋头填肚子的之外,两方都是为生意、科研合作而来。

    她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大致明白了这场饭局的意图。

    合泰旗下的基因研究团队想和北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合作,建立实验室,研发基因测序仪。而双方合作的桥梁,就是程厘这位生物工程博士。

    饭桌上,程厘旁征博引,从司法人员利用基因检测技术来确认犯罪嫌疑人身份,聊到率先出现的商用NGS技术在市场流通的优点。

    最后,她话题的落脚点,都会放在这门合作对双方的好处上。

    顾允真注意到,程厘说到关键处,就连周循诫都会放下筷子,静静聆听。

    周循诫是冷,是傲,是对大多数人都不屑。

    但他所不屑的人群之中,不包括天才和知识分子、科研人员。

    他充分尊重生产力,尊重知识和科技的力量,也舍得研发,为新生产力的诞生提供合适的科研土壤。

    顾允真含着筷子,那种急迫地、想要成长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成长,她要怎样才能站在周循诫身边?

    周循诫需要的,才不是一个只会哭只会撒娇的小姑娘,他要的是能和他并肩站立的女人。

    顾允真太想成为这样的女人了。

    她想用知识的武器去武装自己的头脑,她想要变得不那么头脑空空,成为一个有着自己牢固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女人。

    一个能在饭局上旁征博引、为他商业版图添砖加瓦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更急迫了。

    八岁的年龄差好希望时间能多给她一点,让她快快长大,快快成为那样的女人吧。

    可不要没等到她成为那样的女人,小叔叔就被别的女人给拿到手了呀

    在谢飞驰、程厘等人的气氛营造下,这顿饭局气氛很是融洽。

    到了酣畅处,谢飞驰大笑,让服务员小姐拿酒来。

    上来两瓶白的,正宗茅台80。

    穿红色旗袍礼服的服务员给桌上挨个斟酒,准备斟到顾允真的酒杯时,阴影一晃,

    周循诫宽大削薄的手掌盖过来,盖住她小小的杯口。

    “她不喝酒。”

    服务员会意,跳过顾允真给下一个倒酒去了。

    她看着周循诫酒杯里透明无味的液体,一瞬间有点小调皮,凑过去。

    “小叔叔,我也想喝酒。”

    “白的,难喝。”周循诫面不改色,“想喝回家给你弄点儿。”

    他态度明确,就是不想让她在酒局上喝酒。

    酒局上的酒,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还是张白纸。

    “想喝就喝点汽水,嗯?”

    在一桌人的欢声笑语里,周循诫对她低语。那嗓音很低,像被松风拂动的琴弦,泠泠的很有些好听。

    “口味你自己选一下。”

    好像是为了让她不再“觊觎”他的杯中酒似的,他劲瘦修长的手臂一端,一杯白酒便下了肚,锋利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性感得要命。

    顾允真乖乖选了个橘子味汽水。

    服务员把汽水拿上来。

    谢飞驰凑过来,晃了晃顾允真的酒杯。“小姑娘几岁了?”

    顾允真:“嗯…十八岁零四个月。”

    “又不是未成年,喝点酒咋了。你小叔叔管你管得真多。”谢飞驰感叹。

    “…”一旁的周循诫扫了谢飞驰一眼。

    这厮还在继续。

    “要不要来点红酒试试?有一款蓝莓红酒,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喝。”

    还没等顾允真回答,周循诫先凉凉地瞥了谢飞驰一眼。

    “得了,别带坏她。今天就你话多。”

    谢飞驰:???

    谢飞驰没盯着周循诫看,意味深长道:“你不正常啊,兄弟。”

    周循诫淡淡道:“是你不正常。”

    谢飞驰:

    一场饭局结束后。

    顾允真去洗手间,周循诫先下楼,在奥迪A8旁边等她。

    结束了正经而严肃的一场饭局,周循诫靠在车旁,面容带着几分倦淡。

    “三哥,等等。”一阵高跟鞋轻响,程厘跟过来,挽了挽一头丝滑如瀑的长发,柔声:“今天喝酒了,我自己不合适开车,三哥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周循诫一口回绝。

    “不顺路。”

    程厘的笑容僵在脸上。

    隔壁车位的谢飞驰闻言,微不可察地叹气。

    这几轮合作下来,谁没看出,这位从牛津大学特调回来的师妹对周循诫有意思呢?

    可周循诫就是座冰山,谁贴也没有用。

    谢飞驰腹诽,给周循诫打工多了,这种桥段他看得都麻木了。

    周循诫实在是招妹子喜欢。

    就连谢飞驰这种自诩为“受女人欢迎”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周循诫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特殊的气质给女性无以伦比的遐想空间。

    谢飞驰经过分析,得出一个结论:

    周循诫的魅力是少年气和成熟男人气质的杂糅。其实周循诫本人是痞懒的性格,看人时习惯性地用眼尾扫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酷感,偶尔他还会很毒舌,怼人一针见血。

    女人要的就是这种男人,而并非一个永远只会对她们说“好”的男人。

    但周循诫又不只有少年气这一层。

    与生俱来的财富和权势赋予了他强者气质,而他性格本身杀伐决断、成熟又冷静,像一座可靠的巍峨的山,他制定游戏规则,站在金字塔顶尖,能为他羽翼下每一个人遮挡住风雨。

    而且,就谢飞驰看来,周循诫眼光很高。

    他就没见过周循诫有对哪个异性不一般过。

    非说起来,倒是对他认的那位“小侄女”不大一般。

    这种不一般到底在哪,谢飞驰也不敢多肯定。

    他只知道,周循诫是那种,一旦把某个人划定进入“自己人”范围的人,就是绝对的护短。

    “来吧,学妹你坐我的车,管保把你送到家门口。”

    中堂空调·暖男谢飞驰主动为程厘解围。

    程厘落寞地笑了笑,就势下了台阶。

    “好,那就有劳谢先生了。”

    等程厘上了车后,顾允真才从洗手间出来,下楼上车。

    车往东忠开。

    女孩小小打了个呵欠,一双荔枝眼霎时变得水雾朦胧,花瓣一样柔软的红唇吧嗒了两下。

    “困了。”她小小声。

    车子被泯没在黑暗的浓雾里,顶灯关着,顾允真隐隐看到周循诫隐藏在黑暗里的身形轮廓,肩线骨骼平直利落。

    “困这么早?”

    “嗯”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晚上熬夜和舍友看恐怖片,白天又死活爬起来去上早八。

    “我要睡一会…”

    周循诫没理她。

    她头往侧边一歪,睡过去了。

    一时间,车里只有女孩静谧绵长的呼吸,窗外的霓虹光影,落在她卷翘的眼睫上。

    车子一个向右转弯,她随着惯性,无知无觉地倒过来,柔嫩脸颊贴住他肩膀。

    她温热的呼吸,也一下下蹭着他的手臂,隐隐可以闻见甜桃的香气,若有若无,清爽干净,从她的肌体散发出来。

    周循垂下眸光朝她扫了扫。

    她穿了一条雪纺裙,盈盈锁骨伶仃地露在外头,随着她的呼吸,他甚至可以看到襟下隆起的边缘。

    恰巧路过一片路灯,炽白的光线落下,将她这一片裸.露的肌肤照得发亮,雪白如牛奶。

    而这件雪纺材质的衣裳,也在炽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透出底下完美托住少女胸形的胸衣,全然的、无蕾丝的款式,杯上印着一颗颗小樱桃。

    鲜红欲滴。

    很小孩子的款式,稚嫩中却有纯洁的性感。像是稚嫩中逼出的撩人清艳,反差感太过强烈。

    男人呼吸重了一瞬。

    在将来某一天,她有了男朋友,那人解开她的背扣,她一定会害羞地捂住自己,脸红红地喊“不要不要”吧?

    周循诫僵硬地将目光挪开。

    顾允真在将来会有男朋友的这个念头,莫名让他觉得不爽。

    北城十月,明明该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他却被烦躁、热意、气闷所团团包裹。

    而她脸颊贴着他手臂,浅浅的呼吸带起的热意,像那儿拢了一只温热的小鸟,鸟儿的喙轻轻地啄着他,让他肌肤发烫。

    想要挪开手臂,终究还是忍住了。

    四十分钟后,车开到了东忠胡同。

    周循诫看她睡得香甜,心想要不要将她抱下车,谁知车停的一瞬,她就醒了。

    少女星眼微饧,眼尾拖着潋滟的红,像娇睡后的垂丝海棠,满颊生香。

    “诶,小叔叔?”她醒来,发现自己脸颊贴着他胳膊,纳闷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么好心,还让她贴着他睡觉啊?

    怪不得睡得这么舒服,很有依靠。

    “小叔叔,你居然给我靠着,这也太好了吧。”她睡后的声音很娇,和她同爸爸妈妈撒娇时的嗓音一模一样。

    周循诫语调凉凉:“想什么,是你自己不小心贴过来了,睡得跟小猪似的。”

    像小猪??

    她揉了揉脸,因为方才的酣睡脸上一阵发红发烫-

    两人回到第三进院子,正房。如今周婷钰不在,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前两个周末,周循诫并没有回东忠,而是住在离集团不远的曼合大平层内。

    顾允真抱着一种“万一这个周末小叔叔会回来呢”的念头,每周末都往东忠跑。

    就为了能离周循诫近一点。

    她还为她周周回东忠找了个理由,那就是学校公用的洗衣机不干净,她要带衣服回来洗。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的光景。

    顾允真今天迎来“大丰收”,把一整个阳台的衣服都收回来,一件件叠好,收好进衣柜里。

    她把床稍铺了铺,去浴室把头发挽了挽。

    正房有两间浴室,一间是大浴室,装有恒温调湿系统,另一间偏小一些,没有装任何恒温调湿设备。

    估计是周循诫考虑到他一个大男人和她共用浴室不太合适,自顾允真来这儿居住,她就没见过周循诫用过大浴室,他都是在小浴室解决的。

    这正好,顾允真就很自如地把大浴室变成了她的“专属地盘”,浴室门口放着她的熊猫地垫,墙上挂着她的粉色起泡球,洗手台上摆着洗面奶、肥皂盒和baby婴儿面霜。

    挽了头发之后,顾允真才发现,这条白裙子胸前有一块黄黄的油污,想来是晚上饭局时吃东西不小心沾上去了。

    黄色污渍在白裙子前有点明显,她顺便脱下来,用肥皂搓一搓。

    搓完之后,身上溅了不少泡沫,肥皂的碱性弄得皮肤一缩一缩,不大舒服,她干脆洗了个澡。

    热水哗啦啦淋下,这一通热水澡,洗得好似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浑身通畅。

    洗完才发现不妙。

    浴室里既没有可供擦拭的浴巾,也没有可供蔽体的衣物。

    她真是一觉睡迷糊了。

    忘记拿衣服了。

    浴室过于湿润的水汽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要怎么出去呢?总不能把湿衣服穿身上。

    也不能就这么走出去

    会撞到小叔叔的。

    太丢脸了。

    根本不能想象,被他看到覆盖在衣服底下任何一寸肌肤的场景。

    至于让周循诫给她拿衣服

    那也很不能想象。她还有穿在里面的衣服呢——也要他帮拿么。

    家里也没有别的人在

    思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她在浴室里一直等等到半夜,差不多三四点的时候,再悄悄从浴室溜回卧室。

    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了。

    她心里祈祷,可不要半夜光着身子从浴室跑到卧室,恰好撞见周循诫——如果真撞见了,那时候捂哪里好?

    身上有三处要捂的地方,但是只有两只手呀

    不对,她可以一只手臂横过来,就能捂住上面了。至于下面,可以一只手就捂住,要捂紧一点。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发散开,甚至想到了远古时期老祖宗们穿的“树叶”衣服,不由得笑起来。

    要是她现在有一件“树叶”衣服,她也会很满足的-

    每天晚上,周循诫雷打不动地健身。今晚,他照例从健身房出来,肩膀上挂着条毛巾。

    看到浴室里亮着的灯光,周循诫目光一凝。

    他记得他进健身房时,这浴室灯就在亮着。

    怎么他都健身一小时了,这灯还在亮?

    她不会晕在浴室了吧?

    周循诫楼上楼下转了两圈,也没看到她的人影。人命关天,周循诫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径直走到浴室门前,手指叩在门上,“笃笃”敲了两下。

    “人哪去了?”

    “掉浴缸里了?晕过去了?”

    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回应。

    实在是顾允真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咬着嘴唇,苦恼地看着洗手台上湿漉漉的裙子,恨死自己为什么不记得拿衣服了。

    “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周循诫淡淡道。

    人命关天,就算她没穿衣服晕倒在浴缸里,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人命关天。

    在他将大掌放到门把手上,正要旋开门钮时,一个急促细嫩的嗓音终于传来,那声音嫩得要滴出水来,又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别小叔叔,我忘记拿衣服了。”

    这声音,以及话语里的内容,让周循诫又是一顿。浴室的光线很亮,磨砂玻璃一片朦胧。自她开口后,这片朦胧里好像藏了她的身影。

    他僵硬地挪开眼眸,哑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里面闷死自己?”

    第20章 浴室

    一阵沉默。

    或许她就站在门边, 无助地咬着唇,纤细的藕臂横在胸前,海藻般的湿发披在脑后, 像从贝壳中缓缓诞生的Venus,爱与美的女神, 清纯又无辜,从头到尾都写着“鲜嫩”。

    他眼前,缓缓浮现这么一个情景。

    一滴水珠沿着她俏丽的下巴,滑过纤细凹陷的锁骨。因为她急促的喘息, 娇嫩的胸脯微微起伏,那水珠便也走得蜿蜒曲折。之后, 淌在她平坦的小腹,滑过水滴形状的、微微凹陷的肚脐眼儿, 再往下…

    周循诫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念头,他所想所见之景,不太妙。

    明明, 只是她忘记拿衣服了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 小叔叔”

    一声“小叔叔”, 似乎是对他的鞭笞, 对他意图违背底线,去肖想了不该肖想之人的鞭笞。

    “我去给你拿衣服。”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冰镇八度的清酒,清凉中带着磁性, 隔着浴室门传来。

    顾允真耳心一阵阵发酥。

    磨砂玻璃上,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开了。

    顾允真松了一口气, 低头抠着手指。一想到她就这么赤.身.裸.体、身无寸缕般站在小叔叔面前,只和他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 她便浑身涌起一种奇异之感,像有小虫子钻进了肌肤里,带起肌肤阵阵的颤栗和酥痒。

    蓦地,她想起了小叔叔的手。那双宽大、修长、迸着青筋的手,轻拍她的背时是那么地温柔,温柔又不失力度,带着熨帖的烫意

    要是让他来抚一抚,握一握,这种酥痒的感觉怕是会消去不少。

    冒出这个念头时,顾允真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忙地咬住唇,脸蛋红得不能再红。她根本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懊丧得要命。

    唔,她是个坏女孩了。竟然对小叔叔有这种念头-

    周循诫走进一旁的小浴室,拧开水龙头,清水流出,淋湿他指节分明的手指。

    他细细地将手洗了一遍,再到洗衣机旁拿了一个净衣篮,一并提到顾允真的房间里。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顾允真的房间。自从她搬到这儿来住,这间房便被她前前后后改造了很多次,成为了具有她独特个性的房间。

    房间异常的干净、整洁,颜色浅淡,花格玻璃活窗上蒙了一层厚重的粉丝绒窗帘,像飘动的、蓬松柔软的云朵。

    云朵下,铺着一张厚厚的羊绒地毯,像长长的褐色苔藓,柔软又清新,显然这地毯圈起来的是她的一方小天地,其上放着糯叽叽的靠枕,两只趴趴熊、还有散落的几本书和画册,落地灯从靠枕上落下大朵柠黄的光晕。

    周循诫嗅闻到淡淡的甜桃气息,似乎是蜜桃被丰沛的雨水浇淋过后,散发的湿润诱人香气。

    她的房间就如同她本人一样,总给他一种舒适柔软的感觉,令人从内到外感到放松。

    这房间里过于女性化的装扮和气息,让周循诫不大适应了。

    像他终于步入少女的城堡。

    他停在她的衣柜前。

    她买了很多的布艺收纳柜,一只只抽屉整整齐齐,容纳她的各色衣服。他的视线在收纳柜之间逡巡,终于停留在一处小方格内。

    睡衣被她叠成方正的小块,填进小方格里。最上层的那一件,是她的史努比睡衣,黑白两色,爪子式样的口袋毛茸茸的。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他给她拿冰袋时,她穿的正是这套史努比睡衣,帽子上有两只史努比的长耳朵,软软地垂下来,帽子下她的小脸软乎乎,粉妆玉琢,让人想捏一把。

    好蠢的睡衣,完全还是幼稚园的风格

    周循诫脑中转出这个念头。

    可是蠢也蠢得好可爱。

    他拿起这件睡衣,动作不自觉地轻柔。

    那么,还有她的小件衣物。周循诫瞥见睡衣下方那一个格里,被她整整齐齐码成一卷卷的贴身小件衣物。

    无一例外的,依旧是浅浅的颜色,冰莓子粉,奶油黄,天空蓝,香芋紫。图案也是格外的幼稚,咩咩叫的小羊,顶着两只长耳朵的小兔,脸圆呼呼的小猫

    即便有蕾丝,也是乳白的少女蕾丝,浅浅地在裤边上缀了一层,像是围在花圃旁边的一圈小百花。

    和成熟、性格的黑色蕾丝内裤完全不挂钩。

    周循诫飞快地取了一件,丢进净衣篮里

    像是这卷玩意儿烫手。

    偏生被他取出的这件,纯棉,低腰,裤边有蕾丝,裤头上缀着一只小小的丝带蝴蝶结。上头印着一颗颗饱满欲滴的樱桃。

    周循诫低低骂了一句。

    他不能细想,甚至要快一些取完她的衣服。他不能够想象她穿上这些的样子,也不能想象她什么都不穿

    这条小裤,薄而窄的三角区布料,细细的一条,好像只要拽一拽,它的遮蔽功能就全然地消失

    他只能闭幕塞听,不看,不闻,不动,不想。

    只是血液拼命朝下方涌动,让他胸腔发硬,发痛。某处不听话地有抬头的趋势。

    转身看到她晾在置衣架上的浴巾,粉蓝色的一条,上面印着一只长耳小兔的图案,他随手一抓,将她的浴巾丢进净衣篮里。

    再度走回浴室门口,阳台的门大敞着,风拂动窗帘,凉风习习,似乎将他心内如沸的燥热也吹散一些。

    隔着一道玻璃磨砂门,里头少女的倩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也叫人不能多看。似乎再看一眼,就要坠入魔障之中,犯下罪孽深重之恶。

    “衣服在门外,待会自己拿。”

    周循诫低声,把净衣服篮放在门边,随即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砰”地一声,房门被他砸得有些响。

    他避嫌得很主动。

    顾允真咬着唇,听到周循诫远离浴室门口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才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手伸出去,把净衣篮拿进来。

    浴巾,睡衣,甚至穿在里头的胖次他也帮她拿了。

    将那件印着小颗樱桃的胖次抓在手里,少女小脸绯红成一片,鼻尖染上一层晕粉。这么私密的衣物,都被小叔叔碰过了

    她将浴巾裹在身上,仔仔细细将每一处的水珠擦干。

    水珠擦干后,她将两只脚踝先后套到小胖次里,再把胖次拉上去,裹住她圆圆的翘翘的屁股。三角区被布料稳妥地包裹住,让人有安全感。

    明明胖次还是那条胖次,她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难道是因为,这件衣服被小叔叔碰过吗?

    他碰过她的衣服,而且是如此贴身的衣物,光是这样想想,这感觉就乖异极了。就好像,他那修长、骨筋分明的手指游走着,触碰过她衣服底下每一寸肌肤似的

    以后,如果她真的能做他女朋友,和他谈恋爱,是不是他就会对她做这些呢?会撩开这些布料,对她做很过分的事

    打住,不能有这种念头,不然太奇怪了。

    脑海中的念头在信马由缰般驰骋,时而让她纠结,让她羞耻,让她懊恼地想骂自己是坏女孩可是行动却是胆小的。

    她磨蹭了许久才伸手拧开浴室门的反锁,随后像一只急着要回到自己小窝里的兔子,“跐溜”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房间。

    偷感很重,还狗狗祟祟的,像那只躲在门后的小狗表情包。

    事后,顾允真只能这样评价自己急急钻回房间的行为-

    而此刻的周循诫,裹在一星点儿湿润的甜桃气息中,伸手握住。

    良久,一声压抑的喘息,自他喉间泄出。他难能地失控,沉沦,全然地让另一种强大又原始的欲望完全吞噬自己。

    那双总是沉静冷冽的黑眸,也泛上了浓重的欲色,如同化不开的雾,似乎要将谁吞入深渊。

    男人轻轻一掷,将团成一团的纸巾丢入篓中。

    他走出卧室,准备去洗漱睡觉。此时,夜已经深了。窗外夜色深浓如雾,整座城市都在沉睡。

    她湿漉漉的鞋底,在干净锃亮的柚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只只小脚印。

    周循诫垂眸,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方才将要释放的那一刻,脑中闪过的又是谁的脸?

    顾允真。

    她仰着小脸,一脸的清纯。那张脸在灯光下是全然的剔透,干净,圣洁。

    明明没有见到她浴后从浴室出来的场景,他却能想象得到。她头发湿漉漉披在脑后,微鬈如海草,那双明净的猫眼中雾气粼粼,像是初生的小兔,怕人,怕生。

    这只小兔,狼一口就能吃掉-

    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屁股的光景,顾允真还是赖在被窝里,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她真想一头在枕头上砸死自己。

    今天要怎么面对小叔叔呢?

    她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完毕后,把昨夜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洗衣机去洗。二楼摆着两台洗衣机,一台是给她和周婷钰用的,另一台则是周循诫在使用。

    此时,周循诫用的那台洗衣机正骨碌碌地转动着。她好奇地朝滚筒洗衣机里喵了一眼,看到雪白的床单。

    她没有多想,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小叔叔真的好爱干净。

    貌似他有洁癖-

    周循诫公务繁忙,一直等到晚饭光景,他才重新出现在东忠胡同。

    回来之后,周循诫进了书房。差不多到了晚上九点多钟,顾允真收到消息。

    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