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121
“保尔, 我理解你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你的想法没有错。”兰波对魏尔伦说:“你所做的很情有可原,但!不要再有下次了。”
“原因嘛——”拉长的语调沉重, 迟迟不见下文。
魏尔伦抱着果果,丝毫不急的等待着。
兰波低头看了眼虹色异能金属, 他太了解这东西的可怕之处了,曾经的黑之十二号就是因为这块异能金属失去了自由之身, 也因为它的控制而大杀四方,让人类毫无抵抗力。
作为解读过牧神手册的人,兰波清楚知道如何用它来摧毁封印、毁灭世界, 也可以利用它再做出一顶防止指令控制的帽子。
“这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太危险!稍有不慎,我就会失去你。”兰波再抬起头时, 面色凝重起来,声音低沉地说道:“虽然这一路相安无事, 但现在事后想想, 就算是我也会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看着金绿色眼瞳中闪烁着担忧的情感, 魏尔伦闻言微微愣住,他眨了眨眼, 有些天真地询问:“我对你那么重要吗?”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居然能获得兰波毫无保留的爱护之情。
“笨蛋魏尔伦, 你放开我啦!”果果推了推成年人的手臂,“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明了的问题都有呢?”
他看起来有点儿烦恼,想从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暂时离这二人远一点,怕被对方身上的清澈见底的愚蠢给影响了。
魏尔伦并不生气, 只当他这是被吓了而产生羞恼的情绪。
他摸摸果果的头,优雅知性的声音中带着浓浓安抚的意味, 说道:“有兰波在,不会有事的。”
而看到魏尔伦下意识遗忘他曾经的叮嘱的兰波深陷自我怀疑中,“难道我之前表现得不够明显?”
魏尔伦抬起头,满脸问号,疑惑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眼见青年好像真的不明白,兰波长叹一口气,自我回答,道:“原来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那么,我想我必须重新说明一下啊。”
语气平淡,可脸上神情好似无奈之下说不通只好妥协一般情况。
看着表情认真起来的亲友,魏尔伦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等等!你让我想想!”
他复盘自己和兰波重新和好如初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对话……
可一会儿后,魏尔伦心中仍是迷茫,眉眼之间显然是糊涂色,他犹豫道:“……兰波,你不需要对我说明什么吧?”
兰波彻底陷入呆滞状态,他发现还是高估魏尔伦的情商了。
他以为在神秘岛上交心详谈过,保尔能明白他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了。
就算看在中也和果果的份上,保尔也应该对他自己减少一点自毁倾向。
——可并没有,而且他还意识不到,万一真的发生那种事,他的离去对兰波而言多痛苦绝望。
“你先别说话,你让我想想。”兰波对欲言又止的亲友轻微地摇了摇头。
客厅安静下来后,兰波那颗愈发沉着冷静的大脑,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换个没有敌人打扰的国家,先让魏尔伦放松下来,感受生活的美好之处,而不是动不动就做好最坏打算,死不死都无所谓的态度。
兰波想到这里,突然惊觉到某个小家伙的想法有时候大相径庭。
他猛然意识到,同位体之间的脑回路终有共同点,像是一棵树长不出两种完全相反果子。
果果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他揉着小巧精致的鼻子,怀疑的目光锁定兰波慢慢冷凝的气场,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于是,稚气未脱的空灵嗓音,开始不满道:“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
原本沉默的气氛兀的变得轻快起来。
魏尔伦点点头,抬手揉了揉果果的脸,一脸赞同道:“果果说得没错呢!当务之急还是解读N,找出那个将异能金属交给N的人或组织。”
被这么一打断,兰波不得不压下心中忧郁沧桑,“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们放心好了。”
他眼中掠过不易察觉的危险杀气,对魏尔伦温和地说道:“保尔,失去你我会疯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对你的重要程度。”
抛下这一句话后,兰波起身走向主卧房间,他冲一大一小笑了笑,然后关上房门,专心查看N的记忆。
果果叹息,拍了拍傻乎乎的魏尔伦,道:“兰波好像有点难过了。”
沉默半晌后,魏尔伦迟疑地声音响起,“……兰波恐惧的是我会死掉吗?”
“不然呢?”果果反问他。
魏尔伦“哦”了声,悦耳声音油然而生出愉悦的气息,“兰波,比以前优柔寡断了。”
果果怔住,转过身,看着头顶的人,惊讶道:“你以前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魏尔伦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说:“把感情全部剥离,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心理准备,打起精神完成听起来就天方夜谭的任务。”
他补充道:“我干了四年,没有比那更压抑的工作呢!”
果果佩服道:“换成是我,大概不出一个月我就要发疯了。”
魏尔伦却用一副肯定的语态,说:“你不会经历那些事的,谁敢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我就让他下地狱。”
果果顿时觉得这个真是个冷笑话,首先,他现在还十岁以下,其次,他的个性根本不是能打工的人。
他说:“这些就算了,兰波的话你怎么想?”
魏尔伦弯了弯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去问清楚的。”
“准备点好吃的怎么样?”果果觉得这样也好,有矛盾就去解开,别玩那【你猜我】的游戏。
魏尔伦欣然同意,“我来准备中餐,我记得兰波曾经喜欢红酒炖牛肉。”
果果掰掰指头,“算算腌制时间,那都到晚餐了吧?”
“那就晚餐吧,不是都挺好的吗?”魏尔伦抱起他抛在空中颠了一下,在小孩瞪大眼睛的瞬息间,他笑容也灿烂起来。
果果抱住他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去找森鸥外。”
三人要倒时差,别人过凌晨了,他们还在过傍晚时间。
结果真的是晚餐吃到红酒炖牛肉,兰波的心情变好了,他和魏尔伦都喝了点酒,魏尔伦这家伙根本就不能喝,两杯下肚,天旋地转。
兰波扶着魏尔伦去洗漱更衣却笑得无比开怀,魏尔伦脸颊红扑扑的,他任由兰波动手,很听话又讨人喜欢的样子。
中原中也困得要死睁着眼睛,他真的硬撑着在熬夜,果果拍拍他的肩膀,“中也,去睡觉吧。”
中原中也也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走回房间,倒头呼呼大睡了。
果果给少年盖了被子,留了盏小夜灯,他还有点睡不着觉,想着怎么让中也心情好点。
而森鸥外又给中原中也放假了,理由是:他需要好好放松休息一下了。
另一间房,魏尔伦坐在浴缸里,迷蒙双眼,懵懂的目光投向照顾自己的人。
他眼中那份坦坦荡荡的感情,真是让兰波哭笑不得,似乎不论过多久,他这位亲友都能像个孩子一样简单好懂。
魏尔伦吹了吹泡泡,熏红的脸颊染上淡淡的香味,他喃喃自语道:“兰波……”
“……再没有…比你更了解…我情况的人了……”断断续续地说话声,魏尔伦抬眸凝视着兰波,蓝色眸子迷醉得厉害,也漂亮得不可方物。
他望着他时,嘴角轻轻露出一丝微笑,淡淡的忧伤弥漫开来。
可就说着呢!魏尔伦停住了,他打了个酒嗝,吐出葡萄的味道,他傻乎乎地笑道:“你是笨蛋!你好笨!…你干嘛要管我呢?…我又不好!你回去吧!”
“回巴黎去,没有关系……我能解决问题的。”魏尔伦把头垂下去,困倦乏力地说道:“我一个人……挺好了……”
他在说胡话了,兰波捧起魏尔伦俊美出尘的脸,对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委屈地瘪着嘴,瞪着他:“你干嘛……别动我呢?”
兰波擦了擦他的脸,“你好笨,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了呢!”
魏尔伦的大脑早就不听使唤了,他眨了眨眼,努力看清兰波的模样,“你说什么?”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你要吃冰淇淋吗?”
“明明是你想吃了。”兰波的笑意都要溢出眼眶了,“冬天吃冰淇淋,你最开始就是那么做的,好像那样做了你就开心了。”
魏尔伦长臂揽住了兰波,小声道:“你不喜欢冰淇淋……你喜欢热乎乎的东西,可我只有冷冰冰的东西招待你,抱歉……我只有那些……你不喜欢”
一个醉鬼能说正经话吗?
——不能。
他颠三倒四的话却取悦了兰波,事实上,他们就是相反的两个人,他喜欢温暖的东西,但他的心是冷的,他的心比魏尔伦更坚硬,就像寒冰地狱的岩石。
在那四年里,看似包容着魏尔伦,其实是魏尔伦包容着他闯入内心世界的种种冒犯。
兰波就这么听着魏尔伦说胡话,不停地重复自己能照顾好弟弟,能照顾好自己,就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要告诉兰波,他能做到的。
那些不安全感,兰波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魏尔伦说得最多的还是对不起,他好像只能借着喝醉了才敢说那些真心话,说得久了,他又把脸埋在天鹅绒的枕头里哭了,泪水浸染了枕巾。
魏尔伦又说自己救不了那个少年,又说他挺没用的,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了,给别人添乱……大家都讨厌他,他活该被讨厌之类的……
兰波不停地给他梳头发,一下又一下地,贴在他的耳边,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不怪他……
两人一个清醒无眠,一个昏昏沉沉,他们之间的对话隔着一层空气醉的一塌糊涂。
两人的黑暗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心力的损耗却需要时间修复。
第122章 第 122 章
122
第二天, 两位醉酒人士先后苏醒。
醉酒后的代价虽迟但到,各自体会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的沉重感觉。
只睡了两三小时的兰波问魏尔伦:“还记不记得昨晚说了什么?”
他拿起梳子,按住亲友老实坐下。
“有吗……”轻缓而均匀地吐息, 脑袋有点空空如也的魏尔伦,朦胧不清地回忆着昨晚自己干什么了。
他好像记得, 又好像不记得了。
想了好一会儿,魏尔伦蹙眉, 清亮的眼睛开始呆滞住。
他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哭了,很难过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说原谅他了。
然后……金发青年放弃思考, 显然对自己醉酒后流露真情的软弱模样接受不能。
双双沉默不语的时候,兰波忽然觉得故意问话看他变得寡言少语,有趣极了。
扑哧一笑, 一边给他梳顺头发,一边笑得很幸福地说:“保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魏尔伦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他摸了摸自己温热的额头, 镜子里倒映出他们靠得很亲近的身影, 他眼中的尴尬暴露出来了。
穿着休闲套装的长发青年笑意盈盈,并没有嫌弃他酒品不好的意思, 但这回又丢脸丢到家了。
梳齿轻轻梳顺淡金色中长发,发出舒缓的沙沙声, 精神上也跟着放松了。
魏尔伦思绪慢慢飘远,恍惚想起兰波第一次教他编辫子的场景。
脸色苍白,穿得也很厚,像包裹严实的木头桩子, 手指僵硬地触碰他的头发。
那时候兰波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面无表情,但眼神炙热, 毫无警惕心,又不停说话,说得都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
兰波发现他的亲友又走神了,好奇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魏尔伦对着镜子,说,“真的一样吗?”
反射弧很长,但很让人开心。
“嗯,一样的,你没有变。”兰波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头发,他低下头,眉眼含笑,磁性嗓音发出很温和的语调,“头发披散着怎么样?”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男人的眼神变了又变,手停下梳头的动作,转而抚摸起柔顺长发。
思路跟不上对方想法,魏尔伦指了指自己一贯保持辫发风格的额角,那里的头发要弯曲一些,和整体发型不搭。
——心照不宣的默契发挥作用。
兰波笑了笑,抬手开始编发,一条细长的发辫垂在颈边。
没束发的魏尔伦周身散发着亲和力,本就俊美无双的面容越发隽美,像个不谙世事的艺术家。
魏尔伦笑了,很温柔,眼睛里填满了星辉,他伸手拉着兰波坐下,两人调转位置,他给他梳起头发。
客厅里,中原中也双目无神捧着一碗紫得发黑的汤吨吨吨,看见他们二人走到眼前,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早上好,醒酒汤在桌上,你们也去喝一碗吧。”
桌上摆着的全是果果昨天报的食物,香气扑鼻。
魏尔伦看着颜色深紫的汤水,“那是什么味道?”好像巫师的药啊!
中原中也咂了下嘴,“甜甜的,中草药的味道。”
果果和兰波相视一笑,眼底有倦意未消,倒时差真的太磨人了,他俩没怎么睡。
魏尔伦落座后,转头问果果:“森鸥外让人送来的吗?”
“蟹黄灌汤包。”果果推荐道:“先喝汤。”
他已经换回长裤长衣了,睡醒后的头发有些蓬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香甜鲜香的汤汁。
森鸥外送来的衣服被他扔到一边了,那家伙的恶趣味真大。
魏尔伦喝了一口醒酒汤,是挺甜的,“有股草木的味道。”
兰波尝了点,把汤推越远了,他其实并不头疼,那两不能喝酒的兄弟另当别论。
早上吃了很多,几人又聊了一下天。
森鸥外闲着无事来凑了个热闹,他看着留着长发的三人眼角抽了抽,并告诉中原中也一个消息,“中也君,亚当来找你,你想见他吗?”
魏尔伦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他还敢来?”话里话外都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似乎手痒想拆点东西。
中原中也瞪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大哥,他起身朝森鸥外看去,询问道:“亚当在哪?”
森鸥外一副不出意外的态度,“老地方。”
少年离开后,森鸥外又坐了一会儿,但没聊太久就离开了,眼神失望地看了果果好久。
兰波要处理N的事情,短时间内,他都没有空隙做其他事情。
果果和魏尔伦真无聊了,打算找森鸥外要了一个训练场,活动筋骨。
得知此事,森鸥外的脸立刻垮了,千叮咛万嘱咐道:“别拆建筑。”
而中原中也和亚当之间关系有点微妙。
亚当将协议书看了一遍后,目光沉了沉,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中也先生,为什么你要选择法国呢?”
中原中也提起的心落下,“我还能选谁?英国吗?”
他摇摇头,“虽然说你对我很好,但他们并不认同我,不是吗?”
亚当想起克里斯蒂骑士长的交代,为难道:“是因为兰波吗?”
中原中也看了眼窗外,“实话实说是很困难的,我终究还是不能相信你背后的人。”
“明明法国都不知道兰波回到了巴黎,可英国却知道一切始末,但装傻充愣不去调查更显而易见的真相。”
“说到底,也是利用我罢了!”他这样说很伤人,但他不想和亚当保持亲切的距离了,“你们还想利用我做什么呢?抓捕魏尔伦吗?你也看到那家伙有多可怕了,为什么你还要妄想去控制他呢?”
“其实,我真的不理解。”中原中也自言自语道:“你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亚当摒弃作为机器的理性思考,他用自己的心回答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做的是保护人类,你也是人类啊!”
中原中也嗤笑道:“亚当,你错了,我还真不是你想保护的人类,你系统书写的人类应该是善良勤劳的人。”
他提醒着补充道:“我不是好人,我是港口黑手党,化暴力为利益。”
亚当沉默了,他的思维方式很奇怪,“可这个国家黑手党是合法的。”
中原中也又笑了,他眼里流淌着悲伤的神色,“合法但错误。”
“如果是案件所需,那么你来找我没问题,如果是其他,那么就算了,我们之间终究存在隔阂,你是刑警,我是黑手党,认清楚了吧!亚当警官。”他语气渐渐冰冷下去。
亚当想不通,“我们之前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你要推开我呢?”
中原中也失落地摇头,说:“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恢复正常。”
“正常?”亚当眼里闪过机械灯亮起的光芒,“玛丽·沃尔斯通克拉福特,我的创造者说,‘你是我朋友。’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中原中也板硬的说道:“不是,曾经我们是合作者,但现在解散了。你要完成你本该做的工作,而我也要回归我的人生。”
亚当眨了眨眼睛,“人生不是僵硬的规矩可以束缚的。”
“随便你怎么想吧。”中原中也起身,“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我祝你一切顺利。”
太宰治站在门外,对走出来的中原中也,十分古怪地说道:“机器人有感情吗?”
“亚当不是合格的机器人。”中原中也停住脚步,“你别打他的主意,他是英国的人。”
太宰治笑了笑,“听说他是异能产物,如果我碰到他的反应堆,你说他会消失吗?”
中原中也压低声音,冷冷地警告他,“太宰,别作死!”
黑头发的少年无所谓地牵出一抹淡笑,话锋一转,直戳对方心窝子,道:“中也,你的好意,他怎么能心领神会啊!”
——一个有了感情的机器人失去原本客观理性的意义。
中原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莫名又阴郁的家伙,“少多管闲事了。”
“白濑进青少年监狱了。”太宰治耸肩,言语透着笑意,“你不去看看吗?”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揪着他的衣领,“你到底想干吗?”
自从亚当出现后,太宰治就变得神出鬼没了,可中原中也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推动的。
——魏尔伦的愿望实现了。
太宰治看了眼走出来的亚当,“看看!这家伙对同伴都能狠下心来了,你还不躲远点?”
中原中也一句话不听,拖着太宰治走人。
亚当想伸手拦住他们,但最终还是放下微微抬起的手,他的行为不合时宜,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一个僻静的转角处,中原中也松开太宰治的衣领,愤愤不平道:“你生什么气?阴阳怪气和一个机器人较真有意思吗!明明遭受无妄之灾的是我才对!”
他踢了一脚垃圾桶,空荡荡的长廊回荡着巨响的声音。
太宰治靠着墙,衣服上多了褶皱也不整理,他们好久不见,脸更瘦了,刘海长得更长了,已经能盖住鼻尖了。
他说:“中也,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中原中也扭过脸,狠狠地皱起眉头,“你不高兴吗?这段时间操控所有人,连魏尔伦也被你和森鸥外耍了进去。”
“不知道,但挺没意思的。”太宰治扣了扣墙上的腻子,“中也,你真的不生气吗?”
中原中也抓了抓他的头发,让那张面色不健康的秀气的脸庞暴露出来,“你有病就去吃药,我不想和你讨论哲学!”
太宰治一把推开他,表情无动于衷,郁闷无聊地说:“算了,你这个心大的家伙怎么能理解我的感受呢?”
他穿着越来越合身的大衣,身形却像个幽灵一样,脚下发出清脆落地声。
中原中也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大声道:“我说真的,有病去吃药,别什么东西都烂在心里!”
太宰治回过头瞄了一眼,“中也,你觉不觉得我们活在一个设定好的框架内啊!”清冽的声音清晰可闻。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一下,“你真的没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太宰治笑了一下:“你这个笨蛋!”
说完他就跑了,跑了飞快,然后中原中也听见楼道里传来“咚”地一声,紧接着是少年清脆响亮的吃痛声。
中原中也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听见楼道里太宰治的求助声,脸黑了一个度,“太宰治!你有病啊!”
最后,太宰治崴了脚踝,请了病假。
中原中也骂骂咧咧遇上旗会的阿呆鸟。
第123章 第 123 章
123=
医护楼过道, 阿呆鸟大步上前叫住中原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头看去,正好瞧见染着金发、戴着酷炫墨镜的爱笑青年向自己靠近, 他疑惑看着完好无损的阿呆鸟,“你怎么也在这里?”
“也?原来你没事啊!”阿呆鸟几步并作一步, 伸出双臂勾搭上赭发少年的肩膀,“那……你送太宰治过来吗?”
中原中也没有推开他, “他下楼梯不长眼睛把脚崴了,我刚好就在旁边,只好送他过来了。你呢?怎么来这里了。”
阿呆鸟挠了挠头, 爽朗地笑道:“送部下过来,他中弹了,没什么大事。”
他拉过中原中也的脖子, 亲切地说道:“我们别在医护楼说话,走去下面休息室坐坐。”他说着, 手上的力道发作, 拉着人走了。
中原中也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单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扯下来,“别勾肩搭背的走路啊!”
小小的抱怨并没有真正进入阿呆鸟的心中, 他嘻嘻哈哈转移话题,“你最近都没有去新世界酒吧打台球, 什么时候去玩玩呀!”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灿烂无比。
“暂时没心情。”中原中也和他并肩同行,他一边说,一边按下电梯开关, “你们最近好吗?”
“大家都挺好的,工作顺利, 哦!除了医生反反复复的感冒。”阿呆鸟讲述道。
“叮”地一声,下行的电梯到达,不锈钢门分开,里面的人自觉让出位置。
阿呆鸟拉着中原中也往里面走,“要喝点什么,咖啡行吗?”
中原中也随口答应:“可以。”
电梯门关上,小小的空间,十几人严肃地不说话,阿呆鸟有些不适应这种掉根针都清晰可闻的环境。
转头瞥一眼中原中也沉稳平淡的模样,他也跟着安静下来。
两人从自动饮料机里拿了两瓶咖啡饮料,走向小型休息室坐坐。
阿呆鸟畅饮了一大口,然后舒爽地吐了口气,对中原中也,说:“中也,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旗会,别忘了你还有同伴的力量。”
中原中也抬眸,稀松平常的口吻回复:“我没事。”
“撒谎!”阿呆鸟声音有些严厉,批评似地说道。
他取下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摘下的墨镜,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很锐利,目光像冰冷的武器,或许这才是他戴墨镜的原因吧!
中原中也并不害怕这种审视的视线,他嘴角微扯,淡淡道:“你的关心,我收到了,谢谢。”
阿呆鸟不接受他这样的表示,他们是认识几个月的同伴,可这一刻的疏离,让那些欢笑打闹的时光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阿呆鸟一边观察着,一边说道:“你在疏远旗会。自从那个叫亚当的欧洲刑警出现后,你就不开心了。”
他收敛起往日的不正经,端正无比地说道:“你是觉得我们会排挤你吗?还是我们在那段时间没有帮助你,你觉得我们不可靠了?又或者……你因为那件事觉得自己不是人类了?”
中原中也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寂静的气氛兀的让人心头一阵沉迷。
就在阿呆鸟憋不住的时候,中原中也抬眸看向他,钴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澜,深海似的眸底隐藏着万分凶险的感觉。
他汗毛倒立,手指微微蜷缩起,只一瞬间,那种如临深渊的危机感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随和。
中原中也握住散发寒气的饮料瓶,心不在焉道:“和你们无关,是我,最近惹了些麻烦上身,暂时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
“我知道你们比其他人厉害。”他神色坦荡真诚,声音清亮,“但是,我得告诉你们,关于那些复杂又危险的东西,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你们做一个局外人就够了。”
阿呆鸟的心紧张起来,他不确定道:“首领之前也是这样警告钢琴人的,那你住进港口黑手党总部是为了躲避最近莫名出现的暗杀吗?”
中原中也想起那几天的突袭,他点点头,“你们放心,我最后还是会回去的。”
阿呆鸟重新戴上墨镜,他靠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混混的气场,“我总觉得你并不亲近我们,反而和太宰治的关系更好。”
“错!我和他的关系很不好。”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驳道:“他是个惹人烦的家伙。”
阿呆鸟摆摆手,“虽然你是这么说的,但我却觉得你和他待在一起更放松些,他也是。”
“你们在那次任务回来后关系更好了,他没有再往脸上缠绷带了。”说到这件事,他不由地笑了笑。
港口黑手党都感觉到太宰治有哪里不一样了。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道:“他只是觉得在我面前犯病完全不用顾及什么。”
阿呆鸟注意到他谈到太宰治后鲜活无比的表情,“那不更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吗?”
他拿起咖啡饮料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整个组织,除了森首领,也只有你敢毫无防备地靠近他,在被针对后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报复他。”
“你和他之间一定有秘密!”阿呆鸟一句话打断中原中也的蓄力。
“阿呆鸟,不要忘了规则。”中原中也紧了紧眉头,“这些话对我说说不要紧,但绝对不要去太宰治面前讲,更不要被太宰治知道了你的心思。”
阿呆鸟回过神,推了下眉心的镜架,“知道,我不会讲出去的。”
他笑了笑,嬉皮笑脸,道:“只要你不背叛港口黑手党,那么旗会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中原中也颔首一笑,“知道了,有空我会去打台球的。”
相处这么久了,即使算不上朋友,但也是关系不错的家伙了。
阿呆鸟抓了抓脑袋,“走了,要去忙了。”
中原中也起身,道:“一起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发呆。”
太宰治从窗口看见中原中也和阿呆鸟那独特的发色,黑发下的鸢色眼瞳幽深复杂。
走在阳光下的中原中也察觉到了他的观察,回过头望去,翻了个白眼。
阿呆鸟顺着他的转头看了一眼,他无端觉得太宰治的眼神一定讳莫如深,此刻盯着他绝对没有好事。
首领的怀刀啊!连钢琴人都觉得棘手的少年,他还是离远点好了。
训练室,魏尔伦和果果热身运动后,一个坚定眼神后,两人快速交手。
在都不使用异能力的情况下,他们之间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一个已经成年,力量到达完美阶段,一个还发育初期,灵活有余,力气不足。
不过他们比的不是力量谁强谁弱,只是想从中找出不足,进一步提高自己水平。
打架很简单,但想赢却需要技术。
格斗术要点:快、长、重、准、稳、无、活、巧八个方面。
速度要快,延展要长,力道要重、位置要准,重心要稳,杀招要隐秘突然,肢体关节要灵活、战术要巧。
谋而后动,思而后定。
差距越大,越要镇定分析自己的优劣势。
你来我往,尽力发挥自己的优势。
果果凭借极佳的柔韧性不停闪躲着魏尔伦大开大合的攻击,他灵活多变,出招速度极快,对方总能马上格挡住,然后乘胜追击,两人的速度越发快。
一开始,果果还能不落下风,但时间久了,终有疲态显露,一个翻身落地,被魏尔伦抓住机会。
掌风擦过脸颊,他果断后下腰,直接从下往上打出一记重踢。
蓄势够长的攻击,发挥远超一般的力道,破空音像鞭子一样炸开。
魏尔伦被踢中手肘,猝不及防后退一步。
果果也明白,见情况不对,他直接拉开二人的距离,他退,魏尔伦就主动追击。
近战持续不了太久,但果果没有叫停的意思,那么魏尔伦还会继续下去。
魏尔伦的攻击力道快速且力道十足,果果也不敢靠近他身上,以柔克刚的招式也不能保证他不被甩出去。
两人都在寻找机会找彼此的破绽。
破空声接二连三响起,直至完全看不清二人的动作。
魏尔伦不停侵入果果的活动空间,他长手长脚攻击就像一张展开的大网,将果果逼到不停后退,在闪躲中他有打中过对方,但好像打在钢铁上,自己也受到相互作用力的迫害。
终究是果果的力道不够,逼到墙面时,他就注定输了。
即将被锁死时,果果错开魏尔伦的掌击,主动撞击进魏尔伦的怀中,他的肘击被钢铁般坚硬的狠狠把握住,然后身体一轻,被旋身摔了出去。
纤细的身体在半空中卸掉多余的力,腰肢转了一圈,双脚落地,像飞鸟一样轻盈飘逸。
停战后,魏尔伦气息稍乱,果果直接坐地上,一句话不想说了。
他俩都出汗了,冷白皮染上绯红色,煞是好看。
魏尔伦平复一下呼吸,急忙走过去,询问:“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他这些年依靠异能力居多,体术方面没有多大突破,但应付年幼的同位体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果看了眼时钟,往后一躺,喃喃道:“半小时了,累死人了。”
魏尔伦撸起袖子检查他的身体,果不其然看到青紫色,“要冰敷了。”
果果毫无抵抗力,“晚点就好了,不要紧的。”
他坐起来,拉着魏尔伦的手站起来,男人眼中不安的神色实在明显,他拉着人的大手往休息室去,“我想喝柠檬水,我们去喝柠檬水吧!”
魏尔伦为难地看着他,“喝完要冰敷一下。”
果果无所谓地说:“可冰块好冷啊!而且等会就自愈了,没必要的。我们等会儿玩射击游戏吧!看谁打得准。”
魏尔伦头疼起来,他现在是拒绝好呢,还是陪果果玩呢?
结果是,果果喝完柠檬水,就躲着魏尔伦手里的冰敷袋,两人争执着在训练室上蹿下跳,完全无视重力的影响。
中原中也来时,看到这两人倒站在天花板跑来跑去,目瞪口呆道:“你们在干吗?”
果果落地躲到中原中也身后,“抓人游戏。”
魏尔伦对滑不溜秋的小家伙很无奈,“他身上有瘀伤按住他。”
中原中也回过头果断出手,抱猫一样抱着他走到魏尔伦面前,“给你。”
果果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魏尔伦,“你怎么就不信呢?”
魏尔伦轻柔地捏了捏他软嫩的脸,温柔道:“能一样吗?”
冰敷时,中原中也看了眼纤细手臂上的瘀青,青紫一团,还不止一处,但要说多严重倒也不至于。
果果找到手机打电话给兰波,让兰波解释他的恢复能力。
了解事情始末后,兰波站在魏尔伦这边,他觉得有备无患。
只有果果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也打了一架,结果也是输,他们的问题很明显,力量不够。
少年很倔强,偶尔赢个一招半式,然后又被摔在地上。
果果抱着冰敷袋,笑意盈盈道:“中也,轮到你了。”
中原中也一脸苦涩,“啊!”
第124章 第 124 章
124
在训练室发泄了部分积压的情绪后, 三人悄悄地回去了。
进门时,兰波站在门口像一尊石像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幽幽开口道:“你们玩得很开心?”
果果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上前抱了一下他,“兰波, 工作累了一定要休息,我先去换衣服了。”
话音一落, 双手一撒,果断开溜,身形灵活。
兰波没说什么, 寡淡无趣地木着脸,他有点生无可恋,金绿色的眼睛仿佛在对剩下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干吗要和一个小孩子闹腾, 他没分寸,你们也没分寸了?”
扒拉N一生, 让兰波的心情很糟糕。
看出什么的中原中也挪了挪步子, 他连忙甩锅, “和我无关。”
说罢!他快步流星走回自己房间,“你们聊, 我也要换衣服了。”
魏尔伦眨了眨眼,伸手摸摸兰波的额头, 关切地询问:“兰波,累了吗?”
温热的触感让内心疲惫的兰波稍微缓和,他笑了笑,笑容勉强, 眼中有无奈。
魏尔伦上前一步抱住他,像过往无数次他被对方拥抱的姿势, 势在必得却不强势欺人。
他眉眼之间一片柔软,语调温软地说:“抱歉,接下来我陪你整理情报,我们还能讨论一下未来,对吧?”
二人身上的气息相融,花草香味从鼻尖延长进呼吸深处,温馨的气氛兀地渲染开来。
一股像温泉般热乎乎的水流在心间徘徊旋转洒入干涸的河床,兰波贴近他亲友的侧脸蹭了蹭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以前他就很喜欢魏尔伦的体温,可对方不喜欢被触碰,他也放弃了。现在他虽然并不怕冷了,却没有理由就此放弃曾经念念不忘的奢望。
贴近对方的身边,融入对方的生命中,最好永远不要分开,这样兰波就能从魏尔伦身上汲取到更多更多的幸福感。
冰冻三尺的心湖在悄无声息地融化冰层,扎根于岩石的枯树缓缓地生长出新的枝丫,重新萌生的情感像灵魂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又无比珍贵。
一直以来都是兰波主动靠近魏尔伦,但回到横滨后,魏尔伦学着他的样子先一步回应兰波的期待了。
这是多么好的变化啊!
其实,魏尔伦会主动靠近是受到了一点启发,他拥抱着果果感受对方心跳声时,那说不清道不明满满幸福感让他很难忘怀。
他想:或许兰波每次靠近他时的心情大约也是雀跃不已的吧!因为很高兴,所以那时候被他拒绝才会感到失落。
克制的情绪一定隐忍了很多年,魏尔伦想到他对待搭档冷淡的态度,还有对兰波失忆后在横滨饱受煎熬的日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里头真的悔恨莫及。
——可魏尔伦也清楚如果兰波没有改变,他们之间只会不断恶化,或许人生就是得要苦尽甘来才能等到幸福的时候,或许他们之间必须有人理解什么才能作出让步。
如今,魏尔伦不确定迟来的感情回馈能不能帮助到一贯理智冷静的兰波,可他希望兰波的心情能好点,不要因为他就独自一人承受N一个烂人的记忆。
他不需要亲友一个人挡下所有,他能帮助兰波,怯懦地逃避现实,那不是他的个性。
魏尔伦就是太要强,太不知变通,才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从不畏惧无形的伤害朝自己袭来,坚强不屈是他,渴望同伴理解是他。
而他独自生活八年多又迎来新的人生,早已经不是沉湎伤痛深陷绝望无法自拔的男人了。
兰波的下巴轻轻地落在魏尔伦的肩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星辉般恒久不变的骄傲感,欣慰的笑容昭示着他内心深处的心满意足。
他的亲友长大了,比以前更高了,比他也要高一点了,即使有时候怀揣着令人凌乱的奇异天真。
不过,他真的好高兴啊!他这个对世界架起壁垒的亲友可算心口如一,放下了不安的防备,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存在。
这些东西魏尔伦无法得知,顾及二人微弱的身高差,他并没有站直,肩膀始终放松着,力图让兰波感觉舒服起来。
好一会过去,兰波仍然沉浸其中,他温和地开口道:“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了。”
魏尔伦神色一凛,声音有些不知所措地、紧张地说道:“兰波,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兰波退了一步,笑着握住着他的手往卧室去,“保尔,无论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听着动静消失,中原中也悄悄地走出来,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偷听一下,如果他不能偷听到,那就算了。
主卧的工作台放着很多东西,摆得井然有序。
兰波搬出两张椅子,他让魏尔伦坐下,然后开门见山:“这事和果果有关,说起来有点长,你要安静听我讲完,好吗?”
正襟危坐的魏尔伦点点头,他觉得兰波要说的可能不是小事。
兰波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在美国纽约遇见了一个类似海怪的男人,丘比告诉我,他其实并非纯粹的人类,而是某个高纬度的灾祸的化身之一。”
“他叫霍华德·洛夫克拉夫特,他是被果果的异能力吸引出来的,他认为果果是死神之类的神明或者妖精,他对我说果果影响了我本该死亡命运,是不对的。”
“他让我去爱尔兰找杜拉汉问问,他说他并不清楚具体会有什么影响,但那是不正确的选择。”兰波神色平静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等一切告一段落,我需要去爱尔兰一趟。”
什么神明和妖精,这些玄幻色彩的东西让魏尔伦脑子有些乱,他附和地说:“我们一起去。”
兰波并不意外,他握住魏尔伦的指尖,“这个肯定的,我们一定要去一趟。”
他抬手覆盖在他的掌心上,接着说道:“从我见到果果开始,我一直有做身体健康的记录。”
魏尔伦一下子变了脸色,他神色焦急地看着兰波,“有问题吗?”
兰波点点头,他伸手抚摸魏尔伦的脸庞,“我最开始遇见果果的时候,他不会说日语,他身上很多伤,现在那些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你知道这件事的。”
“那有什么问题?”魏尔伦手指轻轻蜷缩起来,天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担忧的眼神。
兰波知道会发生这些情况,他眼神流露出安抚,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安慰着魏尔伦紧绷起来的神经。
对方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他这些话的确加重对方的不安全感。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最让人绝望。
兰波细细想来觉得那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天夜晚他发高烧了,还说梦话了,我在那时候知道他的名字的,糖果的果,说的中文。”
他神色中带着狐疑不决,“他自己却好像并没有什么记忆,丘比主动找上了他,我把它留下了。
“我感觉丘比知道很多东西,但它不愿意告诉我们,像是在等待什么。”兰波拿出一本笔记本放到魏尔伦手中,定定地看着他,说:“高烧过后,他伤口恢复十分快速,在没有治愈异能者的情况下!”
魏尔伦低头查看内容,不停翻页,本子里面偶尔记录了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体重增长多少,时间不固定,像写日记一样。
他觉得兰波说的恢复能力强应该是件好事才对,可兰波加重语气,道:“细胞修复再生能力很强,他吃得可不算少,相比一个普通孩子的食量要大很多,但他的身高一直没有变化,体重虽然增加了不少,但也不算多。”
魏尔伦抬起眸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兰波,语气艰涩地说道:“可能……他还小,身体没有发育起来,再过几个月,也说不定呢?对吧!”
面对急需肯定的亲友,兰波颔首认同,“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我也希望如此,只是我得告诉你,万一有其他情况你不能自乱阵脚。”
魏尔伦压低声音道:“不会有其他情况的,他活下来了,那么就证明他的身体适应了【吉维尔】。”
兰波不和他争辩未知的东西,那没有意义,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讲给魏尔伦听,“果果的牙齿是乳牙,他还没有换牙,或许等他换牙期开始了,身体就会极速发育起来。”
魏尔伦露出有些震惊的眼神,“……乳牙?”
兰波摸了摸他的头发,顺着发鬓摸到了耳廓的软骨,然后是下颌角,“没错,一颗牙都没有换,骨骼年龄大约八岁。”
“换牙,一般6岁开始,到13岁结束,然后可能长智齿,我记得你有两颗智齿是在18岁的时候拔掉了。”兰波怀念地看着魏尔伦,对方被牙疼折磨过的样子还留存在他心中。
兰波态度温和地说:“我希望巴黎的研究院能给果果做个全面检查,但考虑到很多原因,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魏尔伦咬咬牙,“所以你希望和雨果维护好关系。”
巴黎的人并非全都可信,他丢失的资料到了日本手中就是佐证。
兰波微不可察地叹气,“我和巴黎的关系再好,也不会允许我组建实验室。”
他郑重其事道:“那样做,我就是第二个N,立刻会有人会针对果果和你的身份挑刺,一切行为都要小心谨慎。”
“N,他可以为果果检查身体,对吗?”魏尔伦有些焦躁不安地说道,“可……我讨厌他。”
兰波脸上挤出难看的表情,“目前来看只有他了。”
——N,彻底异能化的死人。
魏尔伦看着兰波明白过来,“果果会接受吗?”
兰波眼神飘忽不定了,他迟缓地说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再看看,毕竟果果现在很健康。但我觉得你作为哥哥,有理由知道这些事情。”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你比我更会分析情况,你让我想想……我需要想想你说的话。”魏尔伦站起身来。
他抓了两下头发,在宽敞的卧室里来回踱步,可他大脑一片混乱,需要好好理清思绪,连一贯矜贵优雅的作风都乱了起来,像个慌了神的普通青年。
霍华德·洛夫克拉夫特、丘比、果果,还有那什么爱尔兰妖精杜拉汉……
他们房间门外站定的少年此刻也无比苦恼,到底在说什么,完全听不到,兰波故意又开了亚空间封锁声音,这只能说明事情不简单。
果果从他身后靠近,叫了一声:“中也?”
第125章 第 125 章
125
中原中也猛地转过头来, 惊讶道:“果果!”
果果精灵古怪地回应道:“在听什么,怎么不带我一个呢?”
他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歪了一下头, 笑吟吟地看着紧张起来的少年。
听他这么一说,中原中也本来慌乱的心情慢慢好转。
他看着上前两步侧着耳朵悄悄地听门内声音的孩子, “他们不想告诉我们肯定是听不到的,算了吧, 果果。”
果果站直了,拉了拉他的手,抬起下颌, 用仰视的角度来看心不在焉的中原中也,微卷的长发服帖地搭在肩上,淡金色的发丝柔顺又美丽。
他轻声说道:“中也, 你先去换擦一下身上的汗,换身干净的衣服, 晚点我们直接问魏尔伦好了, 他不会隐瞒的。”不经意地弯了弯蓝眼睛, 笑容无比纯净无瑕,
中原中也的视线被果果身上流露出的轻松自在所吸引, 喉结动了动,神色略犹豫不定, 眼中的彷徨转为坚定。
他沉下心来,温和地说:“行,就按果果说的来。”走前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间门。
果果踮了踮脚,一高一矮的两人并行着行走间, 他抬起小手比量两人肩膀的差距,偏着头凝望中原中也, 打趣道:“身心太累了,人会长不高的,中也肯定是忘记了我的话。”
“果果,我还在发育期呢!”中原中也脸色一僵地回道。
身高无疑是他的痛点,如果是太宰治说这话,他绝对会毛骨悚然且怒发冲冠,因为对方不止一次存心在他炫耀过自己一米七几啦!
但如果是果果提起,话语中的担忧、关怀,他迅速地心领神会,然后头疼该如何解释自己好吃好喝没有挑食……
中原中也垂下眸子,只见果果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这个反应实在比太宰治的嘲笑言语更有杀伤力,直击心底。
他不敢确定果果接下来会做点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再过些日子才满十六岁,距离成年还有四年,说不定我一夜之间就长高了呢!”
果果点点头,说:“要不让森鸥外安排个体检?”
中原中也面如土色,心虚地应付道:“体检很健康,没有问题。”
年初他做过体检,报告显示他的骨骼线接近闭合,森鸥外预测未来可能、大概不会生长太多了。
虽然私底下也用了很多办法,但效果几乎零。有段时间,森鸥外留意到他和太宰治之间的锋芒,偷偷告诉他,可能是重力异能力压迫所致。
果果也不傻,他看得出中原中也心里有数,不再追问下去。
他们走后,兰波通过亚空间波动也有所感应到,他叹了口气。
真相不能隐瞒太久,中原中也既然知道N在兰波手里,那么早晚会来询问他,和那少年有关的一切。
松懈倦怠的兰波缓声呼唤道:“保尔,我该不该告诉中也和他自身有关的前因后果呢?”
精神状态萎靡不振的魏尔伦听到他的话,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以!中也还太小了,他怎么能承受那个少年的死亡。”
兰波觉得为难,便提议:“关于那孩子的情况,暂时就不告诉中也了。”
话锋一转,他忽然决定道:“至于他血缘上的父母,我觉得还是让他自己去看看为好。”
兰波心里清楚中原中也不是经不起挫折的人,少年经历良多,只是当下迷惘了。
或许亲身走一遭,把遗憾化解掉就会明白自己未来的方向在何处。
魏尔伦走到兰波面前,一反常态地驳回,“可那并不是中也的父母。”
双眸中的忧伤无处遁形,他很是不赞同地看着兰波,道:“兰波,你知道的。他不是那对夫妇的孩子,他根本没有和他们相处的记忆,就算能够相认也无法改变他们孩子死亡的事实。”
魏尔伦有些自怜自伤地感慨道:“中也不是那对夫妇的孩子的替代品,他是中原中也,他有自己的人生,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看到他残破孤独的人格被所谓的血亲折辱了。”
兰波赶忙上去握住魏尔伦的手,声音低沉,“保尔,你对中也的爱护我都明白。”
“他会痛苦的。”魏尔伦倔强地移开眼,不愿让步。
“……可你要体会中也的心情,他找寻了将近九年的身世之谜,答案近在咫尺,我们明知答案却不告诉他,他会怎么想?”兰波一边劝说,一边拉着魏尔伦的手腕重新坐下,他注视着自己偏心弟弟的亲友,眼中神情复杂,伤怀、怜惜……是过往云烟散去的凄哀,也是对不想看到的未来的局促不定。
兰波不断宽慰着他:“保尔,你曾经渴望的亲情,他也渴望着呢!就算他不是那对夫妻原本的孩子,可他借助那无辜的孩子诞生于世,他肯定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一份责任。”
“我们不能阻止他往前的脚步,也不能封闭他的感情,相认或者不相认,由他来决定,好吗?”兰波见魏尔伦神色有松动迹象,立刻趁热打铁地补充道:“和其他人相比,我们才是他护盾,我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恶意中伤呢!”
魏尔伦咬了咬唇,眼中神色仍有抗拒。
兰波很想做点什么,他留下时间给亲友抉择。
好一会儿后,魏尔伦的菱唇咬得发红,他眼中含着悲悯的情,“你说得我懂,可他们之间没可能。”
他艰难地解释道:“因为中也是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身份对那对夫妻有多危险,他会怎么做我都能猜到。告诉他就是让他平白无故去找罪受,他们怎么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中也隐藏的委屈和无能为力呢?”
说到最后,魏尔伦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他闭了闭眼,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伤感,不忍心道:“兰波,我经历过的事情,不想让他再经历一遍。”
兰波作为看着他走过来的人,自然理解魏尔伦的感受,毕竟自己弟弟重蹈覆辙,谁能受得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让魏尔伦接受这件事。
——人就是固执的生物,非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前人的经验之谈是言之有物的实践证明。
兰波把视线从被他自己咬红了的唇移到那双哀而不伤的蓝眸上,一如既往坚持着开导魏尔伦的心结,“中也已经入了局,他不能置身事外,你是他信任的人,你得支持他。为了保护他就蒙住他的双眼,他将来反而会想逃离你带来的舒适层,就像多年前的你和我。”
兰波神色凝重而担忧,深深地叮嘱道:“保尔!你得记住,你是他哥哥,不是他人生全部,他会长大的,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不需要我们。你要让他记住你的好,而不是午夜梦回想起你强势、不讲道理的样子,不要把他的心推开了。”
他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魏尔伦心中,掷地有声的话语播下种子落地生根。
魏尔伦低下头去,他妥协了,但拳拳爱护之心更加坚定,“不管好不好,我永远是他哥哥,我不会背弃他。”
“放心!我在!没人能欺辱你们。”兰波抱了抱魏尔伦,他鼓励道:“保尔,你绝对是个好哥哥,我才是坏人,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就是个总做不讨喜事情的人,你想要的并没有错……”
换作没失忆的兰波,他根本不会这样温和的循循善诱,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觉醒了。
既然魏尔伦吃软不吃硬,那他就没必要搞棍棒教育防这防那了,他这么多年的苦真不是白吃的。
雨果对他的评价一点没错!
——论心机的重要性,一网打尽,不留残余。
魏尔伦、中原中也、果果,可以在外面飘,但绝不能落到愚蠢的敌国手里被人白白利用了。
午餐过后,兰波便让N出现在他们四人面前,“中也,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大褂科学家仿若还活着时那样,可他们都清楚这就是个恶魔。
中原中也问了营养液中的少年,问了那个被他带走提取【特异点】的孩子,问了当年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问了那孩子的父母。
N不能说一个字假话,除了那个少年的真实情况,他是模糊概述的,其他的全部实话实说。
少年需要更高的技术救治才可能苏醒,被带走的孩子经受不住实验离开了人世,受害者的名单罗列一张清单,里面有参与超能力融合实验的,有作为不同能力实验的,几乎没有清醒神志,至于那对失去孩子的夫妻,男人是军人,女人是家庭主妇,两个人认为自己的孩子病死了。
但更深的东西没有讲完,当年的军方招募过流浪孩子,还有各种失去存活机会的人参与实验,结果不了了之。
还有为什么那对夫妻没有讨要自己孩子的尸体,其实隐藏的东西真的见不得光。
中原中也心情并不好,他看着儒雅斯文的N,再也忍受不了一点,挥起拳头狠狠地打烂了他的脸。
破口大骂道:“你该死!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畜生!野兽!你是魔鬼!”
兰波拉着果果捂着他的耳朵不让他靠近,魏尔伦明白这时候不该阻拦中原中也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可看着弟弟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家伙慢慢心神崩溃掉,他真的不忍心。
魏尔伦上前拥抱住中原中也,挡住那引起他仇恨的家伙,轻声安慰道:“中也,把那些事都忘了吧。”
“我不会忘记的!我才不会忘记!魏尔伦,你没忘记,我也不会忘记!”中原中也攥着他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哭泣,“我没有资格忘记!我没有资格原谅他,我踩在血海枯骨走到今天,我怎么能忘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苦难啊!”
泪水流过面颊,声音颤抖起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他真的很不容易啊!从无情无欲到七情六欲,得到又失去,活一世痛的滋味不好受。
兰波深感惭愧,他这个人类哪有资格说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是人类呢!
若无高尚的情操,即使拥有灵魂,也是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人想守住什么比得到什么更难。
所以!对没有道德精神的人而言,批评是没有用的。
要打击这类人的痛点,就要把自己堕入地狱脱掉世俗枷锁,变成比他更无情更可怕,才让他明白绝望是什么感觉。
第126章 第 126 章
126
无助地拉着魏尔伦衣襟的中原中也缓缓低下头, 手上的力道渐渐消失,他松开了手,推开魏尔伦的双臂。
双眸通红, 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漫出来,肆意地在面颊上流淌。
魏尔伦很想抹掉眼泪, 但他像是感同身受了什么,也难过到极点, 双眸失落的看着中原中也。
少年那瘦弱承受现实这座大山的肩膀已经摇摇欲坠,只是不肯说出口,故作坚强地生活。
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地上,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可心脏真的好痛,疼得无法呼吸。
他双手垂落身侧, 肩膀松松垮垮的,还耷拉着脑袋, 轻轻摇晃着退了几步, 扶着身后的椅子, 慢慢滑落下,无助蹲在地上。
眼泪是滚烫的, 是咸涩的,中原中也失魂落魄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去, 他咬着自己的小臂,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一开始还小声地哭,后面再也忍不住,眼泪打湿了眼眶、黑色的布料, 整个人颤抖起来,像是野兽一样的声音回荡耳边。
少年找到了自己的宣泄口, 一股脑地将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转化为眼泪,他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觉得太痛了,连骨头都在嘎吱作响,仿佛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灵魂飘出体外茫然若失。
人事无常,不如意事常□□。
负面的情绪失控起来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大哭大闹地发泄出去永远比闭口不谈地将其堆积如山好。
魏尔伦抬眸看向兰波,凄婉的语气有点沉重,呼唤着亲友,“兰波……”
他摇了摇头,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
灰暗的天空在兰波面前显现,他的未尽之言兰波读懂了,残破蜷缩着的N瞬间消失不见。
兰波弯腰低头对果果耳语,道:“带魏尔伦回房间冷静一下,我来照顾中也。”他的手抚过果果发红的眼睛,眼中关爱,无法用言语表达。
果果沉默地点点头,怅然若失地走到魏尔伦身边,“我们留下只会让中也更伤心,先回避一下。”
他拉着愁肠百结的男人一起离开此处,给他们创造一个彻底放松的私人空间。
魏尔伦哀戚地回望过去,兰波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好好陪着果果,一切交给他处理。
待其他人都不在了,兰波双手穿过少年肋下,一把扛起人放到沙发上去,他不言不语地走开,倒了一杯加安眠药的温水放在茶几上,等待中原中也哭累了停下休息。
少年慢慢止住眼泪,仰头看着水晶灯,像只无精打采的橘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原中也沙哑着嗓子说话,“大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都护不住,除了一身蛮力之外,傻得要死。”自嘲、自伤的语气,将自己杀得体无完肤。
兰波坐在他旁边,声音低沉磁性,平静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法国南部的某个小乡村有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祖祖辈辈是农户,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大城市的繁华,家里男人、女人、小孩,靠种植农作物维持生计。”
“年岁好一家人能温饱,年岁差一家人跟着缩衣节食,男人女人到了适婚年龄就要结婚,没有感情,也没有多少责任心,只是大家都这样做。”
“不管世道怎么样,他们都过着重复的生活,早出晚归、辛勤耕耘,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娶妻生子、养儿育女……”
“几乎没人会离开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就算离开也早晚要回去。”
“头顶的繁星万古不变,脚下的土地纹丝不动,只有人像过客一样慢慢消失不见了。”兰波笑了一下,笑不及眼底,“生活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什么都可以一眼望到头,仿佛一生也不过是转身回眸的一瞬间。”
“祖祖辈辈,周而复始。我出生时曾是父母最爱的孩子,后来他们有了更多的孩子,再后来孩子长大了变成累赘,生活吵吵闹闹中度过,偏偏谁也离不开谁,父亲爱喝酒,喝了酒就胡言乱语对所有人发脾气,心情不好就借着酒劲上头打骂人。”
中原中也被他平静的语气所打动,直直地看着兰波,沮丧的心绪慢慢宁静。
“大家是家人,就算是抱怨连连也要把日子过下去,直到父亲被车撞死了,我们所有人都很伤心,但也松了一口气,就连一向温顺听话的母亲也强硬起来。”
“我母亲在夜晚偷偷向上帝祈祷时,那悲喜交加的样子就像圣经里得偿所愿又忏悔不已的门徒。”
“葬礼过后,我很快就遗忘了父亲的离开,心里虽然空落落的,但我知道今后没有人能管我做什么了。”
“母亲只是柔弱的女子,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多,她的希望只有那么小,活下去,像其他人一样健康地活下去,做个老实本分的人。”
“我没能让她如愿以偿,我开始逃离循规蹈矩的人生,但我是迷茫的,我一直在追寻什么,其实我就是想逃了出来。”
“然后我就彻底疯了,打架、斗殴、赌博、乱交朋友,未成年犯错是最难搞的,最严重的时候关进监狱反省,其实我能逃走,但我又懒得逃。”
“后来就遇见一群巴黎的人,他们改变了我的人生,那次我没有逃避现实,但我断绝了我的过去,假死加入国家组织,后来挺失望的,其实巴黎和小乡村没什么不同。”
“直到遇见你哥,他是我人生中的不可控因素,第一次见面我差点死他手里,可那之后他就落到我手里被我教导了,但结果还是很糟糕,我根本不会理解人,一念之差,差点害死自己。”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的。”兰波对他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所有人渴望得到想要的一切,可所有人都在忍受生活的烦恼,而意外出现时,人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一边抽纸,一边说:“我也是从无能的年纪开始慢慢成长起来的,就算是今天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笑到最后。”
中原中也定了定神,他不认为兰波在骗他,顺手接过兰波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了,喊道:“大叔,谢谢你。”
兰波吸了吸气,犹豫一阵过后,纠正道:“你还是改口叫我哥吧!不然咱们这辈分真乱套了!”
中原中也嘴角扯了个假笑,声音沙哑地说:“你之前不还占我便宜吗?现在怎么后悔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兰波摊开手,“我和你哥平辈,你懂的。”
中原中也肯定道:“我哥脑子不好,他一根筋,你以后别欺负他了,他真的傻,都没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混蛋玩意。”
就算是果果都比魏尔伦聪明,魏尔伦就不适合动感情,他一动感情就智商捉急,不像兰波贼精贼精的。
兰波嘴角微微抽搐,“你能看明白真是太好了,忘了告诉你,你刚才喝的水我下药了,安眠药。”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眼杯子,他再抬头,骂了句:“你果然混蛋。”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兰波夺过他手中的杯子,拉起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扛起他往房间走,“睡觉包治百病,醒了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你未来还长,雨果先生说了,等法兰西变成共和国政府邀请你加入法兰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中原中也脑壳发晕,听得迷糊,一想到自己未来被兰波安排妥当了,人更傻了。
“兰波……你完美主义吗……”
“稍微有点。”兰波满不在乎地回道。
说照顾好,他就一定照顾好。
人生想幸福,吃了睡,睡了吃。
魏尔伦和果果在房间里商量怎么让中也好受点,陪吃陪喝陪聊,无微不至的关心一定能帮助中也走出阴霾。
他们谈着谈着,忽然提到要不去给中原中也探探那对夫妻的底细。
魏尔伦持“人之初性本恶”的观点,说:“他们绝对不是好人,指不定道德绑架中也。”
果果觉得有理,但眼见为实,他说:“找个时间溜出去一下。”
魏尔伦点点头,“好!”
果果提出问题,“他们在哪?”
魏尔伦眨眼,“我去问兰波。”
果果按住他,拉回来,立刻想通,道:“兰波没让N告诉中也具体地址肯定是不希望让我们干预。”
“不行,中也已经很难过了,不能再被伤害了。”魏尔伦神色坚定道:“刚才中也悲伤的样子了,兰波也看到了,他会理解的。”
果果说:“等兰波来了就问他。”
两人意见一致,就等兰波出现,而他真出现时,果断拒绝了二人提议。
魏尔伦和果果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兰波居高临下挨个拍了下他们的头,好气的看着开始磨牙的一大一小,“中也不是小宝宝,他如果连感情的事都要你们插手,那他怎么分辨身边的人,难道以后谈恋爱结婚了,你们也跟着去横插一杠吗?”
魏尔伦不服气,道:“我是他哥,我有义务帮他认清好坏。”
兰波理解但拒绝,还揉了揉他的脸,“别闹!你得锻炼他,他自己不傻。”
和魏尔伦排排坐的果果躲了躲,他说:“我去看看中也。”
兰波回道:“果果,中也睡了,你要是困了也去休息一下,晚点我叫你们。”
还在倒时差的果果觉得中也睡得古怪,他想了想大概猜到兰波做了什么,揪了把兰波的头发,“他不耐药,注意量度。”
魏尔伦瞪大眼睛,他拿住兰波的手,“你给中也下药了!”
兰波点点头,手指还戳着他的脸颊,笑道:“我给中也讲了个睡前故事,确保他已经好了很多才让他喝下去的。他今天多睡会儿,明天好回去工作,免得森鸥外来发牢骚。”
果果无语,“这破工作什么时候完蛋啊!”他跳下去,转身出去。
魏尔伦也不客气捏了捏兰波的脸,“你真省事了”
兰波和他抱怨:“你弟还让我不要欺负你,他都不知道我都妥协成什么样子了。”
魏尔伦笑逐颜开,道:“他是我弟,当然向着我啦!”
第127章 第 127 章
127
一觉睡醒, 疲惫感全部消失不见,微弱的呼吸气流在耳边流动,中原中也缓缓转过脸, 他脸上一副略迷糊的表情。
却见果果睡在他身旁,纤瘦幼小的身体侧卧着睡觉, 盖着张绒毛毯子,两只小手虚握着什么贴在弱小的肩膀处, 睡容恬静美好。
中原中也双眼迷迷怔怔地,回想昏睡前的事情,他灵魂的混沌慢慢散去, 抬手覆盖自己额面,表情多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感觉。
果果察觉到身边发出的动向,猛地睁开眼睛, 瞄了一眼见并无大碍,他拉了拉绒毛毯子盖住脸。
一旁观察着他反应的中原中也看他还想再睡会, 愈发小心翼翼了。
但下一秒, 果果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懒洋洋钻出脑袋,凌乱无序的发丝和毛毯产生静电, 声音柔柔软软地说道:“不睡了吗?”
中原中也捂了捂脸,难为情道:“嗯。”
他话音刚落, 果果便挪了挪脑袋,凑到他面前,小手扒拉他手,看着他发红的脸庞, 担忧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亲人之间第一时间的关怀令中原中也不由放松下来,他心里自然觉得很暖, 大脑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恢复清醒理智的状态,身上还有些酸痛,但那是上午和魏尔伦过手留下的肌肉酸胀。
中原中也坐起来,揉了揉果果红润有光泽的脸,“我没事了,你身上的瘀青怎么样了,痛不痛。”
“我很好。”果果撸起袖子展示给他看,一副轻松无碍的样子。
上午还瘀青一片的手臂此时莹白如玉,像是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中原中也检查了其他伤处,惊讶不已地说:“这修复速度和开了挂一样。”
果果笑而不语,眼中流露骄傲之色。
中原中也抓了抓自己头发,去找自己的手机,一边看时间,一边说:“让我看看自己睡了多久啊……五点多了,这一下午都快过去了。”拉长的语调有些萎靡。
果果抖了抖自己的绒毛毯子,折起来放回原位,然后走向洗漱间整理头发。
中原中也看了下收到的信息,坐在床边整理思路,他还没忘记兰波说的话,自己的确得好好想想未来。
说到底,他其实不亏欠别人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是受害者,没道理替混蛋去赎罪,更轮不到他向其余遭受摧残的受害者赔礼道歉。
人生那么长,往前看,才有机会。
那对夫妻,中原中也会去见一面的,不过就不打扰他们的生活了,彻底了却一个遗憾。
“叩!叩!叩!”三道敲门声惊醒梦中人。
中原中也摸了摸脸,然后深吸几口气,一边调整心态,一边走去开门。
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含微笑。
正是兰波,他看了眼收拾整洁的房间,然后提醒道:“睡醒了就去外面走走,等会儿准备用餐。”
“兰波哥,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中原中也颔首应答道。他还是改口了。
“桌上有水果,餐前可以吃点,提醒果果不要吃太多了。”
兰波神色自若,交代一番后,他转身离去。
魏尔伦在过滤信息,他被兰波的话搞得心神不宁,如果不做点什么,他只会更烦恼。
与此同时,果果收拾干净后,唤了声中原中也,让他去洗漱一下。
中原中也将兰波的话转述给他,果果浅浅地笑着,漫步走出房门,打算去吃点水果填填肚子。
晚餐时,四人坐在一张圆桌上,七副碗筷,桌子中心摆放着一口特殊的锅,锅里有长勺,用的筷子是上方下圆的中式长筷子。
锅有四口,四个汤底,酸辣汤锅、海鲜汤锅、牛肉汤锅、鸡肚汤锅。
配菜一碟子一碟子地摆放整齐,荤素都有,种类繁多,还有几碟子凉菜。
蘸料有现成的,也有分装原料,摆了十几个小碗能自己调,但会不会不好说。
没错!今晚煮火锅。
果果和兰波吃过一次有经验,中原中也适应很快,毕竟和寿喜锅有一点点类似。
魏尔伦对此很不了解,各种各样的食材,他听兰波讲看他怎么做,不过眼下对这种现煮现吃的聚餐方式,他很感兴趣。
和烧烤不同,这不上火!
拌蘸料的功夫,下菜、开火、热汤锅,森鸥外拉着太宰治姗姗来迟,他还带了爱丽丝,中原中也顿时明白另外空出的位置原来是留给他们的。
森鸥外换上休闲衣服,一副斯文帅气的打扮,整个人仿佛年轻了许多,太宰治拄着一根拐杖,脸上还有擦伤,闷闷不乐地瘪着嘴。
走楼梯都能崴脚,但是祸害,中原中也对他是服气的。
汤锅沸腾,锅里的菜滚来滚,氤氲的水汽像白雾般消散,有森鸥外和爱丽丝来活跃气氛,大家也不拘谨什么礼数,太宰治蹭饭蹭的心安理得,也没扫兴捣乱。
森鸥外带来一瓶糯米酿的桃花酿很受欢迎,桃花味的甜酒糟的味道很特别,香甜绵软,度数一般,小孩也能尝一口。
不过,魏尔伦和兰波没敢让果果喝,万一喝一口就醉,那可真能吓死他们。
有点好奇心的果果用筷子点着桃花酿尝了尝味道,大概知道什么滋味后就将其置之脑后了。
兰波开始还照顾着魏尔伦的饮食习惯,亲力亲为地夹菜,夹到他碗里就没有不喜欢的菜,等晚点魏尔伦适应了,他也没多管,只是那桃花酿没让他喝下去了。
甜酒糟虽然度数低,但后劲不小。
就魏尔伦的酒量,还是适可而止的放弃好。
一时之间,有说有笑,呈现出其乐融融的景象。
魏尔伦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他留意到中原中也眉宇间的郁气渐渐散去,脸上的笑容也舒畅了几分。
太宰治一开始有点放不开,但没一会儿他也无所谓这一桌什么人,下筷对着螃蟹、虾、章鱼须……
森鸥外纵容着爱丽丝抢了太宰治一半的食物,然后这两人的筷子打得难舍难分。
果果坐在兰波身边,他看都没兴趣看一眼,从头到尾,整个过程吃得津津有味,半点不用人照顾。
几人的饭量都不小,备的份量刚刚好,最后一点青菜伴随着一团细面被他们消灭殆尽,这顿饭也告一段落了。
能喝酒的和不能喝酒的一眼分明。
除开不喝酒的果果、爱丽丝之外,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脸上飘了薄薄一层红晕,兰波、森鸥外、太宰治面色如常。
酒足饭饱,森鸥外一脸愉悦地调侃道:“魏尔伦君和中也君不愧是兄弟呢!从某方面来说真的很相像哦!”深紫色的眼瞳一抹粲然的笑意。
“森首领和太宰君也很像。”魏尔伦觉得这话并没有不好的言外之意,纯属聊闲话,回敬一下。
森鸥外倒是笑了笑,有点勉强那种,大概也是觉得魏尔伦识人不清,太宰治那种奇葩谁和他像了。
刚才还朝中原中也嘚瑟着什么的太宰治瞬间笑不出来了,态度坚决地否认道:“魏尔伦先生,你把我和怪大叔放在一起比较,我很伤心!”
他怎么可能和森鸥外这个萝莉控相像呢!他多正经一个人啊!
师徒俩互相瞪眼,又扭头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兰波端着水杯,神情温和地转移话题,道:“太宰君的年纪比中也大些吗?”
众人纷纷看向他二人,不管是看脸,还是看身高,太宰治的确显得比中原中也大上许多。
太宰治本来还有点不高兴,但很快想通什么,他得意洋洋起来,对众人说道:“没错!我比中也大,论情论理,他都得称呼我一声前辈才对!”
转头,他就对中原中也挑眉一笑,“中也,快!叫前辈!”
没怎么发言过的中原中也嘴角一抽,真不知道话题怎么转移到他身上不愿离开了,他无语地解释:“少听他胡说八道,我比他大几个月,职务上,他和我平等。”
太宰治不服,辩解道:“你7岁以前失忆,那不算数!”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吐槽他话里的漏洞百出,“我失忆也不影响我现在是少年啊!”
太宰治气鼓鼓地移开眼,“中也,耍赖皮!”
见此情形,魏尔伦和果果相视而笑,两双相似的蓝眼睛染上开朗的色彩,格外明媚动人。
看来!中也发泄情绪后的确释怀了许多,不然的话,他谈到过去应该是恼怒才对。
“哈哈~”森鸥外忍不住笑道:“兰波君,看来他们还有的历练啊!”
兰波回道:“森先生,任重道远。”
“兰波君,我可不容易啊!”森鸥外低声诉说,他抱着爱丽丝亲昵地耳语,道:“爱丽丝酱,我也想做甩手掌柜!”
爱丽丝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虚假安慰道:“林太郎,撒娇也没有人替你干活哦,加油!”
“算了,算了,我还不能倒下去。”森鸥外露出苦恼的表情,他抬起头时,嘴角笑意有所收敛。
太宰治心情复杂,他不动声色瞥了眼魏尔伦和果果,道:“最近一段时间,组织里进来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他们历来不明,有些是杀手,有些是赏金猎人,有些是官方的人,”
“冲着什么来的,暂时不好说。”言外之意就是,这里不能留你们太久了,不想遇上事,尽快离开为好。
森鸥外也有意道明了,他说:“兰波君,GSS那边恐怕也是如此,回去前要小心谨慎些。”
兰波从容淡定,“横滨如今是是非之地,鱼龙混杂,这时候有人想浑水摸鱼并不奇怪。”
“异能特务科、第七机构、咒监会、御三家、诅咒师集团Q……”森鸥外指了几个可能的组织,“不过他们的人不会坚持太久,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魏尔伦眼神微凝,他对中原中也说:“中也,你一定要注意身边人的异常之处,别和他们靠太近。”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他旋即回应:“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太宰治托着下巴和果果眨了眨眼,“说起来,不久前,五条家的那位神子偷偷来找过中原中也呢!”
兰波和魏尔伦一个眼神读懂彼此想要表达的想法,他们率先想到的是东京那次意外。
——五条悟被魏尔伦小小教训过一次。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东京那次,犹豫片刻后,他解释清楚道:“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找的是果果。”
果果扬起嘴角,轻轻笑道:“找我干吗?”
中原中也摇头,“这个他没告诉我,所以我也没告诉他你在哪。”
众人好奇心被吊起,魏尔伦的表情很是古怪,“他找错人了吧!”
兰波将手搭在魏尔伦的手腕,“暂时不理会他的目的,如果他有心,肯定还会再来一次,我们可以守株待兔。”
森鸥外提醒道:“好歹是五条家的宝贝,你们别把人欺负哭了。”
兰波和魏尔伦笑了,很云淡风轻,一副“你接着说笑吧”的态度。
太宰治垂下眸子,“我觉得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不然不会指名道姓来找果果。”
森鸥外眸色一暗,斟酌再三,说:“五条家传承千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特殊门道。”
兰波闻言思忖片刻后,说:“这话不无道理,遇见了我会好好问问。”
话说到这个点,再讲下去冷场了,森鸥外适当提出自己要去活动活动消食。
太宰治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不谙世事的金发孩子,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太不对劲了。
不过想得再多也搞不清楚,他顺道和森鸥外离开此处。
五条悟的来意四人谁也捉摸不定,但未尝不是风雨欲来的警示。
第128章 第 128 章
128
森鸥外走后,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会横滨的局势。
截止目前,一切还在控制范围中,但未来很不确定, 毕竟这座城市的黑暗势力,范围越来越广泛了, 以后的市长肯定要看黑手党的脸色。
当然这在日本很合理,谁让这个国家就是这德行呢!
不过, 异能特务科容不下异能者集体转台,肯定会针对异能者一事向港口黑手党、GSS发难。
至于高濑会,早已经不成气候了, 最多一年就会被蚕食殆尽。
到底并不利于一个城市的发展,终归得洗白上岸,包装再包装。
谈到横滨势力, 中原中也不由想到那日让他给森鸥外传话的江户川乱步。
那名来自武装侦探社的侦探来头不小,协助警方破获过很多案件, 颇受社会各界的好评。
真正让中原中也放在心上的还是因为森鸥外的话。
“江户川乱步是个名副其实的名侦探, 他只用一眼, 就能看穿敌人深思熟虑布置出来的陷阱,要是被他抓住把柄, 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当然!在绝对武力下,他的才智并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能看穿一切阴谋诡计的侦探, 异能特务科真正看好的组织,还是传说中夏目漱石所期待的黄昏组织。
中原中也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们后,喟叹道:“异能特务科绝对不会把异能许可证颁给港口黑手党和GSS。”
魏尔伦毫不在意,他嘲讽:“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一个侦探社能拯救一个城市的未来。”
毕竟如果真有能力, 怎么会任由异能者抱团取暖,成立黑手党家族。
兰波同样不在意那一张官方的证书, 他施施然地说道:“中也,关于异能许可证森鸥外自有定夺,你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
魏尔伦补充道:“说到底,那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果果并无兴趣,他在翻找影碟,等会看电影。
稍作休息后,兰波和魏尔伦一同收拾了餐桌,碟子碗筷能放进洗碗机的都放进去。
四人靠在沙发上看了部前不久上映的电影。电影讲了一个双重人格的罪犯逃匿十年最终被捕的故事。过程曲折离奇,刑警抽丝剥茧,善恶人格互掐……结局开放式。
中原中也看反派角色出场后,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他眼熟得不得了啊。
有种幻灭的感觉,公关官在他耳边念叨过一段时间,这部片子提名很多奖项,对方不久前去了国外,好像是美国。
魏尔伦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去看,他的调查表里并不缺这位演技精湛的演员的信息,旗会五人之一,知名度甚广。
果果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影片结束时那一幕黑白分明的景象。
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安静青年,蓦然回首像个少年人一样无辜又干净地笑起来,他消瘦的脸颊留下阴影,两个酒窝清晰可见,意味深长的眼神面向观众,对比他所做的事情,就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好像在说:你在看什么呢?要不和我聊聊天?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他真不知道公关官演起人格分裂来能那么像个真神经病,这演技真让人叹为观止。
兰波笑了笑,他觉得比起电影,还是身边神色各异的三人更有趣些,特别是保尔,用一种面对罪犯的态度挑剔中原中也的伙伴。
说起来这伙伴的水分也不知道有多少,森鸥外的算盘啊!心思不动声色地转悠起来。
深夜,果果突发奇想提议想去看星星,其余三人看了看时间,一致同意。
然后他们和森鸥外知会一声后,悄悄地跑到港口黑手党的顶楼天台吹风。
黑发少年坐在天台护栏墙上,双脚都悬空在大楼之外,强劲的夜风吹拂而过,撩起单薄的衣服,稍长的刘海,在无边夜景衬托下,那道纤弱渺小的背影摇摇欲坠。
很让人意外的是太宰治也在,他徒留一个孤寂的背影面对几人的意外闯入,但平静无澜的做派,又似在预料之中,刻意等待于此。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惊疑不定地望着太宰治,喃喃道:“又犯病了吗?”
这个“又”字很灵魂,兰波、魏尔伦、果果一时无言以对,恐怕整个港口黑手党没人不知道这位的疯狂事迹。
不过,谁都不是很懂太宰治的想法,你说他作吧!他奇才异能,你说他聪慧过人吧!他又如堕烟海。
总之,混沌不清,行事作风让人望而生畏。
太宰治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模糊不清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尤其寂静。
兰波笑着打招呼:“太宰君,伤还没好,可不宜吹风。”
悬坐在百米高楼的太宰治单手扶着墙,优雅地转了个身,正面看向他们。
一双笔直长腿交叠成二郎腿,背后稀薄的空气,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可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些生命不可直视的恐惧。
完全没有害怕的心思。
“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吗?”太宰治略沙哑的声音回荡开来,“今晚有雨,无星无月,温度15摄氏度。”
果果抬头看了眼暗蓝的天空,“挑错时候了。”
太宰治语气平静地说:“要来坐坐吗?我不介意你们。”
兰波笑了笑,“算了,我们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
魏尔伦抱起果果,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离去。
中原中也看了看他们,轻声道:“我想吹一下风,晚点回去。”
兰波挽起吹乱的额发,他点点头,叮嘱一声,“别聊太久了,夜深露重,容易着凉。”
太宰治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即使隔着不远的距离,中原中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直直地看着自己。
待人都走了后,中原中也双手插兜走到太宰治身边,语气肯定地说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太宰治居高临下俯视着中原中也,少年身上的气场愈发沉稳平静,眼神也透着一副看破的淡然。
他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不想承认,你心里清楚。”中原中也轻轻一跳,踩在天台护栏上,他无惧脚下危机。
风呼呼地吹,夜里的声音很凄凉。
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物实在太高了,两人再跨出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生死离别。
太宰治垂落下眼眸,自言自语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忽然出现,我们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果果。
中原中也一句话驳回他,“假设不成立。”
太宰治不在意他的声音,继续道:“你和我会杀死兰波,然后羊组织会背叛你,森先生会邀请你加入港口黑手党,我们会成为竞争对手。再然后呢?”
中原中也想了想,很大可能吧!但这一切没有可能了。
太宰治自问自答,道:“最多一年,魏尔伦会出现杀死我,杀死森鸥外,然后不顾一切带走你,我们不会坐以待毙,反击很困难,所以要牺牲掉部分人,但一定会去做这些事。即使发动整个组织的力量,结局是杀死魏尔伦,或者被魏尔伦所杀死。”
他心里更清楚,他和森鸥外会挑拨离间,试探魏尔伦的底线,试探他和兰波的关系,试探他会为中原中也付出到何种程度。
在天台边缘,站的笔直中原中也居高临下看向横滨城市里亮起的星星火光,“假设不成立,太宰治。”
他很少直呼其名,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就说明他很认真地对待着眼下的事情。
不愿接受好意的太宰治我行我素道:“平行世界的你和我估计就是这样吧?”
他仰望天空的乌云,“中也,他为什么会来这个世界呢?早晚有一天会暴露的吧?”
“意外。”中原中也表情很淡,他眼中闪过无数可能,最后全部化为一缕烟消失不见,“反正和你无关,也不用你操心。”
“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吗?”太宰治仰头,上半身开始往后方倾斜,那是极度危险的姿势。
鸢色的眸子讳莫如深地侧望着中原中也,“他可是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啊!你说得可真轻巧!”
中原中也斜睨着太宰治,对方竟然在笑,那抹笑意是悲伤的,可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希望在港口黑手党得到什么?”
太宰治将身后的危险抛之脑后,他仿佛缺少一根感知死亡的神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底的哀悼之色却也更深了,“我好像快不认识我自己了。”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破碎。
中原中也真心实意地问道:“太宰治,你想离开吗?”
如果在这里感受不到快乐,那么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个声音,太宰治心神一震,又是一阵恍惚袭来,他茫然若失的样子很可怜,声若蚊蝇地说道:“我无法离开了,一切都太晚了,或许另一个世界还有可能……”
但也可能百无聊赖地死掉了。
中原中也眸色一暗,平静地说道:“那你完了。”
另一个世界,没有爆炸发生,或许没有中原中也,但一切有什么关系呢?
太宰治摇头晃脑,满不在乎地说道:“中原中也,你在诅咒我,万一实现了我会恨死你的。”
中原中也转过脸,他像是看透什么一样,清醒而又理智地说道:“你迟早要毁灭掉自己。”
“我会毁灭我自己吗?”太宰治眼角的泪痕很快风干,他喃喃自语道:“我本来就要毁灭我自己,不是吗?但我希望是在我弄明白这一切后,我的生命该终结在自己手里才对。”
中原中也伸出手感受风的方向,“你觉得哪里有你的答案?”
太宰治跳下护栏墙,他闷哼一声,脚上的伤痛在落地一瞬间炸开,眼泪模糊视线,他捡起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样子离开,声音飘远,“我不能告诉你。”
中原中也对着风轻叹息:“祝你好运。”
他纵身一跃跳下虚空,身影消失不见,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太宰治回过头看了眼,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会飞,可真了不起啊。”
几日后,三人离开港口黑手党,兰波新寻了一处住所,一套海景房,他去了一趟GSS,那边很平静,平静的只想赚钱,争权夺利他们试过了,完全玩不动,干脆躺平赚钱。
横滨不行,还有海外,买卖艺术品一样发财。
四月中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但魏尔伦不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索性,魏尔伦没有出门的想法,他帮兰波整理资料,打打下手,顺便有事没事打一顿N。
果果无所谓出去或不出去,即使被勒令不要再使用异能力,他也能找到新的乐趣。
丘比在外面浪了几天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五条悟想见见兰波,兰波看着来帖,表情古怪。
——诚邀兰波先生赏樱,五条悟!
落款是块圆乎乎的棉花糖印章。
果果凑过去看了眼,“他查到我和你的关系了,去不去?”
第129章 第 129 章
129
兰波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 点燃那封略显童稚的信帖,语气淡淡地说道:“不去。”
火苗蹿出来迅速发展,灰烬尽数落在玻璃烟灰缸之上, 燃烧过程中,连带那一抹残余的气息也一同消失。
魏尔伦平静地说道:“看样子不会简单罢休。”
他本人也不确定, 五条悟是不是有意想找茬儿,报复自己前不久的欺负。
果果轻微颔首, “总觉得你们把五条悟想得复杂化了。”说罢,他静默无声了。
沙发旁边的丘比扫了扫大尾巴,目不斜视地盯着沉思中的孩子, 喃喃低语道:“五条悟,那双眼睛啊……”
它的声音算小,但在场的耳朵都很好。
果果闻言, 神色一动,抱起丘比放在腿上, 一边顺毛, 一边问:“丘比, 你怎么看待五条悟呢?”
兰波和魏尔伦视线相撞,悄悄地等待丘比的答案, 他们对这小东西还有很长的观察期。
丘比无甚在意,天真可爱地说道:“他的眼睛有点儿特别, 不过没我厉害。至于其他的……并没有太出众的特点。”
它漫不经心地评价一番,红色眼瞳一如既往真诚大方,但很傲气。
如果是五条悟、五条家的人在场,必定要被气到炸毛。
果果笑了笑, 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横滨有特级咒灵吗?”
“没有, 但有特级咒物。”丘比在果果的小手拱了拱脑袋,他撒娇道:“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咒物,算是个移动的灾祸吧?”
兰波虽然不懂特级咒物的产生机理,但他对其破坏力有所了解,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化产物,容易引起各类死亡事件。
见识过日本奇葩的土特产的魏尔伦大致能想象,那可能是更厉害些的诅咒人类的东西,再多他就无感了。
果果抚摸丘比柔软细腻的皮毛,道:“带来死亡的灾祸吗?”
丘比浅浅地“嗯”了声,接着道:“不过不要紧,那件特级咒物被封印了,而且它并不完整。”
“特级咒物就算被封印了,也存在很大危险性,它没有被妥善安置吗?”果果疑惑道:“丘比,你在哪里看到的?”
“没人看护,就放在一个不起眼的神龛里。”丘比跳下去,在记事本的地图册上找寻,随机它的爪子落到一座山。
兰波和魏尔伦出于好奇走过来,那个位置显示离东京不远,但离横滨城市区就有些远了。
特级咒物,无人看管,荒山野岭。
三个要素集齐,很不应该啊!
而果果的重点不在特级咒物上,他敲了一下丘比的脑袋,“你这家伙怎么跑那么远去了!”
丘比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意外啦!我遇见个稀奇古怪的活死人。”
——居然连活死人都能看出来吗?
这下子,魏尔伦觉得这小东西更不同寻常了,眸底深处闪过冰冷的锋芒。
兰波追问道:“具体说说。”
丘比纠结道:“该怎么形容呢……身体已经死掉了,灵魂也消散了,但身体在另一个灵魂的控制下活了,被夺舍了!”
神鬼莫测的东西从它嘴里讲出来意外让人毛骨悚然。
兰波态度郑重起来,“你怎么确定的?”
三人围着丘比,眼中有探究。
丘比仰着脸,笑道:“因为我能看穿灵魂啊~”
它散漫地晃了晃耳朵,那两个圈圈凭空旋转,它觉得此事并无大碍。
果果小声“哇”了一下,然后给了个脑瓜嘣,警告道:“下次再卖弄口舌,就把你的毛拔掉!”
魏尔伦可不和丘比讲道理,他直接威胁:“你说这些什么目的。”
优美声线,漫不经心的语调,似有如无的杀意,总之!赤裸裸的威胁。
兰波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静观事态发展。
丘比没有挣扎的反应,它很平静,平静得有点儿事不关己的意思,“魏尔伦先生,我没有目的,只是把看到的告诉你们而已。你这样猜想,我很难过!”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魏尔伦收了表情,森然的杀机逼向丘比,誓要问出个所以然。
“我没有恶意,只是在友善提醒你们。”丘比蹬了蹬腿,可怜兮兮地看着果果,试图唤回丝丝怜爱,“果果,你会相信我的吧?”
果果拉了拉魏尔伦的袖子,“丘比就那德行,先搞清楚那活死人长什么模样,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兰波不自觉地捏起下巴,“保尔,放下它吧。”
打算严刑逼供的魏尔伦神色稍微回暖,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松开,任由丘比坠落茶几上,“再有下次隐瞒就杀了你。”
丘比落掌轻盈,它缩了缩身子,意识到什么后,赶忙说道:“那人黑色短头发,身材中等偏上,体格健壮,五官普通,不过他有一处特别的地方,他的额头有一条手术缝合线,如果不仔细看,肯定会误以为那是个奇怪的文身,又或者手术治疗的增生伤疤再修复。”
不待几人提出疑问,它直接解惑道:“那颗大脑肯定有问题,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能力!”
“缝合线……”兰波瞬间想起N生前的一个同事,也是最后和N说要销毁罪证的男人,那个人就是丘比口中形容的模样,脑门上有很不正常的伤疤。
没太理解的果果一双眼睛慢悠悠地转动,整个人却灵动异常。
他静静地站在两位成年人之间,一点也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兰波低下头,对丘比缓慢地说道:“你确定是大脑被换掉的咒术师?”
“大脑存储着记忆,他的脑袋还有伤,灵魂和身体不适配,这一切都说明他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方法取代身体的原主人。”丘比态度坚决,“我不知道那个方法什么,可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了。”
魏尔伦立即想到实验名单的某个人,惊讶看向兰波,道:“那个参与N实验又消失不见的人类其实可能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
事实上,魏尔伦的猜想很大概率是真的。
一个能随意夺取人类身体的灵智生物,断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家伙,更别提他混迹人类之中,还掌握人类与咒灵的融合技术,居心不良,妥妥的老不死妖物。
对待这类未知、诡异、危险系数不确定的东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兰波抬眸,神色凝重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得了了!”
果果左顾右盼,他伸手抱起丘比,温柔地询问道:“他去哪了?”
丘比摇头晃脑,“不知道。”
三人哑然,魏尔伦觉得这小东西纯粹糊弄人,他提起丘比的后脖颈,很是不满道:“要你何用!”
这回,丘比瘪了瘪肚子,然后直接哭唧唧,嚷嚷起来:“我真不知道了,他会空间转移,倏地一下消失不见,日本这么大,我一时之间真的找不到……”
兰波轻轻地叹气,他问:“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
魏尔伦把丘比放到茶几上,它的小爪子在地图上指了指,那个位置比特级咒物的距离要近。
也就是说!丘比发现活死人消失后,还跑了老远搜寻,但没找到人,反而找到了特级咒物,然后……它就没有然后了。
果果举手发言,“找五条悟问问怎么样?毕竟五条家传承千年,说不定知道什么。”
魏尔伦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他转眼看向兰波,“兰波,你觉得呢?”
兰波思索片刻,沉声道:“敌我难辨的五条悟就先晾一晾,我们去把那个特级咒物拿走,至于其他,我需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果果鼓了鼓脸,推了推丘比软乎乎的肚子,玩味道:“丘比,带路啦!”
丘比任劳任怨,三人前往地下室车库,开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车驶向青山。
四十分钟后,到达活死人消失的地方,地面一圈龟裂痕迹,如果不是丘比所说,过路人也只会认为是普通的砸痕。
又半小时后,找到丘比所说的存放特级咒物的神龛,陈旧的枣红木箱内摆放着一根比手指粗壮许多的物品。
灰布黑字,一圈一圈缠绕着里面的未可知的事物,像个蚕蛹一样,但透体散发着诡异阴暗的气息。
丘比提醒道:“那是封印,绝对不要拆开它!”
兰波完全不想用手去碰,他用铁夹钳住看着不太起眼的特级咒物,然后放到容器里存放,“感觉很不详。”
魏尔伦眼神嫌弃地看了眼兰波手中的盒子,厌恶道:“能销毁吗?”
他抱着果果,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对待那充满晦气的特级咒物,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就是恶心。
一个物品居然能散发恶意,也是够绝的!
果果点点头,十分认同他的看法,“丢黑洞里去,重力碾压,熔浆、强碱、强酸……”
丘比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主张人道摧毁的二人,“你们真狠,可这玩意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罕见看到丘比如此反应,三人眨了眨眼,有点惊讶地看着神龛上蹲着的白毛小东西。
“我觉得你们还是慎重点好。”丘比见三人不信,正了正声音,一本正经道:“首先它不是完整的,其次,负面能量爆发出来对周围人不好。我是说,你们搞不好会把它放出来捣乱。”
果果拒绝相信:“我和魏尔伦也不行吗?”
“你想被它的负面能量引爆特异点,我是不介意的。”丘比又叹气了,“你们自己考虑吧!”
未知的东西就是麻烦。
反正,兰波也不想把这玩意塞自己亚空间里了,总觉得阴恻恻的。
三人转身离开这深山老林。
五条悟被家里长家里短的啰嗦话折磨得耳朵生茧子了,他表示得很明显了呀!为什么对方不愿意见面呢?
暗杀王保尔·魏尔伦,真的是他认识的果果吗?
怎么那么一言难尽呢!大概是游乐园一行留下印象太深刻了——小女孩和世界级杀手,太幻灭了吧!
亏的还是神明流。
第130章 第 130 章
130
特级咒物在某个咒术师或许诅咒师手里, 大概是能搅弄一场风云异变,但落到异能者手里,却无大用处可言。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而隔行如隔山。
三人都不是懂行的人,也没有和那个咒术师有过深交情, 怎么处置特级咒物,还真是个难题。
把这么个充满晦气的诅咒物戴在身上真膈应人。
兰波想了一圈, 他发现自己还真有个现成的家伙对咒术界有那么几分一知半解。
——N。
说来也是因果轮回终有报应,这位活着不做人,死后反被冷酷无情地压榨掉所有价值。
心思已经一干二净的“N”在他们面前抖得和筛子一样, 他虽然是异能赋予的人格,但承袭的记忆并不作假,害怕是他的本能反应。
眼下一五一十地交代着, 兰波也明白,他其实不清楚那名被老妖怪冒名顶替的男人是何底细。
顶替者在五年前出现, 那时候实验基地也有过好几名咒术师, 只是能力不行, 实验常陷入瓶颈之中。
顶替者的到来并不起眼,但确定的是他是来的时候就被人动了脑子, 有了他之后,实验再遇到难处很快迎刃而解, 因为对方真的很懂,他轻而易举地提供解决方案。
只是那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成功,人类和其他生物之间始终存在壁垒障碍,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
即使没有咒术的人类可以通过外力改造大脑获得咒力, 可跨过那条线的代价却不是人类可以承受得起的,至于问题, 大概还是出在了灵魂承受能力上。
——潘多拉因为好奇打开了手中魔盒,于是邪恶趁机逃入人间,钻进每个人的心底深处,只待再度释放的时候。
咒术也是如此,它是负面的能量。
“咒术界,如果谁最有可能是知道那人是谁,只有一个家伙。她叫天元,号称无所不知的智者,其【不死术式】使她存活了千年有余,就算她名不副实,也定然知道数不尽的秘闻。”“N”身不由己地服务着他们。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她因为术式影响,早已经算不得是人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同化一名与她体质相似的人类女子,阻止身体朝着咒灵方向进化。其实就是吞噬细胞,复刻人类的基因,遏制不可控的突变,而被牺牲的那名人类女子,代号星浆体……”
“天元偏向人类,但也不喜爱人类。你们来历不明,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几乎不可能。”“N”对他们泼凉水道。
兰波敲了敲桌面,半点不在乎他话里恶意的揶揄,“天元在哪?”
被异能主人控制的人格心里一凉,收敛所有表情,冷声道:“天元在薨星宫,日本……那里满是结界,外人不得入内。”
他给出解决方案:“你们可以从御三家入手,五条悟是个很不错的下手点,当然也要考虑情况,天元并不是傻子,她不会随便见任何威胁自己的人类。”
兰波仍在继续敲击桌面:“除此之外呢?”
“有个极端崇拜天元的组织,盘星教。”“N”麻木机械道:“盘星教的成员大多数是普通人,他们和天元有密不可分的关联,至于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这个宗教有些混乱,他们都认为不该阻止天元进化,要让天元成神!每次到了天元进化时期,他们就会暗杀星浆体,过去从未成功过……下一次同化大概几年后。”
“N”一口气说了很多,面上无波无澜,心里郁闷极了。
就算他死了,可如今他人格依旧有自我意识啊!兰波这个魔鬼,让他死都不能死得轻松!
丘比摇晃着尾巴,轻声道:“他知道的可真多。”声音莫名有点嘲讽,似乎在笑话什么。
果果看了眼兰波,顿觉同情,想要扒干净N记忆,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整个过程十分辛苦。
兰波却在想,这种靠吃人才能维持人身的怪物和那个可以夺舍别人肉身的家伙有没有联系。
号称无所不知,那么怎么就任由灾厄发生呢?这个天元实在古怪。
虽然“N”提供的线索就此中断,但他提供的情报能够找出解决之道,勉强不意味着三人失去搜查方向。
再说句不好听的话,日本的烂事与他们何关,这座岛国哪天沉了,他们眼皮都不会动一下,甚至鼓个掌庆祝。
魏尔伦抱着果果,俊美容颜流露出少许疑惑之色,眸底神色不明,道:“天元、御三家、咒监会、盘星教……这不都是一路货色吗?”
“彼此互相制衡,可以合作,但绝不能共赢,难怪这个国家不放心他们。”兰波点点头,颇为认同,神色说不出得沉稳。
一针见血的指出咒术界存在千年的问题——内斗。
兰波考虑再三,决定谨慎起见,暂时将特级咒物存放进了自己的亚空间中。
事态因为一个活死人变得复杂了,原以为人体异能实验是关键,没想到容易忽略的异教邪端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千年的家族传承,鬼知道他们藏了多少事,五条悟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气氛凝滞一团,果果转念想到另一个传奇色彩的职业,他悠然说道:“比起咒术师,貌似阴阳师在这个国家更吃香一点。”
同样是流传千年,一个不可言宣,一个却家喻户晓,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二者之间有区别吗?”魏尔伦觉得没什么不同的,都是处理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一旦祸害人,全是王八蛋。
兰波眉眼柔和几分,细心讲解这个国家的分流门派。
其实要说区别,最明显的区别就是,阴阳师请神驱魔,一纸符文契约妖魔鬼怪为己所有,最擅长借力打力。
而咒术师虽有秘法,但实践难度极大,几乎是以命相搏的蛮横路数,别提他们还常常单打独斗。
魏尔伦并未亲身感受二者的能力差异,对此依旧反应平平,反而还有几分不屑,“请神,不就是笑话吗?”
这世上有神的话,怎么还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
兰波笑了笑,表情温和看着他,说:“日本的神明并非你想象中的神,说是一群妖怪也不为过,高居庙堂,食香火,惧怕因果。”
神明入世,因果紊乱,不得善终。
果果脑子忽地想起很久之前五条悟说过的一些话,对方对他和中原中也评价很高,但他自己心里头明白,他才不是什么神明,他体内的存在更像是魔鬼。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恐怕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哪个神明一出场就搞毁灭灾难啊!
所以,果果更偏向丘比对洛夫克拉夫特的评价,他体内恐怕也存在着一个高纬度的神秘者,只是混沌过头了,一苏醒就搞事情。
想得入了神,蓝色眸子不免有些凝滞。
兰波凑到果果眼前,挥了挥手,语调又温柔几分,道:“果果~”声音里夹着清爽的笑意,气质温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魏尔伦也好奇地看他,特意抱着他挪了挪位置,让他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声音优雅地开口道:“想什么?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果果摇头,语调柔柔道:“没什么啦,我只是在想五条悟他到底从我们身上看到了什么?”
魏尔伦揉揉他的小脑袋,劝告道:“你管他看到什么,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能来事的,以后别理踩好了。”
他可不希望某个坏小子把他的弟弟带坏了,哪怕是带偏了也不行。
果果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没想计较下去,转移注意力,道:“你们说,如果把特级咒物供奉给他们的太阳神有没有用呢?”
兰波和魏尔伦互相看向丘比,丘比呵呵道:“神明都避之不及哦!”
三人不太懂它为何如此肯定,眼中都写着好奇,特别是果果,他脸上都写着“我好奇”几个字。
丘比尾巴都不摇晃了,它说:“特级咒物是被世界诅咒的东西,你们把那玩意放到神明面前,神明也要跳脚,它们不想被殃及池鱼了啊!”
果果小声道:“丘比今天的脾气暴躁得很。”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魏尔伦不善的眼神落到丘比身上,和初次相见比起来,丘比表现的欠得多了。
兰波温和的笑了笑,双手托起丘比,掂量着它的体重,“我很好奇,你吃不吃咒灵。”
丘比在兰波手掌下,安分如鸡,“不吃,那玩意就是污染物,你拿的那个污染物中的污染物,里面的灵魂黑得发亮。”
“你一次说清楚好吗!”兰波被它突如其来的信息搞得有点破防,“可特级咒物不是死的吗?它怎么还有灵魂在呢?”
魏尔伦嘟囔:“难怪恶意那么大,感情是封印了个坏家伙的灵魂。”
他对兰波很是担忧,道:“兰波,还是赶紧想个解决办法除掉这颗定时炸弹吧!”语气中透着杀伐果决的锐气
果果精致小脸跟着皱了皱,最开始的疑惑又出现了,万分不解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咒术师毫不在意呢?”
丘比哂笑道:“可能是他们也没办法吧!”
果果反问:“你呢?你也没办法吗?”
丘比摇头,“抱歉,我的办法,你们可能受不了。”
兰波语调平静地说道:“什么办法?”
丘比眨了眨眼,红宝石的眼睛流露蛊惑的意味,幽幽道:“吃掉它,反杀了那个灵魂。”
它说这话时,视线落在果果身上,深了几分。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吗?
果果蹙眉,他是真没想到,丘比有这等想法。
魏尔伦一巴掌拍在丘比脑门,“你都不吃,你叫谁吃,是想我们吃吗?”
他骤然冰冷下声音,道:“谁给你的胆子说那种混账话!信不信我等会儿就把它塞你肚子里去,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它厉害。”
果果扑哧一笑,嘴角浅浅上扬,天蓝色眼眸宛如宝石般通透,空灵悠远的声音传播,“试试看怎么样?是你厉害,还是它厉害!”
丘比蹬腿,“我没说你们,我是说找个人,一个能承受它的人。”
兰波笑而不语,这法子真损人。
第131章 第 131 章
131
丘比的话给三人提供一个新思路。
既然普通攻击无法抵消特级咒物中的负面能量, 那从灵魂角度出发,找寻到能够克制其灵魂的存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死寄存在特级咒物中的灵魂,让特级咒物真正成为一件咒物。
可灵魂压制的前提得有确切人选,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杀死封印在特级咒物中的恶灵呢?
很不好说,要知道一个搞不好, 吃下特级咒物的人类,反而成为恶灵苏醒过来开启杀戮的契机。
万一克制不了被恶灵霸占了身体,那他们是杀死附身人类, 还是杀死附身人类呢?
往严重说!真发展成传说中恶魔人大杀四方,那就不是一件开玩笑话可以善终的事情了。
而且无论从道德层面,还是能力考量, 让谁去冒险都不合适。
这样一想,这残缺不全的特级咒物沦落到不受人看护的原因似乎也有了, 就是太牵强了些。
他们真怀疑咒术界的人脑子是否正常, 持怀疑态度观望一下。
最终, 三人没有狠心让丘比活吞一个特级咒物去较量一番谁强谁弱。
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至于丘比的目的, 一时半会弄不清楚,留着它反而有利自己, 从此事就能窥见它很不简单。
经此一事,三人知晓这个国家仍藏有诸多杀伤力巨大的秘密武器,心中戒备已然提高一个等级。
作为搞情报的专业人士,兰波深知“知己知彼”对战场影响的重要性, 他需要咒术界的真实信息,最好能去御三家搞点真东西。
权衡利弊之下, 三人把矛头对准五条家,最终目标是天元。
一番深思熟虑地交谈后,兰波在网上挂了一份不起眼的暗杀任务。
——悬赏那名夺舍者的人头,奖金100万日元。
悬赏照片没有,兰波就让N画出来。
N的素描功底不错,画上人和真人相差无几,有这一幅素描画像在,也够给那人添堵的了。
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往往都不是事。
其他人才不会在乎悬赏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被悬赏的人也很难想到背后之人不仅仅是报复那么简单。
兰波也不觉得他们这样做会打草惊蛇,对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有所准备,至于图谋什么,还有下一个遭殃的人是谁,很难说。
100万悬赏令能发挥作用最好,不能也没关系,全看有没有人拿到那具身体了。
五条家,五条家主破天荒的容许五条悟出门撒欢玩。
他特意对五条悟叮嘱:“悟,你今天会见到他,前提是要等等。”
还不死心的五条悟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出发赶到约定点,等待过程中,他心里飘过一丝的紧张,毕竟他其实被拒绝了,但家主却神秘莫测的说他能见到人。
如果他今天见不到人,那么他就有理由回去嘲讽老家主的判断错误了。
一小时,一个半小时,两小时……
庭院深深,暖风徐徐,落英缤纷,可谓美不胜收。
一身休闲套装的五条悟和传统山水庭院格格不入,他心如止水,俊俏的脸庞宛如冰山般寒气逼人,童声中夹着冰渣子,道:“骗子!”
摆在五条悟面前的糕点,他是一口没动,为了保持那点礼仪,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糕点都干巴巴了,人却不来,五条家主果然越来越糊涂了。
就在五条悟起身要离开樱花园时,他的电话铃声叮叮当地响起来。
手机显示那是一个陌生号码,五条悟眨了眨眼,苍穹般空旷无垠的眼眸忽地一暗,他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青年人,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的感觉,“请问你是五条悟吗?”
五条悟眨了眨眼,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找他看奇葩生物的阔老板。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知道对方是那位小神明的领路人,自然也多了几分思量。
五条悟脑子活络,他立刻作出回应,语气冷然地说道:“我是,你有事吗?”
电话那头说:“想问问你有空没有,我这里有一点东西想请你解惑。”
五条悟不解其意,如果说真的有事请教,那为什么不愿意应约来见他呢?
心里怨气不小的孩子决定问个明白,“既然有事相求,那么为何要拒绝我的邀约?”
“花粉过敏。”男人回道。
“……你吗?”五条悟嘴角一抽,鬼都不信他这个理由。
当即,他坐在垫子上,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小口品尝,脸上流露不解的神情。
四下无人,谁也不会计较五条悟此刻有没有坐相。
青年人语调疏朗地说道:“那不重要,你在文字方面有研究吗?”
其中含义,他相信五条悟懂的。
五条悟咀嚼食物,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错,你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呢?”
手机那头传来东西木头落地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清脆笑声,青年声音温和几分,“没什么麻烦,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接单,那么我把图片发给你看一下。”
五条悟摸不准他的路数,“可以,但我要当面交易。”
他当然可以赚外快了,不过他更好奇那人是个什么套路,耍他玩,还是戏弄他。如果是那样,他别的不说,发发脾气绝对要!
电话里只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很轻。
感觉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空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你为什么想要见我?”
五条悟手上的半块糕点下肚了,他擦擦嘴,道:“你猜?”
一阵笑声传来,然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轻柔地说道:“你要见我吗?五条悟。”
青年无奈的叹气,“五条悟,你在哪?”
五条悟考虑回答哪个问题,“樱花园。”
他最终没有当面说出自己的目的,他也有很多疑惑地,为什么一个欧洲人会和两个神明的存在有瓜葛,为什么那孩子会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我樱花过敏,你重新选个地方。”兰波摸摸果果的脑袋,对方不愿直说,看来还是得见见,见一面无所谓的,计划需要。
五条悟定在私人餐厅,他在横滨。
兰波挂断电话那刻,挺无语的,“果果,我们走吧!”
果果看了眼魏尔伦,“好好看家,我们晚点回来。”
魏尔伦的心思扑在其他地方,他抬起头,“放心去玩,有事也别忍着。”
出门在外,榜上有名的魏尔伦真的很不方便,他觉得自己好好整理资料比那些事更重要。
出门前,兰波抱了抱魏尔伦,温声道:“别太累了。”
果果和他招招手,脸上笑容灿烂。
房子里,丘比和魏尔伦互不打扰,他们还隔得很远,一个专心看电脑,一个趴在窗台目送。
来到餐厅,兰波带着果果走进预订房间,五条悟悠哉游哉地品尝着甜品,他上午没吃到的东西这会儿全补上来了。
门打开时,五条悟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他不说话时倒是很有气势,但果果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一个能和自己赌气的臭小鬼。
兰波一脸慈善,他打了声招呼,照顾果果体贴入微。
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看得五条悟牙都酸了,犹记得他们见面第一次时,对方摆着一张冷脸,好像自己欠他八百万一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现在想想,可不就是生他的气么!
三人坐定,趁着服务员还没上菜的功夫,兰波先开口,开门见山道:“五条君,麻烦你看看这个。”
他从包里拿出手工画出来的图纸递过去,上面黑白分明的图案来自特级咒物的封印文,但只有一部分。
五条悟伸手接过,面上淡定要死,心里却震惊了起来,沉声道:“这些你从哪里得来的?”
能不熟悉吗?他家就有一根被封印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他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想忘都难。
兰波笑了笑,心里有猜想,五条家大概有其他的特级咒物,面上不动声色道:“一本古书里掉落的,我很好奇这些代表什么含义。”
“好奇?”五条悟一点不信,他只是一个异能者,怎么可能懂得千年流传的东西代表什么,又为何要追寻两面宿傩的手指。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眼神充满怀疑,看着看着他目光一转,落到一旁乖巧可爱的果果身上。
果果歪了歪头,淡淡地说道:“你不知道?”
他直接挑战五条悟的胜负心,至于效果……
很有用哦!
五条悟心里不服气,直言道:“这是一道封印术,不过你这份残缺不全,效果几乎零。”
兰波释然一笑,他端起果汁,轻抿了一口,道:“如果是完整版的封印术,它的威力有多大呢?”
五条悟顿了顿,警惕地看着温文儒雅的长发青年,“你想干吗?”
兰波淡笑道:“我想知道它能不能封印丘比。”
五条悟目光一定,微微蹙眉,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相遇是因为什么,那个仿佛不在五行之中的奇怪生物,“你不杀了它呢?”
兰波看了果果,很是温柔道:“你一个小孩子,别动不动就杀杀杀,戾气太重了不好。”
五条悟嘴角一抽,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柔和的教训,但他心里却觉得青年很可怕,比他以前见过的很多长老更难以捉摸。
双方本就关系一般,这下子彻底找不到话题了。
见此,果果不禁莞尔一笑,道:“五条悟,你这人可真奇怪,明明在我面前时那么嚣张,怎么到了兰波面前,反而收敛脾气了。”
“……”五条悟一言难尽。
他的六眼全方位监测着二人,他其实看见那团星云又长大许多,就像老人所说那样不断扩大。
第132章 第 132 章
132
忽然, 一阵悦耳轻灵的笑声从果果的喉咙里传出,他直视五条悟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望着他的眼睛, 似乎刻意等待对方说点什么印证自己的猜测 。
五条悟又不傻,他能觉察到果果的打趣。
可他到底是个孩子, 以往又都是被人捧着走,哪里有一天会轮到他来想话题怎么聊下去才更舒服。
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气氛, 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五条悟打定主意,今天要憋死对面这两个有求于他的家伙,光眼前这套残缺的封印术, 他就要好好宰一刀。
气氛慢慢沉寂下来,无形之中散发着春日的凉意,唯有空气里的淡淡花香依旧甜馨怡人。
双方表面上都表现得从容淡定, 可心底深处各有各的疑云,需要通过彼此的口来解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话放到哪里都合适。
兰波自觉他是一个大人, 一是没必要和孩子耍太多阴谋诡计, 二是他们毕竟不熟,就算要加深印象也没必要针锋相对。
他淡然一笑, 温厚地说道:“这家店的上菜速度一般,委屈你们先吃点餐前甜品垫一下肚子了。”
接着很是大方款款, 说:“五条君孤身一人来到横滨,很是不易,接下来不用和我们客气,你随意, 高兴即可。”
兰波用照顾孩子的温和态度对待沉默不语中的五条悟,他主动掠过先前谈到的“能否利用封印术封印丘比”的话题, 将冷凝的气氛驱散,兀地将话题拖回轻松的节拍。
果果看五条悟的眼神很柔和,他不觉得眼前的白发大孩子想见见自己是有什么坏心思,对方只是藏着一些和他有关的秘密,暂时不想吐露心声。
而此刻五条悟的心里却有些凌乱,他目光直白而坦诚,凝视着果果有几分为难,平静的面庞流露着淡淡纠结的神色。
坐在五条悟对面的果果视若无睹,手上拿着银色细勺,慢条斯理的享用摆在面前的浅绿色甜品,举止端庄优雅。
那头飘逸的淡金色长发披散在纤弱单薄的后背,发丝柔顺耀眼,浓密的眼睫盖住澄澈明亮的眸子,嘴角的笑容消失无痕。不笑时,周身散发着清冷的疏离感,更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年前在游乐园结伴而行的回忆一瞬间蜂拥而至,五条悟心里闪过很多猜想,但他忽然注意到什么。
电光石火间他发觉到,对方的身体好像停止生长了一样,可心智却仿佛超越此身的年龄,尤其敏锐。
五条悟这样一想越发觉得果果很不可思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试图找出与此前不同之处,又试图搞明白暗杀王和宛如贵族小小姐的关系。
如果真的有关系,或者说就是同一个人,那么对方可是狠狠欺负了他一次,怎么想也不应该,而且一段时间没见,体内的能量又怎么可能成长那么多呢?
兰波品尝甜品的同时不忘留意五条悟的小动作,他轻咳了几声,暗示道:“五条君,甜品合不合你的口味?”
果果不动声色的垂了垂头,稍长的刘海顺势滑落而下,遮了遮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阻挡五条悟的探究视线。
五条悟摸了摸鼻子,收回目光,他平淡道:“一般般吧。”
兰波见他收敛了眼神,笑笑,接过话茬,道:“哪里不合口,你告诉我,下次我找一个能让你吃得津津有味的餐厅。”
五条悟淡淡回了句,“这里的甜品不够甜。”
他并不是不知分寸的小孩子,也见过很多想讨好自己的人,要么恭敬过头显得阿谀奉承,要么自以为是,表面示好,眼里却藏不住不屑。
反正没有一个能做到兰波这样自然而然地平等对待他,既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假意恭维,也不会因为他的年纪而敷衍轻视。
兰波点点头,表示了解,至于有没有下次未可知了。
不多时,服务员端着盘子上菜,传统的日式菜肴,一人一份。
这家餐厅的招牌菜的确色香味俱全,五条悟吃了几口眼睛稍微亮了一点,他动作很具观赏性,如果换身衣服自然也是有模有样的世家公子。
五条悟生活的家族主张食不言寝不语,他自己虽然不喜欢家族死寂的氛围,但骨子里已然流淌着五条家传承的文化内涵,这点兰波有所感受。
用餐时三人表现很是安静,青年面含微笑,手下握着特制的刀叉剥了几只虾放到身旁孩子的碗里,还贴心地续了一杯大麦茶。
——日式餐分量是真抠搜。
果果早已经习惯了兰波的照顾,他吃着自己那份,也接受兰波那份的特殊对待。
他好像天生就是那种享乐的人,只要觉得开心,完全不会在乎别人怎么个看法。
坐在他们对面的五条悟把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看的很清楚,亲切的关系很难作假。
但他很难想象一个非人怎么会心安理得地融入人类之中,更无法理解一个黑手党能毫无保留地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释放善心。
要说古怪,那真是太古怪了,人类对非人居然产生了视如己出的爱护之情。
如果不是被蛊惑了,那青年到底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就算自己的孩子也不太可能做到这种无私程度吧。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五条悟不上不下的,他实在想不通兰波到底图什么照顾一个底细不清的孩子,更想不通果果这个可能是神明的小家伙降临人间图什么。
——总不可能是好奇吧?
肚子里装了事情,吃什么都没滋味了。五条悟抬眸看了眼对面这两毫不见外的人,忍不住短叹一口气。
声音微弱,但果果确定是五条悟发出的感叹声,他疑惑这家伙怎么吃个饭还老气横秋起来了。
兰波不经意地问:“五条君,饭菜哪里有问题吗?”
对方是照顾人上瘾吗,还是有某人在,连带着看其他人也心情和悦了。五条悟的眉头动了动,了无生趣道:“你们怎么会懂得我的烦恼呢。”
兰波礼貌一笑,“行吧,那就不问了……”
说罢低头喝汤,矜持地保持距离。
所以兰波只是那么一问,五条悟不想说,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果果小口小口的喝着鱼汤,他对五条悟的烦恼没一点好奇心,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如他吃饭重要。
完全被当作孩子对待的五条悟有些无处发泄情绪,对面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换成其他人好歹有点关心、好奇、敷衍一下的反应啊!
他难道那么不重要吗!难道就不好奇他的目的吗!
——明明他怀揣着天大的秘密准备好是时候分享出去,结果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把他当作一个生意合作人,想起来就用,想不起来就完了。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平衡,心情也越发微妙,他在两人面前到底算什么?
兰波抬眸看了眼渐渐藏不住情绪的白发孩子,他反正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和对方聊聊看,“五条君应该快上初中了吧?”
“还没有的。”五条悟抬起头道,他经历的是一对一教育,至今没有上学的可能,再过一年倒是可行。
兰波想了想,也觉得自己问错了,对方是一家之宝,怎么能随便到哪个人多的地方乱走,再说应试教育也不切实际。
果果喝完了汤,拿起纸帕子擦了擦嘴,他比兰波直接点,“那道封印术,你能绘制出完整版吗?”
五条悟眉头一皱,“你们要那个做什么?封印丘比这种话可别说下去了,我不会信的。”
兰波温和道:“是机密吗?”
五条悟点头,他倒也不在乎这事泄密,五条家传了千年多的是秘密。
兰波无奈道:“那就算了吧。”
“你的报酬,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下次再见!”他从包里拿出一封信纸,放到五条悟面前。
不待五条悟作何感想,果果和兰波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离去二人的背影,五条悟有气没处撒。
摸着良心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打发掉,用钱打发了他,开什么玩笑,他缺钱吗!
兰波和果果走在过道上,小声交流接下来去博物馆。
五条悟捏着信封,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但就这么走人也太没面子了吧!
想了又想,他还是追了出去。
兰波和果果到停车场刚上车时,五条悟出现,一手拉开车门把手,恍如自家车一样坐了进去,浑身冷气直冒,道:“你们想封印丘比吗?”
果果挪了挪位置,“你有办法?”
五条悟点点头,“想知道吗?”
兰波转过头看了眼五条悟傲气的小脸,“五条悟,你不怕危险吗?”
敢坐他的车,是一时气急败坏,还是真觉得自己后台硬,他就不会动手了。
五条悟冷傲道:“我没开玩笑。”
兰波也郑重道:“我也没开玩笑。”
两人视线相撞,气势节节高攀,但片刻后,兰波身上可怖的压迫力了无痕迹化去,“换个地方聊聊吧。”
果果看着五条悟笑了笑,“所以,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五条悟被这话说得一愣,他的确不是为了钱而来,要解开谜题只能谜题本身探究,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影响他人生的理由。
第133章 第 133 章
133
五条悟上车之后被果果的问题问倒了, 他不擅长说谎,更不喜欢说谎,直来直去的性格。
此刻, 反倒有些窘迫了。
索性果果没追究,他淡淡地笑了一声, 似乎刚才说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兰波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他让五条悟系上安全带, 避免急刹车把人抛起来。
十几分钟后,黑车在公路上行驶离开横滨市区。
“你们这是去东京?”五条悟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说道。
兰波专心地驾驶着,他轻声应道:“我们去查点资料, 顺便也能送你回去。”
和五条悟坐同在车后座的果果听见声音醒了一下,他打了个困倦的哈欠,瞥了眼眉头微皱的五条悟, 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兰波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孩子,他对白发蓝眸的孩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正好别人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闻言, 五条悟嘴角下拉了一下, 他抬眸注视着青年道侧颜,冷静下来思考自己该不该倾吐心事。
兰波不着急五条悟想说点什么, 他目视前方,云淡风轻的姿态, 从内而外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感觉。
五条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后,他心情复杂,话到嘴边又咽下, 偏移开眼,视线落到休憩中的孩子身上。
看来有些话是不方便告诉其他人。兰波当即回过味来, 他心里多了几分思量,五条悟绝对是知道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很大概率是关乎重大的。
就算御三家把五条悟夸到天上有地下无,他也只是个孩子。
一个还满12岁的孩子,能从哪里获得和果果相关的信息呢!除了五条家,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顺着这条线索推理很难不多想。
五条家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能够任由自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接触不可靠的外人。
兰波心情沉重起来,他细想一圈,锚点落到果果的身份上,难道五条家是为了【特异点】而来。
百感交集的五条悟并不知道兰波此刻已经把他列入危险名单上了。
他深陷个人情绪中无法自拔,五条家主苍老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一字一句敲响脑中的警铃。
假设他仍在属于自己的命运之河上前行,那么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五条悟把头靠在冰凉坚硬的车窗上,【无下限】术式隔绝了真是触感,他就像是蛛网上的蝴蝶,一边挣扎摆脱束缚,一边又被命运捉弄。
——东京博物馆。
黑色轿车开进拥挤的停车场,车辆徘徊许久在一个空位上倒车入库。
兰波解开安全带,提醒后座二人,“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五条悟率先下车,紧随其后的是果果,他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泪水溢出湿润浓密的睫毛根部。
兰波打开车门,笔直的长腿往车外空地一挪迈出脚步,他起身离开驾驶座,皮鞋落地发出干净的响声,伸手扯平风衣外套的褶皱痕迹。
身姿挺拔有型,海藻般飘逸的长发在煦日暖阳的照射下乌黑发亮,任谁看了都会注视的优秀青年。
兰波转身移动位置,他打开后座车门,弯下腰给车座暂时赖着不动的果果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修长双臂穿过果果肋下位置将他稳稳地抱进宽阔的怀抱里,兰波抚着他的后脑勺,小心着别撞到脑袋。
三人走出停车场,来到人多的广场,周围大多是三三两两结群相伴的年轻人。
日本的首都东京和魔都横滨区别很大,在这短短几十公里的距离下,两个城市风尚却有天差地别。
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横滨人,骨子里带着一份挥之不去的漠然,和东京普遍打工人的冷漠不同,横滨人的那份漠然会在恰当时机化作冷厉的杀意,一旦危险降临,手里边有什么,什么就是攻击武器,你死我活的临危反应刻入骨髓。
东京城市的纸醉金迷能悄无声息同化外来者的性格,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厉害的毒药。
繁华的娱乐设施,高物价的生活方式,遥不可及的梦想……比致幻剂带来的效果更醉生梦死。
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是一群颜控,他们无意间看到一个气质高雅略带点忧郁气息的冷峻长发青年,根本挪不开探究的眼睛。
虽然兰波是带两个孩子的青年,但他带的那可是冰雪玉雕都刻不出来的孩子。
——回头率百分百高!
表现得轻车熟路的五条悟回过头看了眼二人,平静如水的表情顿时垮了几分,耷拉着眼皮,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那些把视线投向兰波的人都是笨蛋好吗!
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只是表面上人畜无害罢了,实际就是个大杀器啊。
一群食色性也的家伙!难怪东京的咒灵越来越多了!
可惜,五条悟心里的吐槽无人能理解。
至于普通人,管他危险不危险,看两眼又不会死。
嗯!比起没有长开的小白菜,当然还是茂林修竹般的美青年更有魅力啦!
不过嘛!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会有不同的精神面貌。
落魄倒霉如港口黑手党时期的兰堂,压根没有正常的异性缘哦!正常人很难喜欢阴郁、冷漠、神经兮兮喊“冷死了”的丧系帅哥。
情绪内敛的兰波对他人好感的眼神视若无睹,他抱着果果径直走向售票口,排在他前面还有十几个人。
一米八几的青年站在平均一米七的队伍里仿佛鹤立鸡群般格格不入,他还单手抱着个睡眼惺忪的娇弱小孩子,结果更显眼了。
大概几分钟后,售票员看着兰波,眼睛一亮,柔声询问兰波买几张票。
兰波说了三人情况,售票员告诉他具体金额,他一手抱着果果,一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钱包放在售票台上,干净利落地掏钱付款。
三张票一共1000日元,售票员接过钱,将打印出来的入场票递出去,“祝你们旅途愉快。”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兰波和果果欧洲人的相貌特征。
售票员笑容灿烂,心里小声吐槽:‘难得碰到能洗洗眼睛的优质帅哥,这绝对是不含水分的大帅哥,安全感拉满了啊!’
再看一眼兰波身后的人,灿烂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无奈,果然帅哥美女不常有,工作啊工作……
检票入内,兰波先看了博物馆分区图,他要去历史展区,往左走。
五条悟一路无所事事,他边走边说:“这里的东西也就那样,你到底想找什么啊?”
兰波语气平淡道:“到处看一看,散散心。”
他也不是什么都说出口的好吗!
五条悟双手插兜,主打一个追问到底的态度,“你是找封印术的来源吗?这里可没有哦!”声音清越明亮,淡淡的语气。
果果趴在兰波肩上,他嘟囔道:“五条悟,你很闲吗?”
连名带姓的叫着名字,如果是其他人,五条悟肯定很不乐意,但他不会走的,暂时还不会走,他需要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发展可能。
所谓命运既是不可更改的宿命,五条悟要脱离原本的道路,那么也要他自己愿意才行。
又沉默了啊,果果又打了个哈欠,早知道睡不饱,他就不该下车的。
兰波感受到耳边呼出热气,扶着果果的背部,“怎么今天这么困了。”
“可能是这个天气太舒服了。”果果双手搂住兰波的颈侧,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困意未消,倦意更深。
五条悟仰着头看着眯着眼睛神色宁静的孩子,这家伙怎么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啊!
他自己就是娃娃脸,居然还疑惑别人怎么显嫩。
兰波无奈,展区还挺大的,他得仔细看看这些展出品。
事实上,流传千古的东西总有一些存在相似之处,普通人又不会在乎那么多,出土文物镌刻的花纹他们那里能想到和咒术师有关呢!
一轮圆盘上就画着类似的图案,文字演化的图案不仔细看很容易看错了。
兰波直定定地站在玻璃柜前,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拍下照片,喃喃自语道:“是千年之前的东西,还是皇室用品……这瓜葛比想象中还要历史悠久……”
五条悟嘴角微抽,他真没想到兰波居然找到了其出处,“你可以问我的。”
兰波偏头俯视五条悟,表情淡然,道:“你又不能说,还是算了吧!”
说完之后,他走向下一个展出文物,然后又下一个……
五条悟站在原地,肚子里憋着闷气,他能怎么办,家族辛密怎么能告诉一个外人。
就算说,那也得看看是什么什么关系啊!不生不熟算什么!
另一边,果果在兰波耳边小声道:“等会去图书馆别带五条悟了,让他自己去玩好了。”
兰波微微颔首,语调温柔,“那孩子早晚憋不住的,我们不着急。”
之后又找到几样差不多的文物,时间均在千年前,那时候最出名的必定是安倍晴明那个大阴阳师。
五条悟一个人想了想,自己有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他有所犹豫,如果能单独相处一下就好了。
这边兰波就抱着果果折返回来找到五条悟说:“五条君,我之后的行程很无聊,你接下来还是回家吧!”
不容五条悟有悔,兰波转身离去,果果抬起头,蓝色眼眸恍如明镜般的秋水。
第134章 第 134 章
134
——不要再过来了。
那双眼睛好像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果果垂下头,合上双眼,莫名让人觉得清清冷冷。
可眼前一幕并不是五条悟的错觉, 那双明镜似的蓝色眼眸像流星一样绚烂的消失在他的眼前,压根来不及思考什么, 寂寞的情绪铺天盖地像浪潮一样汹涌的席卷而来。
周围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冰山溢出的冷雾不知不觉间冻住了生机蓬勃的心脏, 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五条悟忽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他们是不同的人, 他们有着不同人生,天底下千万个人都只能擦肩而过,可他们有亲朋好友。
五条悟心想他并不适合主动去结交朋友, 他是咒术师,咒术师都要孤独地死去, 墓碑上只有自己的名字。
那么幸福的家伙注定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他也无法理解幸福的真实含义。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看似渺小微弱,实则浩瀚无垠。
成为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 这是从五条悟一出生就注定的命运。
如果说未来不是那样子,那么答案很简单, 五条悟死掉了——因为他只有死掉了才可能摆脱此生的命运。
家主大人到底在命运这条长河里看到了什么呢?
那里会是他的死亡吗?
真难过啊!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苍穹般高高在上的眼瞳渐渐染上漠然的情绪,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装了钱的信封,光滑的纸面也有体温的热量。
金钱和权利无法慰藉孤单的灵魂, 五条悟没由来地觉得伤感了。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再追了上去, 双脚死死地钉在原地不动,神色落寞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博物馆外,兰波抱着果果去往停车场。
一上车,果果就靠着座椅的软垫眯起眼睛打盹儿了。
他们不可能和一个无法坦诚相待的孩子玩好朋友的游戏,与其拉拉扯扯,半天没有一个结果,不如就此分别,或许下次见面时,对方能想明白如何开口,又或许什么都不会再发生了。
精神上没损失什么的兰波专心开着车,他偶尔看下车后座又睡了的孩子。
说到底,并不能指望五条悟对他能有多少信任,想要搞清楚咒术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其实还可以通过阴阳师家族旁敲侧击。
同是千年前的大家族,虽然如今没落了,也还是有着常人所不知道的底蕴。
十几分钟后,二人开车到达东京的某家图书馆,入内不需要门票,但进入某些区域需要图书管理员的同意。
一共三层楼,一楼随意入内,二楼、三楼有保安人员看护入口。
兰波不是来看书的,他目标是找到近千年的历史,特别是千年前繁华又混乱的时代所发生的大事件,正史和野史都需要。
青年牵着果果的手,径直走向柜台,对管理员询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典藏书籍,最好能是古人真实记下的轶闻,像百鬼夜行之类的传说。”
一般是学者会找轶闻传记文学,管理员多看了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容貌气质。
不是本国人,但非富即贵,这年头留及腰长发的人不多见,大概是艺术家吧!
管理员心下了然,颔首微笑道:“请稍等一下。”
他一边翻看电脑上的清单,一边开口和兰波闲聊。
管理员想知道兰波是借阅,还是购买收藏,借阅需要付押金,定时归还,购买就不一样了。
兰波流露出淡淡的喜悦,“能购买自然最好不过了,游戏动画设计需要参考资料,你有什么推荐吗?”
管理员年纪有点大,他扶了扶眼镜,打印一张清单递给兰波,书籍的名字呈目录。
之后,这名管理员起身还旁边的男人说了几句,拿走门禁卡,他让二人跟着他走。
前行过程中,他细心讲解清单中书籍的情况,几乎如数家珍。
之后的时间里,三人走走停停,穿梭在一排排书架之间。
管理员很敬业,专业素养也很高,不过他大概更希望能卖出几本昂贵的书籍,获取奖金提成。
恰当时机,兰波将手机拍下的照片展示在这位知识颇为渊博的管理员眼前,他温和地说道:“记载这个图案的书有吗?类似的也行!”
管理员凑近了,仔细看了会儿,他笑了一下,点点头,重新带路,“我记得有一本古物典籍有记载,好像在那边……”
两小时后,兰波收获不小,他如管理员所愿买下了好几套书。
付款时,管理员笑得很开心,眼角的褶子一条比一条深,但能让人感觉到他很是幸福。
管理员将书本包装好,亲自搬运到兰波的车上,走前十分热情地告别,期待他下次光临。
果果随手拿了一本翻阅起来,没一会工夫就看得累了。
眼睛一闭,书一合,很容易又睡着了。
一路无言,回到横滨时,下午四点左右。
兰波牵着果果的手去见了织田作之助,稳重过头的青年很认真的工作中,但兰波是特意来找他的,所以工作先放一边吧!
青年总一副无波无澜的精神状态,天塌下来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在其他同事看热闹的注视下,织田作之助整理了桌面,拿出自己的办公电脑,跟上兰波的脚步。
办公室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织田作之助面色如常,声音沉稳大气,一字一句地做汇报总结。
才二十出头的青年生生靠老实本分的性格变得过分稳重,他不管干什么都一个表情,连想猜测他都难。
织田作之助的陈述语调很平,几乎没有一点感情,偏偏又有种令人心情平静的魔力。
随着他的陈述时间拉长,果果眉间又多了几分倦意,他想找个地方睡觉,可他才睡醒了。
最终,他自觉走远一点,堵住那念经读书一样的语调。
兰波一边垂着眼眸认真地看文件,一边仔细倾听织田作之助的工作心得,他一心两用提取出重要的内容。
十几分钟后,兰波合起文件夹,揉了揉眉心,“织田,辛苦你了,升职后其他干部有找你麻烦吗?”
织田作之助很老实,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各位干部的关照,以及各个小组负责人的贪污情况……
兰波将织田作之助升职为项目助理后,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部下之间有意无意的摩擦常常发生,只要不闹大了,一律轻拿轻放。
织田作之助以前也不是这块料,一开始因为口齿不够伶俐吃过几次亏,之后他证明了自己的才能,有意见的人自然而然少了很多。
弄虚作假那套他不会,可他实打实的功绩,别人也休想贪。
兰波靠在真皮沙发上,手指轻轻点着蓝色文件夹,神色柔和下来,笑道:“做了这么久的助理工作,你没有给自己捞点好处吗?”
但凡换个人来,这时候的气氛就该尴尬起来了。
织田作之助恍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直言不讳道:“我只拿应该拿的钱,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不会碰。”
眼神干净,说话真诚,做事可信,倒是让人放心,更让人安心。
兰波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和善地说道:“你的事情做得很好,其他人很满意,我也很高兴。”
“只要不触犯原则性问题,你早晚会成为公司的高管人员。”兰波鼓励地看着青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笑容又深了点,“你的外语水平好吗?”
织田作之助闻言沉默了一会儿,GSS有外籍人士,他来了这么久,口语能力有所精湛。
可兰波要求事情大概不会那么简单,他忽然有点不太自信了,缓缓地开口道:“一般般,日常交流不成问题,但——”
“那就够了。”一言否决他的下文,兰波温和地说道:“你手头上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做不完的交接一下,我需要你带一组人去纽约分部梳理发展路线。”
他敲了敲办公桌,提醒道:“那边虽然成立没多久,但业务发展迅速,指不定有人想打歪主意,是时候和总部对一对账本了。”
织田作之助很快理解他的需求,杀鸡儆猴,别生幺蛾子。
他询问道:“我什么时候出发?”
有个不多问的属下就是好沟通,兰波很满意地看着他,道:“你带人去那边肯定要倒时差,就这周末好了!”
安排好一件事情后,他整个人都儒雅了几分,周身散发着如沐春风般的暖意。
“为什么不让干部们去呢?”织田作之助还是有点疑惑的。
兰波略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直白地说道:“我不相信他们的本事,万一真给我搞点事情出来……呵呵~”
眉眼弯起,可那笑声有点寒凉,漫不经心的姿态着实让人警铃大作。
织田作之助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GSS的高层的能力真不咋地,和织田那一般般的口语水平差不多,不仅水、脾气还暴躁。
事情稍微超纲一点,可能就要手忙并用,唯一好的一点是,他们如今很有自知之明,不敢瞎捣鼓了。
眼下这样的局势刚刚好,森鸥外碍于兰波,不会和GSS撕破脸,各自赚钱,互不捣乱。
考虑到横滨乱七八糟的格局,兰波轻笑一声,一脸欣赏地说道:“织田,你有别人没有的优点,你这个人特别务实。”
“虽然会让人误以为你这人太稳妥没有进取精神,可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反而相当地可靠。”
“而且你的优点很明显,你比其他人更冷静,在不利情况下能快速分析利与弊,并择优做出取舍。我真的很看好你的未来。”
一番激励过后,兰波起身,抬脚走到果果身边。
青年磁性的声音回荡在织田作之助的脑海里,难得令他自感惭愧,
转过身,他看向兰波,神色认真地说道:“兰波先生,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兰波拉着果果的小手在踏出办公室的前一步,他回过头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拿走文件,直到下班时间到了,他也在想自己确实有能力做许多事情,比如说——用多余的钱帮助其他人。
在看到那么多被解救出来的孩子时,他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如果能帮一把好像也不错。
第135章 第 135 章
135
下班时, 若有所悟的织田作之助礼貌告别同科室负责人,打了下班卡,乘坐电梯到达地下室车库, 遇上几月前刚入职就结交的朋友。
对方同样转岗,不过他是不久前。
中年男人笑容满面走上前热情地打招呼:“织田, 难得一起下班,要不要去喝一杯?”
织田作之助笑了笑, 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今天有事,后天怎么样?”
男人也笑了笑,开朗同意, 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挤眉弄眼地调侃一下:“去见女朋友最好准备点惊喜!”
织田作之助无奈解释:“我不是去见女朋友。”
男人摸摸后脑勺,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没有吗?不过!像你这么年轻有为、踏实稳重的男人一定很受女孩子喜欢,要是有喜欢的人, 一定要抓紧告白啊!不然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因为脚下的城市是横滨, 所以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抓紧, 否则下个转角就可能再也看不见对方了。
其实男人想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可惜织田作之助并不理解他的弦外之音,但他的性格真的很好, 而真诚的回复会让对方高兴,“谢谢, 我会好好把握住生活中的幸运。”
“有机会一起喝酒,我先回去了!”男人眉开眼笑起来,他约定下次再聊。
“明天见。”织田作之助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很不擅长愉快的结束对话, 更习惯了别人提出告别。
同事的闲聊告一段落,织田作之助转身上车, 系好安全带,踩上油门。
灰黑色的小汽车离开公司大楼,在晚高峰期拥堵了十几分钟,之后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越走越远,直到来到一家孤儿院停下。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无光,路灯下织田作之助先打了个电话给孤儿院的院长,电话中他们说了几句。
前年末创建的镭钵街改造项目,首先要处理那里生活的无籍人士,其中孩子比大人要付出更多金钱,但相对来说,政府的补贴资助也会更多。
寻找能容纳那些孩子的孤儿院的过程中,他们调查到这家孤儿院的院长的出身很特别,对方曾经是一名杀手。
在很久之前,由织田作之助亲自观察一段时间后,他们才放心选定对方。
如果是一般孤儿院的院长肯定管教不了镭钵街的流浪孩子,但这位大概是可以的。
所以本来在既定建设的范围之外,这家孤儿院成了试点孤儿院,对方有成为院长的经验和能力。
即使他对某一个孩子很不好,但那是有原因的,只是方法非常不对,不过普通人不会理解的。
那时候还被怀疑过,在合作之前单方面说明来意,院长犹豫很久,但还是同意政府扶持政策进行,他愿意收纳一批幼小却如同野猫一样倔强的孩子,可能也有自身原因的影响,结果很好,后面发展也可控。
织田作之助等待的几分钟后,院门高墙铁栏内走出来一个穿着整洁、却剪着木楞严经的锅盖头的瘦高青年。
对方神色平常,低哑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凉意,道:“织田先生,请跟我进来吧!”
对于这位的冷淡个性,织田作之助习以为常,他边走边说:“院长,送过来的那些孩子如今还好吗?”
院长公式化地回应道:“日常相处无碍,大部分已经和我这里的孩子们相处融洽,只是个别的孩子仍旧谨慎小心……”
对于院长的评价,织田作之助恰当的露出微笑,“他们毕竟还小,此前又一直活在混乱之中,吃不饱、穿不暖、受其他人排挤,心性没有得到及时纠正。”
“有人照顾生活指引方向,他们的状况也会慢慢好转,以后还要麻烦你费心,有什么问题请及时和我们沟通。”
“我会尽力而为的。”院长声音沉了一点道。
织田作之助目视前方,偏了偏视线看向院长的侧脸,“院长,中岛敦那孩子的最近情况怎么样?”
院长的脚步声有一刹那的停顿,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耳力灵敏、反应神经警觉,大概也觉察不到那一秒的呼吸错乱。
但对方显然不想承认,泰然处之,语调平静地说道:“和以前一样,他每天很饿,吃得很多,不过不怎么长肉,瘦巴巴的,还经常弄伤自己。”
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会受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二是他人造成的,二者很好辨认。
织田作之助心里一沉,那孩子是这个孤儿院的例外,他是一名对自己能力毫不自知的异能者。
也正是因为无法控制的异能力,才被院长特殊对待,性格胆怯、自卑、懦弱,和其他人都不同,受到惊吓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恐慌。
织田作之助不露声色地询问道:“他身上的伤好了吗?”
“旧伤好了,新伤还没有。”院长手指微微蜷缩。
房间内的色调和医院很相似,蓝白二色,朴素大方,灯光明亮。
织田作之助和院长去看了看那些送来的孩子,这些小孩子的记性很好,他们一眼就认出他是送他们过来的男人,眼神闪躲,或是警惕地观察他。
他们满足这里的生活,担心自己被带走,回到原先凄惨不受欢迎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挨个叫了他们的名字,问了最近一段时间学会什么了吗。
这些孩子经历过几次,但还是很紧张,他们的掩饰功夫并不到家,但每次都比上一次更柔和了。
织田作之助看出他们的讨好,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其他孩子总是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们是这家孤儿院的原住孩子。
书架旁的小角落,不起眼的白发孩子低着头看书,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他都不在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跟孩子们说完之后,织田作之助和院长交谈下一批物资的供应情况,二人在一群孩子中很显眼,总有些孩子胆子很大,会凑到他们面前提出小想法,都是些小小的要求,糖果、布偶娃娃、积木玩具……
那种很容易满足的东西,织田作之助不吝啬加入名单中,院长看向他们的眼神有几分无奈,但也没有拒绝,只是提了小小建议——完成功课的孩子才有奖励。
孩子们笑眯眯地答应,他们喜悦地转身,把好消息告诉其他孩子,一群半大的小孩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织田作之助对院长说:“我想和中岛敦聊聊,可以吗?”
他神色平淡地看了眼男人,带着几分关心的眼神飘向角落里孩子身上。
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眸底闪过一抹忧愁,他抬脚走过去,冷冷道:“中岛,你和我出来一下。”
中岛敦几乎没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瘦小的肩膀缩了起来,扶着墙站起来,老实地低着头,他把书原封不动地放回去,面色苍白,步履沉重地跟上院长的脚步。
周围的孩子笑声欢快,原住民的神情很轻松,他们习惯了中岛敦被单独叫出去挨骂的场景,而镭钵街的孩子们并不如他们那样无所谓,他们一边装作不在意的附和笑笑,一边担心自己变成院长眼中不讨喜的孩子。
刻薄、残忍、冷酷的对待方式。织田作之助心里暗暗评价道。
他们离开这群孩子,来到一间敞亮舒适的办公室,织田作之助和中岛敦面对面坐着,白发、柔弱的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感觉。
院长站在一旁,他眼神很复杂,就像是监视他们接下来谈话有无违规词汇的机器人。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院长,然后对中岛敦说:“中岛敦,你觉得我怎么样?”
中岛敦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大哥哥……是个……好人,还很……厉害……”
一句话说得凌乱无序,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院长默默注视起织田作之助,他出演打断道:“中岛。”
中岛敦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眼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院长,紫金色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惊慌气息。
织田作之助无视二人的小动作,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想收养你,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一大一小闻言双双怔在原地,像木头人一样。
织田作之助不着急他们的回答,他静静地看着中岛敦,给人一种平淡无奇的感觉。
中岛敦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也有人来收养过孩子,院长说那些被别人收养的孩子都过得很好,他们未来表现很好也会被人收养,但很难想象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不受他人喜欢的自己身上。
中岛敦听其他孩子聊过织田作之助,青年在一家很大的公司上班,还没有结婚,年纪也没到生不了孩子的时候。
难道对方真的生不了孩子,所以才收·养孩子吗?他猛然惊醒,重新看向从容淡定的织田作之助。
看着那双重新点燃的紫色眼眸,织田作之助微笑面对,语气也温和几分,道:“我是个孤儿,家中没有亲人,工作暂时稳定,存款余额增长中,不会做饭,但楼下有位很会做饭的大叔,日常所需不用担心,职业是……目前为止,我在横滨租房居住的,未来打算在海边买一套房子,梦想是在死前能为自己写一本人生自传。”
中岛敦怯生生地眨着眼睛,他很想答应下来,可他不是个优秀的孩子,他很差劲,不讨人喜欢,什么都做不好,吃得很多……
他的优点几乎没有,他的缺点却多如杂草一样顽强。
等待结果的间隙,院长说:“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收·养孩子呢?”
他狐疑地打量起织田作之助,眼中满满的为难,就差说:你以后结婚自己生个孩子不好吗?干吗要嚯嚯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呢?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确实没有理由收养12岁的少年。
虽然中岛敦因营养不良导致身形瘦弱,但他真的快到青少年的青春期了。
经过院长的打乱,中岛敦眼中的光熄灭了,他垂下脑袋了,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机会,这样好的人该找个优秀的孩子成为家人。
织田作之助并未失望,他在想自己该说点什么。
和一时冲动不同,他已经看了有一段时间了,中岛敦身上发生的事情很糟糕,他真心想帮助这个小少年,起码不该再让对方承受不应当的苦难了。
在越来越不受待见,甚至成为所有人无理由嫌恶的对象之前,织田作之助其实有能力拉一把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遭受不公的孩子。
隐瞒对方的异能力没有上报,今后做个普通的孩子。
这样既不用担心中岛敦成为其他人的杀戮工具,也可以让中岛敦意识到自己是异能者,从而驯服住体内暴怒的老虎。
第136章 第 136 章
136
在一片寂静里, 织田作之助缓缓地说道:“院长,我有能力领养一个孩子。”
可院长皱起眉头,反驳道:“你太年轻了, 还没有结婚,未来你的另一半会怎么想?你和中岛之间的年龄差距甚至都没有超过10年, 外人怎么看待你们的关系,父子?兄弟?又或者是——”话音戛然而止。
他说的是客观存在问题, 并没有攻击对方的意思。
织田作之助嘴角微微勾起,他可以确定这位院长是关心着中岛敦的,但他的方法并不正确。
中岛敦把头埋更深了, 苍白的后颈不堪一击,脊背凸起的骨头戳着单薄的灰色衣服。
他仿佛教堂里向神父坦白自我的忏悔者,又宛如一尊骨骼分明的石膏雕像。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来, 目不转睛地看向旁边义正词严的院长,“根据政府目前颁布出来的《收养法》, 领养人需要满足的条件我都已经达标了, 不是吗?”
战后重建期的收养法比平和年代宽松一些。
1.年满20周岁, 成年人;
2.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即支持被领养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学业;
3.未患有不能抚养孩子的疾病。
院长一时语塞, 他是一名孤儿院的院长,本职工作是照顾无所依的未成年孩子, 帮助他们获得社会生存能力,以及为失孤的孩子核对领养人的条件达不达标。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符合领养条件,且有意愿收养孤儿院的孩子, 那么剩下的就是看被领养人是否愿意。
孤儿院院长的个人想法不能凌驾于收养双方的意愿之上,院长可以在收养关系发生后登门回访确认孩子的生活情况。
如果领养人有违背法律道德的行为, 那么院长才有资格做些什么。
织田作之助见对方不再言语,又说道:“院长,孤儿院的孩子一旦超过年龄,就得离开孤儿院,你也只能帮助这些孩子一段时间,剩下的人生他们却要自己打拼。这个社会的残忍程度,你应该有所了解。”
中岛敦想到对方说的那些事就一个劲地害怕,他压根没有生活必需技能,一旦离开孤儿院,他可能再也不会吃饱的,连睡觉的被子都没有,活活地饿死冻死……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白发孩子瘦弱不堪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灰色的棉麻布料被豆大的泪点连连打湿,细弱蚊虫的声音隐隐敲打着名为良心的存在。
院长不由懊恼自己的知识储备太过匮乏,他捡到这孩子的时候,哪里就能知道对方是个异能者呢?
织田作之助蹲下身,伸手抬起中岛敦的脑袋,小孩死死的咬着嘴唇,唇面破了皮,紫金色猫眼水汪汪的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掉中岛敦眼眶里不停溢出的眼泪,“敦,你愿意相信我吗?只要你想,那么我就能带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狠狠击中了中岛敦的弱点,曾经多少次他也渴望过拥有一个家,温暖的、充满爱的、不会嫌弃他笨的家人。
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这一刻有了冲破阻挠的勇气。明明他和其他人一样,可为什么会被院长残忍对待呢?
一旁的青年有些不忍直视,等了几分钟后,他冷声呵斥道:“不许哭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中岛敦,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声音并不柔美,但很有安慰的感觉,道:“敦,你想成为我的弟弟吗?”
因为哭泣憋得脸颊发红的中岛敦怯懦地抬起头看着他,用力过度地点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愿意。”
院长一个头两个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消织田作之助的念头。
中岛敦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在夜深人静时会变成饥饿的白虎。
哪怕目前为止他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疯狂啃菜叶的消瘦白虎,但对普通人来说那也是一个足够致命的恐怖野兽。
织田作之助擦了擦中岛敦的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巧克力放到男孩的手上,“我下周要去美国一趟,短则几月,长则半年,等我回来时,我带你离开这里和我一起生活。”
中岛敦重重点头,半年,他会再坚持半年的,无论院长会对他做什么,他都能忍过去的。
院长眉头紧锁,神色沉重地说道:“织田先生,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来,神色自若,平静地回应道:“当然,我也需要麻烦院长一些事情。”
中岛敦握着坚硬的巧克力打算离开,织田作之助叫住他,特意地叮嘱他在这里把巧克力吃掉,吃完再喝一杯温水,如果外面的孩子问发生了什么,就说是考查课业,但一个没有答上来。
孤儿院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群体,对于软弱无能且没有竞争力的同伴,他们更轻视。
中岛敦被周遭环境排斥的处境已经不可逆转了,那么他便不该显露自己的幸运,送上门成为别的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中岛敦眨巴着眼睛,他看了看院长的反应,谁知院长很是寡言,一个字都没有讲。
他心里松了口气,忐忑又激动的心情,低着头剥开包裹巧克力的铝箔纸,一口吞下黑色的巧克力,牙齿不停碰撞,一点点嚼碎了硬块,原来好的巧克力是苦涩丝滑的味道。
眼睛又湿润起来,中岛敦抬手揉了揉眼睛,嘴上小声道:“织田先生,巧克力很好吃,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悲喜交加的脸庞挤出灿烂甜软的笑容,他就像霜雪地里倔强坚强的嫩黄草芽,弱小、无助、羞怯,却有着自强不息的精神。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替他打开办公室的门。
门重新合上时,中岛敦忍不住回头看去,离开时依依不舍,湿漉漉的眼睛。
按照织田作之助的话,他的反应变得合理起来,同伴们只当他笨了,嘻嘻哈哈地在一团玩耍。
另一边,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冷凝。
院长再三确认织田作之助的念头得到肯定的回答,无奈之下只好说出事情的原委。
织田作之助却道:“我就是异能者,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做法短期内会产生压制效果,时间一长只会让那孩子逐渐失控。”
“可是,织田先生你并没有时间管教他控制自己。”院长叹气。
织田作之助反问道:“觉醒异能力却不知道自己的天赋,难道就是对的吗?”
院长哑口无言,他是个外行人,并不懂异能者驯服异能力的方法。
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像中岛敦这样的兽类异能者,但他认识一个无效化的太宰治,就算中岛敦不能成功控制自己的能力,他也可以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而不是像院长这样通过疼痛摧残一个弱小孩子的身心健康抑制异能力的膨胀。
想到中岛敦未来可能连活下去都成问题,院长就难辞其咎,他道:“你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下一次中岛敦变成白虎的时候,他该怎么让那孩子恢复正常。
织田作之助暂时除了找太宰治还真没有其他办法,考虑接下来他离开的时间足够中岛敦发作几次,顿感头疼。
虽然幼年期白虎的杀伤力不大,但对太宰治而言呢?不得不说自己挺没辙的。
忽然间,织田作之助的脑海中冒出另一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少年——芥川龙之介。
对方在一所新成立的孤儿院生活,衣服化黑兽困住敌人行动力的异能力,每次见面蓦地来到他面前说“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需要我做什么回报……”的刻板小少年。
织田作之助当下就有主意了,他对苦恼不已的院长,道:“我有帮助你控制中岛敦的人,明天我带他过来见你。”
院长面露无奈,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总比以后真让中岛敦变成吃人的老虎强。
第二天,小小年纪就一脸冷漠无情的芥川龙之介带着柔弱的妹妹,跟随织田作之助办理转院手续。
芥川龙之介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衣服上延展出来的黑色触手在一瞬间把院长五花大绑,十分凶残道:“区区幼虎,在下照捆不误。”
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态度强硬,他的态度绝对更凶残,只要能还恩情,成年虎他也照杀不误!
院长狼狈落地时,目光愣愣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似乎在说“你确定这样更好?”
“芥川很棒的,请相信他!”织田作之助提点过芥川龙之介,对方下手有分寸的,何况他还有双重保险。
昨晚,太宰治听闻织田作之助的请求难道起了好奇心,一个芥川龙之介,一个中岛敦,两个罕见的攻击型异能者,又是朋友之托啊!
他答应会帮忙照看一下小老虎,必要时配合芥川龙之介给小老虎来一巴掌清醒清醒,无趣的生活需要一点惊吓点缀。
中岛敦,芥川龙之介两人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太宰治很期待。
比起居心不良的太宰治,芥川龙之介绝对是嘎嘎可靠的,再加上芥川银在,三人不说和谐共处,但一定能改善彼此情况。
织田作之助很看好,特意请假留下来一天陪着他们三人。
太宰治也来凑了凑,时不时嘀咕:“这小老虎不太行,软趴趴的和根豆芽菜一样……”
中岛敦很懵逼,和他排排坐的芥川兄妹很坦然。
他再看看觉得芥川龙之介不好惹而退避三舍的同伴们,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向无法控制了。
几日后,织田作之助即使不舍三个孩子,也坚定地踏向了海外市场。
他目标明确,完成任务,早日回归,可以的话把三个难搞的孩子都收养了。
四月底,深夜时分,横滨城市中悄然升起一片大雾。
对于某些人来说,脚下城市忽然寂静无声,进入一个诡异安静的空间中。
卧室中熟睡的果果一刹那间心头剧震,他睁开眼睛,反射着幽光的蓝色眼眸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台上,朦胧月色下一个虚浮人影。
缩在床榻下小窝的丘比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仿佛见到了什么棘手的家伙。
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在果果想要弄醒魏尔伦时,空间传来一阵波动,他消失不见了,
同处一室的魏尔伦感受到身边微弱的异动立马惊醒过来,他身边的被子空落落地瘪了下去,那么大个活人就忽然消失不见了,瞳孔猛缩,像只失去幼崽的凶兽一样神经紧绷起来。
他喃喃自语道:“果果?”被子的温度还未散去。
顷刻间,可怖的杀气伴随重力因子扩散出去,检测到诡异波动的仪器这时嘀嘀嘀响个没完了。
早干吗去了!这破机器,魏尔伦恨不得拆了它。
“啪”的一声,电灯开关发出响声,昏暗的室内立刻亮堂了。
魏尔伦快速环视一周,除了他和丘比,再没有其他人,房间布置纹丝不动,唯独少了果果。
——空间系异能者!敌我不明!
当下,魏尔伦的神色便凝重起来,他知道果果的能力,即使被转移出去,也不可能毫无感觉,但如果被注射药物呢?
一向雷厉风行的北欧神明此刻毫无温柔浪漫的感觉,他就像是即将发怒的死神。
将脑海搜索一圈可疑分子打进黑名单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散发奔向兰波的房间。
——他的亲友兰波还好吗?
丘比目睹了一切,目光幽幽看向落地窗外一瞬间消失不见的身影的站定位置。
它感慨道:“这又算什么呢?”
第137章 第 137 章
137
魏尔伦推开紧闭的房门, 室内光线昏暗,他隐约能看见一个黑影坐在办公桌前,他可以确定这人有呼吸声。
伸手精准按住电灯的开关, 头顶的星空灯照亮了室内环境,房间没有打斗痕迹, 物品摆放在原来位置。
此时,魏尔伦看清楚兰波当下的情况, 他的亲友穿着一套灰色绒毛睡衣陷入昏厥之中,还被绑在人体工形椅上,脑袋低垂, 长发覆盖面颊。
魏尔伦大惊失色,急忙跑过去解救兰波。
重力如刀锋切断了兰波身上捆绑紧实的绳索,魏尔伦扶着兰波的肩膀, 拍打着毫无意识的兰波,焦急地呼唤道:“兰波!你醒醒!兰波!阿尔蒂尔……”
优美的声音充满担忧情绪, 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忧愁, 心中不断扩大的杀机已经到达顶峰值。
十几秒过后, 头枕在靠椅上的兰波慢慢醒转过来,他耳边隆隆隆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反应过来是谁在自己身边。
视野越来越明亮,他伸手握住魏尔伦的手臂, 声音微弱地应了一声,喃喃道:“保尔,怎么了?”
“果果不见了!”得到亲友回应的魏尔伦仍旧不放心,他此刻心如乱麻, “你看到谁了吗?”
闻言,兰波紧锁眉头, “让我想想。”
缓缓抬起手掌捂着额角揉了揉,脖颈的疼痛还未散去,他又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陷入黑暗之前发生的事情。
——打晕他的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理顺头绪,兰波对魏尔伦说:“是我的异能力干的。”
他用带着歉意的口吻说出了让魏尔伦完全不能想象的场景。
魏尔伦紧握住兰波的肩膀,难以置信道:“你的异能力怎么可能和你分离?”
人类想分离异能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很不可思议,但确切发生在我身上了。”兰波将手掌按住后劲受伤的地方,解释当时发生的情况。
兰波处理完资料关灯睡下没多久,忽然惊醒过来,房间被亚空间笼罩,流动的文字像水波中的落叶。
一个身形很像兰波的家伙站在床尾看着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皮肤是黑色的,额头有一块红色菱形宝石,双眸熠熠生辉,没有其他五官,好似一个诡异的木偶。
见兰波苏醒后,两两相顾无言,片刻后,镶嵌宝石的木偶人开口说:“我想出去走走,你不要来打扰我。”
话音落下,兰波就失去了意识,然后发生了魏尔伦入室看到的一幕。
“我现在没有异能力了,只是个普通人了。”兰波神情严肃,他抬眸仰望着脸色不佳的魏尔伦,语气有些恍惚道:“如果我说,是它带走了果果,你会相信吗?”
魏尔伦瞪大蓝色眼睛,那双往日慵懒随意的眸子此刻锋芒毕露,他一言不发拉着兰波往室外阳台走去。
如今整座城市都已经被大雾笼罩,这一片区域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的视野看不穿十米开外的景物。
魏尔伦理智分析道:“这大概就是造成你和异能力分体的主要原因,这片古怪的大雾肯定不止于此,我们必须赶紧找到那个释放异能的混账玩意。”
“我不相信对方的能力仅仅只是想分离异能力那么简单。”他阴霾密布地补充道。
“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独自行动,很危险!”兰波拉着魏尔伦回屋,准备收拾作战装备,失去异能力,在大雾弥漫人畜不分时,他的作战能力只比普通人强上几分。
兰波边走边说道:“异能力产生自我想法,还拥有自主行动能力,这真是天大的荒唐事!受害者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我需要尽快通知大使馆、联系GSS其他异能者……”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的异能力想出去透口气散散心,独独带走了果果,难道它现在觉得一个人太孤独了,还要找个人结伴而行吗?”魏尔伦听得一阵心烦意乱,心中烦闷却只能对兰波倾诉。
他们压根不知道【彩画集】到底会去往何方,一个空间系异能力想要摆脱来人追踪,可谓轻松至极。
果果睡觉后又没有带定位器,找他们俩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其实惊醒过来看见它的那一瞬间,我们之间还有一丝微弱的互相感应,它那时其实很想杀了我。”兰波理智地推测道:“但它没有那么做,肯定是因为杀了我对它自己不利,它才放弃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它打晕我,躲着你和我,只能说明这中间存在某种方法让它回归到我的身体,至于为什么带走果果。”兰波摇摇头,叹息道:“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大概就是,它需要一个不会威胁到它的同伴陪它解闷吧?”
魏尔伦难得一见地爆粗口,骂道,“等我找到那个混账玩意,我要把他切成渣渣!”
二人来到地下室,打开联络器,电子屏上显示此地信号微弱,这极有可能是那层雾影响的。
兰波一边换上防弹衣,一边等待法国那边的回信,在他往身上装备武器时,屏幕一阵雪花,发出伴随沙沙的说话声音。
“兰波你有什么事?”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倦意。
兰波不和他废话,简诉了自己这边发生的巨变。
联络员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立刻调取卫星通信,他按下紧急呼叫按钮,通知在此处停留的全体人员集合,保持警戒状态。
兰波和联络员交代道:“横滨情况不明,所有人都不要进入大雾区域,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们公事公办吧!”
联络员那边答应下来。
GSS那边的情况就糟糕多了,已经出现了伤亡情况。
兰波不得不联系森鸥外,对方倒是因为身处楼层太高的原因躲过一劫,但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大多也面临着巨大危险。
——获得人身的异能力在弑主!
正如魏尔伦的猜想,施展异能力的家伙绝对不仅仅是分离出异能力那么简单,普通人已经不存在这座城市中了,现在整个横滨都是异能者和异能力的角逐场地。
越是具备攻击性的异能力,越无法抵抗这次意外袭击,除非他们并不在大雾的笼罩区域。
收到大量消息的兰波武装完成,他将枪支上膛拿在手中,披上一件方便活动的作战衣,穿上厚底靴子。
谁也没想到此次危机来得如此猛烈,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解决办法很简单,击碎异能力人身的宝石。
可兰波的异能力和变异了一样,自己长腿跑了,还拐走了他的果果。
另一边,魏尔伦和中原中也联系上,第一时间询问彼此周围情况、安危与否,他的弟弟和旗会在一起,正在搜救其他受害者。
魏尔伦近乎警告地提醒道:“中也,万事以自己为先,其他人碰都不要去碰,这种情况压根不知道哪些人是伪装的暗杀者。”
中原中也无奈一笑,软了语气,“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对了!兰波还好吗?”中原中也清楚兰波的异能力多大,对方如果不是和魏尔伦待在一起,大概在【彩画集】手里过不了三招。
魏尔伦不想将担忧扩大,但对弟弟他做不到隐瞒事实,道:“他现在是个普通人,我们再想办法杀了叛逆的【彩画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中原中也立刻焦急起来,虽然电话那头的环境很平静,可面对空间系异能力的反扑,魏尔伦和果果也会棘手的啊。
他焦急万分地说道:“我去找你们吧!”
面对潇洒自如的【彩画集】,魏尔伦也得束手无策。
此时情况不明,他不能让中原中也来承担风险,说话间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道:“中也!不要过来,我们能应付。你不受大雾影响,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雾散去,去找你的搭档,联系森鸥外,他们会找出那个释放这场大雾的幕后操纵者,你到时候肯定能帮上大忙。”
中原中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听魏尔伦告别一声,匆匆挂断电话。
而他身边的阿呆鸟惊魂未定,刚才差一点,他就被自己的异能力反杀了。
阿呆鸟急忙跟上中原中也,“中也,你去哪?”
中原中也冷声回答道:“找太宰治。”
森鸥外的电话来得仓促,中原中也立刻接通,“boss,什么事?”
电话那头儒雅绅士的中年男人,此刻心情很差,他阴沉着脸看着城市自地面拔高的浓雾,说道:“中也,太宰已经赶往大佐干部的住所,你和阿呆鸟赶紧去,此事刻不容缓!”
“知道了!”中原中也眉宇之间尽是黑气,他合起手机,拉上阿呆鸟飞奔前往干部所在地。
而此时,果果被兰波的异能力【彩画集】挟持。
一路上,果果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这位异能力化身的空间操作手段太高明了,不动声色就将他身上散发的恐怖重力一一化解。
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海景别墅越来越远,果果当然不高兴了,他感到无语至极时,索性就直接放弃挣扎了,打算好好看看这只酷似兰波的人形傀儡想干吗?
空间转换,沿路风景飞驰而过。
【彩画集】带着果果落在一栋高楼上,双脚落地,吹着顶楼凉飕飕的冷风,头顶是满天繁星的画布,一抬眼就能望见暗蓝夜空中悬挂的硕大圆月。
它就像日本神话中的二重身,借助于某种力量脱离原本的道路,放飞自我了。
某位小偷牵着果果的小手,温柔贴心地凭空掏出件衣服披到他身上,即使没有表情,果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愉悦心情。
“今晚很乱,你不要跟着他们乱跑,能陪我一起看星星,好吗?”【彩画集】的声音很年轻,语调悠扬婉转。
果果眨了眨眼睛,“你是谁?兰波去哪里了?”
【彩画集】笑起来,声色明媚,道:“他在睡觉,你不必担心,等今夜过去,一切便会恢复如常。”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果果拉着他没有温度的手,追问道:“为什么你不带魏尔伦来这里看星星?”
【彩画集】弯下腰,揉了揉果果的头发,面具的脸依旧空白,“我也很想带他一起过来,可魏尔伦的性格太容易炸毛了,他会为了兰波杀了我的,他最在乎的是兰波,不是兰波的异能力。”
“你是【彩画集】?”果果惊讶道,那双璀璨的眼睛倒映着繁星,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怎么离体了,兰波他还好吗?”
“是这雾导致的哦~不怪我!”【彩画集】推卸责任道。
他蹲下身,和果果平视,红宝石亮闪闪的,像是血液凝聚而成的结晶体。
果果细细打量他的模样,不得不说,他很有美感,像件独特的艺术品。
【彩画集】动作轻柔地拉了拉果果的小手,声音透着真诚,保证道:“我发誓,他现在很好,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罢了!”
这家伙是在认真地高兴。果果蹙眉,柳叶般的细眉下难掩忧色,甩了甩,不留情面道:“我要回去,你自己去玩吧!”
“不能去,你留下陪陪我吧,我比兰波还要孤单,我的生命就这一晚上了。”【彩画集】哀求地说道。
第138章 第 138 章
138
果果侧目而视, 【彩画集】那宛如黑色面具的脸庞落入天蓝色的眼眸中,将心比心,他的确很可怜, 比自己还可怜。
今夜过后,或许不复相见, 他放缓了神情,轻声道:“我要去找中也, 你知道他在哪吗?如果不知道,那我只能慢慢找了。”
“我带你过去。”【彩画集】声音清亮透明,比兰波的嗓音更稚嫩, 模仿声音和人声相比终究有微弱差距。
兰波和【彩画集】就像不同材质的同款产品。
翡翠和玻璃明明能做到大相径庭的外观,但无论硬度、还是韧性、抑或者敲击声都大不相同。
思想是独立的彼此。
果果紧了紧身上绒面斗篷,他仰头看向【彩画集】, 对它伸展双臂,语气轻柔道:“我不介意你再带我一程。”
【彩画集】发出清冽干净的声音, “荣幸至极。”
它的双手穿过小孩肋下, 轻松抱起那具散发温暖的幼小身体, 身体传来的温度足以焐暖寂寥无人知晓的心灵。
兰波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异能力有多羡慕他的人生,那些曾经触不可及的遗憾, 此刻得到抚慰的感觉。
行动前,【彩画集】不忘关怀一句, “中也没事,果果不用担心哦~”
“我要清楚地看到才算数。”果果
【彩画集】本就是兰波的异能力,既拥有兰波的记忆,也拥有了兰波的智慧, 自然而然读懂果果话里隐晦的意思。
——去做点有益的事情,去认识更多的人, 即使今夜过后,哪怕会丧失此身,但记忆深处的感官永不失色。
今夜对【彩画集】而言,正是无与伦比的精彩人生。
作为异能力的【彩画集】自然没有说出全部实话,它等待果果向它追问那个制造大雾的异能者在何处,它渴望自由、渴望战斗,消失前它想获得兰波的快乐源泉。
中原中也此刻正在和大佐干部的异能力纠缠,太宰治在一旁游走观战,阿呆鸟早已带着受伤不轻的大佐跑路了。
四周地面皆化为非牛顿流体状的沼泽地带,吞噬型的异能力站在高高的路灯柱顶端。
虽然异能力化身在操作方面比异能力主人更强,但它们的智商有限,出于本能反应做出弑主和反击行为,本质上不存在太多逻辑思维。
中原中也脚下的土地尽数拔高,像雨点打击中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拖着少年纤细双腿往下沉,重力因子震荡,强力破开脚下的拉扯大战。
战况持续,中原中也无法近身搏斗,枪械虽然能穿过泥潭,但后续无法发力,除非用重武器装备硬击要害。
太宰治肉体凡胎,虽然用无效化消除异能力,但他无法抵抗实际性上伤害。
依照大佐身形化身为人的异能力时不时干扰一下太宰治,拉长安全防线。
战斗要考虑多重因素,中原中也的力气一定有用尽的时候,大佐已经转移走了,他也该避战了,“太宰,我们去武装库。”
太宰治左右闪躲袭来的东西,他应了一声:“当然开车去啊!笨蛋中也!”
黑发少年蹦蹦跳跳到一辆改装车旁边,赭发少年纵身跳跃分散敌人注意力。
两人分工合作,中原中也和异能体拉扯开安全距离,对方尚在犹豫中。
而太宰治飞快得手,他像条黑鱼一样行动顺滑立马上车踩下油门,大声招呼道:“快点过来,我们该走人了。”
中原中也朝异能体笑了笑,他跳上启动的车顶,接着单手抵住车上边梁,借助手掌和汽车产生的支撑作用,双脚探入车窗内,弯腰闪进副驾驶座。
太宰治见中原中也已然安稳落座,眼底出现一抹恶趣心情,一点提醒也没有,脚下用力,猛踩油门,车子如同闪电一样飙了出去,那速度让人望尘莫及。
中原中也对宛如蛇皮走位的开车技术表示非常不满意,他有些崩溃地喊:“你飙车提前说一声啊!开车能好好开吗!你这破开车技术不去干报废车辆行业可太屈才了!”
太宰治打开蓝牙音乐,嚣张外放,一百多分贝的歌曲划破宁静城区,妥妥扰民现象。
深夜的横滨市本该忙碌,但因为异能者乱入,整座城市陷入困境之中,普通人消失不见,发动的机器却仍旧运行,路上不止一辆车发生灾难,此番变化完全是想置异能者于死地,
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离开后,天空中降下一道身影拦住从大佐身上分离出来的异能体。
同为异能力,长发飘飘,身形高大挺拔,周身散发淡淡光芒,它还抱着个孩子,这一举动搞定对面的异能体有些迷糊。
【彩画集】不作解释,直接放出亚空间困住对方,一击致命绝杀就地解决。
破碎的傀儡在半空中化作尘埃消散,那一声悲叹的短促,只有【彩画集】能感同身受,但随之而来的是畅快。
——它比这世间大多数的异能力都要强。
果果打了个哈欠,他们来得匆忙,光看打斗尾声,以及那溜得飞快的猩红的车尾灯。
他拍拍彩画集的肩膀,“我们去找中也,顺便能联系到魏尔伦他们现在的大概情况。”
【彩画集】不置可否,空间瞬移在它手里玩得出神入化,刚好追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车,一起到达目的地。
库房前,太宰治输入密码解锁武器库的大门,他手指翻飞着,识别机核对指令后开放库房。
【彩画集】和果果无声无息出现在二人身后,它抱着面色困倦的果果,静静凝望着视野中散发热量的人类。
系统率先反应过来,发出嘀嘀嘀警报声:“入侵者闯入!入侵者闯入!”
两名少年立即进入作战状态,回过头一看,眼前的非人面孔令他们双双惊在原地。
下一秒!二人神色一沉,只因为来人不是兰波,而是兰波的异能体。
这意味着兰波现在仍旧是普通人,而且【彩画集】还挟持了一名人质啊!那头金发,那个熟悉的身形,他们想认错都难。
眼前一幕打破常规,太宰治满眼不可思议看向酷似兰波的异能体,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见鬼了!”
中原中也不再迟疑,眨眼间就冲了上去,他一拳打出却无法突破不过十厘米的空间距离,清澈低沉的声音急切地呼喊着果果。
“停!”【彩画集】面前升起的无形的空间屏流动着法语的言灵,牢固耐用,挡住中原中也蓄满威势的拳头。
在中原中也惊骇的注视下,【彩画集】放下果果,声音温和地说道:“果果,我们到了。”
听见它发声说话,砸得手疼的中原中也回过神来,“它怎么会说话”
步步后退的太宰治,此刻同样目瞪口呆,审视着【彩画集】,惊叹:“兰波……”剩下说了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果果理了理头发,开门见山道:“中也,刚才你们遇见的异能体已经被【彩画集】解决了,你现在能联系到魏尔伦吗?”
中原中也双眸震惊看向高大异能体,他收起拳头,紧锁眉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魏尔伦不在一起吗?”
太宰治有心做个吃瓜群众,他靠墙竖起耳朵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心中充满的探究,个人复杂情绪又在隐隐作祟,但凡和兰波等人扯上联系的事情总在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前进。
果果耸耸肩,满脸无辜道:“说来话长,你先联系他们,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旁站得笔直的【彩画集】毫无畏色,绝口不提自己干的好事。
趁机,他还伸手摸摸中原中也发丝凌乱的脑袋,“魏尔伦的弟弟,你好啊!”
中原中也躲开,嘴角一抽,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困惑不解道:“你真不是兰波?”
很快,他想起重要工具,赶忙拿出卫星手机打电话给魏尔伦,心情难掩焦急,等待确切的答案。
嘟嘟嘟~
电话打通瞬间,中原中也大喊道:“兰波在哪?快让他和我说话!”
电话那头,魏尔伦来不及回应,兰波听出他的急切心情,先一步开口,“中也,什么事?”
淡定从容的成年男性声音里透着低沉的磁性。
看着立在面前的人形异能力,中原中也百感交集,欲言又止。
说好的抓住【彩画集】,怎么变成【彩画集】带着果果了呀!他们中间哪一步出现问题了?
期间,果果踮踮脚,抬高音量,问道:“兰波,你们还好吗?”
异口同声地惊呼声冲手机听筒穿出来,在武器库房内响起,“果果!”
之后,兰波和魏尔伦先后发问他怎么和中也在一起,有没有受伤,那个家伙去哪……
果果讲了事情前因后果,两边的人对【彩画集】的行为很无语。
——你一个异能体咋还那么精明呢?
想不通它到底哪里变异了,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太宰治幽幽叹息:“【彩画集】不愧是兰波的异能力。”
果果扒拉一下【彩画集】的胳膊,“好了,既然都没事,那我和【彩画集】去玩了,天亮了我就回来了。”
“等等!”远近不一的三人急忙喊住,但架不住某位异能力心黑手快。
【彩画集】内心喜悦,心领神会,抄起果果抱入怀中,果断三刷空间转换,重新消失不见。
中原中也气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少年清越的声音夹带着恼火的愤怒,道:“他属兔子吗!跑那么快!”
太宰治低头忍笑,果然想让兰波和魏尔伦心情糟糕还得是自己人不按套路出牌。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听见魏尔伦的声音,缓缓道:“兰波,你这个异能力,它有病吧!”
“……或许。”虚弱、不坚定的兰波出现了,“现在的它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异能力了。”
果然不愧是经常背刺前主的异能力,叛逆起飞,牛的不行。
中原中也脸色一黑,发出灵魂一问:“他们会去哪?”
“万一遇上制造大雾的异能者怎么办?谁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话里话外尽是担忧,魏尔伦的心情有些暴躁,环顾四周久久不散的大雾,心里的杀意几乎要具象化。
兰波欲哭无泪,头顶黑锅的他现在很囧,只能祈祷自己异能力能随机应变,“放心,彩画集不会输给其他异能力的。”
果果此时和【彩画集】漫步在屋檐之上,稚嫩空灵歌声在半空中回荡,曲调悠扬婉转,旋律优美轻盈。
【彩画集】带他来到一个开满樱花的广场。
线条状的路灯缠绕在树干粗糙的樱花树上,青、白、黑色鹅卵石铺砌。
樱花树下青草茂盛,花岗岩石的枕形小路指引方向 ,不远处,一条朱红长桥横跨着流淌樱花瓣的小河到达彼岸,两岸的樱花开得无比灿烂。
大雾弥漫,花落如雨,流水潺潺,虫鸣伴奏,恍如置身梦境之中,让人不愿苏醒过来。
这个深夜,有独特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短暂一游。
寒风阵阵,卷起无数花瓣飞舞,游人不见踪影,少了喧嚣,回归静谧。
果果坐在朱红的秋千上自己晃悠,目之所及,美好无限。
他旁边的【彩画集】席地而坐,双臂抱膝。
露水浸染不了异能体分毫,没有五官表情,没有情绪化的表现形式,可一眼看去谁都会觉得它像个安逸的孩子。
果果哼着歌谣,精致美丽的脸庞浮现清浅的笑容,他双脚悬空,身体随着秋千来回摆弄。
如雨、如雪、如诗、如画。
自由是风,无法挽留。
生命是歌,一曲方休。
“可惜,兰波花粉过敏,他来不了。”果果声音好听极了,停下秋千后,他抬手轻柔地抚摸 【彩画集】顺滑柔韧的长发,“我想拍照。”
【彩画集】侧头看向宛如童话般美好的孩子,它手里拿出相机和相机支架,“我能抱着你吗?”
果果站起身,笑道:“可以。”
他们在繁花盛开的季节相遇,画面定格在刹那芳华时,偷偷留取一枝盛开的樱花在亚空间中永驻春华之光。
【彩画集】拉着果果重新出发。
路过一架古朴钢琴,无人的街道传出一曲轻快活泼的钢琴声。
走入一家24小时便利店,亲手泡一杯生姜奶茶熨平体内的寒气。
……
漫无目的,随性洒脱,接受人间烟火的熏染。
海边围栏,【彩画集】平视漆黑大海,喟叹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去那儿了。”
第139章 第 139 章
139
夜凉如水, 腥咸的海风携带寒湿之气扑面而来,浪声滔滔,经久不息。
一高一矮在这座城市边缘遥望宽阔平整的海面。
果果语气很轻, 很柔和地道:“彩画集,你想去哪?”
“去一切诞生的地方, ”【彩画集】闻声感慨一下,它弯下腰抱起身边的孩子, 磁性的声音温柔地道:“结束闹剧。”
把异能力弑主的行为看作一场混乱的闹剧,可见【彩画集】对人类的生命毫无怜悯,事实上, 它和它那主人一样的冷漠、无情,只是把仅有的那点柔情蜜意送到了所爱之人的面前。
“你该提前通知魏尔伦他们一声。”声音飘散在风中消失不见,人踩着影子先行一步。
“我会的, 放心。”【彩画集】自有办法联系到兰波,现在轮到台下观众闯入决赛舞台扯下遮掩丑陋用心的黑色幕布了。
一栋不起眼的半装修别墅, 二层楼中昏黄灯光照亮四周景象, 空荡荡的房子, 中通的气流,一名白色长发身形消瘦的青年坐在没有装门窗的房间里自言自语。
“……太普通了”
“……不够特别…”
“不是我想要的啊……”
低沉嗓音透着虚弱感, 自说自话的白发男人坐在木椅上,俊美的面孔散发颓靡的气息。
他将异能力化为的红宝石握住手中赏玩, 眼中却尽是索然无味。
“无聊,没意思,无趣至极……”声音越来越低,白发男人疲惫的歪着头, 面色十分苍白,猩红的眼睛状是无力扬起, 半眯着双眸眺望黑夜中闪烁的光芒,他转动手里的宝石,语调颇为慵懒道:“生命到底该去往何方呢?”
男子对白色情有独钟,皮肤是没有见过阳光的惨白状态。
——传说中的吸血鬼不就是红眼睛吗?
涩泽龙彦也就是白发青年还真不是吸血鬼,他只是个人类,一个热衷于收集宝石的人类。
来自异能特务科,但又不属于异能特务科。
对生活丧失热情,对未来充满迷惘。
没有目标、梦想、欲望……毫无同理心的青年。
危险等级:S+。
夜深人静,偏偏整座别墅就白发青年一人在家,伴随着咯咯咯的宝石摩擦声,这种平静的气氛更显诡异。
“容我来告诉你答案好了。”声音华贵,旋律优美。
长久的寂静,空别墅区内除涩泽龙彦之外的第二个声音响起打破死寂的夜色。
“你——以死谢罪吧!”身形修长如墨竹的男人从天而降,双脚稳稳地踩在阳台的栏杆上,他几乎是空悬而立。
青年居高临下,俯瞰着隐藏在幕后收割异能者精髓的涩泽龙彦,他拥有着神那般不惹尘埃的感觉,仿佛屈尊降贵来解答凡夫俗子的困惑之情,客观、公正且冷漠无情。
荒凉夜色下,凭空出现的青年给涩泽龙彦莫大的压迫力。
视线转移看过去,顿时神色一怔。
涩泽龙彦见过的这张脸,有人再三警告过他不要招惹是非,那是轻易就能掀起国际浪潮的恐怖男子。
此刻真相遇了,他才知道原来真有人可以突破【龙彦之间】的强制桎梏。
觉察到对方眼中的认真,涩泽龙彦竟感觉到如临深渊般的未知恐怖,不容置疑的死亡仿佛要 把他拖下地狱。
魏尔伦怎么找过来的?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找到此处?
涩泽龙彦百思不得其解,当下的解决方案是——跑!
马上离开暗杀王魏尔伦的视野之中,否则再强大的异能力都是一个“死”字。
强大武力面前,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辩驳。
备用方案1启动,空间转移。
——坐标点消失,转移失败了,空间系异能者阻隔了大雾隐藏的传送功能。
下一秒,强自保持镇静的涩泽龙彦刚欲张嘴,眼前人消失不见,他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力道之大撞破了几堵墙。
一时之间,涩泽龙彦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他重重地落地,失去知觉,人生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泛红的漫天繁星上。
倒在空地上的涩泽龙彦顷刻间就断了呼吸声,满身狼狈,四肢成歪曲状,像个破布娃娃脑袋一偏,死去血色的唇溢出浓稠的鲜血,间接染红了苍白的长发,身下渗出的血也浸湿了沾了灰的白衣裳,红色眼睛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影。
两只眼睛再无神采,毫无生气地倒映着魏尔伦从容不迫的身影,他杀过的人太多,涩泽龙彦的死法并不算痛苦。
死去的人总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散发诡异之气,普通人看到大概能吓个半死,魏尔伦嘲讽地看着死相惨烈的涩泽龙彦。
随着【龙彦之间】的主人死亡,它所引发的大雾缓缓消散,这场异能力与异能者生死相搏就此终结。
红色亚空间紧随其后如阳光下的细雪般融化了,身躯虚化的【彩画集】将怀中的果果放下,它望了一眼朝他们走来的兰波。
梳着高马尾的冷峻青年身着黑色作战服,神色异常凝重,步履沉重而行,眉宇间的疲态若隐若现。
四目相对,一语不发,又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尽。
而一旁的果果仰望着身形慢慢消失的【彩画集】,澄澈的眼瞳黯淡几分,深深地对它告别道:“再见了,彩画集。”
“再见了,果果。”【彩画集】笑了笑,伸出虚化的手,勉强触碰到果果温暖又柔软的脸颊。
对方可真暖和,灵魂比燃烧的火焰还要明亮夺目,像小太阳……
最后一刻还能无私陪伴着【彩画集】度过这短暂美好的时光,属实是仁至义尽了。
它偏了头,模糊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款款走来的魏尔伦身上,到底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欢喜与忧愁,便烟消云散去了。
配合【彩画集】的行动,顺利杀死涩泽龙彦,他们配合得很完美,杜绝了对方趁雾逃跑的可能。
兰波也顺利取回了自己的异能力,他握了握自己的手,脑海浮现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与记忆。
樱花、照片、歌声、钢琴、海浪……那是【彩画集】的全部。
以及它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樱花是送给魏尔伦的,你敢昧下不给,我以后一定给你下绊子。’
兰波心里默默翻白眼,他心念一动取出数码相机。
相片里的【彩画集】抱着果果周身散发着幸福喜悦,而他的果果就仿佛爱丽丝漫游仙境了,在非人的拥抱画面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古怪梦幻感。
大雾散去,往事如歌,不可追忆。
果果留意到兰波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哀伤,他大概再也见不到【彩画集】了。
兰波收起数码相机,他蹲下身紧紧地抱住果果,“我们很担心你。”
奔波半夜,寒气沁入,他身上传来阵阵凉意,心脏声也跳得很快。
大约是擦肩而过时蹭到了树叶花枝的花露,他身上沾染了草木气息的味道,靠得近了,果果闻到了略苦涩的清香,一双小手回拥着心神不宁的青年,清澈的声音悠悠地回应道:“我有点困了,兰波。”
兰波抱起果果走向魏尔伦,手里拈着【彩画集】折下的盛开樱花,亲自送到他亲友面前,“【彩画集】带果果去了樱花园,这是它特意摘下想赠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原谅它做的事情。”
“你不是樱花过敏吗?”魏尔伦没有去接,俊美的脸庞保持一贯的平静态度,看不出喜欢还是讨厌,优雅好听的声音叹了一声,又重新响起,语气淡淡地道:“收起来,我明天就把它做成标本。”
“好,你先带果果回去休息,剩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翻手一收,兰波眉眼舒展开。
他心知自己亲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远外亲疏,对他肯定要比【彩画集】关心。
天色微明,距离破晓时分不远了。
魏尔伦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上前一步,将趴在兰波肩膀上闭目养神的果果抱过去,贴了贴脸,又气又无奈看着一脸乖巧的孩子,用亲切的话语嗔怪道:“你啊你,下次再乱跑,我可没这么好脾气慢慢找了。”
果果眨了眨眼,精致小脸露出无辜极了的表情,伸出手搂住青年脖颈,软乎乎地回道:“我好困,我们回去啦,你也累了不是吗?”
这时候不要争,越争越被数落。
困意渐生,果果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瞒不过魏尔伦的感知。
说起来,还是【彩画集】偷摸着拐人惹的祸,而那家伙也回了兰波的身体,他转过头看向收拾残局的搭档,叮嘱道:“兰波,告诉中也一声,让他注意休息。”
“放心,你们尽管回去,别着凉弄感冒了。”兰波摇摇手,见二人转瞬消失后,脸上笑意化为乌有。
躺在地上的尸体开始自主修复,片刻之后【涩泽龙彦】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郁地看着兰波,声音阴冷道:“你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兰波置若罔闻,开口便命令道:“是谁让你来对付我的?”
如果不是【彩画集】有别于其他异能体,此刻他的确不可能活着。
“魔人——费奥多尔。”【涩泽龙彦】僵硬道:“他说,毁了横滨,我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梦寐以求的自由。”
“费奥多尔。”兰波脚下渗了血的地砖粉碎成渣,他喃喃道:“死鼠之屋,俄罗斯……”
【彩画集】拥有自主行动权的谜团,兰波暂时不想深究下去,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方设法要置他于死地,不惜拉一个城市的异能者作陪。
兰波死了其实不是最严重的事情,可怕的是兰波一死,果果该何去何从。
而真正的报复将在兰波一死后彻底爆发,一个魏尔伦,一个果果,顺带可能牵扯上中原中也。那时候别说是小小横滨了,就算是与整个世界为敌,他们也会不死不休。
随着晨曦来临,普通人心下松了口气,随着政府部队出面,城市四角开始有序恢复秩序。
阴暗的街角,一个病弱的男子裹着斗篷走向黑暗,他嘴里念念有词,道:“涩泽龙彦失败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可能啊!兰波的异能力有问题,他这个人有问题……”
第140章 第 140 章
140
森鸥外一夜未眠, 那青黑的眼圈使他看起来憔悴,浑身散发着倦怠乏力的感觉,他坐在横滨建筑的顶峰上, 孤独地等待结果。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来人身着红白色和服、妆容精致艳丽, 她既像是艳冠群芳的花魁,又像是暗藏杀机的死士。
“森殿下, 组织内异能者伤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这正是尾崎红叶,人如其名,烈焰似火, 连同声音也极富有魅力,但透着孤傲冷艳的清冷。
森鸥外冲她微微地颔首,暗示尾崎红叶直接念出来, 这位年轻的干部叹了一声,接着一字一句认真地汇报工作。
干部受伤、十数名异能者死亡, 其中包含了两名异能力十分珍贵的人才, 一个能控制冰雪, 一个能控制时间,虽然只是小范围区域, 但价值不言而喻。
可惜的是,他们所拥有的利器, 却在昨夜成为挥向自己的嗜血利刃。
森鸥外抬起头看向尾崎红叶,贴心提醒,“你受伤了。”
尾崎红叶的手臂较以往要厚了点,她本人不甚在意, 道:“妾身的伤不算什么,大佐先生的伤才是真的严重, 而且当务之急是要将幕后推手抓住绳之以法。”
这个法是港口黑手党的法,残忍程度不容小觑。
森鸥外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满无奈,道:“这件事我会交给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去调查,没有比他们更适合的人了。”
“说不定,压根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也不一定呢?”森鸥外召唤出爱丽丝,一脸宠溺的表情,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横滨其他组织的折损率绝不可能低于港口黑手党,当下最应该做的还是调整心态,重整缺失的队伍,死人就是死人,既然无法提供价值,那么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这年头谁都有亡逝的时候。
尾崎红叶也不是多感性的人,她拧起眉猜想到森鸥外的言外之意。
若其他心怀怨恨的组织在港口黑手党之前报复了那个制造杀戮的混蛋,那么他们自然徒劳无功。
“红叶君,你觉得兰波还活着吗?”森鸥外抚摸着身旁爱丽丝的长发,饶有兴趣的看向红发干部。
他从太宰治那里得到很多有趣的情报,竟然难得想看到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变变脸的模样。
尾崎红叶微眯眼,冷冷道:“我猜他死了。”
空间系异能体的追杀,一个沦为了普通人的兰波难道还能躲过杀机吗?
“哈哈~很可惜!”森鸥外嘴角亲切十足的笑容有些假了,眼神更是一片冰冷,“他还活着。”
尾崎红叶难得一见地露出瞠目结舌的木楞表情,“怎么可能?”
森鸥外淡淡道:“你忘记了一件事,他的异能力还有一个技能。”
“异能体读取了异能力!”尾崎红叶震惊道。
“一个拥有兰波思想的异能体逃脱既定规则后会做些什么呢?”森鸥外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下去,不待尾崎红叶想通什么,接着补充道:“除非必要,今后不得与兰波为敌。”
在尾崎红叶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森鸥外脸色阴沉,道:“我现在能肯定兰波能读取他自己的身体,哪怕死了也不要紧,他可以在原有记忆的基础上作为异能体继续存活。”
别看兰波表面待人接物老成持重,实际上他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先代首领真是好运,收留了兰波还能相安无事至死。”尾崎红叶回忆过往,不由思维发散。
她眼中流露微弱的怜悯,看向森鸥外道:“森殿下,你辛苦了。”
面对自己人的森鸥外有苦难言,视线相撞,嘴角一抽。
又无语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活该面对先代残留的大毒瘤兰波吗?
交代了一番工作后,爱丽丝扑到尾崎红叶的面前,撒娇卖乖道:“中也快要16岁生日了,我们要不要办个派对热闹热闹?说不定他能发展一下甜甜的恋情?”
爱,是多美妙绝伦的感情啊!
它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放下原则,自降身段,割裂灵魂,无条件地向倾慕对象妥协。
“16岁也不小了,的确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尾崎红叶抬袖捂了捂嘴,一边刻意回应着,一边若有所思起来,“中也是个很有主见的少年,你在担心他背叛吗?”
尾崎红叶不得不多想想森鸥外的用意,毕竟中原中也的亲友团实在太硬核了。
婚恋对象自然有人慎重,一般人可不行,必须得是德才兼备的优秀少女。
“除非港口黑手党做了什么触及中原中也底线的事情,否则他绝不可能会背叛组织,这点我百分百相信他。”森鸥外笑了笑,三言两语让关心中原中也的尾崎红叶放下心来。
森鸥外其实不介意培养一个人迎合中原中也的喜好,只是考虑到某些人超纲的控制欲和极强的报复心才作罢了。
但他笼络中原中也的心情从没消失过,一个组织不可能将中原中也定在日本,可爱人呢?若能将他拴在日本……
尾崎红叶拥护道:“森殿下,您的态度决定一切。”
森鸥外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目前为止,没人能撼动他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位,但10年之后就很难说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异能特务科顶头上司——种田火山头,此刻焦头烂额了。
面对眼下残局,一个头两个大,别说外面人不知道实情,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实情。
可问题发生了就需要解决,涩泽龙彦失踪,异能特务科难辞其咎,现在种田火山头只能祈祷涩泽龙彦不要暴露出来。
涩泽龙彦作为预备超越者,罕见能对超越者进行打击的异能者,他的战略部署重要性不言而喻。
别说横滨死了异能者,就算是死的一部分还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也要保住涩泽龙彦的异能力。
此事惊动了东京,那边也连忙派出绫辻行人赶来参加搜查工作。
满头金发的俊俏青年正在监控室对备份录像进行调查,他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尊精美的少女人偶,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拿着细长烟斗,好一阵吞云吐雾。
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生得美丽的女子,她染着水蓝色的长发规矩地盘在脑后,身材凹凸,黑白分明的工作装,但在青春靓丽的颜值衬托下显得格外有魅力。
“有头绪吗?”辻村深月小心谨慎的问着起床气老大的绫辻行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反过来才对,现在可是外出办公啊!
金发青年是一名特级危险异能者,她是监视人,阻止对方发动异能力的警钟,但……总之经历了很复杂的陪伴关系,从原本的看守关系变成了合作关系。
绫辻行人虽为人冷傲,讲话毒舌,缺点一大堆,但他安分守己,除了上次拒绝说出暗杀王之外,平时挺平易近人的?
一旁金发青年不会谅解她的吐槽,云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但墨镜下他的确瞪着死鱼眼,冷然地说道:“看出什么,看出视频是假的,还是看出异能特务科又向外拉仇恨了,又或者指望我去弄死超越者,一群白痴。”
辻村深月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大屏幕的画面,前倾了身子,开口惊讶道:“监控视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绫辻行人嘴角微微上扬,鄙夷的语气中夹带几分漫不经心,“没人逼涩泽龙彦做什么,是他自己要作死,死了也活该!”
他打心底里讨厌用异能力霸凌别人的人,何况是一个任性至极的混蛋男人。
“你们应该关心一下兰波死了没?”绫辻行人不停地吞吐云雾,眼底闪过冷意,“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涩泽龙彦就应该死了,难道你们不觉得那雾消散得有点不合时宜吗?”
“我没有感觉。”辻村深月转过身看向他,双手抱胸,十分信任道:“照绫辻老师这么说,我们找不到涩泽龙彦,那就是兰波杀了涩泽龙彦。之后呢?怎么办?”
绫辻行人闭了闭眼,淡淡地说:“我没有证据,你也没有证据。”
没有确凿证据,他不会发动异能力【Another】,哪怕是被动。
这是拒绝,辻村深月眉头一皱,“你害怕了。”
“你不用把对方看得多么可怕,异能力的弱点在于人类己身。”绫辻行人抖了抖烟灰,他抬起眸子,周身散发冷冷清清的气质,“我拒绝调查真相,只是嫌浪费光阴而已。”
辻村深月咬牙坚持:“绫辻老师!这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
“呵!”绫辻行人一脸淡然,“毫无乐趣可言,那么于我而言,就是浪费生命。把生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就是践踏我的存在意义。”
他淡漠地瞥了眼对方,意味不明道:“至于你,真想要做点什么拯救那些耻辱柱的罪人,尽管去好了,这世上没人能拦住一个人的行动。”
“你激怒我是没有用的。”辻村深月苦笑道,“我们要为大局着想。”
绫辻行人的声音变得嘲讽了,他道:“自私者总想事事都占便宜,指望别人不要计较太多。”
辻村深月不客气地回击道:“如果顽固不化也算美德,那么你是其中翘楚。”
“我当然可以说出他们想要我说的名字,可我为什么要照做呢?”绫辻行人神色平和,没有半分怒意。
他甚至还想笑,“还有,我真的觉得你们很愚蠢,你们有没有想过保尔·魏尔伦和阿尔蒂尔·兰波这两个名字不是他们真名,他们的真实身份你们真的了解清楚了吗?”
“辻村深月,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绫辻行人漠然道:“他们想要杀了我,尽管来好了,难道我真的会怕吗?”
辻村深月低下头去,不愿看他,柔和细腻的声音痛苦地说道:“会死的。”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人】为了活下去而放弃【自我】。”绫辻行人站起身,用烟斗轻敲了一下辻村深月的头顶,“你看轻你自己就算了,怎么能看轻我呢?”
几日后,港口黑手党为中原中也举办了庆生晚宴,到场嘉宾很多,热热闹闹的喜悦声冲散了几日前那一夜留下的残余影响。
对异能者意义深刻的夜晚,对普通人模糊不清的夜晚,随着时间推移变成无足轻重的过去式。
森鸥外几乎要把中原中也捧成下一个接班人,这一切兰波看在眼里,他心里觉得对方这样做对少年来说有利有弊。
太宰治在兰波身边,优雅的端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很得体,玩味道:“兰波先生,小心有人去你家偷小孩啊~”
自从身体抽条之后,他人也越发清俊了。
兰波淡淡道:“你们师徒意见不合了?”
“笑死,我们从来没合过。”太宰治笑得很甜地道。
兰波轻抿了口酒,随后反问:“我能信你吗?”
“……”太宰治呵呵呵地道:“我满嘴都是谎言。”
兰波浅笑道:“异能特务科要清查横滨异能者,你们应该也接到通知了吧?”
太宰治摇晃酒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