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虽然丘比的话似是一句无稽之谈一样可笑荒谬,但兰波并没有感到一点笑意。本就忧郁的眉眼此刻微皱起,深邃的金绿色眼瞳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一言不发的孩童,神色中流露着难以消散的疑窦。
细细想来,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重新创造一个几乎和保尔·魏尔伦如出一辙,却年幼无知的黑之十二号。将已经开启二阶段【兽性】的试验体转移到「彩画集」的亚空间之中,准确接触到拥有无效化异能力的太宰治,让「人间失格」消除失控的试验体。这得掌握了多少信息和多少资源才能做到这些呀!
没有人能那么大方地放弃一个堪比神明的人造超越者,没有人!无论从哪方面都一样。
兰波将此前所有的想法推倒,排除一切可能,那么只有不可能。
——没有幕后操纵的存在,更没有阴谋算计,这只是一场意外。
快速调转心念,青年显然已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会觉得这个念头过于惊骇。
而这个消息对果果来说,就像是被不痛不痒地挠了一下,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痛苦。
身怀宝藏的男孩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小幅度地摇晃着小腿,神态悠闲。手里握住的苹果还剩大半,被咬过的地方开始慢慢氧化。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能活下来,可能是侥幸。
作为当事人之一,果果没有抱多少期待地向丘比问了句:“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兰波没有插话进来,他安静地看着丘比,想听听这意图不明的生物到底会说些什么。
猫一样的生物一边摆尾,一边摇头叹息,“抱歉,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那时有一股非常磅礴的力量忽然爆发,等回过神来我就到达这座城市。我根据记忆中的能量波动找到了你,只是不幸地先遇见了坏人。”柔弱的一面尽显无遗。
这个回答就正如果果所料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丘比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但它能活下来确实是深藏不露。
这很天马行空的,充满了科幻小说所需的素材。
兰波觉得小东西的话真假难辨,态度冷淡地对丘比提出了质疑,“照你所说,你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活下来。”
“我的修复能力很强,活下来对我并不难。”简单化地应对,丘比不慌不忙面对问难,自信地说道:“兰波先生,我的判断不会错误。”
果果咬下清脆可口的苹果肉,细嚼慢咽起来。他面对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并不上心,可有可无的态度观望。
当然也存在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提不出什么有益的东西,不如让兰波去思考决策。
已经变相成为金发小孩监护人的兰波挑眉一笑,表情温和下来,问:“你有证据?”
“是的,我有的。”丘比果断地回复。
兰波拉开椅子坐下,双脚交叠,跷着二郎腿,说:“你的证据是什么?”
一边问着话,一边他的右手放在桌面轻叩。指尖和实木相撞发出一道脆响声,似是在催促丘比别说废话,又似警告它老实交代,总之是在增加压力。
丘比甩动长而蓬松的尾巴,乖巧地交代道:“这个世界和我认知里的世界年代不一样,两个世界起码相隔十七年之久。”
它动了动爪子,像是在数数一样抠算,“在这个世界已经爆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但我印象中能达到世界规模的大战争只发生过一次。现在各国虽然有小摩擦,但彼此之间保持相安无事的态度。”
有关世纪年代、国家战争这些外界的事情,一出生就待在实验基地的果果自然是一无所知,他只能感慨一句:“17年,人生的五分之一。”
这也不足够让兰波心里的疑云消散,他攻击道:“这些话可能是假的。”
谎言是轻易就能脱口而出的话术。
丘比失落起来,沮丧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在世界游历绝对不会搞错年代!”
它抬起头,湿漉漉的红宝石眼眸,求助地望着果果,“你不信任我的话,难道也不相信你眼前的人吗?你大可以用所有的渠道去调查果果的身份,那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他生活过的任何信息。”
果果指出:“我可没去过外面。”
丘比挫败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你总记得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吧!去查那个人,对比他现在的年龄。”
对比验证,这法子倒是不错。兰波转头看向椅子上尤为可爱的小孩,轻柔地问道:“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吗?”
果果当场愣住,“这怎么形容呢?”
但很快他就找到办法了,从茶几上把记单词的纸和笔拿过来,现场作画起来。
兰波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小孩姿势端正,蓝色眼眸十分专注,手腕和指尖搭配削的铅笔流畅挥动,线条干净利落,熟练地运用着速写的技巧。
兰波疑惑地问道:“果果,有人教过你吗?”
“没人教。”果果回复道。
不多时,果果就将一个年轻男人的样貌描绘在纸面上,“他就是牧神。”
兰波神色凝重,他指着画中灰白的眼睛,说:“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果果说:“树叶的绿色。”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因为果果他画的是年轻时候的牧神,是兰波影像资料中出现过的牧神。而昨天是牧神死了的第十二年。
如果按照丘比所说的十七年计算,果果的诞生发生在,更早之前。
兰波背靠木椅的后背,默不作声地反推测道:“十七年前我才十岁,尚未觉醒异能…四年后……五年……九年……又过八年……。那个世界的牧神,他的实验成功的时间提前至少四年,分歧点是出在了牧神身上。”
最终兰波相信丘比所说,按照平行世界推论——果果就是黑之十二号,另一个世界的。
黑发青年陷入思考时,搭在膝盖的手指开始有序地抬起落下,白皙修长的手指保持不快不慢的节奏,金绿色瞳眸不偏不倚和那双清澈见底的天蓝色大眼睛对上。
这已经不是像这么简单了。
果果和保尔·魏尔伦互为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他们都是黑之十二号,虽然出身相同,但经历大不相同。
其中一个是少年,受牧神控制失去人身自由,在法国政府的干预下反杀自己的造物主,成为他的搭档,一名优秀的情报员。
另一个则是孩童,几次逃离牧神却惨痛失败,开启本源力量的第二形态,但莫名其妙穿越世界。
其中最大的变故就是——牧神。
就在兰波暗暗揣测牧神为何改变作风时,他猛地想到一件事,那件事和他无关,和另一个世界他的同位体有关。
——黑之十二号消失的后续问题。「阿尔蒂尔·兰波」将不复存在,「保尔·魏尔伦」什么都不会得到,法国失去一个超越者。
刹那之间,巨大的失落感使得思索中的兰波停下一切动作。
另一个他不会经历牧神的反政府暴乱行动,不再见证同事因为牧神大批死亡,错过那个创造神迹的新生儿。
他不需要教导一个神性大过人性的搭档如何为人处世,间接失去一个能亲密相处四年的亲友,未来注定孤身一人。
最终「魏尔伦」会如领导者希望那样,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似幽灵鬼魂般没有实感地为国家而活着。
最糟糕的是,那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除非「保尔·魏尔伦」没有滋事入狱,未来更是断绝一切加入法国组织的可能性。
否则——「彩画集」会把「保尔·魏尔伦」推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果果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人匪夷所思的扩展已经跳脱出世界,他除了看着就是看着,无聊得很。
丘比对果果小声说:“帮大忙了。”
“哦。”轻吟了一声,果果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苹果汁,浅而淡的甜在味蕾上融化,那丝丝的甜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消失不见。
脱离苹果的清香,就越发寡淡的滋味。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连带着看手里的苹果也不那么香甜可口。
最终,果果问道:“丘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再缩减体积的红色立方体安稳漂浮在桌面上方一点点,丘比在其中像只正常猫咪一样蹲坐着。它平静地回答:“我能留在你身边吗?”
“那要看兰波怎么想的。”果果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兰波。对方还没有想搭理人,自顾自地视线转向丘比,“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我不知道。”迷茫一声叹息,丘比告诉眼前小孩它的猜想,“说不定有一天咱们又会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你会舍不得吗?”
果果听闻,摇了摇头,“那种事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说不定你下一秒就要死,而我也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丘比不再说话,只是固执地看着果果。它透过红色的透明立方体所看到外界环境笼罩着一层血色面纱,金发小孩天使般的面容在它眼中多了几分诱人堕落的错觉感。
气氛再次骤降,果果低头看了眼手中氧化发黄的残缺苹果,说起这事谁也说不准。
苹果他不想吃了,哪怕这是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他扬手一扔,苹果呈抛物线命中垃圾桶。
“咚!”地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果果动作轻柔灵巧地离开让他够不着地面的椅子,视线落在窗外反射阳光的树叶上,“回不去也好,反正那里有我讨厌的人。”
兰波经过一番设想,怅然若失地看着果果。
灿烂辉煌的淡金色长发,比天空更清新、比浅海更清凉的眼眸,脸部轮廓太柔软,身形过于纤细娇小,就和春日萌发的细嫩青竹一样,刚好是肆意生长的年龄。
这正是他的亲友所错过的,未曾拥有的时间,而未来陪伴小孩成长的人是他。
扪心自问一句。
——【我真的能做好这件事吗?】
不确定也少点自信。兰波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交错的纹路,横竖斜总共就那几笔,干脆利落。
谁能相信这单薄苍白的双手是染血无数的夺命刀刃,而他这个人又是个刽子手。
自觉生平过于冷血,兰波暗想:‘我这样糟糕的大人,并不适合教导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同时,我已经伤害过了他,弄丢了保尔的这八年,我愈加糟糕。现在我还有能力抚养一个更年幼的果果吗?交给国家吗?那是不行的,我了解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我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要把果果交给保尔吗?可我先得找到他才行。’
这样反思时,兰波对过往里做过的事情生出了些许悔意,如果那四年里他能真正尊重亲友的想法,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难以收拾的局面。
洗完手再度回来的果果敏锐地察觉到兰波身上莫名涌现的苍凉,他轻启唇开口说道:“兰波,你还好吗?”
稚嫩的关心话,虽然不能驱散乌云,但足够慰平几分兰波心中的百感交集。
他缓缓吐出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心知自己不能继续沉湎过去那些无法挽回的旧事中,错过八年已经是不该,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兰波看着果果,那张对他来说异常熟悉的面容现在变得更与众不同起来。他微微一笑,用成年人的成熟稳重回应:“没事。”
他低头的动作使额前过长的发丝在胸前倦怠地下垂,眼神温柔至极,像是揉碎了明媚阳光。
兰波问他:“果果,你还好吗?能适应吗?”
果果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觉得自己还挺好的,不愁吃穿住行,没有责骂教训,看不到讨人厌的家伙。
但既然对方都这样问了,他也不藏着掖着,大胆地说出,“要说不好,那就是你非要我待在你的身边这件事。”
兰波倒不意外这个,有些哭笑不得向他解释,“我是为你好。”
“你想我好,那就带我去找中原中也吧,我想见见他。”果果借此提出想法。
兰波摇头:“不行!”唯独这个暂时不行。
理所应当地被拒绝了。果果在心里发脾气:“可恶!小气!”蓝色的眼睛明晃晃地告诉兰波自己不满意。
青年那态度坚决的模样,让果果顿时不再和兰波说话,冷着脸独自走开,丝毫不给救命恩人留面子,一个人走到沙发坐下。
兰波哪能不明白果果这是生气了,只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就非要执着于去见中原中也呢!
中原中也的存在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不找到保尔,中原中也就是再好,他看着也是不舒服的。
另一边,果果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声音放得极大,摆明故意刁难这些人的耳朵。
丘比左顾右盼出来打圆场:“兰波先生,你再不去哄哄果果,他接下来就会越来越不想理你,并且还能一直和你对着干,直到你忍不下去。”
“果果不是一般孩子,他没那么小气。”兰波虽然这样说着,可行动上还是先一步妥协了。
兰波离开时顺手解开对丘比的束缚。小家伙落在桌子上,从桌子上跳到椅子上,又从椅子上溜到地面上。它跟在青年身后一瘸一拐地行走着,直到再次起跳到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彻底静止不动,安然自得地睡起觉来。
心大还是无所谓,又或者两者之间吧!
调整心态决定重新开始的兰波,从果果手边拿走遥控器,把声音调回正常档位。
见状,果果立马走开,离他远远地坐下,一副不理他到底的架势。
该说这下子倔脾气来真的了,还是该庆幸小孩只是想冷战,而不是就此逃跑。
虽然这和赌气的区别不大,可兰波不想对果果纵容过度,让敏锐的小孩一下子试探到他宽松的底线。
忧郁的长发青年失落地看着沙发角落的孩子,神色哀伤,语气萎靡地说道:“果果,你在生我气吗?”
“没有。”果果冷漠无情地回答。
兰波摆出可怜的模样,语气无辜地反问:“那你是不喜欢我。”
果果摇头,“不喜欢也不讨厌。”
兰波别过眼前垂落的长发,他讷讷地说不出话。
——真的一点都不善解人意,让果果放下心理防备任重道远啊!
黑发青年故意长叹一口气,表情变得颓废起来。耷拉着肩膀又凑近了些坐下,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这一生可真是糟糕透顶,任务失败,亲友不见踪影,记忆残缺不全,流落异乡八年,昨天差点死在两个少年手中,现在还要小心被敌人追捕,这个地方又乱又荒唐,每天都在发生各种意外,仔细想想,我真是一无所有,且惹人讨厌啊!”说着,还偷偷看听的人什么反应。
果果:是演的。
青年仍旧自言自语着,“你不喜欢我也正常,反正也没人喜欢我这么孤僻又怪异的人。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这样做,为了你我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让你好好恢复健康。你的伤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今天晚上也不清楚会不会因为伤口发炎又高烧……总之就是,在你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期前,你都要乖乖地养病。”
一直被冷酷对待的果果哪见过这阵仗,就算是演的,人家也真心实意对他好。
果果悄悄头转过来望着青年侧颜,苦兮兮的兰波立马叹气不止。
一脸憔悴也不是假的,听着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是自己大题小做。
如果面对的是牧神,他们就不可能发生这些。果果承认自己很无理取闹,兰波也挺可怜的,昨天他是真的死里逃生。
如果他今晚还会像昨晚那样生病,兰波的确又要没法睡了。即使这不是他要求对方做的,可对方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好吧!他不该和兰波闹脾气的,对方勉强是个对他好的人。
好吧!他道歉行了吧!别这样软绵绵地沮丧下去了,怪可怜的。
果果唾弃自己不坚定的心,光脚踩在柔软的沙发上,缓缓靠近兰波坐下安慰道:“兰波,你会找到你那个亲友的,你的记忆也会恢复的,我会好起来的。”
兰波说:“可能吧。”
好似没有用,果果挖心挠肺总结,“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大房子,你还有苹果,你懂得还多……这些我都没有,你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没有不喜欢你。”
从余光看到果果的小动作,兰波偏头看向果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或许我再也好不了了,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就连你也会离开我,毕竟我确实糟糕极了。”
果果有些绝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口不择言地说:“笑得难看死了。你在难过什么?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怎么先难过了呢!”
他发挥自己优秀的学习能力,抬手轻轻触碰青年的长发顺着毛发抚摸,说道:“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打起精神来,你活得好好的哪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如果你一个人不行,我们两个人一起解决,其他人不帮你,我帮你。”
“真的吗?”兰波垂眸十分低落着说道。
果果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套路进坑了,反而坚定不移地答应道:“真的。”
兰波心里甜滋滋地,他知道保尔吃软不吃硬,这招放到果果身上同样好用。
虽然心里乐开花了,但表面还是要装作被安抚住了,他轻轻揽过果果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抱住那瘦小的身躯,明媚开朗地说道“果果,谢谢你!你说得没错,我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那等我好起来能不能去见见中原中也。”果果抓着自己的衣摆,仰着头小心谨慎地说:“即使是现在我也很厉害的,除了牧神没人能伤害我,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而且我也能保护你。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的,你不用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困难,我虽然对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我学得很快。”
一字一句虽然不完美不动听,但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兰波这一生接受过的保护太少了,除了父母家人那份生来就有的,他至今为止也只在两个人身上得到被保护的待遇。
一是完成任务时接受搭档的保护,二是昨天下午在果果的保护下脱离危险。
他们甚至都不算人,只是……操作力量的人格封印。
别人眼中,生来就该由自己掌控人生,不被人类接受的异类,当作毁灭武器理所应当地驱使,可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件武器呢?
他们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视作怪物。怪物怎么和人类交心,怪物只能和怪物有共同语言,怪物的孤独寂寞只有同类可驱赶。
而他明明知道保尔的处境,还执着将人的身份输入给对方,致使保尔既痛苦又绝望,只能压抑自己的感受。
兰波一顿自我检讨:‘太愚蠢了,自以为是的样子太过分了,偏偏等到失去后,自己经历一遭失忆才理解保尔那四年的不易。他不是不来找我,他是不敢再来找我了,他害怕再被自己认可的人按上「人」的名义,然后继续忍受周围人看待异类的眼光了。’
“果果…我会保护好你的,这个世界的牧神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兰波退让一步,“等你好了,我们就去见见中原中也。”
果果眼睛一亮,“真的吗?”
兰波轻笑说道:“骗你是小狗。”
果果扑进他的怀里,“兰波,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我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兰波轻轻抚顺怀里小家伙细软如婴儿的长发,“嗯,要快点好起来,好了我们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果果从他怀里仰起头,小声问道:“兰波,你想怎么处置丘比?”
“先看看再说,你先别和它靠太近,等我确定。”兰波交代清楚。
“好的。”果果补充道:“它不听话,我帮你剃光它的毛,让它变成秃子丘比。”
兰波听了扬起一个笑容,“好。”
丘比心想自己要是有感情,一定会立马走掉的,剃毛也是人干的事!
仰头着头的果果因为兰波的笑容忽然愣住了。青年俊美的脸庞笑起来很好看,可眼角的细纹怎么会那么明显!
——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果果眉头微锁,眉眼间一丝愁绪油然而生,那是不属于孩童的神色。他在兰波不解的眼神下抬手抚摸对方那漂亮眼眸下的皱纹,说出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老了?”
兰波哑然一笑,他还以为什么呢?
任由果果触碰自己的脸庞,“我今年二十七岁,早就不年轻了。”
“二十七?”果果顿住动作,“那我现在几岁啊?”
兰波仔细看看果果,说出猜测:“七八岁左右。”
果果惊讶得微张小口,“我们相差十九岁。”
巨大的年龄差。兰波想到果果的实际年龄和身体年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心里默默补充:恐怕不止。
果果收回手揉搓自己的衣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觉得这个差距不应该这样大的,最多就几岁才对。
兰波宽慰着说道:“人都会老的,等我老了,你就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说不定你还可以照顾我呢?”
“我不要。”果果抗拒这样的未来,“你老慢点,我长快点,这样我们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说法真是太可爱了,兰波心知肚明自己做不到,但他还是点头,说:“好。”
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哄一哄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长成大人。
兰波为了让果果转移注意力,从「彩画集」中凭空变出一个芒果千层,小孩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好吃的上面,刚才的烦恼消失不见。
果果就那点喜好,现在也被兰波拿捏得死死的。
介于千层蛋糕不算小,丘比也得了一小块,它吃得很快,完了对沙发上摒弃前嫌的一大一小投以意味不明的目光。
——观测开始。
——有些事是注定的。
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它早晚会达成目标的,那时它的收获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