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宜用手背抹掉唇角的血迹,突然有点想笑,这么想着,她也笑了起来,笑得男人本就不耐烦的眸子里又添了几分冰凉。
“陈冬宜,交点正常的朋友吧。”
陈冬宜笑得更欢了:“这个房间里最不正常的就是叔叔您了吧?”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锤死眼前这个神经男是陈冬宜的父亲,江枝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她伸出手想扶陈冬宜,陈冬宜却踉跄了下,往房间里走去。
陈冬宜走到书柜旁,长指伸进某本花里胡哨的书立里,从里面扯出个微型摄像头。
陈先眯起眼睛。
陈冬宜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摄像头:“刚刚你打我的全过程都被录下来了,如果我报警,”她顿了下,“我知道陈总交得起罚金,也应付得了警察。”
她的声音冷下来:“但是如果我放到网上呢?”
“我们淅川市十佳人物的陈先总裁,不知道会不会身败名裂呢。”
男人冷静的面孔终于出现了裂痕,他狠狠地瞪了“陈冬宜”一眼,又看向这个女儿带回来的女生,很明显的高中生乖乖女长相,他女儿居然交上朋友了?
带回家来了,还知道摄像头的位置,关系肯定很好吧?
顷刻间他就有了新的思量,脸上也挂上了平时面对镜头时儒雅温和的笑容:“你是我们家冬宜的同学吧?你明明知道叔叔刚刚想打的不是你啊。”
陈冬宜冷眼看着他编:“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专门改了航班想忙里偷闲关心下上高中的女儿,没想到她一点也不乖,这么晚才回来,情急之下扇她一巴掌,叔叔是爱女心切啊!”
一段话说得冠冕堂皇,听得陈冬宜直想干呕。
偏偏陈先还有脸问:“是吧,冬宜?”
江枝认得他,她见过他在镜头前侃侃而谈经济和慈善,甚至她爸爸还翻着报纸夸他做实事,是个大好人。
可是记忆中的那个好人却跟眼前诡辩虚伪的男人联系不起来。
原来他是陈冬宜的父亲。
原来他这样令人恶心。
原来陈冬宜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江枝开口:“滚。”
陈先愣了一下。
江枝走进来,她指着门口,语气平静却又蕴着:“如果你不想让我报警,现在就从这个房子滚出去。”
她头次对人这样凶狠不留情面,又是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愤怒盖过了恐惧,直到陈先真的离开了,汽车的声音驶远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陈冬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下来,拍拍:“放松点。”
陈冬宜笑弯了眼睛:“被吓到了?”
江枝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想喝水。”
“出门左转,给我倒一杯。”
陈冬宜走到书桌旁,看到陈先果然是在翻她的日记,她抬手把电脑打开,电脑的界面停在输入密码,她按了几位数字,从硬盘里调出监控录像。
就在她津津有味看陈先进她房间做的事情时,手背一热,她抬眼,见是江枝,江枝拿了个一次性水杯,水接得有点烫,氤氲着水汽往上飘,沾湿了她的眼睫毛。
“这是什么?”江枝问。
陈冬宜把电脑往她那边挪了挪,喝了口水,解释道:“这监控我是早就安了,不过一直没开,我是今天查到陈先的航班才打开的。”
江枝这才反应过来陈冬宜是怕侵犯她的隐私。
她摇了摇头:“没事。”
她又看向陈冬宜,欲言又止。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但是这样的事,陈冬宜不开口,她也没有立场问。犹豫了会儿,她抬起另一只手:“我拿了冰袋,敷下脸吧。”
冰袋覆上去的时候,陈冬宜抽了口气:“……冰。”
“得先消肿,忍一忍。”江枝帮她固定好冰袋,说:“下手好狠,他……他经常打你吗?”
陈冬宜嗯了一声。
“这都是轻的了。”陈冬宜垂着眼:“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我都忘了他要回来了,这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江枝的眼睛微微瞪大:“我没听错吧?陈冬宜在跟我道歉?”
陈冬宜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当下耍赖:“不是,是江枝在跟陈冬宜道歉。”
江枝白她:“玩什么文字游戏。”
“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外人在他会演个好父亲。”陈冬宜说:“尽量别跟他单独相处,也不用给他好脸,要不是我妈……”
话说一半,陈冬宜却住了嘴,她轻声说:“还是早点换回来吧。”
她不想说,江枝也不逼她,看到桌上摊开的日记本,她转移话题:“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啊?”
陈冬宜摇了摇头:“没有。”
她抬了抬下巴:“都是编来给他看的,你也可以随便看,不是我的日记。”
“编给他看?为什么要编给他看?”
陈冬宜不答反问:“班长大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会搞错了吧?别用这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江枝问:“我可怜你了吗?”
陈冬宜轻眨了下左眼:“感觉下一秒就会把我搂在怀里说让我叫妈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