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别想着走
巫山云这个府邸的院子很大,大到曾仓走不完,他甚至觉得巫山云这个府邸的院子比他们周边三四个村子加起来还要大。
院子里有着假山,有着幼鹿,还有一个猫儿一样大小,头顶顶了个黑色“王”字的老虎,奶凶奶凶的,却把曾仓吓得够呛。
猫狗这些寻常之物屡见不鲜,甚至还有雪白的孔雀在院中竹林悠闲漫步。
曾仓看什么都新鲜,巫山云公务忙碌,并没有陪着他,隔着打开的窗户,巫山云偶尔抬头,便会看见曾仓与那小老虎的对峙。
曾仓偶尔向前一步,小老虎便龇牙咧嘴恐吓曾仓,曾仓吓了一跳,向后躲去,动作幅度极大,又吓到了小老虎,于是小老虎也竖着尾巴背着耳向后躲去。
曾仓似乎有些抱歉,怀着歉意又向前了一小步,嘴里还在说些什么,巫山云听不见,大抵也能猜出来,不过是什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一类的蠢话。
巫山云不知不觉看了许久,最后不自知地笑了笑,本来看着繁杂冗长的公文他十分烦躁,如今心情却轻松了些许,便连那些老古板们所写的这些不过脑的杂言乱语都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最后曾仓和那小老虎居然意外地相处得很好,小老虎甚至还主动凑进了他的怀里。
是夜,曾仓抱着小老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巫山云。
“怎么了?”巫山云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它它和我说,要要一起一起睡。”曾仓道。
巫山云看了他许久。
曾仓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眼神躲闪。
“好好吧,”曾仓道,“不不是它它说的,是是我说的。”
巫山云示意一旁的小厮抱走老虎,曾仓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厮将老虎抱回了虎舍,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巫山云,似乎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儿一样。
“走吧。”巫山云道。
曾仓耷拉着头,跟在了他身后。
曾仓只吃过苦的菜团子,在他的印象里,菜团子就是苦的。
可今天曾仓吃到了甜的团子,很好吃,糯叽叽的,比白米饭还好吃!
曾仓愣了很久很久。
原来,菜团子也能这么好吃吗?
阿涣能不能吃到这样的菜团子呢?
“我我想回去。”曾仓原本安静地吃着饭,忽然说了这样一句,声音小到巫山云什么都没听清。
“什么?”巫山云问道。
“我”曾仓刚才受到了巫山云的冷待,现在说话怯怯的。
“我还是想回去。”曾仓说这句话时几乎要哭了出来,可他还是僵着脸,低头看着桌子,不曾让眼泪掉出来。
“为什么?”巫山云偏过头,单手从下方捏住了曾仓的下巴,迫使曾仓抬起了头,他微眯眼眸慵懒问道:“就因为我不让你抱着老虎睡?”
曾仓的眼眸中有着丝缕畏惧,怯生生的,分明已然快要二十五岁了,寻常百姓在这个年龄都已然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可他却仍像个孩子,几年不曾出门的他变得胆小如鼠,只要谁说话声音稍大些,稍凶些,他便会感到委屈和畏惧。
好在巫山云声音很缓,并没有吓坏这只晕厥羊,曾仓道:“阿阿涣吃不到”
巫山云瞬间了然,道:“他可以吃到。”
“我他吃吃不到。”曾仓执拗地想要解释,“我看看不见他他吃,他他吃不到!”
巫山云手下加重了力气,十六岁的少年轮廓因为经年强度习武在摇曳红烛下显得硬朗,反观曾仓,面色苍白如纸,经年不曾劳作的他肌肉早就褪去了,又因为自小便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个子也不高,整个人看起来瘦小懦弱,便连影子都弓着背,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巫山云瞧见了曾仓裸露在外的锁骨,喉结上下动了动,便移开眼眸打量着曾仓的模样。
“他都不要你了,”巫山云的手抚上曾仓的面庞,口中的话残忍至极,“他觉得你傻,觉得你笨,把你卖给我了,我给他的钱能让他天天吃这玩意儿,吃三辈子都吃不完,你知道吗?”
“曾仓,”巫山云忽然凑近,银白面具反射出妖冶的光,“这世上没人要你了,你是我的了。”
“知道了吗?”巫山云对上了他的眼眸,残忍一笑。
曾仓几欲要哭出来了,眸中的亮光似乎被什么人一点一点残忍抽离了,眼眸都黯淡了不少。
巫山云抿唇,放开了曾仓,道:“别想着走,我或许还会把他抓过来陪你。”
曾仓用衣袖擦掉了眼泪和鼻涕,道:“好”
巫山云今夜的梦很奇怪,他的梦里有个人一直在低泣,光影朦胧,镜花水月,他听见泣音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是安慰,而是……吞噬,想一口吃了那低泣的团子。
第二日清晨,巫山云猛地睁眼,一身薄汗潮湿地粘黏在他的后背上,还有,下面。
曾仓的腿安分地并拢着,他紧贴着曾仓的后背,手还箍在曾仓的腰上,起身时,巫山云看见了曾仓洁白亵裤上一片近乎透明的水渍。
巫山云当即便走到了浴桶处让下人打水泡澡,他心中倒没觉得恶心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当下觉得有些丢人。
十六七岁的少年本就容易冲动,巫山云坐在浴桶里捏了捏眉心,之前饱受噩梦困扰,便连涟贵妃亲赐的侍女他都婉拒了,他一来是受不了这些胭脂俗粉靠他太近,二来每日睡眠不足,头疼欲裂,又要与宫中之人勾心斗角,时刻防备,实在是不想行那种事。
可现在酒足饭饱,每日酣眠,那些梦,那些反应自然就来了,压都压不住。
巫山云扔了自己的里衣,又换上一套新的。
走到床边,曾仓还在酣眠,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觉。
曾仓睡觉时极其安静,甚至一晚上连睡觉的姿势都不会改变。
怎么看都觉得呆,都觉得傻,身无长处,长相平平……
巫山云的手不受控地抚上了曾仓的面颊,轻轻摩挲着……却很好欺负。
第二十二章 腿
睫毛微微翕动,曾仓茫然睁眼,看见的是巫山云。
“你你要干嘛?”曾仓懵懂地问道。
“自己摸摸后面。”巫山云道。
曾仓将手伸到身后,抚到了一片濡湿,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尿床了吗?
曾仓茫然无措地看着巫山云,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巫山云冷着一张脸,道:“你说怎么办?”
曾仓道:“我我自己去去洗。”
“洗得干净吗?”巫山云眼中含着笑意问道。
“洗洗得干净。”曾仓喏喏道。
巫山云大笑了两声,道:“罢了罢了,扔了吧,我再着人给你买新的去。”
“我我不要不要新的,”曾仓诚惶诚恐道,“我没钱我可以可以自己洗。”
巫山云挑了挑眉,将手伸到了他裤腰处,只用力一拽,那亵裤便被整条拉到脚踝,敞露出半边圆股,很白,白得有些晃眼,很翘,似乎也很有弹性。
曾仓呆若木鸡,傻傻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巫山云捏住了他的脚踝,彻底将那裤子扒下,扔出了殿外。
曾仓也不知羞耻,光着屁股就要去捡回亵裤,下面的玩意儿不大,甚至过于秀气,顶端有着淡淡的粉。
巫山云哪能真让他去捡,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按住了曾仓。
“你它还还好好的,你你怎么扔了它!”曾仓气恼道。
曾仓自小过惯了贫苦节俭的生活,耳濡目染,又要教导曾涣,自然是看不惯这种无端浪费行径的。
曾仓胡乱挣扎着,巫山云从来没有和旁人如此亲近过,加上这几天心情愉悦,嗅着曾仓散乱长发间若有若无的皂香,腿上柔软触感只隔着薄薄一层亵裤,手还死揽着坚韧的腰,在某一刻,巫山云神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
曾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屁股下,不舒服地扭了扭腰,想下去,却在即将离开的那一瞬间又被巫山云重按在腿上。
那东西很硬,曾仓觉得很不舒服,转头看巫山云,却发现巫山云正颦眉,看他时眼中带着狠戾。
曾仓被这眼神吓到,又开始挣扎。
“别动!”巫山云低喝道。
“我想下去。”曾仓小声道。
“等会。”巫山云的语气不可置否,放在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
曾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他的下面,巫山云就那么一直抱着他,微微上下颤动着。
过了一会儿,巫山云猛地咬上了他的脖颈,之后将他从背后压到床上,奇怪的东西压在多年不曾运动却依然坚韧的大腿上,巫山云很凶。
最后,巫山云新换的裤子也脏了,巫山云沉默地将曾仓抱到了浴桶中,曾仓依旧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腿间的皮肉似乎已经破了,便是被抱着,偶尔摩擦几下都会很疼,腿上湿湿的,刚刚巫山云给他擦了擦,擦完以后都还是湿湿的。
曾仓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大约是巫山云为了惩罚他弄脏了裤子拿来折磨他的刑具,曾仓委屈至极,他都说了,他可以自己把裤子洗掉——在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很早很早就已经学会洗裤子了,他洗的裤子很干净,而且绝对不会洗坏掉。
巫山云真坏啊,曾仓想,蝴蝶仙子的脾气都这么坏吗?
算了,曾仓想,巫山云是神仙,他不能生神仙的气,罚就罚了,受伤了,伤口会长好的。
“你自己能不能洗?”巫山云少见地不知怎么开口了。
“可可以。”曾仓的脸颊微红,他喜欢泡在浴桶里的感觉,将半张脸都埋了下去。
巫山云只说了个“嗯”,便大跨步走了出去。
巫山云在床上坐着,鼻间还充斥着暧昧气味,这一方的空气都是湿热的,捻了捻指尖,那里在不久前一直搭在某人的屁股上肆意揉弄……
大约自己是真的太放松了。
巫山云扶额,眉头微颦。
一瞬不自在过后,巫山云不甚在意。
曾仓这澡洗了半个时辰。
曾仓换上新衣出来时,巫山云已经用过早膳了。
屋子也叫人收拾妥当了。
巫山云在一旁看着大臣的奏折,头也不抬道:“今日我要回宫了。”
“啊?”曾仓本是在吃着米饭,听闻此言抬头看向巫山云,眼中有着满满的忧虑。“是是又要去去冷宫了吗?”
巫山云扫视奏折的眸光顿了顿,曾仓是不知道他之后的事儿的,所以,在曾仓的印象里,他如今依旧生活在那逼狭的冷宫中苟且偷生。
巫山云随意说道:“是。”
“啊……”曾仓有些不忍道,“那那你要要多拿点吃吃的,要要不然,会饿。”
巫山云撑着头,调笑道:“不然的话,你再去冷宫为我送些吃食?”
曾仓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曾仓道:“我我进不去的。”
“是了,”巫山云佯作叹息道,“唉,那我怕是要饿很久了。”
“不你不会的!”曾仓着急地端着桌子上的一道凉拌莲藕捧到巫山云面前,道:“你装,现在就就去多装些,不不不会饿的!”
巫山云从菜盘子里捻起了一片莲藕,塞进了曾仓嘴里,曾仓呆呆地叼着那莲藕,执拗地看着巫山云。
巫山云想,自己或许不该耍他,这个傻子实在太过执着,会惹来很多麻烦。
心里虽这么想着,看着曾仓那呆愣的样子,巫山云还是答应道:“好,我多拿些。”
巫山云在走时被塞了很多糕点,曾仓的眼中有着丝缕忧郁。
巫山云拿出其中一个包袱里的糕点,捻下了一小块儿,用舌尖将其卷进了薄唇中,甜,甜到发腻。
巫山云向来不喜甜,可却吃完了那块糕点。
巫山云一走便是数月,曾仓每日在巫山云的府邸中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几乎可以说是全然忘记了身处“冷宫”之中的巫山云。
巫山云府邸的下人都由着曹管家管教。
曹管家今年四十有七,是个人精,瞅着曾仓这副模样,又整日观察着巫山云对其的态度,以为不过是娈宠契弟之流,多半是瞧不上的。
但曾仓终归是主子,再怎么瞧不上,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的,曹管家每日忙碌,便差了几个小厮侍女去伺候着。
“主子今日想吃些什么?”曹管家派来的小厮问道。
“包包子!”曾仓道。
“那奴才差人去给您午膳备着猪肉水晶包子,可好?”那小厮问道。
“好。”曾仓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到了猪肉便说好了。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曾涣寻到了那府邸。
他大力敲门,几天没有睡好觉的他眼睛上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好不瘆人。
他被波澜不惊的曹管家带着一帮人打出了门外,曾仓瞧见了,上去护着曾涣,曹管家手下的人没轻没重,在曾仓护着曾涣时,那一下竟直直敲到了曾仓的额头上,曾仓茫然地摸了摸脸,脸上血迹纵横流下。
饶是曹管家这般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当即变了脸色,能叫主子藏在府邸里,不舍得带进宫去的,不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让着,护着,如今失手伤了主子的人,他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曹管家立马反应了过来,先是压下了那行凶的人,然后又问曾仓有无大碍。
曾仓龇牙咧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曹管家心中一跳,心道不好,赶忙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说不过是寻常磕碰,没有大碍,曹管家才松了一口气,思忖着将事情原委写清后,把信件用飞鸽传给了巫山云。
巫山云第二日午时匆忙赶了过来。
彼时曾仓正在和曾涣吃着猪肉包子还有叫花鸡,小老虎正扒拉着曾仓的裤腿讨食。
曾仓见巫山云来了,顶着一头白色的纱布笑着喊他一起吃。
巫山云面色沉重,甚至十分阴翳。
曾仓看不出,可曾涣却轻易看出,巫山云很不高兴。
巫山云并没有搭理言笑晏晏的两人一兽,叫来了曹管家,询问是怎么回事。
曹管家只得又将原委复述了一通,巫山云轻描淡写道:“这般没用的东西,连主子都识不清,既不长眼又不长脑,留着也是祸害,杖毙了吧。”
曹管家只觉得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后背,一滴汗自额角滴下,他只得压低了身子,低声应是。
“那那位公子……”曹管家试探问道。
“别管他。”巫山云道,“若是他要带曾仓走,就拦住他们,待孤回来定夺,莫要伤了曾仓。”
巫山云说罢,便走到了桌前一言不合地开始吃饭。
曾仓为他夹了一块儿叫花鸡,然后又转头给小老虎给了一块儿。
第二十三章 比较
餐桌上的三人一开始并不说话,曾仓专注地吃着吃食,曾涣也在狼吞虎咽,双眼却紧盯巫山云,似乎是在警惕着什么,巫山云看了眼曾仓头上的伤,转头不语。
一顿饭就这样压抑至极地吃完,曹管家惊了一身冷汗。
“头上的伤可打紧?”巫山云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
曾仓全神贯注地盯着摆盘上刚刚放下的精美糕点,没有听见巫山云的话。
巫山云敲了敲桌子,曾仓这才回神。
“啊?”曾仓茫然地看着巫山云,道:“你你刚刚刚刚说什么?”
“头。”巫山云指了指他的脑袋。
曾仓拿起一个糕点,咬了半个,含含糊糊道:“不不疼了,没没事的。”
“你来这里作甚?”巫山云这才看向曾涣,眼神冰冷。
“来找我哥。”曾涣道。
“他在孤这里很好。”巫山云道。
“你的钱,”曾涣拿出了怀里沾满泥土和汗渍的黄金,道:“还你,把我哥放了!”
巫山云嗤笑,道:“你觉得孤很缺钱?”
曾涣起身拍桌道:“太子又如何?太子便能不分青红皂白强抢百姓了?!”
巫山云安坐如素道:“蔑视太子便是蔑视皇室,蔑视天子;构陷太子更是死罪。你可知,你说的这两句话够孤杀你几次?”
“你!”曾涣气得指尖颤抖。
“如何?”巫山云分明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指尖轻点桌面,笑容倏地冷冽,他冷言说道:“你当真以为,若你不是他弟弟,你还能活着同孤理论吗?”
“别”饶是曾仓再迟钝也该觉察出不对了,他下意识地将曾涣护在身后,茫然地看着巫山云。
巫山云自然不会将曾涣这种人放在心上,起身问道:“糕点可还合你的口味?”
曾仓答非所问道:“你你答应过的,你你答应过答应过我,会会把把阿涣留下。”
“好。”巫山云答应道,“那就把他留下陪你。”
曾仓笑逐颜开,将一块桂花糕递到了他唇边,道:“多多谢,这这个好吃,你你吃这个!”
巫山云慢慢尝了一口,糕点糯香,唇齿甜腻,他不是很喜欢。
“好吃。”巫山云接过了另外半块糕点,塞进了曾仓嘴里,道:“你多吃点。”
曾仓嚼了嚼,满足地笑了。
“蝼蚁之力,怎撼天地。”巫山云道,“你身份低微时,所做的错的是错的,对的亦可以是错的。”
“因为没有人在意你说了什么,没有人在意你做了什么。”
曾涣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
“想要保护他,要与孤抗衡,”巫山云笑了笑,道:“你还远远不够。”
巫山云说罢,便唤来了曹管家。
“你监管不力,罚俸半年。”巫山云道。
曹管家抹了把汗,连忙道:“是,是。”
“他出去便跟着,有什么不对就带回来,莫要伤了他。”巫山云道。
“是”曹管家道。
巫山云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皇城,温絮宫。
“太子今日出去了?”涟贵妃躺在贵妃榻上,眉间凝着些许霜雪,眼神凌厉。
“是……”程姑道,“倒也没回太子府,似是去了殿下他自己的一个庄园。”
“不打紧,不打紧。”涟贵妃不甚在意道,面上有些不满,道:“只是,本宫将要封后,圣上又龙体抱恙,如此捉急的时候他竟也要抽空出去躲懒,未免也太不成器了。”
“娘娘说的是。”程姑垂首,她不好说些什么。
“哼,”涟贵妃心中隐隐庆幸,面上却依旧端着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行了行了,本宫也不指望太子了,他回来了,便告诉他,封后事宜他无需再顾着了,且让他代本宫先行监国,对了,叫他当心些,莫要叫那些老顽固知道了他在代本宫处理那些个公文。”
“是。”程姑低眉温驯答道。
巫山云下个月才堪堪十七,便连加冠的年龄都没到,自然是不能监国的,可涟贵妃却以要锻炼他为理由,将那些贵族公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公文交与了巫山云来看,其余有实际意义的,则皆落入了孟国公手中。
美其名曰,她是在锻炼太子监国。
“太子殿下。”程姑早早便在东宫侯着了。
“程姑。”巫山云扶起了程姑,问道:“可是额娘有何嘱咐?”
程姑道:“这些日子殿下操劳,娘娘看着实在是心疼,所以就想着,叫殿下莫要再为封后之事操劳了,专心监国……”
巫山云笑了,道:“多谢程姑相告,还请程姑告诉额娘,这些孤都明白了。”
程姑前脚出去,巫山云便唤出了自己身旁跟着的九音。
“她查到曾仓了吗?”巫山云问道。
九音道:“回主子,没有。”
“她居然连孤的去向都不查了。”巫山云眯眼思索,又问:“你有几成把握拿到虎符?”
九音跪地,道:“我们百人死而后已,亦不足……一成。”
“九音,”巫山云看向她,道:“你是孤暗影十七卫中唯一的女子,孤从不轻易用你。”
九音道:“殿下恕罪!”
“罢了。”巫山云忽而眸光凌厉,看向一旁,大喝:“谁!”
只见黑影匆忙欲逃,九音瞬息间抬手,沾毒的飞镖瞬间击中了那人。
九音单手将人提了出来,是个宫女,看起来面生,倒不是涟贵妃那方的人。
巫山云什么都没问,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他杀了那瑟瑟发抖的宫女,凌迟。
巫山云捻着薄如蝉翼的人肉,随意扔到荷塘中喂了金鱼。
那金鱼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来人,”巫山云嘴角挂笑,淡淡道:“扔到乱葬岗去。”
一个黑衣人即刻跳出,单手将那心悸而死,体无完肤的宫女拎着出了宫。
“主子”九音望着巫山云的琥珀色眼眸中有着丝缕忧虑。
“做好你自己的事。”巫山云云淡风轻地擦了擦沾满血液的手,从容轻松道:“叫十二从今日起不用轮值了,叫他去别庄,盯着涟贵妃的人,若是瞧见了,格杀勿论!”
人命卑贱如草芥,至少在这宫中,它当真卑贱如草芥。
可在曾仓那边,便连一只猫儿的性命都是要紧的。
“小小猫!”曾仓瞧着墙角蜷缩起的一团,兴奋道。
只见一个小厮拿着扫把追打着那猫,嘴上谄媚着,道:“主子小心,主子小心,这样的野物身上不干不净的,可千万莫要叫它挨着您了!”
曾仓着急道:“别别别打!别!”
小厮听闻此言,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你过来吧,我我我不会不会害你。”曾仓天真地对着小猫说。
小猫竖着尾巴,浑身炸毛,便连瞳孔都是极度恐惧下竖 起的状态。
小猫怎能听懂他的话,只是紧张恐惧地防备着每一个靠近的庞然大物。
曾仓小心翼翼地向它挪过去,眼看着这猫就要应激跃起,曾涣连忙赶来叫住了他。
曾涣叫人拿了薄毯子,用毯子将猫整个盖住,再将其抱在怀里,就这样将猫带到了房中。
猫儿的耳朵始终竖着,眼睛警惕地看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幼小稚嫩的爪子也不曾收回去。
曾仓认真道:“别别怕,我我给你好吃的!”
猫儿狐疑地看着他,龇牙咧嘴,示意他自己并不好惹。
没一会儿,曾涣便拿着一个鸡腿走了进来。
那鸡腿上什么都没加,刚刚新鲜出锅,还冒着热气,曾仓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咽口水,曾仓如此,更不用说猫了。
那猫当真是饿极了,闻见了食物也不顾危险就要上去抢夺。
曾涣捏住了猫儿的后颈皮,使其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原来是只公狸花啊。”曾涣道。
“它它很疼!”曾仓担心道,“阿涣,别别掐它了!”
曾涣道:“猫后颈皮没感觉的,它不会疼。”
“放放下它!”曾仓气得脸都红了,瞧曾涣揪起来的那么一大片皮,要是揪的是他的脖子,他得有多疼啊!更何况那么小的猫呢?
“好,好……”曾涣犟不过他,无奈,只得将猫放了下来。
那猫一摆脱禁锢就直奔鸡腿而去,那鸡腿极大,甚至比它的身子都要大一圈儿,猫儿费力地拖动着鸡腿,最后发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见曾仓曾涣二人似乎没有要赶它走的意思,索性就俯趴在地面上慢慢吃着那喷香鸡腿。
曹管家为猫儿端来了一碗羊奶,曾仓瞧着那猫一见羊奶便丢了魂儿般地喝着,只觉得它爱喝,那便叫它多喝点就是了。
曾涣却将那羊奶端走了。
“它还小,这么喝下去会撑死的。”曾涣道。
“哦。”曾仓道。
曾仓看那小猫吃鸡腿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比他自己吃都香,小猫吃饱喝足,慵懒优雅地舔着自己的小爪子,看起来好不可爱!
第二十四章 重要吗
曾仓在皇宫外逗着猫,巫山云则在细品南方特供的茶叶。
曾仓不过几天时间便和猫混熟了。
皇帝的病愈发严重了,这一日,正是孟涟泛加冕为后的大喜之日。
孟涟泛一袭赤红绣金凤袍,袍上缀有牡丹金凤,便连袍角都绣着金线,凤冠步摇端庄优雅。
一层一层的台阶,一步一步地靠近。
孟涟泛行在她的青云梯上,正要抓住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就在刹那,在孟涟泛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那一刹那,皇帝的身子摇摇欲坠,忽而向后倒去。
巫山云唇角噙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孟涟泛变得苍白的脸和她那圆睁的凤眸。
皇帝驾崩。
虎符不知去向。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皇帝驾崩后第三日,十七岁的巫山云继承皇位,成了新帝,改年号天定,封贵妃孟氏为太后,新帝不及加冠,太后垂帘听政,右相身死,朝中权势由左相孟少安一人独揽。
一时之间,大垣的天下竟成了孟氏的。
皇帝昏庸,民不聊生,苛政猛于虎。
宫中内忧未平,宫外祸患又起。
北方难民揭竿而起,起义军用了三个月时间便荡平了三个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巫山云这几日里成日睡不着,便向孟涟泛请命出宫为先帝守墓,孟涟泛和孟少安忙得焦头烂额,况且大垣确有新帝服丧七日的习俗,故而孟涟泛准许了他过去。
巫山云白日里在祠堂里跪着,到了晚上便去了自己的府邸。
他进门时,曾仓正坐在地下看着一只狸猫和小虎缠斗,两个小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曾涣在看竹简。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曾涣见他来了,即刻下跪。
曾仓仍坐在地下看着他,笑道:“你来了。”
巫山云还未开口,他身后跟着的太监便先捏着公鸭嗓怒目圆睁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李公公怒喝道。
曾仓被他吓得一怔,面上的笑像是潮水般一层一层慢慢褪去,他微微抿唇,眼眸低垂,缓缓站了起来,也学着曾涣的模样想下跪。
“下去!”巫山云冷声对那太监道。
曾仓以为是对他说的,吓得又是一颤。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巫山云。
神仙也会发火吗,神仙也会生气吗?曾仓想。神仙生气了,会打他吗?
“我不是在说你。”巫山云无奈地扶起了曾仓,道。
小虎正警惕地看着巫山云,在巫山云碰到曾仓的那一瞬间咬了巫山云的小腿。
那李公公作势要一脚将小虎踹走,却又被巫山云拦下。
巫山云只一个眼神,李公公便面色苍白地退下了。
李公公是孟涟泛特意派来的,名为照拂,实则监视。
巫山云轻轻踹开了小虎,小虎依旧不依不饶地要扑咬巫山云,曾仓伸手抱走了小虎。
“你还会害怕我啊?”巫山云轻笑道。
曾仓道:“不不怕的。”
巫山云叫曾涣起了身,道:“怎么不见你最初那桀骜不驯的模样了?”
曾涣看着他,眼中却毫无敬意。
“你待我们兄弟二人不薄,究竟是想要什么?”曾涣问道。
“朕不过是要还他个人情罢了。”巫山云眼眸微闪,优哉游哉喝了口茶道。
“还什么人情?”曾涣觉得这其中缘由怕是不简单,非要刨根问底。
“宫中难进,他那时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了朕两年,又救朕于水火,朕自然是要还他的。”巫山云淡淡道。
“那百两黄金已算是还尽了,”曾涣道,“如今不需要你再还什么了,且放我们走吧。”
巫山云指尖轻点着桌面,道:“朕说没还完,就是没还完,你要教朕怎么还吗?”
分明知道眼前的人如狼似虎,将自家痴傻的哥哥放入他的手心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可曾涣却反驳不了这一句,只因眼前的人坐在权利顶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与其挣扎,不若享受。”巫山云摸了摸曾仓的头,曾仓抱着小老虎玩得不亦乐乎,“至少,朕直到现在都还没对他做什么呢,不是吗?”
“他也很开心。”巫山云道。
巫山云这方才歇下,孟涟泛那方便收到了李公公的密信。
孟涟泛看过后烧了那信,颦眉自语道:“男人?他养个男人在府里是什么意思?”
程姑立在一旁,大抵猜到了,却不敢多语。
“他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孟涟泛说罢,自己先笑了一声,道:“也好也好,如此便也不怕他和哪个贱种生下孽子了。且去告诉李公公,叫他转达皇帝,为保皇帝安健,在平定西北之乱前,便莫要回来了。”
“是”程姑出了门,叹了声气。
孟涟泛对巫山云当真是一点母子情分也无,正常母亲,哪怕是继母,也断不会如此豁达纵容。
碍于曾涣在府,巫山云只得面上与曾仓分房而睡,夜里却又悄悄开了曾仓的门,钻进了曾仓的被子里。
熟悉的温暖感觉包裹着巫山云,巫山云很快就有了困意,曾仓却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你你怎么怎么过来了?”曾仓问道。
“睡不着,怕黑。”巫山云撒谎不打草稿道。
“嗯?”曾仓抱住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巫山云,轻轻拍了拍巫山云的背,嘴里哄着:“睡吧,睡吧……”
巫山云闭上了眼,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有着光,光温暖柔和,包裹着他全身,他像个新生的婴儿般纯净、透明,不必勾心斗角,没有冰冷争斗,就依偎在一个角落,蜷缩着,任那明光照射。
明光前方似有什么东西,巫山云只觉得那东西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缓步走近,却望见一片明黄,那黄色璀璨如明珠,绽放在大好阳光下,那是一朵菊花。
再抬眼,目光所及之处,大垣,乃至整个天下,都铺满了菊花,恰似满城尽带黄金甲。
巫山云不受控制,从城墙一跃而下,跌进了花丛中,那是无与伦比的温暖与畅快。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是他奢求不及的。
可他现在就真真切切地拥有着,一个人毫无保留,不带有任何算计,不希望任何回报的关切。
尽管这关切来自一个大了他八岁的傻子。
第二日,李公公将孟涟泛的话告诉了巫山云。
巫山云乐得清净,九音盗了虎符,却也受了伤,他将手下百名暗卫尽数派了出去,只望能先孟涟泛一步寻到她。
西北之祸患,他不觉得孟涟泛同孟长安能在数月里平定了。
孟氏外戚专政,如今在朝堂上更是一手遮天,若叫孟涟泛得了虎符,后果不堪设想。
可物极必反。
巫山云观察经年,也明白,孟家人骨子里是看不起孟涟泛的,只觉得她是个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孟涟泛工于心计,心思缜密,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脱下一切身份桎梏,她比孟家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厉害。
巫山云正在思量着要如何寻到九音,曾仓说要和曾涣出去转转,待巫山云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时,曾仓就已经得了巫山云的同意,走出大门了。
巫山云皱眉,心道,该叫人跟着他们的。
西北丢了三座县城,可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摆摊的小贩数不胜数,卖的东西小巧而精致。
曾仓走了许久,看得眼花缭乱,想要很多东西,却始终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怎么了?”曾涣问道。
曾仓轻轻摇了摇头,幅度微不可查,额顶紧张到冒出冷汗。
“难受吗?”曾涣关切道。
“不”曾仓看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摩肩擦踵,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艰难开口道:“不不难受。”
“你……”曾涣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问了,转而又问道:“巫山云对你可好?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儿?有没有伤害你?”
曾仓被他这一系列的问题问得发晕,但还是在努力辨识,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当真不曾害过你?”曾涣又问了一遍。
曾仓捂住耳朵,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论他怎么遮挡都是徒劳。
路上人们异样的眼光叫他惴惴不安,曾涣的询问让他无比烦躁。
“若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我们就离开他,我们走,好不好?”曾涣道。
“我说了,他没有!”曾仓忽然朝曾涣吼道。
路人纷纷侧目,曾涣愣住了,甚至感受不到身边众人的异样眼光。
他的哥哥,曾仓,自他记事起就脾气温和,事事都会让着他,说话从来都是温良的,他的哥哥从来没有吼过他。
可这一次,他不过关切地问了曾仓两句,居然就被曾仓在大庭广众之下吼了。
巫山云,巫山云,巫山云!
曾涣咬牙切齿,这巫山云在他哥哥心里,都已经要将他这个弟弟给比下去了吗?!
曾涣惶恐地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只觉得如坠冰窟,扯着曾涣的袖子,说想要回去。
“哥,”曾涣红着眼,委屈至极,“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第二十五章 答应
曾仓瞧着曾涣红了眼,怔然瞬间,手忙脚乱地无措着,掏着里襟似是在找帕子,找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于是便用手卷起袖子给曾涣擦泪。
曾涣拉着他走出了人群,二人一时相顾无语。
“我他他没有你重要”曾仓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刚刚只是害害怕,人人好多。”
曾仓绞着袖子,看起来格外纠结。
“你不不要讨厌他,他从从来不不欺负我的!”曾仓道。
“他看起来哪里像皇帝,”曾涣咬牙切齿道:“分明活脱脱就是个乡野流氓!”
曾仓抿唇不语。
巫山云当了皇帝反而清闲了不少,坐在书案边,他在思考。
他对曾仓是什么感觉呢?
说不上来。
只觉得这人傻傻的,一个大男人,却不生胡子,这些年脸也捂得白皙,活脱脱一副小白脸模样,不会算计,不会绕弯子,纯良,像一张白纸。
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他生来就是要算计的,就连他父皇的死都逃脱不了他的算计。
他叫九音朝那老东西的茶水里放了五毒散,故而那老东西会回光返照,最后死在孟涟泛美梦将成之际。
巫山云不想孟涟泛美梦成真,他就是要看她歇斯底里,她日思夜想的东西就近在眼前,分明再进一步就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堂堂正正的嫡母,可他偏偏就不叫她如意。
巫山云笑了,抬眼,眼中满是阴翳嗜杀之意。
他也曾找过其他内侍,甚至去过南风馆,比曾仓年轻俊俏的男子多了去了,可只要他们一凑近,巫山云便会感到反胃,感到无比恶心。
很奇怪。
巫山云想,大抵是因为曾仓曾帮过他,因而他并不排斥曾仓的靠近。
甚至……很喜欢。
可他并不喜欢曾仓,巫山云想,曾仓这人,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
自湳諷己那天对曾仓莫名其妙的冲动,也只是因为年少和天燥罢了。
曾仓拿着巫山云的荷包给巫山云买了一顶很好看的帽子还有很多糖葫芦。
糖葫芦好看,吃起来酸甜可口。
曾仓吃着吃着忽然就站定了,不动了。
“怎么了?”曾涣咬了口糖葫芦,问道。
“她……”曾仓道,“她她的脖子很疼。”
曾涣闻言向前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脖颈上戴着铁项圈,纤细脖子被磨得血肉模糊,偌大镣铐紧锁着她,如兽一般,没有自由,任人宰割,在这里明码标价。
那女子长相清秀,看起来二十岁有余,这个年龄,寻常女子早已婚嫁,可她却不知遭受了多少苦难,面上风霜深重。
女子身上薄纱似纸,伤痕累累的躯体被无数人的目光上下打量,更有甚者借着“查看货物”这一理由对她上下其手。
曾涣看不下去了,上前问道:“敢问这女子身价几何?”
那老板谄媚笑着,道:“这是个妓子,不值几个钱的,也就……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曾涣笑了,道:“她可会吟诗?可会弹曲?年岁几何?你竟也敢要五十两?”
那老板见他身后的曾仓似乎穿着华贵,只当曾涣是个小厮,大声道:“老爷,这位老爷!想必您也不是个缺银子的,若是真心喜欢,便带回去吧!”
曾涣见此,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曾仓不用管。
曾仓慢慢靠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狼狈地蜷缩着身躯,眼中黯淡无光。
“好了好了,”那老板朝地上啐了一口,道:“那便三十五两,给你了!”
曾涣从腰包里拿出了三个银锭,又补了半块,那老板放在戥(děng)子上称了称,确定足了斤两后便将人给了曾涣。
曾涣先是取下了女子的镣铐,曾仓见女子不住地瑟瑟发抖着,以为她很冷,于是脱下了巫山云为他准备的云锦外衫披到了女子身上。
那女子受宠若惊,眼睛如小鹿一般无措。
曾仓朝着她腼腆地笑了笑。
女子经历过无数男子,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曾仓在看着她时眼中没有任何欲 望,有着的,是最纯净的善意。
曾仓伸手,似乎想要看看她的伤口如何,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问道:“你你很疼的吧”
那女子怔愣了片刻,她看出了曾仓异于常人。
“他自小便这样。”曾涣道,“他是我哥。”
“原来如此。”那女子落寞垂眸,转而又挂着柔和的微笑道:“不疼的。”
曾仓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心中有了丝异样的感觉,红着耳尖道了句:“嗯”
“你可有住处?”曾涣问道,“可有家室?”
那女子霎时红了眼眶,模样我见犹怜,问道:“公子莫不是嫌妾身不清白?”
“不是不是,”曾涣连忙解释道:“只是,若你已有家室,我权当是替你赎身,撕了这奴契,我再为你疗伤,待你痊愈,你便也是自由人了。”
曾仓见女子哭了,便替她抹了泪。
曾仓无意识做出的这一举动,不只是那女子愣住了,就连曾涣都愣住了。
曾涣眨了眨眼,道:“若你还没有家室,我们也可替你提供暂住之所……”
那女子躬身,欲下跪,道:“妾身秦言音谢过公子。”
“我们兄弟二人都姓曾,”曾涣赶忙扶起了她,挠了挠头,道:“他叫曾仓,我叫曾涣。”
“公子大恩大德言音永生难忘,定竭尽心力好好侍奉着。”秦言音眼中饱含泪水,哭起来梨花带雨。
曾仓看着,悄悄红了脸。
他也是个男人,也懂得分辨美丑,自然喜欢好看的女孩。
曾仓一回府邸便将秦言音带到了巫山云面前。
巫山云纠结许久,已然得出结论——他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这个傻子。
可在看见那女人披着他给曾仓的外衣时,巫山云当即沉了面色。
“这是?”巫山云皱眉问道。
“可可以先先帮她包扎一下吗?”曾仓问道。
“她来路不明,朕为何要替她医治?”巫山云反问道。
秦言音原本只惊异于这庄园之庞大奢华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只心道曾氏兄弟二人的身份当真深不可测,如今又听闻巫山云自称为“朕”,瞬间吓得膝软跪地。
“皇皇上”秦言音双目失神,她当真没想到,这一回居然攀上了金凤凰,这二人竟然和皇帝相识!瞧着曾仓毫无芥蒂的样子,他似乎和皇帝还很熟呢!
如此,秦言音心中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打算。
他是傻子,我是妓子,他不嫌我,我亦不会嫌他,如此,倒是天赐的良缘呢!
秦言音如是想。
曾仓脸颊通红,看也不敢看秦言音一眼,巫山云见此简直要被气笑。
曾仓恳求道:“帮帮帮她,好吗?”
“朕不是救世主,天下如此难民千万,难道都要接到朕的私府中吗?”巫山云冷言道。
曾仓努力解释道:“她她不占地方的,她可以可以睡我的房间,我我去柴柴房睡!平日,她也可以可以吃我的饭。”
巫山云忽然笑道:“也好。那便让她睡你的屋子,你也不必睡柴房,你和朕睡。”
曾仓见他松了口,欢天喜地地笨拙道谢,巫山云命人给秦言音诊治,秦言音的脖颈上围了一圈纱布。
曾涣没敢告诉巫山云,这女人是个妓子。
这头巫山云刚收了这女子,那头的孟涟泛便已知晓了此事。
“妓子?”孟涟泛微颦秀眉,道:“不打紧,他十七了,有自己的分寸。”
程姑道:“是”
是夜,曾仓原本所住的侧屋就贴着巫山云的主屋,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可有可无,即使给了别人,巫山云也不在乎。
他搂着曾仓,心道:这人傻不拉几的,一不小心就会叫人骗去,倘若他梦魇之症还没好,曾仓就要死要活不叫他抱了,那就不好了。
所以,曾仓可以有女人,却断断不能在这会儿有!
至少……得等他不需要曾仓了,才能准许他去寻个女人。
巫山云如此想着,便说了出来。
“嗯?”曾仓分明快要睡着了,硬生生被他叫了起来,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我说,你不能有女人,不能喜欢别人。”巫山云道。
曾仓轻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极轻的“嗯”,巫山云便当曾仓是答应了。
“你答应了我,便不能食言。”巫山云捏住了曾仓的鼻子,偏不叫他睡。
“嗯嗯。”曾仓睡意当头,不管巫山云说什么都敷衍答应着。
“若是当真找了别的女子,当真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巫山云道,“那我便会惩罚你,因为你言而无信,犯了欺君大罪。”
曾仓拍了拍巫山云捏着他鼻子的手,又轻哼出了一个“嗯”来。
巫山云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十六章吃味
桃花落下,被伊人柔夷轻轻拾起,小心置放,沾染污泥的花最终还是被人葬入泥土,化作春泥,又护了下一代芬芳。
曾仓看着秦言音埋了花,不解问道:“那那么好看为什么要埋埋了?”
秦言音看着那花,眼中的复杂情绪曾仓看不懂。
“质本洁来还洁去。”秦言音叹道,“只是不愿如此娇嫩的花,在风吹日晒下枯萎腐败罢了。”
曾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从地上拾起一朵花,红着脸插在了秦言音头上。
秦言音愣了愣,转而扭头笑了,笑颜如花。
巫山云在寻曾仓。
他要曾仓替他研墨,平时总待在虎园同老虎玩闹的人不见了踪影,问过才知道,原来他这一日里都在跟着秦言音瞎转悠。
秦言音作为下人被巫山云安排在了厨房,今日恰好厨房要做一道桃花糕,故而叫她去采些新鲜桃花。
巫山云踱步去了桃花林,命李公公回去,今日不必再跟着。
才来便看到了这一幕——曾仓脸颊酡红,害羞地看着秦言音,秦言音耳边别着一朵桃花,笑得花枝招展。
巫山云莫名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心中发闷。
“你们在干甚?”巫山云冷脸问道。
秦言音见此花容失色,连忙下跪请罪。
曾仓要去扶她,却被巫山云抓住了胳膊。
“朕问你,你们,在干嘛?!”巫山云眸光冷冽,看得曾仓打了个颤。
“摘摘桃花给给你做吃的。”曾仓结结巴巴道。
巫山云冷哼一声,道:“朕不喜甜物,什么桃花糕,枣花糕,如今都不许再做了。”
曾仓愣住了,呆呆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再也吃不到这些好吃的糕点了吗?
曾仓耷拉着脑袋,拉了拉巫山云的袖子,小声问道:“桂桂花糕呢?”
巫山云冷面道:“不许!”
曾仓又问道:“玫瑰花糕呢?”
巫山云看也不看他,也没赦免了秦言音,道:“不许。”
“哦,好吧。”曾仓仍捏着巫山云的袖子。
“放开。”巫山云瞧着他这副委屈模样,面上不耐,心中的火气却消了大半。
“真真的不不能再吃了吗?”曾仓不依不饶问道。
巫山云毫不留情,道:“是,以后都不许了。”
曾仓抿唇,良久,他又道:“可可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可以给我的。”
“你你说过,我可以爱爱吃甜的,可可以吃糖葫芦……我我想要什么你你都会给我。”
巫山云俯身,捏住了曾仓的下巴,迫使这痴傻的人儿抬起头,只见这人的双眼蒙了一层薄汽,眼眶通红,泪滴酝在眼眶里,似乎随时都会从那里坠落。
巫山云残忍道:“你可以吃,但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为为什么?”曾仓的泪滴总算是滑落,从脸庞慢慢滑下,被巫山云捏在指下。
“因为我会生气。”巫山云冷声,眼中有着千年寒霜,“我一生气,就会杀人。”
“你如果不想要她死,就离她远些。”巫山云道。
曾仓似乎是今天才认识巫山云,就那样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曾仓说:“这不好的”
巫山云讽刺一笑,凑近了曾仓,问道:“怎么,你心疼了?”
曾仓认真地看着他,皱眉道:“杀人……不好的。”
巫山云愣了愣,转而笑道:“哦?你还知道杀人不好?”
曾仓认真说教道:“每每个人活着,不管不管怎样,都都有他活着的盼头,杀杀人就是抢抢了人家活的盼头,这不不好的”
“什么盼头不盼头,我如今是皇帝,与这妓子云泥之别,想杀她,动动指头便杀了。”巫山云冷漠道。
曾仓皱着眉,像教训曾涣一样捏住了巫山云的耳朵,道:“你听话!”
巫山云彻底僵住了,秦言音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听话才有糖吃。”曾仓捏巫山云耳朵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力,甚至说不上是捏,只是堪堪放着。
手指温热,耳尖冰凉。
指腹粗糙,耳尖润滑。
巫山云的耳朵当即红了,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捏过他的耳朵。
这傻子
曾仓矮他一头,巫山云俯着身子,微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在了巫山云肩头,落在了曾仓头顶。
最终落在地上,惊起一地涟漪,尘土在微风中飞扬。
巫山云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曾仓松开了手,笑着说道:“你你不能杀人。”
巫山云也笑了,少年半面纯银面具,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你别和她在一起。”巫山云道。
曾仓想也不想就道:“可我喜欢她!”
秦言音仍跪在地上,身子却是一震。
巫山云敛去笑意,道:“你们相识不过寥寥几日,谈何喜欢?”
曾仓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却也猜出了大概意思,道:“我我和她待着很开心。”
“你和我待着就不开心?”巫山云反问道。
曾仓道:“也也很开心,所以,我也喜欢你啊。”
巫山云发觉曾仓所说的喜欢和他所认为的喜欢是不同的,道:“喜欢……这词到了你嘴里竟如此随便,我不稀罕你的所谓喜欢。”
曾仓道:“你别生气了,小小秦姑娘很好看的,人人也很好”
巫山云看了一眼秦言音,问道:“你当真喜欢她?”
曾仓点了点头。
巫山云笑了,道:“陇西的慕亲王府中近来人手不足,那便叫她去那边吧。”
曾仓愣住了,问道:“那那里是哪儿?”
巫山云笑得恶意满满,他说:“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巫山云接着道:“既然你不叫我杀人,那我便不杀,但她,必须得去陇西,否则,我便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曾仓呆住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的选择题,可他没得选。
“好……”曾仓失落地对着秦言音道:“你你到了那边……要要好好照照顾自己。”
于是隔日,秦言音便拿着包袱走出了巫山云的府邸,坐上了去往陇西的轿撵。
在临走前,曾仓去送了她,她在曾仓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此行山高水远,曾仓红着脸道:“你要好好的。”
秦言音红了眼眶,轻声道:“我这一生轻贱,能得了这条性命属实不易,要多谢你,倘若还能再见……只愿你我二人,能再续前缘,或可白头偕老也未可知。”
曾仓使劲点着头。
这一番话全叫巫山云听了去。
巫山云看见秦言音亲了曾仓,也看见了曾仓躲都不躲,甚至因这一吻红了脸。
再续前缘吗?
巫山云冷笑。
怕只怕她没那个命再见曾仓。
他一把拽过了曾仓,曾仓哭着喊着叫秦言音别走,看起来和秦言音情深义重。
二人不过认识几日!何来情深义重?!
巫山云捂住了曾仓的嘴,曾仓默默地哭着,也不理人,眼睛肿成了核桃,便连曾涣都拿他没办法。
“她想必是我哥喜欢上的第一个女人。”曾涣道。
巫山云不语,看着曾仓抱着小狸猫背对着他望眼欲穿,心中的邪火无端疯长。
下午,巫山云叫曾涣同曹管家去了京城置办食材和药材,要在京城住上七八日。
夜里,曾仓卷着被子在床上抽泣着,巫山云紧拧眉头,一把揽过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那个女人就对你这么重要?”巫山云压着火气问道。
“她她说喜欢我!”曾仓道,“娘亲说了,我我这样的世上的女女子是不会喜欢的,若若是碰上了,有女女子不嫌我,我就一定要留住的!”
“我我也喜欢她!可你你偏偏要拆散我们!我我讨厌你!”曾仓哭得像个孩子,说话更结巴了。
巫山云将他翻了过来,俯身撑在他身侧,道:“我也喜欢你。”
此话一出,少年心跳如鼓,心中还有着火气,烧得面颊滚烫。
曾仓呆呆地看着他,急道:“你你又不是女子!”
巫山云俯身,咬在了曾仓哭红的脖颈上,轻咬了几口便出了明显的红肿印子。
巫山云道:“你就这点出息?嗯?没了女子便活不成了?你把我当作了什么?啊?”
巫山云红着眼问道:“是把我当做了你的弟弟,还是朋友?抑或只不过是个会无条件满足你的傻子!”
“既然我在你眼里如此不重要,何不当时就叫我死在冷宫,你远远看着就好!何必来嘘寒问暖!”
“我比你更讨厌我自己!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得不到,别人也断不能得到。”
吻落在曾仓的面上,杂乱无章,曾仓推拒着,却被他牢牢压在床上。
第二十七章云雨
夜里空气燥热,燃起暧昧,如荒原上的点点火焰,一触即燃,一发不可收拾。
曾仓仍哽咽着,想必秦言音的离去当真是让他伤心极了,巫山云从没见过他哭成这副模样。
曾仓不喜欢哭,即使哭,也是默不作声地暗自落泪。
巫山云吻上了他的唇角,他受惊般躲开,巫山云又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了头。
“真就这么喜欢她吗?”巫山云问道。
曾仓不说话,想要扭头不看巫山云,可却连头都扭不过去。
巫山云也不再问了。
他只当曾仓默认了。
怒火煮着酸意在心中发酵,最后,在衣衫被扯开的一瞬,巫山云无端想到了许多从前看过的画册,在此刻,什么怒火,什么酸意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冲动,这冲动像是一匹脱缰野马,怎么也拉不回,最终巫山云放手,由着它胡作非为。
这一夜云雨翻腾,天际零零散散落下了小雨,淋落到大地,大地生机勃勃。
巫山云做了很多很奇怪的事。
曾仓不懂,只觉得很疼,非常疼。
大约,也是巫山云惩罚他的方式吧。
曾仓想,他想走了,他不想和巫山云在一起了,巫山云脾气太坏,他就是神仙也不行,他脾气实在太坏了!
后来巫山云告诉他,这是挚友之间会做的事儿,他对曾仓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是因为他把曾仓当做最好的朋友。
而曾仓也只许和他这么做,因为他要曾仓把他也当做那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曾仓懵懂地听着巫山云的胡言乱语,最终痴痴地点了点头,居然还是相信了。
巫山云之后一天都闷闷不乐的。
夜里,在巫山云给他上药时,曾仓愣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力道重了,他也不曾喊叫。
巫山云拿出了一根一只粗的药玉,缓缓推入。
曾仓疼得眉头紧锁,扭着腰身,却叫那物件折磨得越发厉害了。
巫山云轻声道:“莫要乱动,这是好东西……能让你老的时候过得舒心些。”
曾仓哪里听得进去,巫山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药玉彻底弄进去。
药玉本是他寻来医他的梦魇的,放在枕芯里日日枕着,他的梦魇之症会轻些。
只是想不到,会用在这人身上。
少年情窦初开,自然把持不住,方才又对着曾仓上药,此刻已然面容通红,
曾仓戳了戳他的脸,担忧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又又发热了,脸怎怎么这样红?”
巫山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脸边,眼中失神道:“真的很红吗?”
曾仓眨了眨眼,只觉得后面有些不太舒服,道:“很很红,还还很烫”
巫山云抓着他的手又缓慢向下探去,问道:“那你再摸摸,这些地方,烫不烫?”
曾仓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想逃,却又被巫山云欺身压住,不得逃脱……
巫山云不是禽兽,自然不会再叫他疼,只是将脸贴到他的面上,轻轻磨蹭着,手在下方缓慢揉弄着曾仓……
曾仓微喘着气,眼中蒙上了雾。
因为是好朋友,所以,难受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
又是一夜笙歌唱遍。
巫山云的心情连着愉悦了数天,直到曾涣回来,他都依然成日微笑着。
可曾仓却与他截然相反。
曾仓的身上居然多了抹愁闷,曾涣对此感到讶然。
毕竟,在曾仓卧床的那几年里,他都很少从曾仓的身上看见愁闷二字。
如今曾仓总是蜷缩着身子,默默坐在某一处静静发呆。
旁人不唤他,他便不知道起身,他似乎给自己画了个小小的圈子,将自己圈在了里面,不愿再出来了。
巫山云这一日踱步到了他面前。
曾仓仍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狸花猫慵懒地躺在他的腿上伸懒腰,曾仓并不搭理巫山云。
巫山云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在曾仓面前晃了晃,曾仓看清了那是什么后,眼眸中终于有了亮光。
曾仓咽了口口水,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东西。
那东西外皮焦脆酥香,内里肉质软嫩,咬一口汁水横流,香气钻进了曾仓的鼻子里,叫曾仓挪不开眼。
那是一个大鸡腿,包在油纸里,巫山云亲自叫厨子烤炙的。
喷香的鸡腿摆在了面前,曾仓起身,伸手想去拿,可巫山云却坏心眼后退了一步,曾仓刚刚站起,身形不稳,直直栽到了巫山云身上,巫山云笑出了声,胸前宽厚的胸膛微微震动着。
“我我想想吃。”曾仓道。
“自己来拿。”巫山云眼底含笑道。
巫山云年龄不比曾仓,却生得极高极壮,又刻意抬高了手,曾仓连跳了数次,才抢到了心心念念的鸡腿。
拿到了即刻便啃了起来,这几日身上隐隐围绕着的愁苦烟消云散,曾仓粗而短小的眉毛舒展开来,满眼都是满足。
“好好吃!”曾仓道。
“是吗?”巫山云有意逗弄他,道:“给我吃一口呗?”
曾仓停下了动作,一双眼眸黝黑,亮晶晶地看着他,曾仓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将啃了一半的鸡腿递给了巫山云,曾仓小声道:“只只准吃一口……”
巫山云见四下无人,不顾矜贵,一口咬掉了半个鸡腿,嚼在嘴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曾仓逐渐变得呆愣的面庞。
他最近不知怎的,很喜欢欺负这个傻子。
想要看曾仓哭,想要曾仓哭着记住自己。
曾仓着实呆愣住了,盯着那一根骨头,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鸡肉去了哪里。
过了很久,曾仓一脸委屈地啃着骨头上衔连的那一层焦皮,转过身去,彻底不理巫山云了。
巫山云居然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曾仓眼巴巴地看着巫山云,巫山云将油纸包给了他,他立马迫不及待地打开。
里面俨然又是一个鸡腿,比刚才那个还要大,还要香!
曾仓心满意足地啃起了鸡腿,边啃边警惕地看着巫山云,似乎生怕他过来抢自己的鸡腿。
“我不抢你的,”巫山云笑道,“你且好好吃吧。”
“嗯嗯!”曾仓终于喜笑颜开,眯着眼幸福地啃着鸡腿。
巫山云单指屈起,轻轻抚着曾仓的面颊,曾仓吃得满嘴是油,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动作。
“她会给你鸡腿吗?”巫山云问道。
曾仓疑惑地看向巫山云,巫山云又问道:“那个女子,叫秦什么的那个妓子,她会给你鸡腿吗?”
曾仓想了想,摇了摇头,口齿不清道:“不不会。”
“可我会。”巫山云道。
“嗯”曾仓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就嗯了一声,接着啃起了他的鸡腿。
“所以,我离开的话,你也会难过吗?”巫山云贴近了他,轻声问道。
曾仓觉得耳边很痒,侧过耳朵,认真想了想,道:“你如果真真的离离开了的话,我我会,非非常难过的。”
巫山云笑了,只道:“会难过到什么地步?”
曾仓道:“会会吃不下鸡腿。”
巫山云忍俊不禁,道:“那还真是,非常难过了。”
曾仓格外认真地说:“因因为,你你走了,就没有人会会给我鸡腿了。”
巫山云拿出贴身帕子,替他擦掉了唇角的油渍,在这一瞬间,曾仓瞧见了巫山云浓密弯翘如蝶翼的睫毛和澈亮的眼眸,又想起了巫山云面具下那振翅欲飞的红蝶,觉得巫山云也非常好看。
巫山云道:“是啊,所以,你还是向诸天神佛祈祷,你我不会分离吧。”
曾仓不解地看着巫山云,问道:“祈祈祷……是什么意思?”
巫山云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便是,求着他们做某一件事儿。”
“你你不也是神神仙吗?”曾仓道,“我我求你,就就够了。”
巫山云失笑,问道:“究竟是谁告诉你,我是神仙的?”
“你的头头上有蝴蝶!应当是是蝴蝶神仙!”曾仓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上变得格外执拗,尤其是这一件事儿。
“那你有什么心愿?可要求些什么?”巫山云以为曾仓会说再多给他两个鸡腿,可曾仓却说:“我我想求你,叫小秦一路平安顺遂,她她受了太多苦了,和和我很像,我不不想要她再再受苦了。”
巫山云沉默了许久,道:“好。”
十二一夜狂奔才堪堪撵上秦言音的马车,巫山云本是叫那轿夫在将到陇西之时把轿撵赶到崖边叫秦言音坠入深渊的,可十二中途而来,只为传主子一句赦免的话,那轿夫一路上和秦言音说了很多,在知晓了秦言音悲惨的身世后,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如今听闻此言更是喜不胜收。
十二夜里奔波,奈何其他暗卫都被分了出去寻九音了,只有他一人独身护着主子,劳累些也是不可避免的。
第二十八章 朋友
巫山云这辈子作恶多端,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他手上的亡魂数不胜数,良善二字早在他幼年时被自己为了生计吞吃入腹。
他冷漠,似乎与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出不去,感受不到,外面的人同样进不来。
可有一个人却呆头呆脑闯了进来,在屏障里大肆铺张,就那样轻飘飘地落下,赶都赶不走,何况巫山云不想赶。
孤独在冷宫的黑夜里如影随形,却有一个人为他带来火烛,为他点燃温暖,那人的身影始终伴着他。
在你的身躯和灵魂于同一个低谷腐烂时,有这么一个人,伸出手,轻抚你恶臭流脓的伤疤,你以为他会嫌弃,可他却将伤疤和你一同拥如怀中。
他似乎永不会放手。
他似乎永不会离去。
你盼望着,他永不放手,永不离去。最终,你攀登到顶端,于是,你将他握在手心,你告诉他,他不可以离去了。
巫山云自私冷漠,从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他眼里的世界简单至极,非黑即白。
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和其他人之分。
他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我我喜欢猫。”曾仓问道,“你是不是也也喜欢?”
巫山云道:“我不喜欢,我只喜欢我自己。”
曾仓道:“可可你可以可以同时喜欢猫和和你自己。”
“可我不喜欢,”巫山云微眯眼眸,慵懒微笑回答道:“我只喜欢我自己。”
“我呢?”曾仓执拗地问,“你你之前说喜欢我的!”
巫山云迟疑了一瞬,后失笑,道:“是,你赢了,我还喜欢你,现在不止喜欢我自己了。”
曾仓得意地看着巫山云,手指逗弄着膝上趴伏的猫儿。
“所所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曾仓的这句话问得很轻,比一片羽毛重不了多少,语速很快,故而居然没有多少结巴。
曾仓很在乎朋友。
在曾仓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拥有过一个朋友。
那时八岁的曾仓比同龄小孩要发育得晚,脑子也不太灵光。
村里村外的小朋友总是喜欢欺负他,拿他找乐子,甚至有些顽童会拿石子丢他的头,用这样的方式去比赛,看谁砸得到他的头。
他的额头上常常顶着几个大包。
后来,终于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那小孩不会砸他,甚至还会笑眯眯地给他果子吃——尽管大多数时候那果子都是酸的。
小孩会带他认识很多朋友,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见小孩和他成为了朋友,他会常常上树去给小孩摘果子,也想要和他做朋友。
于是,在一时之间,他拥有了很多朋友。
可是,这些朋友递给他的果子都是酸的,涩的。
他们从来不将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他,却在他面前将难吃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吃不下那些东西,他们却说,只有吃了这些,他们才会和他做朋友。
于是他只能拼命地吃,拼命地吃……最后吃得高烧不退。
他的娘亲告诉他,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他也不需要这些朋友,他懵懂地点头。
后来便有了曾涣,他一心扑在曾涣身上,便再也没有理会过那些人。
如今他很高兴,因为他又有了朋友。
巫山云点头,道:“的确……只有你一个。”
曾仓笑得眯了眼,道:“我我也是!我们是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吗?
巫山云看着曾仓,心道,这家伙真的懂一辈子有多长吗?
巫山云揽过曾仓,在幽微烛火下,缓缓褪去曾仓宽松的衣物,低头落下一吻,曾仓张着嘴微微喘气,巫山云一口咬到了他前胸,手指在某一处扣弄,曾仓不适地扭动着身子,巫山云却摸到了一处凹陷。
巫山云一怔,转而问道:“这是什么?”
曾仓迷茫地看向他,说:“是……屁股?”
巫山云顿时笑了,他曾偶然翻阅过古书,似乎瞧见了有关那东西的古文记载,仔细回想过后,他讶然搅弄那处,果然有着润滑的东西渐渐淌出,曾仓也伏趴在他怀里,浑身泛红,眼中酝满水雾。
这世上有一种男子,千万人中只独出一个,身子里有着异于常人的构造,可以为其他男人诞下一子,其子因由着这天赋异禀的男人诞下,故而自小体魄强健,头脑聪敏,无论男孩女孩,一旦降世,必然掀起腥风血雨,更有甚者能够改朝换代,走上权利巅峰。
巫山云的孩子不需要掀起腥风血雨,只要这孩子想,巫山云便会双手将其捧上皇位。
“我我们一定要要这样吗?”曾仓委屈地问道。
巫山云初尝禁果,还没品完其中滋味,又加之年少,自然是见到这人便会把持不住的。
“嗯”巫山云扶着曾仓坚韧的腰身,将曾仓的腿曲折至胸 部,下方已然准备就绪,巫山云全然进入时,眼角有着一抹飞红,心中更是无与伦比的满足和舒适。
他想将他们二人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又是一夜难眠。
曾仓第二日睡到了午后,曾涣在侧屋没寻到他,便以为他又提早吃了饭,去了虎园同小虎玩闹,没有再去寻他。
巫山云在床上屈膝看竹简,曾仓揉了揉眼,爬到了他面前,抬头仰视他,道:“我我饿了。”
曾仓已然二十六岁了,有些时候却很像个孩子。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仰头撒娇般低语,在别人眼里或许怪异至极,可在巫山云眼里,曾仓的这一行为可爱无比。
曾仓肩头的里衣不知怎的缓缓滑下,露出的半个圆润肩膀上有着清晰的牙印。
巫山云一把扔了竹简,又将曾仓压在床上,曾仓费力想要起身,巫山云却又按住了他的双手。
“我我不想……”曾仓抗拒地扭过了头。
“为什么?”巫山云笑问,某一处抵着曾仓。
“不不舒服!”曾仓气道,“你你到底有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总总是欺负我!”
巫山云强词夺理道:“朋友间就是这样的,你欺负我,我欺负你,打打闹闹才对,我欺负了你,你大可欺负回来。”
曾仓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不欺负你,娘亲告诉过我,我我不可以欺负比比我小的小朋友。”
“是吗?”巫山云笑道,“那我,可要欺负你喽……”
白日里四处聒噪,巫山云叫十二守在院外,只说自己在静静处理公务,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却在卧房里又荒唐了数个时辰才叫下人端来饭菜。
曾仓尽管腰酸背痛,依旧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巫山云则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吃食,眼睛一直紧盯曾仓。
曾涣近来喜爱看书简,常常在巫山云为他安置的小书房里坐着看书,一看就是一天,不到三更半夜,是绝对不会出书房的,故而他没有察觉到曾仓和巫山云之间的猫腻儿。
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曾涣再回想起这一天时,总会莫名其妙给自己来一巴掌,只怪自己一时疏忽,叫自己的傻哥哥被人吃干抹净都毫不知情,直到某一天,自家哥哥的肚子渐渐隆起,他才发觉不对。
温絮宫。
红鸾帐里鸳鸯被,女子的贴身肚兜正挂在床头,孟涟泛的一双玉手搭在男人纹理分明的肌肉上,看起来好不柔弱。
“郎君当真是厉害呢~”孟涟泛娇 喘道:“不过数月,就平定了那些刁民。”
男人轻哼一声,道:“好妹妹,你可当真是要了哥哥的命啊!皇帝如今不在宫中,虎符又不知所踪,你怎能坐得住呢?”
孟涟泛蔻指抚上他的薄唇,道:“莫要说这些个败兴话……”
“你当真觉得,虎符失窃与皇帝无关?”男人问道。
“是皇帝还是孟少安抑或是孟昭,都不要紧的。”孟涟泛道,“有什么要紧的呢?当下,最要紧的,是你我二人情投意合……”
“且还是将皇帝召回来吧。”男人道。
孟涟泛闻言,瞬间翻腾起身,拾起地上丝绸红袍披在自己身上,起手用发簪挽起秀发,眼中全无方才温情,满是冷然。
“哀家要做什么,怎么做,岂容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孟涟泛转身冷言冷语道。
“你当真是……”那男人愣了愣,抓住了孟涟泛的脚踝,讨好亲吻了一口,喃喃道:“翻脸无情啊。”
孟涟泛收回了自己的脚,走向温泉浴池,道:“有情?无情?你用什么定夺?又凭什么定夺?哀家已然登临绝顶,对你有情便是有情,无情,便是无情。一切的一切,你只有受着,不能抗拒。”
“哈哈哈!”那男人大笑,开玩笑般说道:“那我即刻便去宰了那小皇帝,提着他的头颅登上帝位再将你纳入后宫,岂不美哉?”
孟涟泛眼底乍然一冷,背对着男人,男人看不真切。
孟涟泛慵懒说道:“还是将皇帝接回来吧,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得接回他,才能堵得住群臣的口啊。”
第二十九章回宫
第二日一早,巫山云便接到了孟涟泛的旨意,西北反叛已平,孟涟泛要他立即回宫。
巫山云离不开曾仓,便想着法子,要将曾仓一同带去。
曾仓对皇宫十分抗拒,巫山云别无他法,只得威逼利诱。
曾仓摸着狸花猫,道:“为为什么要入入宫?这这里不好吗?这里有有小猫老虎,有好吃的,什么都都有!”
“好是好,”巫山云佯作苦恼道,“可我如今成了皇帝,是必须要入宫的啊。”
“那那你去。”曾仓道,“我不去。”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巫山云问道,“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不陪我去呢?”
巫山云揽过曾仓,卖惨道:“你且想想,我啊,一进宫就要被关入冷宫,没有好吃的,又没有你,而且这次和以往大有不同,这次我一旦进了宫,咱俩或许很多很多年都不能再见了……多惨啊。”
巫山云的眼中不知何时竟然酝满了清泪,要落不落,曾仓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颤,连忙替他擦去泪水。
“我我去……”曾仓妥协道。
“好。”巫山云笑了,捏住曾仓的手,心道,这傻子当真好骗,可是要看住了,只许他一人骗,若是旁人将这傻子骗走了可就不好了。
“那那我们悄悄走,别别叫阿涣知道了!”曾仓神秘道。
“为什么?”巫山云笑道,“你若是执意要走,他拦得住?”
曾苍皱眉认真道:“可可他会伤心的!”
曾涣是不会叫曾仓再度入宫的,可巫山云是皇帝啊,在这皇权大于天的社会里,他们无论如何挣扎,都拧不过巫山云,只要巫山云想,他们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曾仓摸着小虎的头,依依不舍道:“小虎可可以和我们一一起去吗?”
宫中自然是不许他们带老虎进去的。
巫山云摇了摇头。
曾仓眼中有着些许落寞。
“那那我们入宫,一一定要带很很多吃的!”曾仓道,“要要不然,就又要挨饿了。”
巫山云道:“不必了,我在宫中藏了许多吃食。”
巫山云说这句话时眼底满是笑意。
曾仓,很可爱。
巫山云想,天真得可爱。
曾仓特殊的血统恰好可以解释曾仓皮肤极白和体毛稀缺的这些特征,巫山云抚着曾仓的腰身,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里轻轻揉按。
过了很久,他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想要孩子吗?”
此话一出,便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和这个傻子生孩子?即使曾仓的确能生,他也断不能叫这个傻子生啊,倘若生出来孩子和曾仓一样痴傻,那……
曾仓也愣住了。
他仔细思考了很久,看向巫山云道:“想想的,我可以照顾好他!阿阿涣就是我养大的!”
曾仓的话语里隐隐带着自豪意味,巫山云不禁失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嗯。”
尽管巫山云说自己藏了许多吃食,曾仓依旧装了满满两大包袱的食物上了马车,彼时曾涣正在书房里看书。
曾仓依依不舍地望着大门,期待着曾涣能够出来,却又害怕曾涣出来拦住了他们,他一时心软,便走不了了。
如此矛盾的心理使他不觉红了眼眶,最终咬着下唇,看着巫山云拉上了车帘。
一路颠簸,京城很远。
巫山云坐在马车上看书,曾仓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山峦起伏,青青碧草,大好阳光。
“我”曾仓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全然咽回了肚子。
“怎么了?”巫山云问道。
曾仓喏喏道:“我能不能回回去。”
曾仓后悔了。
巫山云一把搂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耳侧,半抱着将人搂进了怀中,脑袋垫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又怎么了?”
“宫宫里不好。”曾仓说,“冷冷宫更不好!”
“可我是皇帝啊,”巫山云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探进了曾仓的短衫里,指尖碾住了某一点。巫山云叼着他的耳尖,道:“皇帝……是不需要住在冷宫里的。”
“为为什么?”曾仓呆呆的,感觉身上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挣扎,强力忍耐着不适。
在曾仓的世界里是没有贫富贵贱之分的,他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更不知道巫山云和自己身份的差距,只知道巫山云似乎有很多钱,钱是什么?钱就是可以换东西的差距,可即使巫山云有很多钱那又怎样,巫山云在他眼里始终都是一个孩子,可巫山云脸上的那蝴蝶让曾仓觉得巫山云是神仙,他觉得他不如巫山云,也正是因为那蝴蝶。
后来,巫山云说要做他的朋友,他们做了最好的朋友才会做的事儿,对于这一点,他很开心。
蝴蝶神仙要和他做朋友了,他当然开心啊!
所以他在一次又一次地忍耐着,只希望能永远拥有一个神仙朋友。
“因为皇帝是真龙,”巫山云的吻已然攀至曾仓的后颈,下面也有了反应,“真龙是神仙,神仙怎么会住在冷宫呢?”
“你你之前也是神仙,”曾仓偏着脖子反驳道,“你之前也住在在冷宫!”
“现在不一样了。”巫山云干脆扯开了他那碍事的衣衫,露出了半个润白肩膀,前几日所留下的痕迹消散了不少,却还是能依稀辨出位置,巫山云又朝着那位置咬了一口,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夫赶忙道歉,李公公的马车在后面儿,他尖着嗓子说了几句,巫山云则对外说了句无碍。
曾仓小声喘息,问道:“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巫山云抬头看向他,问道:“此话怎讲?”
曾仓愣了愣,他听不懂巫山云说这样文绉绉的话,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眨了眨眼。
巫山云重新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在骗你呢?”
曾仓这才听懂,只道:“你你就是要把把我骗到冷宫里去,给你做菜团子!”
巫山云失笑,一口咬在了曾仓的脖颈上,摩挲数下后,道:“你可真是……”
曾仓疼得“嘶”了一声,支支吾吾道:“能能不能让我我咬你。”
曾仓实在是疼得紧了,想换个法子实行这所谓的,由巫山云一手杜撰的“朋友义务”。
巫山云抬眸,笑问:“哦?你想咬我?”
曾仓认真且诚恳道:“我我们是好朋友,应该互相这样!”
巫山云闻言,扯开了自己的衣衫,单手撑在车内横椅上,示意曾仓去咬。
曾仓像一只小兽一般,轻轻地在巫山云的脖子上留下痕迹,巫山云则是一边享受着曾仓为数不多的主动,一边悄悄在曾仓屁股上大肆揉捏……
这一路上,巫山云十分愉快。
皇宫的城墙延绵无尽,护城河围绕着皇宫,宫门屹立着,门外的守卫却睡眼惺忪,看起来好不慵惰。
李公公拿了宫牌,那守卫瞧见龙牌顿时来了精神,跪直了身子恭迎着圣驾。
巫山云一行人入了宫。
曾仓的衣衫凌乱,巫山云替他理了理衣裳。
“我我真的不想去……”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曾仓仿佛在某一瞬间又看到了在雪地里绝望爬行的自己,顿时语无伦次,扒在巫山云身上默默落泪,求着巫山云放他走。
巫山云轻轻地啄吻着曾仓,安抚他紧张的情绪,巫山云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没事的……”
巫山云的心头忽然涌上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恼怒,又像是难过,仔细品鉴,那情绪里居然还带着几分酸涩意味。
巫山云恍然,他似乎,是在懊悔?
在懊悔当初鬼迷心窍,居然利用了曾仓,使这个本就不被上天厚爱的人无端受了无妄之灾,卧床数年后甚至开始害怕与外人接触。
还有心疼。
曾仓只是无意看见宫中青砖红瓦便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可见此事的确伤他极深,以至于他草木皆兵,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巫山云亲了亲曾仓的额头,良久,曾仓的情绪才渐渐缓和。
曾仓曾在皇宫中待过一段时间,却从未真正进入过皇宫。
只见漫长官道之后柳暗花明,所见杨柳依依,花团锦簇,蝶燕双 飞,四处欣欣向荣,一片生机勃勃,有条不紊。
有一位天仙似的人儿缓缓走了过来,给巫山云行了个礼,又转头给曾仓也行了个礼。
“这里是御花园。”巫山云道,“有很多花,还有秋千。”
听到“秋千”二字,曾仓的眼神霎时亮了 ,可他身在宫中,曾经那杨公公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曾仓低着头,不曾言语。
“怎么了?”巫山云问道,“不喜欢吗?”
曾仓仍然低头不语。
那宫女瞧见曾仓在皇帝面前还这副模样,顿时大跌眼镜,这人……居然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好生厉害!
第三十章 惩罚
曾仓紧张地捏着衣角,浑然不知旁人如何看他。
“怎么了?”巫山云察觉出了他的不对,问道。
曾仓仍然不语。
巫山云颦眉,将曾仓带入卧房。
“究竟怎么了?”巫山云挥了挥手,太监宫女们便都退下了。
“我……”曾仓低声道:“我是是不能说话的,也也不能抬头!”
“为什么?”巫山云问道。
“因为……这是在在宫里。”曾仓道。
“谁和你说的?曾涣?”巫山云问道。
“不不是,”曾仓摇了摇头,道:“是是杨杨公公。”
“杨公公?”巫山云轻笑道:“不必怕的,从今往后,你不用怕任何人。”
曾仓摇了摇头,道:“他他很厉害没有人敢敢惹他的。”
巫山云摸了摸他的头,夕阳西下,他的眼眸深幽,他说:“我是皇帝,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厉害。”
曾仓愣住了,他不明白皇帝是什么,在他的潜意识里甚至觉得巫山云是需要他去保护的。
“嗯”曾仓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傍晚时巫山云去见了孟涟泛,彼时孟涟泛正在逗弄着她的那只波斯猫。
巫山云向她行了礼便坐在了一旁。
“近来可还好?”孟涟泛支着头询问他。
“很好。”巫山云答道。
孟涟泛笑了,道:“皇帝可知道近来朝臣们争议最多的是何事?”
巫山云答道:“西北叛乱之事。”
“还有,”孟涟泛道,“还有你的后宫。”
孟涟泛叹气道:“先帝去得突然,其中因果,也终是不能公之于众,那寒食散啊,皇帝可千万莫要沾染……你还年幼,虎符如今在哀家手上,倒也稳妥。你虽说是年幼,却也已然到了立后的时候了……”
巫山云立即道:“父皇骤然离世,儿臣寝食难安,无心立后。”
“急什么,”此话正合孟涟泛的心意,“哀家对前朝也是如是说的。只是皇嗣事大,即使没有皇后,后宫也是要有的,七日后大选,你且好好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便留下,若是没有……倒也无妨,明年立春时再议吧。”
巫山云眼眸微闪,他大概是知晓孟涟泛的意思的。
虎符失窃,此事唯有孟涟泛一人知晓,龙虎双符可调动边疆军队,谁拿到了这虎符便是按住了大垣命脉,孟涟泛此时说这话,一来是试探,虎符失窃之事隐秘至极,唯有皇帝最后面见的孟涟泛和那盗窃之人知晓。
巫山云应答道:“是。”
“哀家知道你的身边有人,”孟涟泛道,“你也莫要太过了,毕竟如今你已然是皇帝了,有些事儿,自己暗地里做做也就罢了,明面儿上还是要顾及皇家威严的,你可明白?”
巫山云道:“谨遵母后教诲。”
“还是寻不到她的踪迹吗?”回殿后,巫山云在一个荒废的假山后问十二。
“属下无能!”十二即刻下跪。
“起来。”巫山云面无表情道,“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何地?”
“在扬州,皇帝驾崩那日。”十二道。
“她被神辉天阁的人射中三箭,揣着虎符坠入山崖,自此不见踪迹。”十二道。
巫山云道:“林一呢?是他同九音做的对接,他该提前一日去的。”
十二抿唇不语。
“说!”巫山云目光狠戾。
“他……他,那日,吃酒……”十二说罢,巫山云便紧闭双眸。
良久,巫山云笑了,他说:“无妨,无妨……找到九音便没事了,你也不必紧张。”
林一跟他最久,也是这一众暗卫中资历最老的,林一忠心耿耿,心细如发,按理来说,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巫山云想到了楚七,他与林一向来不合,二人实力不相上下,他或许是想取而代之。
“召回楚七,”巫山云眸沉似水,“告诉他,朕欲杀林一。”
“是。”十二说罢身形隐入暗夜。
踱步至正殿,只见一个人独自坐在秋千上晃荡着。
秋千晃不高,巫山云瞧着心情稍加愉悦,便亲自上前去晃了晃。
曾仓正在荡着秋千,不想身后有人忽然开始推他的秋千,他制止不及,只能抓紧绳子,以一种被环抱的姿势被迫荡高。
“停……停下来!”曾仓大叫道,“别……”
巫山云笑了,道:“我推的,你还不放心?”
曾仓愣住了,道:“你你回来了?”
“嗯。”巫山云缓缓卸了力道,将曾仓放了下来。
曾仓雀跃道:“你你当真不去冷冷宫了?”
“是。”巫山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再也不必去了。”
“我我原本不相信的。”曾仓诚实道。
“啊……”巫山云佯作不忿道,“那你岂不是在欺骗好朋友?”
曾仓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我没有……”
“不用解释了。”巫山云叹息摆手道,“我都知道了,大约也只是我将你当做了好朋友,你其实并不在乎,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将我当做好朋友。”
“不是,不是。”曾仓抱住了他的小臂,着急道:“你你也是我我的好朋友!对对不起,我我不该骗你……”
“不必多言。”巫山云有意逗弄他,摇了摇头道,“你我二人就此分道扬镳吧。”
“不不行……”曾仓着急得几欲要哭了。“我我”
巫山云见此,心中的施恶欲在一瞬被满足,轻咳了一声,心道,自己已然将人家吃干抹净,哄骗得哪里都尝遍了,还这般欺负人家,这当真好吗?
看着曾仓自责内疚的样子,巫山云居然又笑了。
当然好。
“今晚……你若是我……我就原谅你。”巫山云凑在曾仓耳旁低语道。
曾仓理解不了他的话语,却依然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我答应就是了,你你别生气了。”
巫山云轻轻啄了啄他的脸颊,道:“只要你照做,你以后便是对我说千百个谎,我都原谅你。”
“不不会了,”曾仓像一只无措的大壮兔子,眼神无辜纯良,身子却强壮有力,经年累月所累积的肌肉纹理依旧在身上,曾仓却不懂得如何去利用,只能对这无耻的登徒子言听计从。“我我不会再再骗你了。”
夜中。
“不不行,那个,那个怎么能……”曾仓在被翻来覆去折腾了数次后,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眸光几欲涣散。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以后不再骗我了,如今便又要骗我了吗?”巫山云微眯双眸,即使已然释放过两次,他依旧精神抖擞。
嗜血欲 望被转移到了别处后,他将这一夜的压力都化作了作弄眼前人的手段。
“可可这……”曾仓不知该如何形容巫山云手中的东西,只道:“巫山云,我会会死的。”
“你叫我什么?”曾仓说话时有着停顿,“巫”字又念得极轻,在巫山云听来,便是曾仓撒娇般唤着他的名字——山云。
“巫巫山云。”曾仓怯懦道。
“叫后面那两个字。”巫山云咬着曾仓的耳朵,渐渐推入手中的东西。
“不不要……”曾仓俯在他肩头,双腿被打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言语里的哭腔惹人怜爱,“不……”
“叫了,我就放过你。”巫山云道。
“山山云,求你不啊!!!”曾仓双眸失神,呆呆地看着前面,像一只被玩弄坏了的小兽一般无措。
“这也是药玉,”巫山云坏心眼地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嗓音低沉道:“对你有好处的,且受着吧。今夜,教你用别的伺候。”
曾仓不语,他便加大手上的力度,又找着角度折腾,最后曾仓几乎没有力气去反抗,像个断线娃娃般按照他的旨意做了许多许多从前不曾做过的事儿,被迫说了许多曾仓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巫山云一直玩到了午夜时分。
巫山云的荒诞行径传到孟涟泛的耳中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午时。
孟涟泛并没有召见巫山云,她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巫山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她根本不在乎,哪怕巫山云喜欢一条狗,她都觉得无妨,只要那狗不影响她手中的权利,不会蠢到蹦跶上明面,巫山云如何,都与她无关。
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巫山云这金屋里守着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男子。
“禀太后,那人……是个傻子。”李公公为难地回禀道。
“傻子?”孟涟泛微眯双眸,笑问道:“倒能有多傻?且带哀家去瞧瞧。”
曾仓昨日被折腾的狠了,晚上又没吃东西,如今日上三竿都还盘腿扶腰坐在床上扒拉着吃食。
孟涟泛一进门,所有侍奉的宫女太监便都屈膝下跪,不敢抬头,唯有曾仓,直愣愣地坐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孟涟泛。
这女子,好似画本里的神仙妃子活生生走了出来!
曾仓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儿,一时竟连吃饭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