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戾气
孟涟泛只瞧着曾仓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经程姑点醒才发觉,原来,这曾仓便是数年前为巫山云冲撞了她轿撵的人。
如此看来,这二人的渊源似乎还很深呢。
孟涟泛觉得有趣,便叫过了曾仓,道:“你可还记得哀家?”
曾仓摇了摇头,道:“我我没见过你。”
“可哀家似乎见过你呢。”孟涟泛不以为意,眸光犀利,扫视着巫山云屋内摆放着的东西。
“我”曾仓努力回想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在脑海中寻到这般好看的人。“我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你。”
在为巫山云撞轿撵的那日,曾仓始终没有抬头看孟涟泛一眼,自然不记得她的相貌。
“啊。”孟涟泛觉得无趣,拢了拢发髻,道:“那你便自己玩吧,哀家要回宫了。”
“哦。”曾仓送着她,送到了门口,犹豫了许久,说了一句:“一一路平安!”
孟涟泛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转眼之际笑意直达眼底,向程姑笑道:“原来傻子也会送人啊。”
宫女太监来得声势浩大,走得风风火火,孟涟泛的太后仪驾盛大,宫里的人大多司空见惯,可曾仓却扒着门看了许久。
“看起来的确是个傻子。”孟涟泛道,“只是不知,这内里究竟是何模样。”
“罢了,”孟涟泛慵懒道,“既然是皇帝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样,都是好的。二人你情我愿,哀家便就不再多管闲事了。”
“程姑,”孟涟泛忽然问道:“二小姐,当真在选秀名单里?”
“是……”程姑不知该如何开口,孟涟泛冷笑,便连程姑都看出了孟家的那些小心思,言语间如此小心翼翼,湳諷孟昭之心,如今当真是路人皆知了。
“告诉李公公,盯紧皇帝,莫要让他和哪个贱妇留下孽种。”孟涟泛冷笑道。
“是……”程姑连忙低头答是。
“他现在,还不能有孩子。”孟涟泛喃喃道,“大权还不在哀家手上,他若是死了,哀家怕是也要受人牵制了。”
皇室秘史程姑自然是听不得的,连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巫山云今日去上了朝,孟涟泛大肆嘉奖了降敌有功的恒亲王。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巫山云回到自己宫殿时已是午时,曾仓坐在桌边等着巫山云,一瞧见巫山云的身影,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饿成这样了?”巫山云更衣净手,坐下优雅地拿起筷子用膳。
“我我要等你你回来一起吃!”曾仓道。
“嗯。”巫山云夹了块糖醋鱼,面色有些凝重。
“你你怎么了?”曾仓问道。
“什么?”巫山云食不知味,听闻此言回神道。
“你好像不不开心。”曾仓说。
“孟太后今日来见你了?”巫山云问道。
“孟那是谁?”曾仓想了想,问道。
“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围着她。”巫山云道。
“嗯”曾仓吃了口米饭,又吃了块白斩鸡,道:“她她很好看!”
巫山云抬眸,语气冷然道:“是个女人你都觉得好看。”
曾仓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喏喏道:“可可她真的很漂亮。”
巫山云无语扶额,曾仓的关注点总是如此……直白。
巫山云盯着曾仓看了许久,忽然问道:“那我呢?”
曾仓想了想,笑道:“你你也好看!”
“和她比呢?”巫山云追问道。
曾仓纠结了许久,最后道:“我我不知道,男男子和女子,比不了的。”
巫山云抓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笑问:“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曾仓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一下子跳得特别快,几乎要跳出来了,嘴里的饭噎得慌,脸上着火了一样,又烫又热。
嘴里的饭真的将他噎得够呛,曾仓偏过头去,咳得惊天动地,眼角泛着泪花,曾仓抬手抹掉了那一星半点的泪,赶忙端起一碗汤将饭顺下。
巫山云失笑,戏言道:“这么紧张干嘛?”
曾仓摇了摇头,看着巫山云认真道:“我我更喜欢你。”
这回轮到巫山云噎住了。
巫山云隐忍着轻咳了几声,喝了口茶水便好了。
巫山云午时侧卧在贵妃椅上,眼眸深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曾仓,良久,他说:“想吃鸡腿吗?”
曾仓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犹豫了瞬间,还是点了点头,道:“吃!”
巫山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鸡腿,从怀里拿出,道:“过来,我就给你。”
曾仓慢慢靠近,靠近……最后被巫山云覆在身下。
他们,又要做只有好朋友之间可以做的事儿了吗?
曾仓懵懂地看着巫山云,居然主动地轻啄了上去。
巫山云后背一僵,回以狂风骤雨般的吻。
这次和以往不同,巫山云很凶,曾仓觉得,巫山云几乎是要将他的肚子弄烂了,疼倒不怎么疼,舒服也是有的,但是……有一个奇怪的小口出现在他腹腔内靠近肚子的位置,那似乎是巫山云顶开的,曾仓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巫山云究竟做了什么,只以为巫山云是要将自己开膛破肚,吓得忙不迭想要挣扎。
“不不行,我啊我还有弟弟,要阿涣需要我照顾,不不行……”曾仓语无伦次地无力抗拒着巫山云,巫山云却不为所动,依旧一意孤行,直到那处软烂泛红,巫山云才停止了暴行。
曾仓只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似乎进去了,他脑袋发晕,头沉得抬不起来,两条大腿不规矩地扭着,攀在巫山云身上,曾仓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句,眼角还挂着泪花。
巫山云望向窗外,恍然,夜已三更。
第二日,曾仓发了热,面红耳赤,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巫山云听不真切。
刘太医面色难堪,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巫山云,道:“回回禀陛下,这这位公子无碍,只是……床笫之事,还是莫要太过了。”
巫山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曾仓滚烫的面颊,刘太医见到这一幕恨不得自戳双目。
巫山云以空气无法流通为借口,将一众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便连李公公也不例外,只留了一个刘太医在殿里。
“听闻刘太医家族世代为宫中太医啊。”巫山云道,“那必然,是忠心耿耿了。”
刘太医擦了把汗,道:“是是是,臣定当为了陛下万死不辞!”
巫山云轻笑,道:“朕不需要你万死不辞。”
是夜,十二打探到了刘太医家中底细。
“回主子,他老来得子,只有一个儿子,又是正室所出,故而十分宠爱。”十二道。
巫山云捏着手中佛珠,心下已有了打算。
他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刘太医来日必有大用。
“楚七来了吗?”巫山云问道。
“已经到巴陵了,”十二道,“约莫,还有三日便能到。”
“九音如何了?”巫山云问道。
“大哥还在寻她,他说他很内疚。”十二道。
“他何止该内疚。”巫山云淡漠道,“若是寻不到九音,便叫他自戕吧。”
十二分不清巫山云说的究竟是气话还是真打算处置林一,只得应是,将巫山云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讲与林一。
彼时,林一已经寻到了九音,九音在一个村子里,正准备嫁与一个农夫。
九音失忆了,虎符更是不知所踪。
林一要带走九音,可那糙汉怎会放过这个白白得来的便宜媳妇儿,凶神恶煞地带着一家人抓着九音不让她走。
林一杀了那一家子人。
血液渗透进土地,九音瞧着这遍地的尸体却仍旧面无表情。
她是杀手,是死士,是被巫山云精心包装过的棋子。
她自小便进入了杀手组织,专业的感情戒断训练使她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也已经没有任何情感。
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木偶,永远由别人提着。
飞鸽一路上死了数只,加密的信纸最终飞入宫墙。
彼时,巫山云正在处置楚七。
“陛陛下!”楚七的所有手指都已被巫山云折断,眼睛被剜出,又煮了汤,捣碎了,叫楚七生生吃下。
收到飞鸽来信时,巫山云随手撕了楚七的半个耳朵,血液溅在银白面具上,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瘆人,楚七的惨叫更是响彻天地。
巫山云拿起密信,那看似不过是一篇友人的问好书信,可按照一定的顺序将其中话语排列组合后,巫山云得知了九音失忆,虎符不知去向的消息。
巫山云面色冷然,又拿起一把小刀,走向楚七。
“贪心不足蛇吞象,”巫山云喃喃道,“楚七,你可是坏了朕的大事儿啊。”
“朕,该怎么罚你呢?”巫山云说罢,便用小刀割下了楚七残缺的耳朵,又扒开他的嘴,割下了他的舌头。
第三十二章 看花
曾湳諷仓在巫山云殿外的御花园里发现了一种很奇异的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花的花瓣艳红厚重,又光滑似女子姣好的面颊,曾仓伸手便要摘下,却又收回了手。
曾仓想,这花在那里活得好好的,假若没有自己的干预,这花或许能活很久,而自己一旦摘下了它,它反而活不了多久了。
这么好看的花,怎么能因为自己而死呢?
于是,曾仓轻柔地摸了摸花瓣,道:“你你好好长着,别别怕,我不不摘你了。”
巫山云今日一日里都有事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午膳都是御膳房做了两份,一份分到寝殿中给曾仓吃,一份分到书房巫山云自己吃。
宫里宫外的流言愈发猖獗了。
巫山云皱眉批着大臣的谏言。
今日批了下来,一百零五份谏言竹简里,有七十三份是劝诫他广纳后妃的。
巫山云批阅完奏折已是中夜。
头疼之症隐隐发作,巫山云只想拿起他那长槊将朝前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捅死。
一群长舌妇,孟氏外戚主政,几欲要吞了巫家江山,可却没有一个老臣敢站出来谏言孟氏,大事置之不理,成天就在这些个小事儿上斤斤计较,苦口婆心。
巫山云揉了揉眉心,抬眸,只看到大垣江山危在旦夕,摇摇欲坠。
巫山云回到寝殿时曾仓正坐在台阶上打着瞌睡。
巫山云挥手示意太监宫女退去,他顺手揉了揉曾仓的脑袋,问道:“怎么还不去歇息?”
曾仓起身,慵懒地揉了揉眼,道:“我我在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干嘛?”巫山云笑问,心中划过一丝暖意,“你没了我,便连觉都睡不成了?”
“不不是!”曾仓的眼眸亮晶晶的,他拉着巫山云的袖子,穿过一众宫女太监将巫山云带到了御花园。
巫山云跟着他,一众宫女太监跟着巫山云,只见曾仓手里拿着一个小灯,灯光幽暗,曾仓弯腰在花丛里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巫山云嗅着花间香腻的香味,中夜困倦,飞虫环绕,他却没有丝毫不耐,反倒饶有兴味地看着曾仓。
“找找到了!”曾仓举起灯,惊喜道:“你来看看!”
巫山云走近,花枝抽打在他腿上,身后的李公公一直“哎呦哎呦”地叫着,劝导他不要进去,会伤了龙体。
可他只是回眸给与了一个警示的眼神。
他依然大步向前,于是,他看清了那朵盛着露珠的暗红玫瑰。
像是暗夜里最璀璨的星光。
巫山云轻笑,道:“很好看。”
曾仓道:“我我一早就看到了!”
巫山云抚了抚曾仓的面颊,眼眸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问:“所以,你从早上一直等到了现在吗?”
曾仓愉快地点了点头。
巫山云道:“我为你摘下它,如何?”
“不!”曾仓连忙道,“不它会死的!”
“是吗?”巫山云凑近,在曾仓耳边低语问道:“你前几日也说自己会死,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曾仓愣了愣,紧张地摸了摸肚子,问道:“我我感觉我肚子坏了,我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
“你不会死的。”巫山云道,“你会活得好好的。”
“那”曾仓还想问些什么,巫山云捏了捏他的脸,道:“咱们回去吧。”
“哦”曾仓看起来蔫蔫的,他没有完全相信巫山云的话。
踏过荆棘丛生的花丛,曾仓龇牙咧嘴地挠腿。
巫山云无奈地看着曾仓,道:“回去给你上些药吧。”
于是,巫山云用上好的金疮药为曾仓涂了腿。
曾仓歪着头,问道:“你你是皇帝啊?”
“嗯,怎么了?”巫山云抬眸看他。
“皇皇帝是天子!”曾仓道,“我我听翠姑说的,皇帝是世上唯一的神仙。”
翠姑是御花园中的花奴。
“我不能和你做朋友。”曾仓道。
巫山云笑了,也扯起自己的裤腿,让曾仓看那腿上荆棘刺出的伤痕。
它在流血,它流下的血晕染在裤子上,被擦开,涂抹得乱七八糟。
“啊!”曾仓道,“你赶紧擦擦!”
“我不是神仙。”巫山云凑近了曾仓,语气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残忍,他掀下自己的面具,将丑陋暗红的胎记展示给曾仓。“我脸上的那块你所谓的‘蝴蝶’,只不过是个胎记,还是个不详的胎记。”
巫山云笑了,道:“我也是个人,我不仅是个人,还是个从血臭到骨子里的人,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如今只能只任人宰割。”
曾仓愣了很久,最终默默地拿起药涂抹在了巫山云的腿上。
“你很好。”曾仓说,“你一直都很好。”
“你懂什么?”巫山云嗤笑。
曾仓说:“我我娘说,别人说说我傻,是因为别人有问题,不不是我。”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很好很好,能活着,就很好。”曾仓尝试用他那蹩脚的词语解释他心中的想法,却始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巫山云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活着,就很好?”巫山云问道。
“是。”曾仓点头,笑道:“花草树,活着都很不不容易,人更不容易,能能活下来,就很好!”
傻子最容易知足,因为他的思想足够简单。
“可我不止想要活着,”巫山云道,“我想要不受制于人。”
十九躺在屋顶上看着垫脚准备偷听的李公公,从口袋拿出了一颗石子,笑着一击打散了李公公垫脚的砖石,李公公四脚朝天,险些摔断了腰。
曾仓听不懂巫山云的话,笑了笑,道:“那那就努力让自己不受制于人就好了。”
巫山云也笑了,搂着曾仓,熄了烛光,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曾仓将这话还给了巫山云,道:“你才什么都都不知道呢!”
“是。”巫山云将头埋进曾仓的脖颈,曾仓痒得发笑。“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笨,我傻”
曾仓又不满了,他说:“你才才不笨呢!笨笨人活不下来的。”
在曾仓的眼里,鲜活的生命就是造化神秀,每一段生命单拿出来都是一部史诗巨作。
他觉得自己不笨,是因为他努力地活了下来,还带着自己的弟弟一同活了下来,于是,他就是不笨的,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他靠着智慧养活了自己和弟弟。
巫山云被困意卷袭,曾仓身上暖烘烘的,他越抱越紧,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直到曾仓说“疼”的时候,他才放松了手臂。
“别,别难过了。”曾仓忽然道,“我我会陪着你的。”
巫山云睁眼,缱绻地看着曾仓,眼中晦暗不明。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傻子。”巫山云喃喃道。
“我我说了我不傻!”曾仓气道,“我很聪聪明!”
曾仓气得转过了身,别人可以说他,骂他,甚至打他,可就巫山云不行!
曾仓最后越想越气,干脆卷着被子滚到了一旁,背影看起来像一只鼓起的河豚。
巫山云笑着戳了戳河豚的背,说了句“冷”,河豚就泄了气,又滚回来了。
曾仓想,巫山云就和曾涣一样大,他比巫山云要年长很多,按着他娘告诉他的来做的话他应该让着比他小的孩子,不能欺软怕硬,所以,他打算让着巫山云,不多和他计较。
巫山云又轻轻环抱住了曾仓,疲倦道:“睡吧。”
第二天,曾仓醒来时发现周遭的环境和自己睡前的环境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里……有好多书。
巫山云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曾仓起身,发现自己方才正在一个贵妃榻上。
“床呢?”曾仓问道。
巫山云抬眸,随口道:“叫你晚上吃了。”
“不不可能!”曾仓皱眉反驳道,“我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你你肯定也也吃了!”
李公公本在给巫山云研墨,听闻此言没忍住笑了一声。
巫山云上早朝时曾仓没醒,下了早朝还是没醒,于是就干脆命人将曾仓抬到书房来,近日公务繁忙,而且大多是针对他的,故而巫山云引以为傲的忍耐力都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他实在太过烦躁,便将曾仓带来,想着或许能和曾仓逗趣一番,疏解疏解他心中的烦闷。
巫山云没有责怪李公公失礼,他面上不显,可眼底也有着笑意。
“这是书房。”巫山云道,“看书写字的地方。”
“我从不看看书。”曾仓道,“我不识得几个字的。”
巫山云挑眉问道:“所以呢?”
“我想去御花园找翠翠姑玩儿。”曾仓道。
第三十三章朋友
巫山云道:“那你便去吧。”
曾仓起身,伸了个懒腰,惬意道:“我要吃饭。”
巫山云手下一顿,道:“问翠姑要去。”
曾仓闻言便就真的去找翠姑了。
翠姑今天要带着他抓蝴蝶呢,他答应好人家了,肯定得过去。
曾仓才一出门,书房里的气压就低得可怕。
李公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巫山云,眉眼阴翳,眸沉似水。
巫山云动怒了,只因为那个傻子不愿留在书房。
李公公暗暗摇了摇头,心道:这皇帝难当大用,怕是连先帝都不及……
曾仓如约来到了御花园,翠姑正在那儿等着。
“你是宫里喂马的吗?”翠姑好奇地问。
曾仓摇头。
“那那你是干什么的?”翠姑眨了眨眼,问道。
曾仓答非所问,道:“我我好饿,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翠姑颦眉,思考了很久,最后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昨日偷藏了一个馍馍呢,就在我床上包袱里,你且帮我浇浇花,我回去给你拿!”
曾仓点了点头,笑道:“好”
翠姑慢悠悠地回了屋,也不立刻去找馒头,反倒在凉爽的屋子里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翠姑暗喜,心道这傻子当真是好骗呢。
如此,她便可偷得半日闲暇了。
曾仓在太阳下晒了两个时辰。
巫山云看见他时,只觉得他黑了一圈,双颊又过分红润,显然是中暑了。
巫山云看着曾仓不住地抹汗,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浇浇花。”曾仓道。
“浇了多久了?”巫山云问道。
“不不知道。”曾仓道。
“御花园的宫女呢?”巫山云又问。
“我不不知道。”曾仓脚下虚浮,心里泛着恶心,手微微颤抖。
“蠢货!”巫山云眼看着他即将要跌倒,赶忙向前一步揽住了他。
巫山云下颚紧绷,划出完美的弧线,曾仓嗫喏道:“我我好难受,好好饿。”
巫山云开始有些后悔早上气极所说的那句气话了。
“可是,那个什么翠姑叫你浇花的?”巫山云横抱起曾仓,面容冷淡,谈及翠姑时眼神阴狠。
“不她去拿馒头了。”曾仓迷迷糊糊道。
“李嘉伟!过来!”巫山云道,“把那名唤翠姑的,给朕打入慎刑司!”
李公公赶忙过去,低眉顺眼,直声应是。
巫山云给曾仓喂了些粥,曾仓勉强有了些精神气儿,于是巫山云又给曾仓喂了些清凉解暑的糯米团子。
喂糯米团子时,曾仓的舌尖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巫山云的指腹。
巫山云眼眸瞬间暗沉,他挥手,叫李公公关门退下。
巫山云从食盒中拿出糯米团子,刻意将其捏在食指指腹上,叫曾仓去吃。
曾仓就着他的指头神志不清地啃食着,牙齿轻轻碾过指腹,舌尖舔舐,团子被吃干抹净,曾仓想要撤回舌尖,却被巫山云夹在两指间动弹不得。
曾仓疑惑地看着巫山云,眼眸蒙着一层水雾,迷茫而又无措,不知该不该合口。
巫山云轻轻地在曾仓的口中翻搅,搅得滚烫的唾液顺着曾仓的嘴角淌下,拉扯出银丝。
“唔”曾仓忙不迭地想要擦口水,却被巫山云的另一只手按住了。
曾仓眼巴巴地看着他,舌尖被玩弄到麻木,曾仓的眼角挂上了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曾仓想要抗拒,可巫山云的手探到了下方,曾仓本来就意识不清,巫山云只揉弄了数下,他便四肢瘫软,趴伏在了巫山云身上。
“难难受。”曾仓喏喏道。
“是吗?”巫山云的头上也出了层薄汗,浑身上下都叫曾仓传染热了。“我也难受。”
巫山云问:“以后,还和翠姑玩儿吗?嗯?她连个馒头都不给你,叫你在大太阳下活活晒到中暑!”
曾仓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巫山云内心的恶意在一瞬间迸发,他想要吓唬一下曾仓,便褪下了曾仓的亵裤,曾仓颤抖着身子,也不说话,由着他胡作非为。
“很热呢。”巫山云低吻着曾仓的脖颈,喃喃道,“如果进去,应该,会很舒服吧?”
曾仓抖如筛糠,他不知道巫山云在说什么,可他下意识地觉得巫山云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小声道:“山山云,别别折腾我了,我好困,好累”
巫山云本来只是想吓唬他,可这一声“山云”险些叫他失去理智,曾仓的这一句,像是在求饶,像是在撒娇。
“以后,还和不和陌生人玩儿了?”巫山云叼着他的耳尖,在尖锐虎牙间轻轻摩挲。
曾仓觉得痒,扭头要往一侧躲,却被巫山云按住了脖颈。
“不不了。”曾仓躲闪不及,头脑昏昏沉沉,只想尽快歇息,无奈之下,只能被迫答应签署巫山云的不平等条约。
“嗯。”巫山云收放自如,收回了手,道:“那就快些睡吧。”
曾仓愣住了,眼看着巫山云正在整理衣冠准备下床离去,下意识拽住了巫山云的衣角。
巫山云也愣住了,问道:“怎么了?不是瞌睡吗?”
“你去哪儿?”曾仓问道。
“自然是去书房批阅奏折。”巫山云又走近,捏了捏曾仓通红的脸,愉悦笑道。
曾仓低头抿唇,后又抬眸道:“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不喜欢书房吗?”巫山云笑道。
曾仓小声道:“喜喜欢的,带我去。”
巫山云不喜欢坐轿撵,他贵为皇帝,平日里却总是步行上朝,他喜欢自己掌控一切。
这一日,他难得地使了龙头撵,曾仓就倚靠在他怀里,阖眸浅眠。
翠姑被拖去了慎刑司,那地方原是拷打犯人用的,如今巫山云开口,便是要慎刑司使尽手段将翠姑折磨至死。
太监捂着翠姑的嘴,翠姑瞪视着轿撵上的曾仓,目眦欲裂。
她发疯般挣扎着,却被身强体壮的太监将头按压在了地上,太监跪地行礼,巫山云便连一丝淡漠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们。
他的手指卷弄着曾仓的长发。
不知死活的卑贱东西,简直愚不可及,居然敢欺负他的人。
巫山云的轿撵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伺候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
“到了。”巫山云道。
曾仓迷迷糊糊地睁眼,扶着巫山云下了轿。
书房里的墨香味很好闻,曾仓嗅着墨香,听着沙沙的写字声和飒飒的微风声,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巫山云,将自己蜷成一团,渐渐进入梦乡。
巫山云无意瞥见曾仓,心底批阅奏折郁结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他起身,走近,随手拿起一张薄毯盖在了曾仓身上,在曾仓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巫山云又坐回了案前,一坐便是数个时辰。
天色漆黑,巫山云要抱起酣眠的曾仓,可曾仓却缓缓睁眼,迷茫地与他四目相对。
“天黑了。”曾仓说。
“嗯。”巫山云起身道,“走吧。”
“你很很累吧?”曾仓走在路上问道。
“嗯?”巫山云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很累,总总是很累。”曾仓道。
“我”巫山云想说自己不累,开口,却又是一顿。
天际群星璀璨,流星划过,无际星空下的这一小撮人在宽广无边的大地上行走着,秉烛夜游。
“没关系的。”曾仓仰望星空,道:“都会过去的。”
巫山云默然,久而一笑,道:“我知道。”
“饿吗?”巫山云问道。
“饿。”曾仓道。“想想吃烤鸡。”
“我叫小厨房给你做。”巫山云道。
“你不饿吗?”曾仓问道。
“我和你一起吃啊。”巫山云笑道,“走吧。”
“嗯。”曾仓跟着巫山云,曾仓的身后是同样跟着巫山云的太监们。
大晚上,曾仓抱着半只烤鸡啃得满嘴流油,开心地眯起了眼。
李公公站在一旁侍奉,见曾仓这副模样,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巫山云道:“你退下吧。”
李公公退守到了门外,一直到二人就寝才回自己的房子去,一进去就叫自家厨房也做了只烤鸡。
烤鸡油腻,李公公只浅尝了两口,便皱眉放下,吃了几块藕粉桂花酥将那腻味儿压下。
李公公这就纳闷了,宫中的吃食琳琅满目,什么灯影牛肉,荷包里脊,佛跳墙,应有尽有,为何这曾仓偏偏就逮着这贫贱油腻的鸡肉不放呢?
最后他摇了摇头,心道,当真是个傻子。
曾仓的心思便没有他这般重,吃了饭就又开始呼呼大睡。
这让白天就已起了心思的巫山云颇为无奈,白天念着这人中暑难受,没舍得动他,如今眼前小没良心的吃饱喝足转头就睡,真真是……
巫山云偏就不放过他,吻自额角滑落到脖颈,曾仓痒得发笑,手挑开衣襟,曾仓睡眼惺忪,有些懵懂地看着巫山云,巫山云手上动作一刻不停,眼睛也直直地望着曾仓。
第三十四章 恐惧
曾仓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不知道巫山云想干什么,微微推拒着。
“怎么了?”巫山云反倒问起了他。
“我困。”曾仓说。
巫山云手下动作不停,吻上了曾仓的唇,缠绵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不困”二字。
曾仓不语,他还是很困。
巫山云一点一点地挑起他的欲 望,曾仓轻喘了几声,呜咽道:“为为什么朋友要这样?”
巫山云道:“不,只有我们可以这样,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曾仓愣住了,再开口明显结巴得更厉害了,问道:“所所以,我们,不不一样吗?”
巫山云笑着咬了咬他的鼻尖,道:“我们,当然不一样了。”
红烛摇曳,映出的身影叫人面红耳赤,不敢多看。
曾仓坐在巫山云身上,巫山云扶着他的腰,眸光暗沉,低哑的嗓音和时时发出的命令叫曾仓双目失神,几欲坐不住。
又有什么热热的,被他吃进肚子里了。
曾仓不知道巫山云对他做了怎样过分的事,只以为这是世上再寻常不过的,朋友间的玩闹罢了。
有时,他很疼,有时,他也的确很快乐。
曾仓躺在巫山云枕侧,觉得两个人枕一个枕头有点太逼狭了,于是便挪到了另一个枕头上。
两个枕头离得很远,曾仓实在是困得不行,头沾上枕头便闭了眼。
巫山云的手从曾仓的腰上掉落到了床上,巫山云今日大抵是真的很累了,曾仓做出了这般大的动作,他居然也没有醒来。
后半夜,巫山云的额头上冒出大粒冷汗,唇色苍白,睁眼的一瞬双眸失焦。
那感觉,像是从万丈深渊骤然坠下,心里发空。
他四下摸索,迫切地想要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可那人……那答应好他,会一直陪着他的那人,却寻不见了,梦境中的曾仓也是笑着愈行愈远,巫山云失了智,居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思及此,巫山云呼吸一窒,龙床的围帐层层叠叠,将他包裹了进去,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理智在一瞬被抛飞至九霄云外,巫山云冷漠地想,曾仓也走了。
所有的……所有的,他能拥有的,都会抛下他渐行渐远。
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戒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感到自己正在坠落。
没有尽头,不断坠落。
心中巨大的空虚引发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慌,这恐慌又叫他自绝无能,引发他的恼怒。
恼怒过盛,又引发了他嗜血的欲 望。
他想要嗅到血腥,想要将手埋进黏腻的血浆。
想要看生命逝去,想要亲手送那些,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的消失于世间。
攥着戒指的手指愈发用力,骨节发白,他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几乎无法呼吸。
曾仓不能走。
巫山云想。
曾仓,答应过他,不会走。
如果曾仓走了,他会把曾仓抓回来,或是挖了眼睛,或是再打断腿脚,或是干脆日日灌些叫他浑身无力只能躺着任人摆布的药……
种种阴暗思想在他的心中滋生,他面无表情,失神地坐在黑暗中,嘴角因情绪的巨大变化而微微抽搐,仿佛这世间,又只余他一人。
他忽然感到无边的委屈。
曾仓……他怎么能两次闯入他的世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理智已然被恐惧和不忿淹没,巫山云双目猩红,似是要滴出血滴。
他本高高在上,却如此纠结,如此不堪。
就在巫山云深陷自我怀疑的漩涡不可自拔时,曾仓的手伸了过来,他被巫山云吵醒了。
曾仓的手,摸在了巫山云的大腿上,他轻安抚着巫山云,柔软又温情。
曾仓慢慢地又挪了过去,他躺在巫山云的枕头上,不过片刻就又睡着了。
他酣眠香甜,巫山云却轻抚着他的脸颊,久久不能释怀。
“你不会走的对吗?”巫山云喃喃自语,曾仓自然浑然不觉。
巫山云久久未能得到答复,长夜漫漫,他却就那样坐着,坐到了天际晨曦初起。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岁月,在曾仓看不见的那无数个没有人陪伴的黑夜,他无数次地惊醒,又难以入眠,数着星辰,坐在门槛上等待太阳升起,驱逐黑暗,等待那臃肿的身影再次挤入他的视线。
“你不能走的。”巫山云道。
他不惜一切代价,卧薪尝胆,只是想往上爬,想爬得再高一点,再高一点,不受人掣肘。
孟涟泛。
他从来没有把那个女人当做过他的母亲。
孟涟泛自然也没有将他当做过儿子,只是巫山云年幼时,她常常大发慈悲地抱着巫山云去先帝面前恩爱,面子之后,她对巫山云向来是鄙夷不屑的。
巫山云表现得太过乖巧了。
他甚至在所谓第一次杀人时浑身颤抖,蜷缩在屋子里三日油盐不进。
最后孟涟泛忍无可忍,担心自己败露,进了那屋子,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的嘴角掌掴出血迹,又将那米饭徒手抓起,硬生生塞进了他嘴里。
孟涟泛佛口蛇心,向来心狠手辣。
她在认巫山云为子的当日便告诉了年幼的巫山云,她孟涟泛可以拥有很多孩子,可巫山云,却只能拥有一个母妃。
她要叫巫山云退无可退,无路可选。
巫山云如她所愿,对她唯命是从。
中庸之道,在怒而不发。
他沉默着,从不崭露头角。
孟涟泛从一个低等的秀女一步一步攀爬至皇贵妃的宝座,经年累月的成功使她无比骄傲,使她目中无人。
使她不明白,她背后倚靠着的始终是堵着天下人悠悠众口的神辉天阁。
孟昭一早便去见了孟涟泛。
孟昭不曾行礼,孟涟泛彼时才进完早膳,拿着手帕轻轻擦拭唇角,眼下冷然,她面若桃花,笑道:“哥哥今日好兴致,倒有机会来和妹妹叙上一叙了。”
四下无人之处,他们兄妹二人常常剥去面具,坦诚相见。
“你不让孟熙进宫?”孟昭单刀直入,眼神犀利。
“哦?”孟涟泛的脸上仍挂着微笑,“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涟泛不懂呢。”
“呵。”孟昭冷笑,问道:“怎么?如今见了我和父亲也要摆上你那一副虚伪嘴脸了?”
孟涟泛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三分,她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熙儿那丫头心性是极高的,哀家只是怕她入宫会受了委屈……毕竟,唉,这皇帝的相貌,颇是瘆人呢。”
孟昭又何尝不知她是在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孟昭起身,道:“皇帝贵为天子,你却一再阻挠他娶妻立妾,孟涟泛,你是何居心?!”
“你们又是什么意思?”孟涟泛眸光冷凝,脸上笑意不复,她语气冷然道:“宫里有哀家一个不够,竟还要塞个皇后进来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孟昭道,“你如此,可是已然不将父亲放在眼里了?”
孟涟泛侧头支着半边面颊,慵懒反问:“你们,又何曾将哀家放在眼里过。”
这一句话叫孟昭火冒三丈,颤抖着手指着孟涟泛的鼻子,久久不能言语。
“哥哥可是又用寒石散了?”孟涟泛戏谑笑道:“哥哥可是要当心呢,那东西,会损人寿命的。”
孟涟泛佯作叹息威胁道:“真是的,那玩意儿分明是哥哥拿来控制先帝的,这怎的就叫哥哥自己也用了呢?哥哥,你说,这件事若是叫父亲知道了,他又会如何处置你呢?”
孟涟泛的话锋骤然凌厉,讥讽之意充斥在话语间。
“哥哥如此不争气,父亲就是再不喜欢我,也得喜欢了!”
孟昭的脸忽红忽白,最后他气极,拂袖而去。
孟涟泛的嘴角挂着笑,心情愉悦。
若是虎符能找回来,管他什么孟昭孟长安,什么哥哥父亲的,全都,通通赐死!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离不得寒石散的废物,居然也敢到她面前叫板。
孟涟泛想,她如今,可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啊。
只要皇帝一日不及冠,她在朝堂上便就是那掌控全局的主导者。
堂下跪着的万千百姓,都要仰仗她的鼻息苟活,她要谁死,谁就得死;要谁活着,谁就必须得活着。
天家的赏是赏,罚也是赏。
孟涟泛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可自拔之际,巫山云正端坐在书房批改奏折。
孟涟泛这次将大部分无用奏折分给了孟长安,巫山云看着这一份份奏折,直觉得头晕眼花。
一群只会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
巫山云看了一个多时辰,居然找不出一个标新立异的人。
陈词滥调,满篇毫无依据的夸赞,华而不实,这叫巫山云非常恶心。
直到他翻到了一个人的文章。
那是关于南方水患的文章,字体苍劲有力,文章并没有多么华丽惊艳,反而十分朴实无华,一板一眼地讲述着解决方法,隐隐约约又在痛骂着地方官的贪得无厌,还有惋惜和无奈的劝诫。
巫山云看完了那篇文章,思索良久,批文不似其它文章那般敷衍,长篇大论,直写了两三张纸。
第三十五章 药
人才难得,巫山云批阅完毕后又翻看了那人的姓名,暗暗记下——洪霖。
此子堪当大用。
巫山云想。
曾仓又去了御花园,却没有寻到翠姑。
翠姑大约是出宫嫁人去了吧,曾仓落寞地想,她常常说要出宫嫁一个好郎官呢。
可是,这深红宫墙屹立在每一条路上,四面八方,延绵不绝。
翠姑没了声息,血液渗入宫里黑土,又不知养活了哪一方树木。
在这宫里,人命不比草芥贵重多少。
曾仓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只是自顾自地蹲在那里看蚂蚁搬动凋零的花叶。
“你们喜欢吃这个”曾仓说,“我我喜欢吃鸡腿。”
自古红颜多薄命,花瓣凋零无声,曾仓看着那萎靡的花叶,不禁有些难过,他似乎能理解秦姑娘那日的葬花的行为了。
如此好看的花,怎么能忍心叫它跌入泥土呢?
就应当手捧厚土,包裹薄布,将它们庄重埋葬。
蚂蚁们很厉害,曾仓很敬佩它们,它们总是能搬动比自己重很多很多的东西。
有人从曾仓身后拎住了他的领子。
曾仓回头,看见了巫山云。
“怎怎么了?”曾仓问道。
“还疼吗?”巫山云问。
曾仓不说话了,转过身去继续看蚂蚁。
巫山云笑了,轻轻踢了踢曾仓的屁 股,曾仓立即跳了起来,揉着屁 股,愤懑不平地看着巫山云。
“还疼啊。”巫山云笑得欠揍,道:“来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曾仓紧拧眉头看着他,倔强道:“今天……我一个人睡!”
巫山云挑了挑眉,道:“真的要这样吗?”
曾仓决绝地点头。
“那好吧。”巫山云无奈摆手妥协,意味深长道:“你若是一个人睡,可就吃不到我殿里的东西了啊。”
曾仓不以为然,到了晚上他才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偏殿,曾仓坐在床上,望着那一盘菜叶子发呆。
甚至没有一个馒头,就是一盘,水煮白菜!
曾仓浅浅尝了一口,立即皱着脸把菜吐出去了。
那菜看起来寡淡无味,倒也不是不能下口,可是……他一尝才知道,那菜又咸又油,甚至还带着中药的苦味,吃一口宛如受刑一般。
曾仓嗅到了隔壁的饭香,肚子里打着雷,饿得头晕眼花,想着那些美食,不住地咽口水。
曾仓本就不是个经得起诱惑的人,他暗搓搓凑到门边,看着巫山云慢条斯理地吃着那一大桌子菜。
曾仓自以为隐藏得极好,可巫山云却突然道:“进来,你的伤还没好,今晚不作弄你了。”
曾仓闻言,立即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
巫山云早已为他备好了一大碗米饭,桌上的菜也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
曾仓狼吞虎咽,他的眼睛几乎要饿得发绿了。
巫山云无奈地看着曾仓,又问道:“方才看你走路都不便了,是不是疼得厉害?昨晚是我没有分寸了,若是实在疼,今晚便趴着睡吧。”
曾仓摇了摇头,道:“上上点药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巫山云道:“那一会儿我们一同去梳洗一番,之后我替你抹药。”
曾仓闻了闻自己身上,满不在乎地说:“我我还没臭,过过几天洗。”
巫山云唇角含笑,抚上了曾仓的面庞,温言道:“乖,日后天天都要洗。”
曾仓挣扎无果,最后只得妥协。
这一日宫中大选。
孟涟泛在一旁坐着,目光冷冽。
秀女花枝招展,巫山云装模作样选了几个便不再选了。
孟熙上前行礼,孟涟泛慵懒道:“抬头,叫哀家好生瞧瞧。”
孟熙抬头,这面孔惊为天人,甚至比孟涟泛这绝世美人都要艳丽三分。
孟涟泛心下一惊,扭头看向巫山云,却发现巫山云眼底居然波澜不惊。
孟涟泛喝了口茶水,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她差点忘了,巫山云原是喜欢男子的,再艳丽的女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件俗不可耐的凡物。
可巫山云要留下孟熙。
“皇帝可是看中了此女的相貌?”孟涟泛眼底冷然,面上含笑道。
“是。”巫山云淡淡道,“而且,她是额娘的侄女,不是吗?”
孟涟泛低声道:“唉,是啊。哀家自小疼爱她,实在是不忍她进宫,你也知道,宫中可远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一入宫门深似海,哀家是不忍她落入这无边大海,同哀家一样困守一隅啊。”
巫山云眼眸晦暗不明,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孟涟泛为了阻止孟家分权,居然如此口不择言。
“如此,那便不选她了。”巫山云顺从道。
孟涟泛方才舒展笑颜,巫山云便又道:“既然额娘这般疼爱这位姑娘,那便就叫姑娘在宫中小住几日,陪着额娘如何?”
孟涟泛笑着应好,心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便是在宫里住几日,做个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伤大雅。
巫山云选了七个女子,五个封为才人,两个封为了美人。
巫山云将曾仓也带到了后宫中,曾仓一人住在春禧殿中,偌大的宫殿分了十几个宫女和数个太监。
曾仓很高兴,也很忐忑,他害怕又吃不到巫山云殿里的食物了。
巫山云告诉他,他只是暂住在春禧殿中,没几日便会回到巫山云的寝殿中去。
曾仓觉得这里其实也很不错——宫女太监很多,他们会陪他玩乐。
巫山云的那宫殿里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白日里太监都出去了,宫女又大都战战兢兢的,他很无聊。
孟昭入宫见孟涟泛时给了孟熙一种药,他告诉孟熙,只要她喝下这副药出现在巫山云的床帏之间,便可入宫步步高升了。
他说,没有男人能拒绝她。
孟昭的这一番言论打动了摇摆不定的孟熙,她攥紧了药,紧咬下唇,目光决绝。
巫山云今日回来的也很晚。
曾仓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巫山云心情愉悦地回到自己的寝宫,掀开门帘时才想起曾仓今夜在春禧殿,于是就要出去,可他的鼻间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气味,他瞬间捂住鼻子退了出去,只那一下,他便神志不清。
巫山云大抵知道了那是谁,屋里的女人几乎不着寸缕,巫山云眼眸冷凝,准备将计就计。
不需要巫山云说,李公公瞧见这一幕立即拉开巫山云,遣人去请来了孟涟泛。
孟涟泛赶来时,巫山云正斜靠在门上,面色潮红,药效来得极快,巫山云呼吸粗重,几乎要神志不清了。
太医来把脉时大惊失色,说此药凶猛,若不及时疏解恐会伤及龙体,影响其生育能力。
“把他扶去春禧殿。”孟涟泛捏着眉心道,“这不知羞耻的贱妇!给本宫牵来几只野狗,她既然如此自甘堕落,本宫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曾仓正在吃着饭,便被踉跄进来的巫山云扑倒在桌上,饭菜随着餐巾被扫落在地,弄得满地狼藉,巫山云进来时还关上了门,他浑身好似火烧。
欲 望燎原,热 吻粗糙,曾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他索取。
“你你怎么了?”曾仓茫然地问着巫山云,巫山云则撕扯着他的衣物,不予答复。
“你的头头好热,是是发热了吗,我,我给你拿东西擦擦!”曾仓抵着他的额头紧张道。
巫山云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压在桌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无礼蛮横。
这一夜的巫山云吓坏了曾仓。
第二日,曾仓顶着满身的痕迹趴在巫山云的身上。
巫山云的东西仍在他的身子里。
曾仓起得比巫山云早些,他缓慢起身,巫山云的东西滑了出去,大片黏 滑的白 浊 液体顺着曾仓的大腿滑下。
曾仓摸了摸,发现,那似乎和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是东西一个味道的,应该,也是他自己的东西吧。
巫山云太坏了,曾仓想,巫山云昨天可能又把他的肚子弄坏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他不住地喊停,可巫山云呢?根本就不理会他!
曾仓开始怀疑了,他怀疑巫山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否则,怎么会总是欺负他呢?
巫山云或许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他傻,所以就一直欺负他……
曾仓委屈地起身,腿上青紫一片,他眼眶通红,默默流着泪,翻身准备下床,却在越过巫山云时被巫山云一手揽住腰身,重重跌到了巫山云身上。
“我昨天生病了。”巫山云解释道,笑着用头抵住曾仓的额头,道:“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我那时候头很热,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曾仓道:“那那你也不能那样!”
“嗯……”巫山云将头贴到了曾仓的脖颈间,哼声道:“下次,下次绝对不会了。”
巫山云如今是有了后宫,却专宠春禧殿,从来不会去其它宫殿过夜。
太后对此置之不理,这可苦煞了一众妃子。
第三十六章破裂
孟涟泛杀了孟熙。
她与孟熙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却也并没有坏到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她如此,是在向孟家示威——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无宠小姐了,她如今是大垣的太后!
孟昭目眦欲裂,孟长安面色阴沉。
这一次孟长安亲自见了孟涟泛。
孟涟泛待孟长安行过礼后才优哉游哉地叫了句“父亲”。
“你杀了熙儿?”孟长安双目如鹰,打量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女儿。
孟涟泛故作为难道:“父亲有所不知,涟儿实在是有所苦衷啊。”
“哦?”孟长安道,“有何苦衷?”
“熙儿祸乱宫闱,居然给皇帝下了那样的药,太医说,那药物或许会叫皇帝丧失生育能力,大垣如今只皇帝一人流淌着天家的血脉哀家与先帝相濡以沫,实在是气急攻心,原只是想略施惩戒,却不想……熙儿她居然就这样去了。”孟涟泛说着,装模作样挤出几滴泪水,拿着绣花手帕擦掩了一番。
“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孟长安起身,指着孟涟泛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他怒道:“你叫她在众妃面前死得如此不体面,岂不是在打我孟家的脸?!孟涟泛,你别忘了,倘若没有神辉天阁,你什么都不是!”
孟涟泛见此,索性也不装了,慵懒躺在贵妃椅上,挑眉道:“哦?什么都不是?”
孟涟泛眼底冷凝,面上不显,只轻飘飘问道:“那哀家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手段。”
孟涟泛如此不驯,便连孟长安都已不放在眼里。
孟长安气极反笑,面上微微抽搐,沉默了良久,他说:“我当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父亲说我过分,”孟涟泛轻轻端起茶杯,道:“父亲这么多年,又何曾将我当做过你的女儿。”
“我、孟昭,都不过是你手下一颗精心打磨的棋子罢了。”孟涟泛微微叹道,“棋子说废便废,你如此冷情,又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说我不顾及你们的颜面。”
“我何时说要废你?!”孟长安问道。
“你叫孟熙那黄毛丫头进宫,不就是为了有个皇嗣吗?到那时候,杀了如今的皇帝,再废了哀家的实权,孟熙又对你们唯命是从,这天下岂不就是你们二人的了?”孟涟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道:“不不不,哀家说错了,这天下,便是父亲一人的天下了,毕竟,寒石散这东西啊,吃多了,可是会死人的。”
孟长安再次起身问道:“你说的,是谁?!”
“哀家说的是谁父亲自有定夺,孟涟泛转身道:“哀家有些乏了,父亲回去代哀家问母亲好,这些天里,便别再来寻哀家了。”
孟长安左手攥紧桌角,眼眸阴翳至极。
这方巫山云见到了林一。
“属下有罪!”林一风尘仆仆,一见到巫山云便跪了下来。
这里是巫山云无意中得到的一个密室,此处似乎已然被人荒置了许久,那物件儿都是太祖开国时的老玩意儿了,蒙着的灰足有三四层。
说来也好笑,此地居然是曾仓先发现的。
巫山云今日又将曾仓留在了书房,曾仓因着昨晚的事儿行动不便,便趴在贵妃椅上看小人书,看罢了那书,他依旧百无聊赖,于是便走到了几十个书架之后,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在那个角落的桌柜底下,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棋子,于是要将棋子拨弄出来,却发现那棋子居然怎么都不动弹,好在他近来吃饱喝足,力气十分大,于是他直接挪走了那放满了书的桌柜,看到了下方的棋盘。
棋盘上排列着他看不懂的棋局,他挨个摸过,发现这些个棋子居然全部焊死在地上,怎么都动不了,曾仓兴致缺缺,他发现,这棋局似乎差了一个棋子——黑子和白子摆出的形状从对角线方向来看是对称的,可是白子的方向上差了一个棋子,于是这好端端的对称图案便四不像了。
曾仓从巫山云的桌子上拿走了一个白子,巫山云正批阅奏折,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曾仓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告诉巫山云,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
巫山云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只以为是曾仓太过无聊,想逗他解闷,巫山云无奈一笑,看着曾仓亮晶晶的眼神,却也还是跟着去了。
“你看。”曾仓指着墙下一个半米窄的通道说。
巫山云怔愣了许久,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曾仓傻笑着,指了指棋局,开心道:“你你看那个,对称了,门就开啦!”
“原来如此。”巫山云笑着摸了摸曾仓的头,道:“你真的很厉害呢。”
自此,这密室便成了他会见那几个影卫的地方。
“你是有罪。”巫山云道,“楚七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可你依旧被他算计,坏了朕的大事,朕很失望。”
林一单腿下跪,道:“请主子降罪!”
“朕已然杀了他。”巫山云淡淡道,“如今他死了,罪便全然是他的了。”
林一抬头,似乎怔愣了一瞬,眼眶在一瞬间通红。
“他……死了?”林一目光呆滞,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死了。”巫山云道。
“陛下,我”林一宛若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道:“此事,属下也有责任,请陛下降罪。”
沉默良久,巫山云道:“他想杀你。”
林一苦涩道:“我知道。”
“你就如此由着他,也是在害他。”巫山云道。
“是。”林一低垂眼眸,道:“所以属下该死。”
“十二喜欢你。”巫山云突然道。
林一彻底愣住了,结巴道:“他……怎么……”
“进来。”巫山云道。
十二默不作声走了进来。
“十二跟了朕三年,从未为任何人说过情。”巫山云微微颔首,“你将楚七当做了什么?又将他,当做了什么?”
十二看着林一,林一道:“楚七,是属下带进来的,属下自小无亲无故,属下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弟弟……”
“十二……”林一几乎不敢正视十二,只道:“属下将十二看做兄弟,属下喜欢女子……”
十二抿唇不语,巫山云饶有兴味笑道:“那九音呢?”
十二又看向林一,林一道:“属下从未将她看做女子。”
九音的能力在林一之上,她是这一众影卫中实力最盛的一个,林一十分敬佩她。
十二又低下了头。
巫山云道:“既然如此,那便罚你半年俸禄吧,拮据一段时间总能叫你长些记性,待你助九音恢复记忆后速速寻回虎符。倘若虎符失窃,朕,不会饶了你们。”
林一拱手下跪道:“是。”
巫山云道:“十二,这几日便留在朕身边侍候。”
十二下跪道:“是。”
巫山云不欲多管闲事,可曾仓却和十二搭上了话。
十二穿着侍卫的宽大衣袍跟在巫山云身后,曾仓和十二同行,他认得这人。
巫山云批阅奏折时特许十二和曾仓聊天解闷。
就这样,几日过后曾仓逐渐熟稔,居然问了十二:“你有有心上人吗?”
十二不会对主子撒谎,也不会对这个傻子撒谎。
“我有。”十二道。
“谁啊?”曾仓饶有趣味地问道。
“林一。”十二说出这两个字时,面上火烧火燎。
“不认认识。”曾仓叹气道,“我也也有喜欢的人。”
“他叫什么?”十二难得开口问道。
“她叫秦言音!”曾仓笑道,“我我真的,很喜欢她!她她也喜欢我!”
十二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主子。”
“我也也喜欢他啊!”曾仓道。“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二难得地唇角挂笑,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却无心与他人分享。
林一喜欢女子,这无声的拒绝,他又怎会不明白。
十二在当晚轮值时喝了酒,他酒量极差,不过三杯两盏酒,便不省人事。
一个男子自南风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胭脂水粉俗味,瞧见了酩酊大醉的十二。
他用扇骨挑起了十二的下巴,模样倒是周正,比那些个不男不女令人作呕的做作玩意儿好多了。
男子欲将他抱回家,却不想只走了一段路,颈间一凉,再看时,脑袋缓缓掉落,他甚至还眨着眼,便已人首分离,怀中的人不见踪影。
林一收起长刀,抱住了十二。
十二天生便是做影卫的料,他骨架极小,体力好,行动灵便,纵然不过只在巫山云身旁待了三年,也依旧成为了巫山云的左膀右臂,足以见得其能力之强悍。
十二也是林一带进来的,只是在楚七之后。
林一将十二带回卧房擦洗了一番,十二却突然醒来,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林一身子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十二笑道:“林哥,又梦见你了。”
林一不语,十二便抬手捂住眼睛,道:“这次的梦有点真……”
第三十七章十二(番外·第一人称,剧情无关,不喜可跳)
我是一个孤儿,战乱时爹娘离散,只余下个五岁的我,四处流浪。
我从小就死心眼,按主子的话来说,我这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主子抬举我了。
我十三岁那年遇到了林一,他那时,也不过十八岁。
他比主子还要年长三岁,在主子十二岁时他便跟着主子了。
林一是一个老乞丐养大的,老乞丐将他养到了十四岁,便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叫楚青。
楚青比林一小一岁,他自觉高人一等,从不愿叫林一哥哥。
林一后来将楚青也介绍给主子了,好在老乞丐有些见识,自小就教他们练基本功,主子见他身手不错,便也留下了,改名叫做楚七。
主子给了他们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顶好的,渐渐,渐渐,楚七忘了自己的出身,以为自己生来便富贵,他看不起后面儿来的我也就罢了,后来,居然也看不起了林一。
我一直以为林一是喜欢楚七的,因为他待林一太过包容,我从没见过严于律己的林一对别人如此纵容。
我十三岁瞎了眼那年偷了林一的钱袋子。
我那时愤世嫉俗,被林一揪着脖子也不吐出一个好字。
我仇富,见不得别人比我好。
我心眼儿坏,会去偷瞎眼老太太摆卖的菜和鱼干。
我曾因别人一句话而咬掉那人的鼻子,也曾为了一个承诺油米不进苦等三日。
林一那时笑着,说我蔫儿坏的。
说我平时不吭声,只要一说话就能正中靶心。
他抓到了我,没有打我,没有骂我,先把我带到了城外树林深处,我以为他要杀我,吓得嘴唇发白,紧咬着嘴唇,犹豫要不要开口讨饶。
最后,他把我扔进了一个温泉,温泉水滑,我从没来过这里,据传闻,这里有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野兽。
他让我洗澡,他教我武功,他给我吃的,住的,半年后,我管他叫哥哥。
他一直叫我小赖子,后来,他问了我姓名。
姓名?
只有需要被人呼唤时,人们才需要姓名。
我的悲惨命运导致我无亲无故,我的沉闷较真性格导致我没有朋友。
久而久之,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也就没有了名字。
我摇了摇头,他显然一愣,最后道:“那……就叫主子给你起吧。”
又过了半年,他带我去见了一个人,那人便是他口中的主子。
那人雍容华贵,看起来烨然若神人。
他给我起了名,他叫我十二,因为我是第十二个追随他的人。
他很厉害,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脉。
我跟随着主子,目光却总是不自知地放在林一身上。
我这辈子没和别人那么亲近过,我一直叫林一大哥。
我以为,他知道我的心意。
那么一切的一切,他所有的“分寸”,便都是拒绝,是连我这样的蠢货都看得懂的拒绝。
直到主子杀了楚七。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主子要杀楚七,待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主子的心性和脾气,我最清楚不过,可我没有告诉林一,因为我明白,这场祸事牵连了太多利益,定然会殃及众多人。
他必定会受到一定的惩罚,可我不希望他为了楚七变成那个罪魁祸首。
主子洞若观火,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直接在林一面前点明了,这叫我无地自容。
林一说,我是他兄弟。
去他妈的兄弟。
我那晚轮值,我值的是白班,晚上便全然轻松了。
于是我去喝了酒。
我感受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起,却无所谓了。
我想等这玩意儿抱着我去客栈开间房,便突然起身,然后痛揍他一顿,并且独占那个客房。
我从来不知道,林一居然也会跟踪别人。
他杀了那个人,尸体一如既往处理得很干净。
林一是冷漠的,我时常觉得他是一个两极分化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三种人——兄弟,主子,其他人。
未来,或许还会有妻子。
酒太浑浊,我的头脑发昏,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只以为是我昏睡了过去,再睁眼光线朦胧,好似神明编织出的梦。
梦中的他将我放在床上,就那样看着我,我说,这次的梦,有点真啊……
他揽着我的腰,我伸手,似乎摸到了他额上的青筋。
他满头大汗,似乎很热。
我十五岁第一次梦见他时,他也很热。
我吻了他,一如既往。
他却愣住了。
他没有放开他的手,从前的梦中,林一总是会惊惧放手,之后,梦戛然而止。
可这次的梦很长……长到我有些怀疑。
他那样看着我,就好像他的眼里有我。
“我不做你兄弟。”我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
“我要你”我几乎咬着他的耳朵,我说:“干 我。”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且粗重,我似乎看到了他猩红的双眸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他吻了我,在我的梦里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大约是主子激励了我,这梦做得很大胆,我有预感,这次的梦大约是我有生以来能梦到的,关于他的,最香 艳的梦了。
林一在我的面前一直是一个温柔微笑,谦逊有礼,平易近人的好哥哥。
或许是我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吧,我的梦里的他,居然如此……急不可耐。
嗯……
我当真一直觉得这是场极真的梦,第二日醒来便会湮灭。
直到林一剥了我的衣服,将我扔进了水桶中,我的梦和我的酒都醒了。
他在干什么?!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我的嗓子里像是吃了一盆沙枣般,又哑又干,我问他:“你在干什么?”
“你说,我是你兄弟啊。”
林一笑了,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笑,笑意全然不达眼底,皮笑肉不笑,甚至带着隐隐的狰狞和燎原怒意。
“不是谁都可以吗?”林一道,“那样的东西,你都由着他动你。”
我的心底燃起了无名怒火,我不甘,我不愿,我不信!
“关你屁事!”我嗤笑。
激怒林一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可我还是不知死活地激怒了他。
林一掐住了我的脖子。
“知道,我为什么喝他的酒吗?”林一须臾便放开了我,他的声音也有些哑。
“他是你好弟弟呗。”我承认,我嫉妒楚七,尽管楚七愚不可及,不自量力,可我依然嫉妒他。
林一的手越过水面,直接上手揉捏我的下面,我挣扎着,面红耳赤。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强行让我坐在了浴桶中,浴桶下方极窄,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总之,在我坐下后,他的小臂关节抵着我的肚子,手完全把住了那玩意儿。
我连呼吸都轻了三分,生怕他手下用力,我便会永久地失去我的快乐。
这种事儿,林一真的做得出来。
“他说,你喜欢他。”林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说,曲向湖那一夜,你的味道很好。”
我当即就愣住了。
“我没能辨别他的话,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我试图告诉我自己,他在胡说八道,可关心则乱,我伸手接过了他的酒,他说,只要我喝了那酒,他就不再招惹你。”
林一手上的茧子很厚,他手下加重,我哼唧了两声,便红着脸要起身。
“我,今日跟着你,便是要同你解释的。我不欲在主子面前承认,也正是,因为这个。”林一低垂眼眸道,“我怕连累你。”
我此时不可能当着林一的面跨出浴桶,于是我说:“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再聊。”
林一坏极了,他说:“都是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没什么稀奇的。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还上下打量……明明,刚刚全部都……
我的步伐虚浮,脸颊滚烫,我说:“我就是事儿逼,你先出去。”
林一把我抱出了浴桶,他说:“既然谁都可以,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在他锲而不舍的询问和那坦荡荡的注视下,我点了头。
我听见自己说:“谁都不行,那人如果把我送到客栈,我便会赶走他,独占这个房间……但,你可以。”
就这一句话,林一这一晚上压着我做了四次。
我第二日发热了,这事儿叫主子知晓了,主子笑骂林一口嫌体正直,又罚了林一一年的俸禄。
主子为我放了长假,还来看望了我,我很感动,却也十分羞耻。
林一向主子讨来了上好的药玉,说要给我用,我不想夹着那玩意儿,他甚至不顾我在发热,强行掰开我的腿,塞了进去。
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和他有过一夜露水姻缘的人,他怎么就,这么简单粗暴呢?
我有点烦他了。
果然,男人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有一天忽然得到了,也就不太稀罕了,我对我自己展开了深刻的反省,并且将一切都怪罪在了自己的天性上。
我因为这件小事儿和他生了气,他看起来依然柔情似水,似乎对我用情至深。
鬼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总之,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第三十八章不育
在巫山云十八岁生辰的当天,太医诊出他因孟熙的药物而不育。
孟涟泛见巫山云年龄越来越大,本想叫巫山云多去后宫,雨露均沾,可谁知……
这太医是太医院最年长的太医,资历高,能力强,在一众太医中威望极高。
孟涟泛听到这个消息时大惊,赶忙叫别的太医为巫山云诊断,他们给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因药物不育。
孟涟泛坐在自己的寝宫里按着太阳穴,神辉天阁在上朝时禀告了最新的天象和关于皇帝不育最新的原因:“太后于冬至一阳虚宿之时出生,此乃虚日鼠星宿大盛之时,故而先帝少子,皇帝无孕。”
桩桩件件直指孟涟泛。
孟涟泛气极反笑,怒指着一众宫女,砸了满屋墨宝。
孟涟泛甚至顾不得脸面了,便连巫山云的生辰都没有大办,只是草草了事。
可这并不妨碍巫山云拥有一个愉悦的生日。
今日所有人都在围着惊慌失措的孟涟泛转,皇帝寝宫这边格外冷清。
曾仓看着巫山云手中的鸡腿,一步一步朝床边挪去。
“想吃吗?”巫山云笑问。
曾仓点头。
“上去,我就给你。”巫山云眼底暗沉道。
“嗯?真真的吗?”曾仓问道,“可今日是是你的生辰,我我不能抢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我要给谁就给谁。”巫山云道。
“哦,好好吧。”曾仓磨磨蹭蹭地抬腿上床,他刚上去,巫山云就紧随其后。
“你你干嘛?”曾仓干巴巴地问。
巫山云扔了鸡腿,倾身压了上去。
曾仓撑着他,懵懂地看着他,模样看起来格外老实憨厚。
“怎么了?”分明是巫山云说话不算数,他开口却反问起了曾仓。
“我”曾仓说,“鸡腿”
“你也知道今日是我生辰。”巫山云笑道,“你能不能……满足我?”
曾仓看着他,说道:“鸡腿。”
巫山云和他对峙了良久,最后妥协,下床将那鸡腿又捡了上来,曾仓乐呵呵地啃完了鸡腿,巫山云乐呵呵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啃完了鸡腿。
巫山云扯开了曾仓的衣带,俯身咬了上去,直至吻痕遍布全身,巫山云才开始步入正轨,一点一点将这痴傻的人儿吞吃殆尽。
曾仓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一瞧见巫山云心头便跳得厉害。
他觉得,大抵是因为见巫山云见得多了,故而有点恶心,所以心脏才会跳得这么快。
只是……才半个时辰不见人,曾仓便悄悄趴在了门口静静看着巫山云写字。
巫山云的字很好看,尽管曾仓看不懂,他依然觉得好看。
巫山云静心写罢一页,抬头便撞见了曾仓探究的目光。
“怎么了?”巫山云问道,“你也想学写字?”
“不不是。”曾仓鬼鬼祟祟偷窥被抓,有些莫名的心虚。
“那你在这儿看什么?看我写字?”巫山云笑道。
曾仓的脸几乎在那一瞬间红了。
“我我”曾仓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
“我出出去转转!”曾仓道。
“嗯。”巫山云看着他仓皇逃脱的背影,又不禁一笑。
这傻子也不知成天在想些什么。
曾仓面红耳赤,走在路上总觉得别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事实上,大家只是在做自己寻常的事儿罢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无权无势,相貌平平的小人物。
可曾仓就是觉得有人在看他,在议论他,因为他的脸现在很红,于是他找了一条看起来很荒芜的小路,沿路走过,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那天的那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曾仓看到了无比香 艳的一幕,听着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呻 吟,曾仓想,他们俩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
有一枚玉佩吸引了曾仓的注意力,那是饕鬄模样的玉佩,只有皇室成员可以拥有。
曾仓不懂这些,只觉得那暗黄玉佩的模样十分好看,便暗暗记下了,他记得巫山云是会雕刻这些东西的,到时候就让巫山云给他也雕一个。
曾仓的步伐很轻,远方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在这一片无人之地苟且着,说着动情的话。
事罢之后,恒亲王说:“或许,可以叫林美人怀上皇帝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叫她在巫隐闻到那药之前,就有身孕?”孟涟泛有着一颗玲珑心,听闻此言即刻便反应了过来。
“我从前是太放任皇帝了,”孟涟泛恨恨道,“他便连一房妃妾都不曾宠幸过,成天和个傻子厮混在一起……”
“朝堂之中又有多少人知晓此事?”恒亲王冷笑道:“他们既然不知道,那么,巫隐所宠幸的,就不是那个傻子,而是林美人。”
“只要巫山云死了,便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孟涟泛笑道:“还是你狠心呢~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是夜,巫山云和曾仓用过晚膳后便坐在了门外小院,静静赏月品茶。
曾仓自然是看不懂月的盈缺的,他也品不出茶的回甘,巫山云所享受的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太过枯燥无味了。
“原原来,她也有好朋友……”曾仓自言自语嘀咕道。
这一番话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巫山云问道:“你在说谁?”
“那那天来来看我的那个非常漂亮的人。”曾仓道。
“孟涟泛”巫山云喃喃自语,转而问道:“她和谁是好朋友?”
“和和一个人。”曾仓说了句废话。
“我当然知道是人,”巫山云笑了笑,又问:“是什么样的人?男人?女人?还是壮硕的美男子?”
“是一个男人!”曾仓道,“很很老的男人。”
巫山云一怔,问道:“那男人身上有什么?”
曾仓瞬间想到了那块玉佩。
“有一块好看的玉!”曾仓道,“我我也想要那样的玉,好好看!”
“是这样的玉吗?”巫山云自屋里拿出了一块貔貅玉佩问道。
“是!”曾仓道,“可可以给我吗?”
巫山云将玉送给了他,这玉本是他的皇爷爷赐予皇帝和恒亲王这兄弟二人的物件儿,皇帝临死时将这块玉又交给了巫山云,因而如今,这世上只有他和恒亲王二人有着如此精美的貔貅玉佩。
巫山云问道:“你为什么会说他们是朋友?你听到了什么?”
曾仓笑了,他说:“当然是看见,他们两两个人,在做好朋友之间才能做的事!”
巫山云了然一笑,坏心眼地继续问道:“哦?好朋友之间会做什么?”
曾仓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事,只知道他有时候会疼,有时候则不会,于是,他说:“就是那种,有有时候会疼,有时候不不会疼的事儿。”
疼,是因为一开始二人都没有什么经验,近来二人高度契合,已经很少有会疼的现象了。
巫山云暗暗凑近了曾仓,又问道:“所以,不疼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手指如游动的小蛇,渐渐滑进衣服,捻住其中一点,轻轻揪弄。
曾仓正在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巫山云的问题,哪成想这人居然……
曾仓扭了扭身子,别扭道:“别……”
巫山云又凑近他的耳廓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曾仓说:“我我不知道,只只是有时,会会很奇怪。”
“哦?”巫山云故作讶然问道:“怎么就奇怪了?”
“嗯”曾仓道,“就是很热,明明,受不了,却还是……”
巫山云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接下来的话语都堵在了唇舌间。
巫山云没有将他带进屋,就在这空无一人的院中,在院子里的花丛中,柔软草坪上,巫山云肆意驰骋着,曾仓低泣,没有出声,被欺负得狠了,也只是默默流泪,甚至不曾反抗。
这次和以往不同,曾仓清楚地感受到,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把巫山云弄到他身体里的东西吸走了,甚至一滴都没有滴下来。
这很奇怪。
巫山云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地填灌,到了午夜时分,曾仓的衣物和巫山云的衣物都被垫在了地下,曾仓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腿——这是巫山云教他的,他现在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巫山云肆意进出的物件。
巫山云将他翻过了身,可怜的曾仓甚至连跪趴在地上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的腰不住地往下塌,似乎随时都会面朝大地,五体投地。
巫山云捏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的一条腿抗在肩上,汗珠滴落,他再次吻上了曾仓的唇。
曾仓在小声求饶,眼眸里盛着满满的水雾,看起来朦胧而又迷茫。
小鹿般的眼眸加上轻声的讨饶,巫山云心中的冲动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一次又一次地玩弄着可怜的人儿,丝毫不理会那人一声比一声可怜的求饶。
第三十九章爱人
孟涟泛不愿再见巫山云了,如今,在她的眼里,巫山云已然成了那一无是处的弃子,她唤来了林美人,威逼利诱,让林美人答应了她。
此事未成,风波又起。
朝堂上,众臣进谏,要孟涟泛去普生寺闭关为皇帝祈福。
孟涟泛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地危言耸听!哀家在时尚且如此,哀家不在时,你们岂不是要反了!啊?!”
一个年长的老臣持着玉笏恭敬走出,道:“太后如此,恐危及社稷,当下应以皇嗣为重,况神辉天阁乃先帝亲点,应当不会出错,还请太后依照阁主所言,且去普生寺暂且修行一段时间吧。”
孟涟泛起身,直接越过垂帘,面容骄横。
她睥睨着一众大臣,巫山云坐在皇位上,见她走了出来依旧安之若素。
底下朝臣却一片哗然。
“这”权臣们交头接耳,“这太后怎可公然上朝堂……”
孟长安看着孟涟泛,眼神讥讽。
孟涟泛指着下面的人说道:“你们,都说哀家祸国殃民,是吗?!”
恒亲王站了出来,他说:“太后成日操劳湳諷,以国事为重,怎会祸国殃民!”
孟涟泛眼含泪水地看着他,模样看起来我见犹怜。
可恒亲王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星宿之说的确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还请太后您且去普生寺中静休一月,倘若彼时情况仍然未有好转,就说明星宿之说为虚,神辉天阁的阁主犯了欺君之罪!”
孟长安冷哼一声,道:“恒亲王是要代皇帝诛老朽的九族吗?”
“自然不是。”恒亲王笑道,“欺君之罪乃是大罪,此事又关系到太后,阁主倘若真的虚言误事,岂不是辜负了圣上对神辉天阁的信任?如此一来,阁主当然是要问罪的。”
“问罪如何?”孟长安眯眼问道,“恒亲王可是要越俎代庖,替圣上斩了先帝亲封的阁主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巫山云坐山观虎斗,心中在算计着些什么,思绪却从议政殿摆放的那一抹金黄中随着那些细微的,看不清轮廓的花粉颗粒飘向昨日的佳肴。
曾仓向来逆来顺受,这傻子对朋友倒是出奇的包容他都将人玩透了,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子,被他从里到外揉捏出甜美的果肉,最终全部黏 腻地捧在手掌上舔舐。
夏日的燥热使巫山云带着鎏金冠冕的额头上滚落汗珠,这场争端是如何结束的,他不甚在意。
九音近来吃了些许药,已然能断断续续地记起一些东西了。
巫山云在下朝时魂不守舍,孟涟泛最终妥协,她要去普生寺修行一个月。
巫山云自然是有生育能力的,只是,那德高望重的太医的宝贝独子尚且在他的手中,于是乎,那太医听从了他的话召集了院中所有的太医小聚了数天,最终众太医下定决心要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来帮助巫山云这个无权皇帝,改变这孟氏外戚一支独大局势,于是通通欺骗了孟涟泛。
孟涟泛当真去了普生寺。
在这段时日里,皇宫才真正掌握在了巫山云的手中,可孟涟泛在宫中多年,眼线极多,巫山云在行事时依然要格外小心。
巫山云在政事上依旧没有话语权,可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将宫内禁军侍卫整顿一新。
现在,只要九音恢复记忆……他就可以召集军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我我不想吃。”曾仓中午时食欲不振,整个人看起来恹恹欲睡。
巫山云觉得有些讶然,并没有多想,只问道:“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
曾仓道:“嗯莴笋不不够新鲜,有股怪味我我只吃了两口,就就不想吃了。”
原来是嘴巴叫他养得刁了,巫山云不禁一笑,道:“那我叫他们晚膳多备几个你爱吃的糕点如何?”
曾仓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一小片赘肉,道:“不不想吃。”
“嗯?”巫山云将人揽进怀里,顺着曾仓的手也捏上了曾仓的肚子。“害怕吃胖?胖点倒好,抱起来软乎乎的。”
曾仓皱眉,道:“胖不好!”
巫山云仍笑着说没什么,曾仓心中愈发着急了,他如此在乎的事儿被别人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觉得有些难受。
于是,曾仓在这一晚又转过了身,不愿再理会巫山云了。
巫山云将手搭在他腰上,曾仓向前挪动,让那手落在床上。
巫山云看着曾仓的背影,似乎看到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河豚被无知的人类气到睡不着觉,午睡都不安生,只要巫山云试图靠近,他就会悄悄挪走。
巫山云忍无可忍,在曾仓第五次拒绝他把手搭到曾仓腰上后,直接撑起身子支在曾仓上方,眼眸直直地盯着曾仓。
曾仓气得眼眶通红,鼻头一耸一耸的,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巫山云终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低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不问倒好,这一问,曾仓的泪水便如失去闸门的流水般不断流下,甚至最后小声地哭出了声。
曾仓今天的情绪似乎格外敏感。
“你怎么了?”巫山云伸手为他把脉,却把不出什么东西,脉象平稳有力。
“我”曾仓哭得喘不上气,看着近在眼前的巫山云,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巫山云的脖颈,轻轻落下一吻。
“我们做做朋友会会做的那那种事吧。”曾仓道。
巫山云一怔,眼眸在一瞬幽暗如墨。
“原来是想要了吗?”巫山云轻笑,手指抚着曾仓脸颊上的泪痕。
“我我不知道。”曾仓说,“就就是,很很害怕。”
“怕什么?”巫山云说罢便扒开了曾仓的外衫,埋头在颈间吸 吮。
曾仓看着龙床明黄穹顶,道:“我怕你不要我做朋友了。”
巫山云动作一顿,起身看着曾仓,又问:“为什么会突然害怕?”
曾仓摇头,说不知道。
“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在乎你吗?”巫山云问道,“你觉得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不在乎你说了什么,你觉得我总在一意孤行,总觉得我如果厌倦了,就会抛弃你。”
曾仓愣住了,他心里百味杂陈。
“这是因为,你太在乎我了啊。”巫山云笑道,“这很好……这很好。”
“因为你似乎真的喜欢上我了。”巫山云自言自语道。
曾仓不解地看向巫山云,说:“可可我一直很喜欢你。”
“这不一样。”巫山云立即轻声道,“在乎和不在乎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巫山云倾身,一下一下,如蜻蜓点水般吻着曾仓的唇瓣,眼眸深情而又专一,曾仓映在他眼眸中,天上天下,似乎只此一人。
曾仓没由来地开始紧张,心脏狂跳不止,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巫山云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鼓动,他笑了,他起身扯开了曾仓的衣衫,肆意在曾仓的身上留下印记,那是独属于他的烙印,是曾仓此生抹不去的羁绊。
修长的腿再次被架到宽厚肩膀上,午后蝉鸣聒噪,曾仓的腿微微颤抖着,双目失神地望着窗外,翠绿叶片灼烫了他的眼眸,他骤然失声,噎泣地低声说着什么。
巫山云再次顶开那个小缝,在最后一次发泄进那窄小敏 感的地方时,巫山云说:“我骗了你。”
“什么?”曾仓累得昏昏欲睡,听到了这句话又强打起精神,问道。
“我们不是朋友。”巫山云笑着,这笑叫曾仓的心中猛地一揪。
“为为什么?”曾仓失神地问他,心似乎被什么人残忍地抛到了深渊,不断下坠……
“因为,我们是爱人。”巫山云再次动 情地吻上了曾仓。
“因为,我们注定厮守终生,白头到老。与友谊不同,我们之间,不容他人插足。”巫山云又将发硬发烫的物件塞入了那早已软烂得一塌糊涂的地方。
曾仓迷茫地看着巫山云,似乎并不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爱爱人?可可我是男人啊。”曾仓疑惑轻喘,很快便连问都问不出了。
在曾仓的固有认知里,男人和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更不可能厮守终身,白头到老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好的关系只能是挚友,可他不知道,他早已被名为巫山云的那只毒蛇引诱得吃下禁果,弥足深陷却浑然不知。
一次次的顶弄使曾仓浑身无力,他宛若一汪微不足道的池水,在巫山云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溃散,最终丢兵弃甲,将自己完全交由男人肆意掌控。
巫山云睡去时身子上早已看不成了,贴身宫女进来收拾床单时一眼都不敢看,低着头,叫空气中暧昧潮闷的气息熏红了脸。
巫山云穿上了亵衣,支着头静静看着曾仓毫无戒备的睡颜。
分明没什么好看的,还这么傻……可,他就是离不开。
第四十章可我不喜欢你
朝中对孟涟泛的正面评价少得可怜。
巫山云批阅着一个三朝元老的奏折,暗暗有些头疼。
可更让他头疼的,是曾仓。
曾仓一早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爱爱你的,以后别做那种事了。”曾仓躲在门后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徒留下巫山云坐在椅子上怔愣。
宫女太监们不得令不敢拦了曾仓的去路,曾仓一路小跑,股后胀痛,他今日收到了曾涣不知从哪里寄过来的信件,托了个识字的小宫女替他读了出来,曾涣很担心他,现在正在找他,听说他到了宫里,花了大价钱打点了宫里的太监,才将这份信送到了他手里。
曾仓抿唇。
他也想阿涣了。
巫山云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不过是看他好欺负,看他傻,想占他便宜罢了。
曾仓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边收拾,边委屈地回想着自己和巫山云之间的种种。
他总以为巫山云是不同的,因为巫山云的确对他很好,可如今看来,巫山云似乎和那些他小时候认识的所谓“朋友”,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对他好,也只是想看他出洋相,只是想找点乐子。
曾仓专心致志地收拾着东西,连巫山云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巫山云看着他收拾衣物,又将衣物包成了一个包裹,准备提走。
“怎么了?”巫山云问道。
“我我要出去。”曾仓道。
“去哪里?”巫山云问道。
“找找阿涣。”曾仓道。
“他不要你了,你找不到他。”巫山云说,“你只能留在这里。”
曾仓皱眉,气愤道:“你你又又骗我你!”
生气的傻子看起来滑稽至极,狼狈不堪,可巫山云却着实没有什么心情去笑。
他走近曾仓,曾仓看着他那狼一般冷漠的眼,不住地后退。
“怕什么?”巫山云问道,“你在怕什么?”
“你我要出去!”曾仓鼓起勇气吼道。
“前几日还好好的,”巫山云问道,“为什么现在就要出去?”
巫山云强势地在曾仓怀里搜寻着,他扯开了曾仓的衣服,曾仓不住地往后躲,曾仓这一辈子害怕过很多人,可他从没害怕过巫山云,可在此刻,他只觉得巫山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温柔的躯壳被褪下,内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与几乎变态的控制欲。
曾仓的衣服被扯乱,巫山云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粗略扫了一眼后,巫山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他叫你回去,你就要回去?嗯?”巫山云钳制住了曾仓的下颚,眼眸阴翳嗜血,“你是他的哥哥,还是他养的狗?”
曾仓不住地摇头,想要挣脱巫山云,可巫山云却又被他这不顺从的动作激怒了。
“不爱我,你爱谁?”巫山云怒极反笑,“那个姓秦的妓女?还是那个叫翠姑的贱婢?”
曾仓倔强地看着他,心下虽然慌乱害怕,他却仍然觉得,巫山云不会伤害他。
“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巫山云问道,“你当真以为,我有用不尽的好脾气吗?”
“你想走?那种事儿,就是做不得也做了百余次了,”巫山云冷笑,只要一想到这人可能会不受控制地离开,他的心中便不可抑制地涌上怒气。“你也不瞧瞧自己这番模样。”
巫山云凑近,曾仓的下颚被他紧紧捏住,疼得曾仓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若不是我给了你这么多,那些人,又怎么会靠近你?”巫山云说着,瞧见了曾仓流下的泪水,松开了手,面容依然冷峻至极。
巫山云的这一番话越发证实了曾仓内心的想法——巫山云的确看不起他,或许,便连巫山云所谓的“爱”也只不过是戏耍他的一种手段罢了。
曾仓逃脱了巫山云桎梏后,便狼狈地想要捡回自己掉落在床底下的包裹。
巫山云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曾仓居然还想跑吗?曾仓凭什么?就凭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还是凭他那一穷二白的身世?
曾仓向来逆来顺受,巫山云习惯了哄骗他,习惯了诱导他,如今巫山云自己戳穿了的谎言反倒反咬了他自己一口。
情动至极的肺腑之言,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巫山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了他曾经最厌恶的,独属于皇族的那份傲慢。
他没法接受曾仓的拒绝,更不会放任曾仓离去。
近来的烦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他腹背受敌,进退维谷,本就烦躁,曾仓又在这里无理取闹。
巫山云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又派李公公寻到了那胆大包天的送信太监,他命人起锅烧水,将曾仓的包裹扔进了火堆里,曾仓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傻傻地,想要扑过去抓住自己的包裹——去挽留住他那少得可怜的,能拥有的东西。
巫山云却旁若无人地桎梏住了他的腰身,迫使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将人牢牢按在腿上,逼着曾仓看眼前的一幕。
“你觉得我是神仙?”巫山云凑在他耳边,少年人的音线不似同龄人般清脆,反倒沙哑低沉,似乎为巫山云徒增了几岁的阅历。
“你知道违逆神仙的下场吗?”巫山云近乎残忍地让曾仓去看,让曾仓去听。
看那送信的小太监被活生生扔进沸腾的锅中,小太监浑身的皮都被烫烂,不住地惨叫,不住地挣扎,想要往外逃,可每每当他挨到锅的边缘,便会有神色冷漠的太监拿着棍子将他戳下去。
那惨叫不绝于耳,曾仓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巫山云的话就从他的耳朵钻进大脑,如恶魔的低语一般,扯得他心里生疼,胸腔发闷。
曾仓终于忍不住了,他将头偏向一边,干呕了起来。
肉糜的味道充斥在鼻间,曾仓呕得泪流满面,巫山云却不管不顾,将面色惨白的曾仓一把横抱起,大步走向寝殿。
此时夕阳西下,鸽子在天际翁鸣,曾仓的眼里映出一抹嫩绿的杨柳,杨柳依依东望,好似一个鲜活的生命。
可那样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的眼前被活活折磨至死。
那人也应该是有父母的,那人也应该是有朋友的。
可他,就那样死了,像一只牲畜一般,就那样……活活煮成了肉汤,皮肉漂浮在汤面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肉味。
可在场的人早已司空见惯。
宫中比这残忍的事儿比比皆是。
曾仓被巫山云扔到了床上,他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就那样茫然地仰面躺在床上。
巫山云先去沐浴更衣了,曾仓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床帐。
刚刚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算是什么?曾仓想,这是巫山云给他的惩罚吗?
曾仓仍记得那小太监给他送信时得意鲜活的面孔,可谁知那面孔最后居然布满水泡,煮去皮肉,眼眸无光……最后,只剩下带着零星血肉的骨架。
巫山云在警告他,用了一条人命。
曾仓此刻方才恍然醒悟,巫山云这或许是在警告他,如果他逃跑,巫山云也会那样对他。
曾仓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为数不多的聪慧让他看透了巫山云今日的所作所为。
巫山云在靠近曾仓时,一直仰躺不动的曾仓几乎在一瞬间狼狈地翻滚过去,他背贴墙角,双目失神,嘴唇微微颤抖,恐惧地看着巫山云。
巫山云不再是神仙,巫山云是佛经中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恶魔。
一条人命,不应该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消失。
可它的确消失了,消失在了曾仓的眼前,伴着他终身都无法忘却的恐怖记忆,如今,曾仓每看巫山云一眼,这样的恐怖记忆便就会再浮现一次。
巫山云是个疯子,是个一句话就能引得他发狂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嗜血,乐于折磨他人。
尽管曾仓当时背对着巫山云,也依旧感受到了,当时,在那小太监一次一次惨叫,一次一次试图爬出滚烫烧红的大锅时,巫山云在笑。
这一点让曾仓毛骨悚然。
他怎么笑得出口?
曾仓觉得巫山云是如此的可怕,记忆中那稚嫩的面孔和倔强的双眸离他越来越远,便连前几日,心中的异样感觉也不复。
曾仓想跑,他的胸膛起伏,呼吸粗重,目光惊恐,这一次,不为曾涣,不因气恼,他原始的求生欲促使他想要逃离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偌大皇宫。
巫山云仍笑着,分明是与前几日无异的,那般温柔的笑,却叫曾仓几乎战栗着,不敢靠近。
巫山云笑着命令道:“过来。”
曾仓的泪蓄满眼眶,他捂着嘴,拼命摇头。
巫山云无奈一笑,道:“你觉得,你不过来我就抓不到你了?”
眼看着巫山云褪去鞋袜,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曾仓膝软,狼狈地爬向龙床一角,试图躲避巫山云。
巫山云倒是饶有兴味地缓慢跟着曾仓,最后一把捞起曾仓的脚踝,将人拉到了自己身下。
笑着将曾仓的手反别到背后,单腿跪压着曾仓,曾仓拼命反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好玩吗?”巫山云笑问,眼底却毫无笑意,这般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