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潇进门后,辛枫晏没再看他一眼,坐到办公桌后面,边开电脑边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坐吧。”
穆潇可不想坐在辛枫晏对面,隔着一张办公桌,那样还怎么确认呢?
“辛总。”他绕过桌子,站到辛枫晏椅子的右手边,“我想看看报表。”
辛枫晏的脸色沉了沉,不过没有阻止他,撇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穆潇忽视了这不友好的脸色,主要去看辛枫晏的耳朵和尾巴,他不太了解猫科动物的肢体语言,但辛枫晏的表现真的很明显,右边的耳朵在自己靠近时连抖了好几下,尾巴也翘了起来。
这是在紧张吧?
不讨厌自己靠近、但很不习惯的那种紧张。
和他的表情传达出的完全是两个意思呢。
开机完成,辛枫晏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调出报表:“项目现在进行到……”
穆潇心不在焉地听着,时刻注意着那根尾巴,大约是进入了工作模式,也或许是慢慢习惯了旁边站个人,辛枫晏没那么紧张了,尾巴渐渐垂了下去,搭在靠背上。
穆潇看准时机,装作弯腰仔细看电脑,右手随便指了报表上的一行数字:“辛总,可以麻烦你把这再说一下吗?不好意思我没太记住。”左手出手如电,一把按在那根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的大尾巴上。
有什么办法比亲手摸上去更能确认的呢?
尾巴被按住,辛枫晏整个人立时像炸毛的猫一样僵住了。不是夸张,他的耳朵和尾巴上的毛真的炸了起来,而他身体的其它部位则僵硬的厉害,像尊雕像一样硬在椅子上,连说话都卡壳了。
“辛总,您怎么了?”穆潇明知故问,动着左手手掌又在那只尾巴上碾了碾,感受那柔软的触感,右手则继续指着电脑,“辛总,这里,这个数字,是不是有点问题?”
辛枫晏的肩膀在抖,能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抑制,但人还是看起来仿佛硬的要掉渣了似的。
“呃咳……”他相当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个“不自在”从外表可很难看出来,即使看出来也容易被误会成在压抑怒火,不过穆潇有尾巴在手,能够轻松地判断出辛枫晏的真实想法。
“这里……”辛枫晏的声音是穆潇从未听过的冷硬,“这里是这样的……”
他在很认真地讲解,或者说,在试图很认真地讲解,穆潇看着他尽力忽略尾巴被人按住这点,努力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什么啊,辛枫晏外表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怎么会这么可爱的表现呢?
可爱?穆潇愣了一下。男人能用可爱来形容吗?还是辛枫晏这种高大英俊、一丝女气都没有的男人?
可是心中的那股感觉又那么地强烈,穆潇自己也说不清了。算了,他想,基本已经能确定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他“大发慈悲”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辛总,谢谢您,我明白了。”
那条被压了多时的尾巴立刻缩到辛枫晏的后腰部位,几乎是紧紧地团在那里,生怕再被穆潇抓住似地,穆潇看的好笑,随便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离开了。
出来后穆潇并没有把门关死,留了一个小缝,他也没有离开,站在门口默数了30秒,再次推开门进入,“辛总,不好意思,我的钥匙掉了。”
钥匙当然是他趁着辛枫晏不注意时偷偷扔下的,他杀这出回马枪是为了——只见辛枫晏正抱着自己的尾巴顺毛呢,见他忽然闯进来,惊得跟什么似的,冰冷的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快速收回手放在桌上,声音都抖了:“什……啊,你说钥匙,钥匙啊……在那呢!”他左右四顾,最后指向躺在地板上的一串金属。
“谢谢,辛总。”穆潇走过去,捡起来,这个过程中辛枫晏始终盯着他,但直到出门穆潇也没有多问,像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穆潇关门时,能看出辛枫晏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辛枫晏这个表现,穆潇更加肯定了尾巴和耳朵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自己睡的太久,睡到脑子不正常产生了幻觉。
可人怎么会长出尾巴和耳朵呢?
在回答这个疑问之前,穆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为了确定是否只有自己能看见,这之后穆潇又问了问同事,有没有发现辛枫晏今天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没有,辛总还是像以前一样冷,连空调都可以省了。
问到第十个人时,穆潇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辛枫晏的秘书,江惠,拍着穆潇的肩,激动地说:“你说辛总今天?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江姐!”穆潇也激动起来,“你也看出来了?”
“是啊,小穆。”江惠冲他眨眼,“我看见了你第二次进辛总的办公室,你居然连门都没敲,就那么进去了!而辛总居然没有训你,简直太不对劲了!”
穆潇:“……”
穆潇:“呵呵,好吧江姐,确实很不对劲。”
“不过也说得通啦。”江姐推了推眼睛,完全没察觉到穆潇的心情,自顾自说下去,“你谈成了这么大的项目,给公司立了大功,辛总对你另眼相看,也是应该的。”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穆潇跟她客套了两句,又夸了夸她上学的儿子,夸的江姐心花怒放,乐颠颠地干活去了。
穆潇没有再找人问下去,到这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全公司只有他能看到辛枫晏的尾巴和耳朵。
现在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辛枫晏为什么会长着这两样动物才有的东西?
穆潇回答不了,有一刹那他想到了科研院所,但下一瞬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他真的把这件事说出去了,辛枫晏的下半辈子恐怕就都要在研究院里度过了吧?辛枫晏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还出来创业,尽力地伪装自己,肯定也不想过那种生活,自己如果真把他交出去,那也太不是人了!
穆潇做不出那种事,辛枫晏就是看着不好相处了点,并不是违法犯罪、罪大恶极之人,他应该拥有普通又幸福的一生。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穆潇打定了主意。
话虽如此,穆潇还是请了假,而且一请就是三天。他打算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主要检查眼睛!
临走前,他在工位上整理东西,一抬头,就见辛枫晏进了大门,快步向自己走来。
辛枫晏的脸色非常不好,还有点气喘,在他面前站定,质问道:“穆潇,你又要请病假?”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或去外面的餐馆,或去楼下专门的休息室,偌大的公共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和辛枫晏两人。
穆潇的长相不比辛枫晏差,不过穆潇脾气好,对谁都温和有礼,眉眼中常带着笑,跟辛枫晏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此时两人站在一起,个头身材都差不多,帅的各有千秋。
穆潇忽略这像是训斥的话语,第一时间去看辛枫晏的耳朵和尾巴,他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么干了。
果然,那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显示出辛枫晏并没有生气,穆潇合理推测了一下,辛枫晏大约是听说了自己请了三天病假,特地赶回来问问的?
说实在的,他真挺感动。
“你怎么总生病?”没有立刻得到回答,辛枫晏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加冲了:“怎么回事?”
耳朵和尾巴明晃晃地表现出了辛枫晏的焦急和担忧,穆潇心里暖暖的,弯起眼睛,展现出自己最真诚的一个笑:“辛总,真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您放心,我没有哪不舒服的。是这样的,咱们那个项目也快接近尾声了,我就想着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多检查几个项目,用的时间有点多,唉……我真是,我应该提前跟您说的,还让您特地跑回来一趟,太不好意思了。”
穆潇是真情流露,说的都是真心话,辛枫晏却是又炸了毛,尾巴都蓬了起来,差点像被吓到的猫一样,原地蹦起来。
他不再与穆潇对视,丢下一句:“没事就好,别耽误了工作!”匆匆走了。
穆潇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辛枫晏这是又不好意思了?
自己说了什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吗?他更疑惑了。
下午穆潇去了医院,先挂了眼科,再挂脑科,三天折腾下来,结果只有一个:他特别健康,前所未有的健康,比运动员都要健康的多,根本不像长期坐办公的上班族该有的身体状况!
穆潇把这归功于自己常年健身的结果,而且健康不是好事吗,他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穆潇复工的第二天,他们写字楼下正好新开了家奶茶店,好几个同事都商量着要去尝一尝,买的多有优惠,想要一起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连辛枫晏也听到了风声。
在福利这方面辛枫晏并不悭吝,干脆由公司出钱,统一订购,每人一杯。
秘书江惠带着几个女同事风风火火杀下楼,差点把那家店包圆,后来发现买的太多拿不回来,穆潇又和几个男同事下去帮忙,搬了好几趟才把奶茶都运上来。
鲜奶三兄弟、蜜桃多多,茉莉奶绿,燕麦巧克力等等等等各种口味的饮品摆上桌,这种时刻大家也顾不上怕老板了,只记着辛枫晏的大方,辛枫晏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仿佛一个低气压的漩涡这一点也不在乎了,都来抢喝的。
当然辛枫晏是老板,即使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奶茶感兴趣的样子,这里边肯定也得有他的一份,江惠单独拿了个袋子,给他送过去。
别人不知道,穆潇却看的清清楚楚,辛枫晏从看到那些花花绿绿、造型别致可爱的奶茶起,身后那根尾巴就欢快地晃了起来,看起来期待的不得了。
随着江姐越走越近,尾巴越晃越欢,两只耳朵也都转了过来,目标就是江姐手中的袋子。
江蕙虽然跟了辛枫晏许多年,又年长许多,在辛枫晏面前还是不免拘谨,说话中带着点小心翼翼:“辛总,这是给您的。”
她打开袋子,拿出了……拿出了一杯咖啡!
那晃在空中的尾巴硬生生卡壳了,辛枫晏盯着那杯咖啡:“这是给我的?”
“是、是呀。”从穆潇的角度可以看到,江蕙听着这冷下来的声音,汗都快下来了,“对、对不起,辛总!我们不该给您的咖啡里加牛奶和拉花,可是那家店不卖纯黑的咖啡……啊,不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在公司里买奶茶了,真的十分对不起!”
她想要补救,可是越说越错,这点从辛枫晏的尾巴和耳朵越垂越低就可以看出。到最后辛枫晏大概完全灰心丧气了,尾巴都快垂到了地上,貌似是接受了今天喝不到奶茶的命运,拿走了江蕙手中的咖啡,“不用了,这杯给我。”
他说完,就进了办公室。
那个委屈又可怜巴巴的模样,给穆潇看的又好笑,又觉得有点心酸。
穆潇低头,看着向己手中这杯青提芝士冻冻,还没有动过一口,心思一转,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