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261

    暗杀王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被他触碰到那刻起,敌人就已经丧失反抗的机会了。

    亚当追查魏尔伦这么久,又三番五次和他打过交道, 自然清楚重力运用到极致后的可怕之处。

    即使他拥有【壳】武器,也无法阻止入侵到自己系统内的异能力, 在一瞬间之内摧毁爆炸感应器。

    他们能说那么多的客套话,完全是因为魏尔伦希望亚当顺着台阶自己走下来, 按照他的要求做事。

    他本人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压根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只是保护被人欺负了的弟弟——中原中也。

    致电给伦敦的电话顺利被接通了, 亚当传递拟声信息——「骑士长,魏尔伦杀了福地樱痴,挟持了本机, 斩断了【壳】武器爆炸的开关,他希望和英国政府合作。」

    亚当将手机递向身后那个随时可能决定他生死的男人, “先生, 请接听电话。”

    魏尔伦拿起手机附在耳边, “日安。”

    “魏尔伦,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通缉犯, 没有资格和英国政府合作。”女子冷傲无情的声音传来。

    魏尔伦淡淡道:“克里斯蒂女士,就算莎士比亚会因为你此时的拒绝死在柏林, 恐怕你也不会改变你固执的性格。”

    他不是在威胁对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魏尔伦,你想死。”女人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像是冰雪里的阳光, 美好但毫无温度。

    “克里斯蒂女士,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我是死是活从来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魏尔伦轻笑出声。

    他施施然道:“如果你真的非要这样找我的麻烦,那么我不介意把英格兰所有的贵族都暗杀掉,彻底结束那群蛀虫的时代。”

    电话那头的克莉丝蒂嗤笑一声,说:“魏尔伦,你不过是个只会逃跑的家伙,一个对着曾经的搭档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她自负地表示,“既然你有胆子放狠话,那就尽管来好了,看看是谁先杀了谁吧。”

    即使被人辱骂,魏尔伦的表情依旧温柔,“我和你真是无法沟通,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却还怀抱着那令人作呕的贵族做派,放弃摆在面前的挽回机会。”

    “机会,你吗?”女子笑声悦耳不绝,“魏尔伦,钟塔侍从早晚要杀了你,你等着吧。”

    “我等着什么,等着你的灭杀小队,还是杀伤力惊人的异能武器。”魏尔伦含着笑意的声音萦绕在亚当和中原中也周围。

    “你们那么害怕我却不敢承认,明明都是贪生怕死的食尸鬼,却还有装作英勇无畏的战士,”魏尔伦优美的声线宛如在独奏的小提琴,轻轻带动周围气流,说出令人窒息的话。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很诚实地讨厌所有人类,当然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幽幽地呢喃道:“要是哪天不想活了,我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毁灭人类文明的恶魔,谁也别想阻止我。”

    “疯子!”女子评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对自己兄长说了什么,但从魏尔伦的言语挖苦中看,对方大概是不配合了。

    亚当摇了摇头,暗示他冷静点,反正不会有比现在还糟糕的结果。

    魏尔伦沉思片刻,警告道:“不能透露福地樱痴已死的消息,也不要再派人来柏林了,你们除了添乱,什么也帮不到。”

    “你提的要求可真多啊!”电话里克里斯蒂捏碎茶杯的声音无比刺耳,“那我也有要求,你们不许动亚当的核心数据库,不许干涉他的一举一动。”

    身为人质的亚当很意外克里斯蒂居然妥协了,但他没有多问其中原因,只是尊重骑士长下达的命令,暂时留在柏林暗中调查,帮助莎士比亚。

    魏尔伦清楚其中原委,威尔斯向某些人透露了消息,伦敦现在已经变成筛子了,钟塔侍从哪里有那个精力去多管闲事。

    双方短暂达成默契,等此事过了之后,他们再重新算账。

    中原中也不安地看着魏尔伦,“现在去哪里?”

    魏尔伦推了推亚当的肩膀,“请跟我走一趟。”

    亚当无法拒绝,他或许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对方要摘除他体内的武器装备——【壳】。

    威尔斯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她让亚当平躺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魏尔伦不会放开亚当的,他要亲眼看到危机从源头上剥离下来。

    亚当身为机器人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复杂的电子结构,闪烁不停的电路灯光,以及那赋予他生命意识的异能能量。

    眼下的场景让中原中也感觉他们太像个坏人了,好像一秒就要把亚当肢解成废铜烂铁。

    他看了看毫无反抗之力的亚当,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魏尔伦,目光最后落在准备动手的威尔斯身上。

    中原中也挡在亚当的面前,伸手阻止威尔斯,道:“你不会弄死他吧!”

    威尔斯耐心地解释起来,“我不是弄死亚当,我只是要把毁灭武器取出来,继续把【壳】放在亚当的身体里,对普通人而言就是灾难,那是比核爆炸还可怕的武器。”

    魏尔伦安抚着神经敏感起来的中原中也,“中也,威尔斯是创造【壳】武器的人,她比你更知道怎么处理,她能让你的朋友从危险之中解脱出来。”

    亚当本人也没有意见,“魏尔伦先生要摧毁我,就不会这样温柔地对待我,他会直接用黑洞粉碎一切。”

    中原中也只能后退一步,“你们保证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威尔斯笑了笑,“我保证,现在请你站到后面去好吗?”

    中原中也叹气,他不是研究员,很多事情只能旁观。

    亚当的胸腔完全打开,精密而复杂的结构在威尔斯手下分解,她在解除某些自毁指令。

    亚当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温柔,威尔斯和他的创造者玛丽很像,认真而专注,都是善良的人。

    半个小时左右,威尔斯将一个成年人手掌大的金属盒子拿了出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还好吗?亚当。”

    亚当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平静地说道:“很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损伤,麻烦您了。”

    威尔斯将手里的东西转交给一旁神色紧张的中原中也,“中也君,你来拿一下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伸手准备去接的时候,魏尔伦抢先一步拿走了【壳】。

    魏尔伦说:“很危险,我来。”

    威尔斯没有意见,她开始处理修复工作,让亚当尽快适应回来。

    如果没有他们帮忙,光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无法制服住亚当,自然也无法解除【壳】这份潜在的危机。

    中原中也看着恢复如初的亚当,长吁了一口气。

    亚当站在他面前,笑道:“虽然我的任务失败了,但从结果来看,我居然还是受益者。

    “如果今天没有中也在,我应该也活不下来,你无须自责什么。”他感谢地看着中原中也,“接下来,我要去找莎士比亚先生了,你们有需要我转达的话吗?”

    威尔斯有话要说:“让莎士比亚多多留心歌德身边的秘书席勒,还有……”

    她看了眼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硬着头皮讲下去,“保护一下兰波和卡莉斯塔,尽量不要让他们陷入绝境之中。”

    中原中也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现在很危险吗?”

    他感觉自己的心猛然间被人提了起来,七上八下地。

    威尔斯摇摇头,清丽的面容浮现忧愁的表情,“我不希望兰波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影响到你们两个人,特别是魏尔伦。”

    她更担心莎士比亚和兰波斗起来,超越者之间的战争一旦进入白热化阶段,那影响力简直不亚于一颗核弹爆发。

    “我不会做出昏了头的事情,我的弟弟也是如此。”魏尔伦相信自己的搭档,但他不相信英国的超越者莎士比亚,他们之间有威尔斯从中调和一二能少很多波折。

    中原中也显然更担心其他的,看着亚当欲言又止,很难为情地说道:“如果你看到太宰治他们出现在兰波和卡莉斯塔身边,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当然,也不是非要告诉我。”

    亚当颔首一笑,“我会尽量的。”

    *

    另一边兰波带着果果去吃晚餐去了,他们选了一家法式餐厅,厨师是现场制作料理的店。

    果果他看得直打哈欠,“这一顿饭比想象中还要久。”

    兰波笑了笑,“全熟当然比半生不熟要费时费力,晚点我们去散步吧!”

    一旁的高帽厨师对他们露出哀怨的眼神,他在展现厨艺呀,可面前的孩子就好像要睡了一样,没有一点参与感,连情绪价值都不能提供到位。

    如果不是小客人长得过分美丽,煎牛排的厨师现在就能甩袖子走人。

    晚饭吃得还算满意,兰波给了很多小费填补厨师受伤的心灵。

    暮色越加昏暗,兰波带着果果去了河畔边散步,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迎面走来。

    老人清瘦得如同一根竹竿,穿着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神色慈祥可亲。

    他直呼他们的姓名,“兰波,卡莉斯塔,你们能和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吗?”

    兰波抚摸着果果的后背,“莎士比亚先生,我们边走边聊,好吗?”

    莎士比亚笑道:“边散步边谈话也挺好的。”

    第262章 第 262 章

    262

    随着太阳逐渐西沉, 晚风也变得清凉宜人,徐徐吹拂着。

    树枝轻轻摇曳,不经意间掉落的叶片, 携着城市的喧嚣游走在大街小巷。

    河畔公园,人影憧憧, 每个人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浓重,宽阔平坦的河面泛起梦幻的涟漪。

    “这样美好的余晖, 怎么看都不会厌倦。”清瘦单薄的白发老人双手背在身后,慈祥的笑容挂在脸上。

    他感慨道:“可惜,人不能一直青春年少下去, 再好的风景也是看一天少一天。”

    兰波牵着果果的手,神色从容地接着莎士比亚的话,说:“贫民窟里有很多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 他们从早到晚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填饱肚子, 然后在第二天清晨来临时及时从梦中醒来。”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长大成人, 有些孩子注定会夭折。”莎士比亚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就比如卡莉斯塔,她很幸运就遇上了你。”

    兰波淡淡回复道:“夭折的孩子, 有一半是死于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风气里。”

    他低头看了眼果果恬静淡然的面容,意味深长道:“人类总在制造重复性灾难, 却始终不肯反思其中过错,你也是过来人,想必也是懂的吧!”

    莎士比亚灰蓝色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语气有点训斥意思, “优胜劣汰是自古以来的生存法则,没有能力的人只会执着于眼前的苟且, 而有能力的人往往会承担改变环境的责任。”

    他笑着问:“你应该是后者。”

    “我只是一个想幸福活下去的人。”兰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说的那些,在我看来尤其可笑。”

    他说:“上位者的孩子生来锦衣玉食,普通人的孩子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何况是其他方面的竞争关系,他们不思考活下去,难道还要思考怎么颁布税法吗?”

    青年告诉老人,“你没有低头去看过,自然看不到那些无法跨越的阶级,就横隔在社会底层人的现实生活面前。”

    莎士比亚微微眯起眼睛,睿智的眼神落在兰波身上,“动物为了繁衍生息还会自相残杀,母兽为了种群发展还要抛弃无法长大的幼崽,人就是比动物稍微高级那么一点而已。”

    果果稚嫩而空灵的声音响起,“把人类自相残杀说得合情合理,却不去研究让所有人吃喝不愁的办法,难怪英国人要烧杀抢掠他国资源。”

    “年纪轻轻就胡说八道,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啊。”莎士比亚垂眸瞥了眼精致美丽的孩子。

    果果仰起小脸,天真烂漫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个英国皇室贵族一天浪费的资源,足够将一个普通人的孩子养育成人。”年幼的孩子自顾自地补充道:“我明白,人与人之间无法感同身受,人民不愁衣食的日子只出现在童话世界里。”

    莎士比亚无法否认,“英国的大量资源多用于权贵之间的奢靡活动上,但哪个国家不是这样的,欺压程度高低不同罢了。”

    兰波平静地说道:“有些人光是活下去还不够满足私心,他们要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不惜伤害别人的生命。”

    莎士比亚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得利者千千万万,你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兰波抬起眼皮,深邃无光的眼睛像是要揭开别人虚伪假面的镜子,“我从没否认过自己的私心,可你们敢承认曾经犯下的战争错误吗?”

    霎那间,风声里染上肃杀的气息。

    莎士比亚顿足,停下脚步,声音极富有感染力,道:“你要知道你说的是谁?”

    兰波直言不讳,道:“英国,法国,德国,当权者就没几个好东西,军事法庭就是个笑话,我说了怎么样。”

    “成千上万的人也因为你们愚蠢的决定而死,因为你们的利益和尊严而失去家园。”

    他郑重其事地质问道:“事到如今,你们抵死不认,难道就能当一切没有发生吗!”

    莎士比亚无比肯定眼前的年轻人是个犟种,他从日本回来后就存心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哪怕搅得国际乱套也不会罢手。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兰波,抛开所有立场,我很欣赏你,但我也是英国人,你威胁到了不该威胁的人了。”

    兰波眼底一片凉薄,冷冷地回道:“是你试图威胁我,在身处敌营之际,你还想维护你们的利益。”

    属实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莎士比亚碰了一鼻子灰,还耐着性子对他说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想操心,但你为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实在说得有点过分了。”

    “莎士比亚先生,我坦白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伤害我家人的人。”兰波的语调坚定有力。

    他神情严肃地警告道:“如果你们要对我的家人动手,那么就别怪我转身去英国大开杀戒。”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莎士比亚心里也燃起了一股无名火,“好心提醒你几句,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以为自己就无所不能了。”

    兰波不为所动,“能不能你说不算,英国说了也不算。”

    莎士比亚摇头一笑,面上的慈祥又恢复过来,“好自为之吧!”

    果果拉了拉兰波的袖子,“我想吃冰淇淋了,我们去买吧。”

    兰波淡然一笑,“莎士比亚先生,我也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彻底分开一段距离,风中的呢喃声在兰波和果果的耳边,‘兰波,你刚才可真不客气啊!不过说得可真解气,那老头一直嚣张得要死,天大地大的,这里又不是他们英国,装什么长辈。’

    果果笑盈盈地看着兰波,将心中猜想说了出来,“莎士比亚指不定是来荡平柏林的,得提防着他些。”

    兰波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年纪大了,早晚要撑不住,拉一群人陪他一起去死,当然划得来。”

    马拉美在他们耳旁念叨道:‘英国人都这副德行,动不动就让别人死,自己美美退身幕后。’

    *

    夜幕降临,歌德和莎士比亚互相敷衍对方,席勒期间来过两三次,两人皮笑肉不笑的着实有点阴冷。

    歌德重重地放下茶杯,磨着牙齿,说道:“莎士比亚,你不要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了,我已经陪你说累了,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好吗?”

    莎士比亚慢条斯理吃着点心,余光瞥着茶杯,“你还年轻,别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我从来不做傻事,都是你们这些人傻不愣登的惹人心烦。”歌德站起身来,“算了,今天你不走,我走,我去睡觉去了。”

    莎士比亚又吃了两三块点心,他擦了擦嘴和手指,环顾四周无奈地笑一声。

    年轻人都傲气,不把老人家的话放在心上。

    席勒确定莎士比亚离开之后,立刻找到歌德汇报情况,“福地樱痴死了,和费奥多尔有关联,不确定威尔斯有没有掺和了一手。”

    “席勒,你觉得凶手是谁?”歌德问他。

    “首先怀疑费奥多尔,其次就是魏尔伦。”席勒递上一堆报告,“亚当似乎放弃追逐威尔斯了,估计是接到了克里斯蒂的新命令,我怀疑和福地樱痴身死有关。”

    歌德三两下看了一遍手头上的东西,“都是些没用的,你觉得我该不该现在就让吸血鬼暴露出来。”

    席勒眼神犹豫地看着板起面孔的上司,“可我们的人还没有接触到那些封禁物。”

    歌德抬起苍白的脸庞,温和地笑道:“吸血鬼暴露出来,不就有机会接触到了吗?”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别害怕,我暂时不会那么做,先杀两个人,我不希望太宰治能回到中原中也身边。”

    席勒心头一紧,“你要让太宰治杀死他们。”

    歌德笑而不语,让别人去做得罪人的事情,对他来说有什么要紧的。

    席勒着手去办理,他清楚地感觉到把法国人吸引过来不是一种明智之举,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

    同一时间,世界各国的发达城市,广场大屏显示着不同寻常的景象。

    一间漆黑的屋子忽然亮起昏黄的灯光,一名姿容秀丽的男子被绑在椅子上面,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一名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从被绑的人身后走了出来,他站在镜头前面,讲了一个凄惨可怜的故事。

    他叫村濑宗,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父母和睦,还有一个十分聪明的哥哥。

    他和他的哥哥感情十分好,哥哥考上了东京大学,后来又出国留学,但回国没多久他就死了。

    不过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按照军方要求,假死去执行国家机密任务,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他的哥哥私底下还是联系了他,还给他找了工作,帮他进入警局。

    哥哥十几年来一直在完成一项实验,途中被法国知道了,法国派了两名情报员过来抢夺实验数据和实验体,最终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就在横滨,当时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而那两名情报员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一个失忆了,一个叛逃了。

    实验体是个小孩子,后来他长大成人了,然后那个孩子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价,联合曾经两名情报员杀了他的哥哥。

    村濑说他的哥哥至今为止,连具尸体都没有找回来,他好恨自己当初居然帮助了那个实验体,现在他要报复回去,他要让对方也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广场上的大屏没有停止播放,拍照的人、摄像的人,还有报警的人也出现了,很多人已经认出被绑架的人是谁了。

    ——近期风头正热的日本明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不可思议了,一个黑发少年踢开了那扇门,一枪杀了正准备动手的男人。

    鲜艳的血花溅到摄像头上面,然后传递到世界各地,少年给绑架者松了绑,但绑架者却陷入癫狂状态,想要杀死救他的少年。

    最后被绑架的人也死了,那少年脸上还残留着鲜血,一枪崩碎摄像头和唯一的灯泡。

    画面恢复正常,但引起的轰动却是前所未有的,没有哪个人杀了人之后还能那么镇定。

    粉丝首先陷入抓狂状态,而后是港口黑手党发现报告给首领。

    旗会中的其他人收到消息时,完全无法相信公关官被太宰治杀了。

    高楼大厦顶楼,一阵阵的眩晕向着森鸥外袭来,他抚着额头,白丝不得其解:“太宰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事实上,看到这一幕的人很多,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完全没有头绪啊!”

    他喃喃自语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子呢?”

    *

    魏尔伦则直接打晕了双眼充血的中原中也,他不确定弟弟的理智能不能控制住杀人的冲动,他的两个朋友死了,还是太宰治杀的,相当于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那不是真的太宰治,也没有意义了。

    丘比摇晃着尾巴,“来不及的,他们本来就要死。”

    魏尔伦眼神冰冷地看着它:“太宰治,现在在哪里?”

    丘比这会儿倒是诚实起来了,它说:“监狱。”

    兰波和果果没有回大使馆,心情有些沉重。

    他们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就救人。

    席勒掌控着布拉姆,布拉姆掌控着吸血鬼。

    歌德铁了心要让中原中也现身出来,那么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到手的人质,广播杀人,这是很轻的刺激手段。

    如果旗会全被抓过来,那简直不敢想象中原中也会是什么心情。

    现在也不能保证旗会其他人,就能安然无恙,他们一天解决不了布拉姆,中原中也就要忍受一天这种煎熬。

    这一晚,想要来的人终究是会来的,第一波暗杀行动在夜色中追逐。

    兰波带着果果没有正面迎战,他们开着别人的车到处乱跑,顺便把遇袭的消息告诉同伴。

    马拉美飞快地赶到现场,但是也只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这个时候,小仲马还在路上,而其他人就不好过来。

    驾驶座位坐着的是果果,他终于享受了一把飙车的快乐,惊险又刺激,十分适合释放内心的情绪。

    兰波头疼地看着后视镜,别人是追不上,但这一路飙车飙得有点六亲不认了。

    第263章 第 263 章

    263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中原中也猛然坐起来, 他惊慌失措地下床,慌乱地跑向门口,不停地说道:“现在过去多久了!威尔斯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房间里, 魏尔伦的声音响起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中原中也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 僵硬地握着门把手,睁大眼睛看着昏暗灯光下的门锁, 愣愣出神。

    ——没有希望,一切都太晚了。

    中原中也转过身回到床边躺了下去,明明已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了, 但还是让人抓住了机会,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少年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村濑警官和公关官相继死亡的画面,极淡的声音和熟悉血色仿佛就萦绕在眼前。

    每一下呼吸都艰涩难熬, 隐忍着痛苦的声音,低吟道:“太宰治……怎么会是太宰治杀了他们呢?怎么会这样呢?应该来找我才对?”

    站在窗台边的魏尔伦转过身来, 俊美的脸庞浮现怜悯的表情, 他静静地看着蜷缩身体的少年, 没有出声打扰对方的回避本能。

    在悲痛面前,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唯有眼泪是真实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原中也听见魏尔伦的道歉声响起在耳畔, “对不起,在你很想让威尔斯使用异能力拯救你的朋友时,我打晕了你。”

    “不是你的错,我明白的, 我看到的画面不一定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很可能就是录像。”中原中也平静下来。

    他坐起身, 背对着魏尔伦,声音沙哑地说道:“哥哥,可我……想找到他们啊。”

    “我陪你一起找。”魏尔伦的回答清晰明了,干净温柔的声音如泉水般潺潺流溢进了干枯的河床。

    他打开窗户,清凉的晚风吹拂起披散的长发,皎洁月光洒在雪白美丽的脸庞上,蓝色的眼眸流转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哀悼死亡。

    微风擦过皮肤,中原中也感受清爽的气息,头却埋进了臂弯里,哑声说道:“是我害了他们。”

    魏尔伦挽起耳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他转身就看见了,少年压弯了的脊背,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踱步朝着伤心的人走去,拉长的影子在灯光和月光之间模糊不清,脚步声在房间回荡。

    中原中也低垂着脑袋,死寂的眼神落在眼前的脚尖上,钴蓝色的眼睛盛满悲伤。

    他不想抬头望见温柔的目光,即使他现在很想杀了害死公关官和村濑的那群人,可他确实是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闹,不能吵,不能让其他人步入危险处境。

    魏尔伦弯下腰,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中原中也湿润的眼角,随后揉了揉茸软的脑袋,“索取他人生命而活的人,注定不得善终,我们同样如此。”

    即使森鸥外把港口黑手党的黑色业务缩水了一半,也不能掩盖他们靠暴力手段积累财富的恶劣行为。

    黑手党都是亡命之徒,走上了黑色道路,又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因为我才会遭受这些……”中原中也苦笑连连,泪水滴答在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花朵,“我不该奢望自己能拥有朋友,是我连累他们了。”

    魏尔伦无话可说,他陪在少年身边,安静而美好得仿佛一尊雕塑。

    *

    速度提到极限的汽车在郊区里飞驰,十分顺利地甩开跟踪的人。

    果果把车开到了森林,兰波环顾四周,并没有觉察到异样,他们下了车,走进了森林公园里。

    兰波少见地在果果面前抽起了香烟,灰白的烟灰随着风飘向空中,火星在燃烧中沉没下来。

    果果踢了一脚落叶,“中也,应该知道了。”

    兰波长叹一口气,“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会难过。”果果往上方瞥了眼,繁星透过树叶缝隙闪烁,很美。

    兰波温和地说道:“离别是人类的必修课,每个人都要经历很多次。”

    回收工作还要继续,时间弥足珍贵。

    兰波抽了一支烟后,风中的呢喃声传来了精准的位置,催促他尽快赶去现场处理掉福地樱痴。

    他们不再耽搁下去,如同鬼魅一样在树林里穿梭。

    见面地点十分偏僻,威尔斯和‘费奥多尔’恭候多时,他们藏在树上,直到兰波展开亚空间才跳下地面。

    威尔斯现在是男人的模样,她没有贸然开口说话,低调又普通。

    ‘费奥多尔’现在扮成别的模样了,他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己之前假扮费奥多尔,阴柔面容浮现感兴趣的表情。

    双方谨慎地打量着彼此,兰波和果果听不到马拉美的声音了,但他们知道这就是要找的人。

    ‘费奥多尔’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声音充满磁性,“这好像还是你头一次用自己的真实面容出任务,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心潮澎湃的冲动。”

    兰波嘴角勾起一抹牵强地笑,很是烦恼地说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你还是少说一点吧。”

    果果觉得他们有些啰唆,“麻烦你们快点。”

    ‘费奥多尔’捏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扫视着精致女孩的装扮,啧啧称奇道:“长得真像,性格也像,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了。”

    果果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样早晚会暴露的。”

    ‘费奥多奥’转头赶紧呸了一声,“童言无忌,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下次你再对我说这话,我一定要你请客。”

    果果“切”了一声,他背过身去,长长的辫子在腰间晃动着。

    明明是懒得理会这个人胡搅蛮缠的行为,但举止透着一股娇俏可爱的纯朴气质。

    威尔斯明知面前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不简单,也会因为这天真无邪的表象,而放松警惕。

    树梢上,纪德看守着福地樱痴的尸体和神刀御前雨,他看不清亚空间内的人都在干什么。

    可马拉美提前交代过他,待在树上不用下去,他默默地如实照做了。

    兰波抬头看了眼树冠,他已经发现纪德的位置了,某一瞬间那两样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隐藏空间中。

    纪德眼里闪过震惊,迅速看了眼四周,隔绝外界的红色屏障并未消失。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是空间主人的操作。

    纪德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暗暗惊叹,兰波果然不能和常理中的超越者相比较,他的异能力完全让人琢磨不透。

    当着威尔斯的面,兰波不会对福地樱痴和神刀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威尔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费奥多尔’走到兰波身侧,和他一起看那张黑白照片,“这是兰波你刚到德国那会儿,怎么只有你和那个德国人?”

    照片里的兰波和埃里希握手时,居然没有躲在身后的小女孩的身影。

    兰波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内心深处登时就涌现出许多不好的猜疑。

    他记得当时很多记者就在现场,也的确有人拍过自己的照片,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威尔斯就已经出现了。

    果果转过身体,脸上的小表情十分好奇,他拉低了兰波的手臂,凑近了看到照片上的场景。

    背景很熟悉,人也很熟悉,但是原本在现场的还有他,可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在照片上面。

    兰波疑惑地看向威尔斯,“这是什么魔术吗?”

    他希望威尔斯说一个合理解释,当着他同伴的面不要说某些不好的话。

    威尔斯又拿出另一张照片递上去,兰波接过来看了眼,画面拍摄他带着果果和埃里希谈话时,而这一张照片就是三个人。

    三人都不理解威尔斯的意思,以如今的手段伪造一张图片,其实并不难。

    威尔斯对‘费奥多尔’轻声说道:“我想单独和兰波说会话。”

    ‘费奥多尔’脸上闪过惊疑,他高深莫测的视线在兰波和威尔斯之间徘徊了一阵,旋即温和地笑道:“没问题,你们聊吧!”

    兰波低头和果果说:“等我一下。”

    果果眨了眨眼睛,耸耸肩,无可奈何道:“知道了,我来保护这位好奇先生的安危。”

    兰波挥了挥手,和威尔斯往前走了几米。

    亚空间内很多分隔的空间,创造出相当保密的环境。

    ‘费奥多尔’蹲下身,脸上笑容灿烂,“你的来历很不简单啊!”

    果果的眼神纯洁又无辜,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问道:“你很好奇吗?”

    “当然!你告诉我,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而且我还能帮你一次。”‘费奥多尔’期待地说道。

    果果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兰波会无条件地帮我,至于你。”

    他得意笑了笑,“我压根不需要你。”

    “我以前可是兰波和魏尔伦的教练,实力很强哦!还能做非常多的事情!”‘费奥多尔’用哄小孩子一样的宠溺语气说着。

    他顺着小家伙的脾气,用食指尖尖比划着,“只是——也要看你愿不愿意付出那么一小小点的代价满足我的好奇心。”

    “如果,你能杀了费奥多尔!”果果也学着他的模样,拉长语调,故弄玄虚起来。“那我就告诉你。”

    闻言,‘费奥多尔’像是被噎了一下,他伸手想捏面前孩子的小脸,可惜一下子就被躲了过去。

    果果依旧那副矜贵骄傲的模样,让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另一边,威尔斯开门见山问道:“卡莉斯塔到底来自哪里?”

    兰波反问,“你先告诉我那两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尔斯顿了顿,“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告诉我,那我直接说吧,这个世界本来没有卡莉斯塔这个人。”

    第264章 第 264 章

    264

    听到威尔斯这样说后, 兰波周身平和的气场变得神秘危险了,“卡莉斯塔为什么不存在,难道凭两张照片, 你就要否定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吗?”

    他低沉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无端端地深沉起来, 别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威尔斯感觉自己在叫一个装睡的人,“你为什么自欺欺人, 我说的那话本来就是客观的事实。”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白皙细长的手指悄悄地蜷缩起来,“一个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无法在时光长河里留下清晰的印记。”

    夜色朦胧,亚空间的红色反光,衬得兰波的眸色愈加幽深, “我不相信你说的。”

    威尔斯抬起头,直视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 抬高音量说道:“兰波, 我能发现这个秘密, 其他人也会发现,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说了, 我不相信你说的。”兰波上前一步,目光凌厉盯着她, “那是我的家人,我发誓要保护的人,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威尔斯被他身上摄人心魄的气势镇住,后退一步, 但还是耿直地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没有缘由的,你们!或者说那个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 打乱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节奏,未来一片迷雾,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那又怎么样?”兰波不怒反笑,出声打断了威尔斯的未尽之语。

    他微垂着眼睛令人看清眼底的锋芒,像是一名发现猎物的猎人,冷静又从容地寻找机会:“这个世界本来就糟糕到了极点,因为我有能力,所以我也愿意做点什么改变周围的环境,可这不代表我会将我的家人变成牺牲品。”

    威尔斯心中警铃大作,拧着眉头,解释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你驱逐你的孩子,我是想告诉你……”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一字一句地提醒道:“卡莉斯塔很难在这个排斥异己的世界存活下去,你要为她早做打算。”

    “我应该做什么打算!”兰波收敛身上的冷气,神情却异常严肃地说道:“明明我已经不是情报员了,只是想去过简单平凡的生活,这个世界为什么容不下我和我的家人。”

    话里话外暗藏对世界的愤怒,像是平静到极点的开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其真实的杀伤力。

    威尔斯快速平复下心中不稳的情绪,她真的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对方为了防止泄漏信息会直接杀了自己。

    “你对你的孩子有多少了解?你对你自己又有多少了解?还有你身边的人?”

    她加重语气说道:“简单平凡,这四个字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啊!”

    兰波眼眸微转,不再注视着她,而是流连在手里的照片,暗自神伤道:“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

    威尔斯发觉青年话语里的逃避情绪,“那么做没有用的,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一片树叶,泛起的涟漪不会停止波动,除非是把那片叶子拿走。”

    她试探性地询问:“你肯定要比我要更清楚你的孩子来自何处,对她应该还有些不解之处,难道就没想过让她回到原本的世界去吗?”

    兰波摩挲着照片,意味不明地说道:“为什么这张照片就没有呢?”

    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只是这种风险性极高的事情,他不敢轻易去做。

    威尔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的相机比较特殊,能拍下许多不同寻常的一幕,而我恰恰就可以根据这些照片感应到某些信号。”

    “那天,我想看看法国到底派了哪些人过来,没想到人群里会有你……”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聚焦在不惊不喜的冷峻青年身上,“和其他人相比,我觉得你应该是解决这次事件的契机。”

    兰波眼里毫无温度,冷漠地说道:“如果我不能呢?”

    威尔斯张了张嘴,瞧见他眼底的冷色,有些错愕地瞪大眼睛,她忽然发觉自己不该对一个理智冷酷的男人抱有太大希望。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语气平静地回答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也不是非你不可。”

    兰波大概明白威尔斯想表达的意思了,直觉促使时间异能者做出最优解的选择,他们在人群中相遇不是意外,然后对方顺理成章地发现果果暗藏的身世。

    威尔斯虽然没有说明自己未来会做什么,但她的行为的确暗示着他们会用到时间回溯的方法。

    种种一切无不说明,改变命运的关键一环落在果果身上了,关乎他想离开的方向。

    ——时间回溯,如果发生在他身上,到底又会改变什么呢?

    兰波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波澜,晦暗不明的压低了眼睛。

    他原本希望能够借助威尔斯解决果果身上存在的问题,期望却变成了某种奢望。

    兰波忍不住去猜测,唯一知道来龙去脉的丘比,或许早就看透了事情本质,等着他们落入陷阱中。

    空气陷入凝滞状态,完全丧失话语自由的感觉。

    兰波深深地看了眼威尔斯,“我会尽力解决掉布拉姆,这期间请你不要轻易使用你的异能力。”

    威尔斯舒展着心中郁闷,“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对别人使用回溯时间的能力,让别人的意识回到过去,本身不是件好事。”

    与此同时,单独和果果待在一起的‘费奥多尔’又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果果和他拉开距离,“你身上藏着迷药吧,我得离你远点了。”

    ‘费奥多尔’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有毒药呢!”

    闻言,果果又走远了些,“那我更应该离你远点了,你太危险了。”

    这回轮到‘费奥多尔’翻白眼了,他没好气道:“一点意思都没有,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之前是什么样的吗?”

    果果给他一个漂亮的背影,“我一点也不好奇,就算你想说,你知道兰波和魏尔伦的糗事,我也不会理你了。”

    这倒着实让男人的好奇心无处发泄了,他闷闷地戳着光滑平整的空间屏障,“希望他们能快点出来,我得回去睡美容觉了。”

    几分钟后,兰波和威尔斯出现在他们面前,双方本来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得尽快离开这里。

    兰波和果果来去自如,而‘费奥多尔’那边有预知未来的纪德在,也不用担心遇上无法避免的麻烦,他们能来德国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了。

    来时果果飙车来,回时兰波开车回,行至半路上遇上了找他们麻烦的交警队。

    半夜三更开别人的车违法,开别人的车飙车违法,开罚单还不够,还要把他们抓进拘留室。

    小仲马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现场,虽然车身上的弹孔不足以证明兰波被追杀的说辞,但他们遇袭是事实,这事定义也可大可小。

    交警态度不好,要兰波赔付汽车主人修理费,还要配合调查,纯粹就是拖延时间。

    明知道歌德这样做就是恶心人,但是不得不忍下来,他们暂时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

    半夜三更才回到大使馆,而这段时间,其他人没有跑出去乱走,房间的植物告诉小仲马一切安然无恙。

    兰波和小仲马单独聊了聊,他们估算着时间,心思细腻地分析今天发生的事情。

    浴室里,果果仰面泡在温水里许久,缓缓坐了起来,长长的头发浸泡湿润后立马紧贴着身体,“费奥多尔的异能力是什么啊?”

    丘比梳理着肚皮的软毛,“让人死的异能力。”

    果果继续问道:“具体点。”

    丘比抬眸,扫了肤色雪白的人,“对你来说,就是同归于尽的异能力。”

    果果捧起水浇过去,“你又装模作样了,说点实际的,那两个人真死了吗?”

    丘比躲开了,笑了一声之后,说:“你心里不是有几分猜测了吗?”

    果果挽起湿漉漉的长发,攥在掌心里,稍微一扭,头发里吸收的水分就挤了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他拿起毛巾包住头发,穿上了浴衣,“往人的心口上捅刀子的办法,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中也自己怎么想的。”

    丘比摇晃着大尾巴,漫不经心地说:“他很伤心,大概是相信了他们的死讯,但还没有彻底放弃找到他们的打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人之常情。”果果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感叹人生无常。

    丘比没觉得这有什么可惜的,人早死晚死都得死。

    兰波回来时,果果已经吹干头发坐在床上看书了。

    福地樱痴的尸体被兰波的【彩画集】读取,过程十分顺利,很快他就被异能化人格复活过来。

    比起先前的那些个不擅长战斗的,他倒是意外让人感到惊喜。

    而更让兰波没想到的福地樱痴这个人的本来面目,他不是真的和费奥多尔同流合污,而是想拯救未来的世界大战中死去的人。

    但!福地樱痴这个人的脑回路有点奇葩,真的很奇葩。

    兰波认为,他的那个幼稚想法,还不如挖个几十米的坑,把制造战争的人埋了来得现实。

    果果撑着下巴看木愣愣的‘福地樱痴’,“每一个被你复活的人,都难以接受自己受人掌控的结果。”

    白发的中年男人神色复杂,“这个异能力好邪端啊!”

    兰波打了个哈欠,仔细观察着手里寒意扑面而来的太刀,“的确是好刀,可惜我用不了。”

    他对‘福地樱痴’的阴阳怪气是充耳不闻,但果果的话却不一样,让他心里的难受又加重了几分,只是不能表现分毫。

    事已至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是人格化的‘福地樱痴’也没有复仇的念头,“刀给我,人也让我来杀吧!”

    果果从兰波手里拿起御前雨,挥了一下,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随后把刀扔给原主人,“时间回溯肯定是不好用的,控制不好距离,容易把自己也回溯进去。”

    那样的话,‘福地樱痴’能保留记忆,但在战场中的兰波却不能,他得读取对方的记忆才能知道消失的过程发生了什么。

    兰波点点头,“这里不方便实验啊。”

    ‘福地樱痴’自嘲地笑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对现实倒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内心仍然保留着以前的模样,更在乎未来是否还会有世界大战。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队友和久别的朋友吧!算了,他还真不想打自己人。

    接收过多信息的兰波,揉了揉太阳穴。

    如今他手里的底牌越来越多,但他自己真的也越来越不像个正经人了。

    ——【彩画集】的空间里存着好多尸体啊。

    如果果果知道兰波的烦恼,一定会小声告诉他,某个地方有个特殊的职业——赶尸人。

    和尸体打交道这种事,只要自己不害怕,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65章 第 265 章

    265

    凌晨时分, 柏林城区的气温忽然降低,半空中漂浮起了白纱般的薄雾。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城区的大街小巷就被雾气笼罩起来, 尚未苏醒的人因为夜间降温,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奔波游走了一天的兰波, 也不例外,疲惫的心灵不知不觉中沉到了梦乡最深处。

    明媚的阳光穿过雪白的云层, 斜映在生机盎然的大地上。

    温度宜人,微风不燥。

    兰波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一片青黄交接的麦田映入眼帘。

    不知何时, 他就站在麦田中央,一望无际的田野浪随风云一起翻卷起来,意识恍惚中低下头去。

    他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把果实饱满的麦穗, 竟然又觉得一切合乎常理。

    兰波毫无方向感地往前走去,锋利的麦叶子还拍打着他的身体两侧, 双脚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不知道花了多久, 才穿过了那片延绵无尽的麦田, 只是当双脚踩到了田埂上面时,身体也随之变得轻盈起来, 好像摆脱了某种压抑的束缚。

    当目光再次向远方眺望时,兰波就看见了金黄色的油菜花, 在风中摇晃纤细的枝干,日光有些刺眼。

    但他没有错过那穿着白裙、头戴花环的小女孩,雪白的肤色像是冷白的玉石,淡金色的长发无比璀璨, 红色的发带随着微风起舞。

    兰波一时有些想不起这是谁了,但他的心情却非常喜悦, 下意识就叫出了名字:“果果,你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花,天边的云,飞舞的蝴蝶……你怎么才来呀?”孩子的语调十分轻柔,带着稚气未脱的稚嫩气息。

    明明隔得有那么远,可声音却萦绕在兰波耳畔,他仔细看了看四周清新宜人的环境,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他的家乡,也明白自己是做梦了。

    兰波没有觉得哪里奇怪,低头看了一下手里攥着的麦穗,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经过了一片好大的麦田,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直在找你,要尝尝新鲜的麦子吗?”

    不远处的孩子转过身来,精致美丽的五官流露出别样的温柔,微微歪着脑袋,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过来?”

    微风拂动纤细的发丝,花瓣飘舞起来,还有他身后那片金灿灿的花田,美得有些不真实了 。

    可这里是梦,连空气里都散发着甜蜜的滋味,温馨又美好本就是梦主人期待的场景。

    因为照片的缘故,兰波心里头压了点无法言说的焦虑,他觉得自己睡着了会做这个梦其实也很正常。

    “好吧,那你在那不要动。”兰波温声笑道。

    不远处,头上戴着漂亮花环的孩子,眉眼如新月一样弯了弯,毫无瑕疵的面庞上流露出期待的笑容。

    兰波抬脚往前走去,他虽然不贪恋幻想里的岁月静好,但他确实不想那么快就苏醒过来。

    他内心的希冀,在某一时刻被无声地放大了出来。

    和家人归隐田园,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生活,不用考虑其他人和事情,彻底远离纷争和烦恼。

    而现实中,距离破晓时分还有一段时间。

    守护兰波休息期间安全的果果,却听到了丘比的提醒,它说:“果果,有精神系异能者入侵了兰波的梦,快点让他醒过来。”

    果果不疑有他,伸手掐了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片刻后,他眉心皱了起来,低喃道:“我叫不醒他,现在怎么办?他会有危险吗?”

    昏暗中,丘比现身了,它踩在床沿上,耳朵扫过兰波的脸颊,金色的圆环发出淡淡的光晕。

    它说:“时间久了会有点麻烦,最好还是快点把他弄醒了。”

    果果没有打开夜灯,定定地看着睡颜安详的兰波,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换作平时,别说用力去掐,就算是身边有点动作,兰波也该醒了。

    但他此刻被梦魇缠上了,寻常外力作用很难再弄醒他了。

    果果提起丘比,冷静地说道:“我现在给他来一刀,他会醒吗?”

    “不一定有用,但你可以试试看。”丘比的红眼睛在夜间泛着淡淡的光芒,仿佛危险又迷人的红宝石。

    它淡定地告诉他:“我建议你赶紧找到那个拉兰波入梦的异能者,对方就在这附近,他也在沉睡中,就等一个出手的时机。”

    果果松开丘比,催促道:“你去帮我把小仲马叫过来,还要叫上马拉美和魏尔伦。”

    他看着兰波的睡颜,“我要去把那混蛋打成包子。”

    丘比立刻动身了,它的分身迅速行动起来。

    “小仲马先生!”小孩子清脆甜软的声音在心灵深处回荡,“小仲马先生!”

    小仲马被窸窣声吓醒了过来,他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看见黑暗里一只酷似猫的身影坐在自己身边,一双眼睛幽幽地发着红光。

    丘比岿然不动,它淡淡道:“兰波出事了,你现在不要惊动其他人,赶紧过去保护他,卡莉斯塔要出去一趟。”

    小仲马迷蒙的大脑彻底清醒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去看一看。

    但在此之前,他想知道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玩意,“你是谁。”

    丘比跳下床,它对那位抱起床头盆栽的青年,淡淡地说道:“我是卡莉斯塔藏在暗处的眼睛。”

    小仲马脑海迅速浮现年幼孩子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和我讲讲具体情况吧。”

    丘比使用心灵传音的方法告诉小仲马大概情况,青年内心疑惑更重了。

    此时兰波的房间开着门,里面没有开灯,捧着一盆植物的小仲马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果果看到昏暗中走来的青年身影,内心微微凌乱他手里的盆栽,异能者有时候真的挺特立独行的。

    他起身,叮嘱道:“小仲马先生,你留在这里保护兰波,我要出去一趟。”

    来的路上,小仲马通过那个神秘的生物了解了前因后果,兰波被精神系异能者困在了梦境里面,要救兰波就得找到异能者。

    而此时可用的人,貌似就只有他和一个孩子。

    小仲马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为成年人应该肩负起的责任,又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冒险。

    他义无反顾地说:“还是我去,我可以用植物把那个异能者抓住,控制者清醒过来,兰波自然就会醒过来。”

    果果摇摇头,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的异能力和魏尔伦是一样的,但是却不适合保护人,你必须得留在这里,现在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小仲马还想据理力争,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摁在了地毯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手中的花盆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等他发现自己倒下后,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凝固了一样难受,最可怕的是,一支小巧的手枪居高临下指着他的脑袋。

    空灵而轻盈的声音宛如风中精灵呢喃,“听话,在这间房间好好保护兰波和其他人,我会回来的。”

    小仲马浑身的寒毛都竖立了,眼瞳猛地收缩,他能看清模糊的人影,却无法再看清阴影中的表情。

    青年意识到两人之间差距后,果断放弃了原先粗浅的想法。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道:“好。”

    果果见他妥协下来,立刻把抢来的花盆放了下来,他收起枪转身就走。

    看到眼前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小仲马身上的压力也消失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捡起完好无损的花盆,反复检查盆里的植物,抱紧弱小无助的自己,催动植物的藤蔓沿着房间生长,形成一个保护层。

    待到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小仲马走到床旁边,神色复杂地盯着床上沉睡的兰波。

    他父亲说得没错,不能小瞧了那孩子,真的会吃大亏。

    “可不能有事儿啊!”小仲马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落下一声叹息。

    兰波仍然沉浸在氛围轻松的梦境里,他丝毫不知道现实中自己的处境。

    继看到果果之后,他又见到了身穿白衣风采迷人的亲友,而后又见到了意气风发的中原中也。

    少年拉着孩子的手,跑向了那片油菜花田,阳光灿烂却不如笑颜明媚动人。

    留在兰波身边的只有魏尔伦了,金发青年俊美出尘的脸庞扬起温柔可亲的笑容,无声地陪着他在田野散步。

    他们的目光落在玩闹的孩子们身上,仿佛凝视着珍宝。

    兰波浑身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他感觉自己的面颊在发热,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困倦时,一抹清冷从脚底升到天灵盖,他打了个哆嗦,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风景也变了。

    溪水潺潺,绿树成荫,蝉鸣声此起彼伏。

    清凉的流水从脚面滑过,水面上漂着绣球花,水下石子五彩斑斓。

    兰波感觉脚底隐隐作痛,他想要离开时,一捧凉水忽然给他浇了个透心凉,水珠顺流而下,沁透皮肤的同时还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泼水的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保尔,我怕冷的。”

    白衣长裤的俊美青年挽起袖子,“现在是夏天,你不该怕冷啊。”

    他双手合拢捧起清澈的溪水,浑身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游出来的海妖,清透自然的蓝眼睛却越发蛊惑了。

    悦耳的笑声从兰波身后传来,他循声望去,却什么也没找到,溪水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膝盖。

    他再转身,四周就只剩下自己了。

    溪水还在上涨,绣球花从兰波身边流逝过去,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一望无际的大海在眼前铺展开来,一轮红日在尽头缓缓下落。

    他看见青年牵着孩子手往深处走去,两人有说有笑,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懂了。

    难以名状的恐惧涌上兰波的心头,天空染上泣血的绯红烟霞,他出声制止道:“不要再往前了!”

    果果转过头,语气温柔道:“兰波,我要去看晚霞。”

    兰波看着前方越来越遥远的距离,双眸悲伤地流下眼泪,他沙哑着嗓子道:“不要,你和我回去……果果。”

    红日变成了黑色的眼睛,海天撕开巨大的裂缝,一双双手伸了出来要抓着他们往下坠。

    第266章 第 266 章

    266

    丘比没有故意拖延时间, 它几乎是以刻不容缓的手段,把应该说的事情告诉了魏尔伦、中原中也,还有马拉美。

    当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听到房间里多余的声音, 立马从浅眠中苏醒过来,迎上丘比意味深长的眼眸。

    之后,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知晓了大概情况。

    有关兰波无法自主苏醒那不容乐观的处境, 以及独自去寻找敌人解除异能力的果果。

    这些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操作,但对异能者来说,这世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中原中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神情凝重地望着兄长,声音充满焦急,“这一定是德国人干的, 我们不能让果果只身一人闯过去!”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果果肯定比我们要更快一步, 你先别着急出去。”魏尔伦拿出床底下的小箱子放在床上,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打开后箱子, 扫了眼里面摆放整齐的武器装备,目光在干扰视线的烟雾弹和杀伤力惊人的□□上停留住。

    中原中也疑惑开口, “什么事能比果果和兰波的安全更重要?”

    他那焦急的眼神,顺势落在婴儿拳头大小的手榴弹上, 视线瞬间凝固住了。

    中原中也认识箱子里的东西,也知道这是魏尔伦以前在柏林置办的武器之一。

    以他们的实力,再加上这些威力惊人的炸弹,就算一个人都杀不了, 也能在制造大规模的恐慌事件后不见踪影。

    “马拉美会在暗中传递消息,我必须得去找果果, 而你的任务就是潜入大使馆保护兰波。”魏尔伦一边解释,一边挑了几个用得上的藏在身上。

    他随手拿起衣架上的风衣穿上,取出抽屉里的镜子和化妆盒,快速地修饰脸部轮廓线条,身上很快就少了很多耀眼光芒。

    中原中也内心焦急,“那我现在就可以去了。”

    虽然他嘴上那么说着,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魏尔伦戴上帽子,将显眼的浅金色长发尽数藏了起来,“中也,放轻松一点,我们马上就会过去 ,这个时候你不能自乱阵法。”

    他侧过身子,一手拿着修容工具,一手往中原中也的脸上抹粉膏。

    温热的指尖在皮肤上轻轻按揉,中原中也闭上嘴,抹去脸上的愁色,好让魏尔伦快速调整好他脸上的伪装面具。

    魏尔伦冷静地说道:“虽然那是针对兰波的特殊异能力,但效果肯定没有那么好,如果真的那么有效,就不会等到今天才用上。”

    他的语调稍微有点低沉,“以果果的实力和机智,就算是歌德出马,也很难留住他。”

    中原中也迅速想起了果果能操控黑洞的力量,他揪起来的心略微平静了一点。

    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自己就算到了心急如焚的程度,也该稳住脚步,好好想清楚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虽然丘比发现得很及时,但终归还是陷入被动局面了,接下来尽量不要引起歌德的注意。”魏尔伦有条不紊地分析情况。

    他淡定说道:“敌人以为事情进展顺利,自然就不会贸然进攻,这样我们能发挥的空间就会越大,胜算就越多。”

    中原中也不禁想到搭档太宰治曾经说过的话——‘成败得失往往由细节决定,越是莽撞,越容易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而暴力就是处理问题时,最不计后果的手段,看似成本极低,其实却后患无穷。’

    同样,能成为情报员的超越者,又怎么可能是没有头脑的人。

    说话间,魏尔伦已经帮中原中也换了一副不起眼的相貌,“歌德今天的动作格外多,他肯定是受到了不利消息影响,有些事情他估计不会再等待下去,吸血鬼随时可能现身,你要小心点。”

    他给少年戴上假发和帽子,面色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眼中神情幽深又神秘。

    而中原中也则好懂得多了,他的担忧几乎是挂在脸上,内心的情绪尽显无遗,“我会保护好兰波的。”

    魏尔伦的头微微向下,他倾俯着上半身,目光聚焦在年轻又忧虑的眼睛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中也,我们之后的行动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你要以自己安全为主。”

    “永远不要对你的敌人手下留情,永远不要逞一时之快。”他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严肃,无比关切地提醒道:“情况不对就拉开距离,无论是谁靠近你,都要小心,再小心!”

    中原中也重重地点下头,答应道:“对待想要伤害我们的人,我绝对不会客气。”

    “就算以后会变成通缉犯,我也不怕。”他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装作释怀的口吻说道:“正好,我可以放下一切,和你们一起去旅行。”

    魏尔伦内心并不平静,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中原中也,他的声音清晰又温柔,仔细地交代道:“弟弟,今晚你要藏好你自己,最尽可能不暴露自己的位置。”

    魏尔伦让中原中也带上了箱子,那些杀伤力可怕的武器能以防万一,一切准备充分后,他们悄悄出去了。

    而另一边,马拉美恰好和加缪轮班值守,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催动四周的风向外扩散,感知附近几公里的动静。

    城市弥漫大雾,几米开外就看不清楚了,这个时间点出去,却还是引人注目的。

    马拉美思索一阵后,做出决定,手指点在地图上面的一角,“加缪,你去这里等待命令,我需要你开枪时会给你指出方向。”

    他的异能力【海风】本就不是优于战斗的异能,他要做的就是在他们遇到突发状况时,及时提供最佳路线摆脱追缉者。

    加缪没有犹豫,他穿上特制的衣服,带着狙击枪从窗户跳了下去,全力以赴地赶往那个合适蹲守的高楼。

    这样安排,他也不怪马拉美狠心,而是他自己的异能力【局外人】太适合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完美隐身在任何场所,轻松地躲避敌人的感知,自己不上对不起高薪工资。

    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丘比,在加缪面前又出现了一次,但很快就离开了。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丘比,但内心深处却十分抵触这只白白软软的奇异生物,他很不喜欢被发现的感觉,哪怕那是一只给人感觉十分可爱的小动物。

    无论如何,他们的行动速度都不会比果果更快。

    根据丘比的指引,几分钟后,果果就找到了入侵兰波梦境的异能者的藏匿之处。

    一栋看起来老旧的居民楼,里面种了许多绿化树。

    丘比窝在果果的脖颈处,轻声说道:“人就在306号,但这栋楼里面的住户全部都是吸血鬼,包括附近几栋楼也是如此。”

    不管简单还是复杂,果果都不会后退,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人狠狠打一顿,这中间的事情就不需要考虑太多。

    *

    兰波的梦境已经支离破碎了,天空像是被砸过的玻璃罩,裂缝越来越深,越来越多,黑血般黏稠的液体从窟窿眼里流淌下来,尽头那只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恐怖上演。

    无数的双手拉住兰波的身体往海底深处坠落,凌乱无序的思绪都搅得乱七八糟,无尽的悲伤向他袭来,“果果……保尔……”

    翻涌的海浪一下子盖过来,视线瞬间模糊不清,隐约中看到了一抹蓝色的幽光。

    虽然兰波努力挣扎过,但海水太黑太冷,他所做的一切变得徒劳无功,他开始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安静地往下沉。

    当兰波平静下来时,周遭事物也跟着平静下来,海水开始退却,那令他无法呼吸的手也松开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一片废墟上,整个人平躺在粗糙的石头上,天色阴沉无比,仿佛要下一场暴雨。

    兰波盯着乌云看了很久才坐起来,他觉得周围一切都那么熟悉,但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发现自己受伤了,手掌根部血淋淋的,连抬起来都费劲。

    四处张望时,兰波被一抹亮色吸引。

    不远处,躺着一个狼狈不堪的金发青年,浑身都是血,皮肤灰白,蓝色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气地望着他。

    兰波的呼吸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去,蹲了下去,抚摸金发青年俊美无比的脸庞,“保尔……”

    兰波不顾自身承受的痛苦,轻柔地抱起失去生机的男人,视线渐渐模糊,一滴滴落在沾染灰尘的脸庞上。

    他用手擦了擦,努力找回一丝血色,随着记忆开始一点点复苏,内心的信念逐渐崩塌,“保尔……是我杀了你……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冷漠的话语……我只是想带你回去,我想和你好好聊聊的……”

    “可是我太生气你要抛弃我的行为了,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陌生的实验体抛弃我,我不能失去你的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呢!”

    兰波声泪俱下地忏悔着自己的决定,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骗骗对方,只要回到巴黎,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的。

    可无论,他怎么悔恨莫及,事实好像都无法扭转了,死去的尸体是不会回应他的情感的。

    迷蒙中,兰波找回了自己的异能力,他想要活着的亲友,哪怕是怨恨自己的也无所谓。

    只要他能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和那温柔却又寂寞的人生活下去……

    手掌不自觉地落在了冰冷的额头上,微弱的红光闪烁着,只要一秒——

    兰波垂着脑袋,喃喃自语道:“你再看看我吧……我可以把我的生命交给你,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天空中,乌云后,一只眼睛注视着下方的废墟,探究着兰波想表达的意思。

    第267章 第 267 章

    267

    时间往前半个小时, 老旧小区,306号房屋又发生了什么呢!

    内里和外表反差极大的楼层,白炽灯照亮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十几平米左右的主卧室里没有几样正常家具,反而摆放着五台占地面积极大的精密仪器。

    一名病恹恹的年轻人, 躺在房间正中央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脸上戴着透明的吸氧罩, 还有伴随呼吸若隐若现的白雾。

    心电监护仪器取代了床头柜,白框黑屏不停闪烁着光芒、彩色数字信号,以及捕捉到的心率血压变化规律, 滴滴作响的机械音在房间回荡。

    床上躺着的无疑是个病人,浅褐色短发,喉结明显, 胸前一片平坦,很显然病人性别为男。

    皮包骨的身材, 整个人白得好似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一样。

    虽然已经瘦得脱相了, 但那副病弱模样, 还是让人窥见几分清秀的影子,年纪不超过25岁。

    房间里还有一名身穿白衬衣的青年, 三十出头的年纪,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一只手托着笔记本, 一手拿着钢笔,干净利落的眉眼流露着研究员独有的漠然神色,像是不能触碰的冰块一般坚硬无比。

    青年站在床尾位置,时不时抬起眼眸环顾四周, 快速记录下仪表上的数据,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既舒缓,又悦耳。

    “叔本华,诺瓦利斯的情况还好吗?”无线耳机忽然发出声音。

    叔本华推了推鼻梁的金丝框眼镜,回复道:“心率稳定,血压正常,呼吸顺畅,一切正常。”

    “你觉得诺瓦利斯能取代兰波吗?”另一端的人问道。

    叔本华瞥了眼床上苍白的病人,“那取决于兰波这个人究竟有多在乎他的搭档,还有他搭档的孩子,劝你别抱有太大希望。”

    “算了!那毕竟是我的奢想,诺瓦利斯要是能让兰波永远苏醒不过来,我就该心满意足了。”男人叹息道,“只是,可惜了……”

    叔本华沉默不语,他不确定歌德到底在惋惜谁,回忆无声飘过,视线仿佛透过门扉看穿一切。

    卧室外面的客厅,早已改装成了监控室,几十处不同视角拍摄的画面投影出来,尽量避免可疑人员进入。

    而次卧、书房、厕所,还有隔壁的房子全部打通连成一片,开阔的视野保证护卫人员能及时发现不对劲。

    二楼和四楼也是差不多的布置方案,埋伏好了武装部的精英战士,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自昨晚开始,夜幕降临后,这些人就没再合眼睡觉了。

    除了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的人之外,其他人严守着自己的负责的岗位,生怕错过某个瞬间。

    时间久了,大家的精神状态也会大打折扣。

    当他们发现外面起雾之后,那颗松懈下来的心,又微妙地悬了起来,疲惫感也随时间而加重。

    这场雾如天气预报的那样强烈,是天然的屏障。

    在长官命令下,他们可以服用亢奋药物缓解疲劳症状,以保持高度戒备的状态,继续进行工作。

    实际上,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这次行动的具体目的,也就少数人知道其中细节。

    知晓内情的他们,不认为法国人能够察觉到今晚的奇袭。

    超越者具备碾压级别的实力,但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放松心神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阶段,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无视距离入侵别人梦境的异能者。

    早在十几天前,他们就选择了这处位置,低调又谨慎地入住其中。

    一是完全没有放过法国大使馆的人的打算,二是放长线钓大鱼。

    今晚,他们想彻底留下兰波,或者那个孩子,只是可惜那孩子没有梦乡——又一个人造人!

    有时候再怎么防备,也挡不住时机成熟啊。

    索性,兰波已经被织梦者的网缠住了,他不可能有逃脱噩梦的机会,他的同伴也不会知道永远沉浸梦乡的痛苦。

    *

    歌德和席勒去见了尼采,他想知道未来究竟站在哪一边。

    但尼采的反应着实很有趣,他死活不睁开眼睛,把脑袋埋进了枕头下面。

    这个厌恶纷争的男人,一点也不想知道过去的秘密,也不想探究未来的方向。

    他很清楚,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意味着自己离平静生活越来越远。

    “尼采,你该知道你对我们多么重要的。”席勒笑容温和,步步紧逼。

    他硬生生把尼采从床上拽了出来,反剪着对方的双手,轻松制住一个斯文人,迫使他看向前方。

    “我没有人权了吗!”尼采的右眼被强行撑开了,左眼是过去,右眼是未来,愤怒地叫嚷着:“现在可是凌晨啊!”

    他看到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然后看到了断壁残垣上的模糊背影,了无人烟的糟糕场景。

    这一次,尼采想拒绝回答歌德,但他忽然觉得说了好像也不影响什么,哪有什么未来。

    “抱歉,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席勒松开手,他和歌德站在一边。

    红色的眼眸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周而复始几次后。

    尼采坐好,捂住自己的左眼,抬起头来,他不满地嘟囔道:“下次又下次,你们总是这样。”

    他眼神阴沉,瞧着站在自己面前冷酷无情的两个人,嘴角勾起冷笑。

    看到流血的画面,看到杀人的场景,真是可怕的未来。

    尼采笃定地说道:“所有人都是输家!我们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知道了,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歌德低低笑了出声,安慰着他受伤的心灵,“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点事情。”

    *

    时间回到现在,丘比将小区内的布置和盘托出,果果又问了兰波现下的情况,得到还算良好的答复后,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监控摄像头无法捕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红外探测技术探查不到空间扭曲的痕迹,异能检测仪也无法发现那细如发丝的波动。

    当一个人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那么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高。

    叔本华心里陡然间生出一种惶惶不安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是临近死亡的恐怖朝他逼近。

    黑暗忽然来袭,所有电路都断了,丘比干的很漂亮。

    异能力【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猛然间爆发出恐怖的精神力,影响现实,具象化的护盾包裹住叔本华。

    但他还是猝不及防撞上墙壁,飞了出去,不知道砸碎多少东西才停下来。

    黑暗中的巨响震慑住了所有人,德国人反应再快也无济于事,他们先要解决光源。

    这一里应外合的操作,骤然间就引发无数恐惧效应。

    叔本华眼前一阵阵发黑,直接喷了一大口血,然后就晕厥过去了。

    诺瓦利斯在德国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见踪影了,那仿佛被橡皮擦过的墙壁,光滑的横截面,残留着某个恐怖存在来过的痕迹。

    虽然还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但他们的心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分工不同的人动了起来,该联系上司,就马上去通知情况。该急救,就赶紧把叔本华送到治疗系异能者那边去,不然他就真挺不过去了。

    至于柔弱不能自理的诺瓦利斯,祈祷神保佑他吧!

    恢复电源后,监视器前的人立刻调取监控的复原事发过程的图像,但监控……

    得到消息的歌德,捏碎了一台对讲机,“这世上似乎还真没有比超越者更惹人心烦的存在了。”

    席勒百思不得其解,他试图找到那个泄露他们秘密的人,“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安排,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歌德压抑着怒火,甩了甩手,冷笑道:“他们什么都查不到的,两个格林居然都没有发现别人靠近,服了他们了,一天天地做什么都比别人晚一步。”

    “他们轮班的,而且是你让他们紧盯着兰波,地下面总有探查不到的角落。”席勒郁闷地给办事不力的同事找好开脱的理由。

    他语调沉重地说道:“诺瓦利斯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歌德摇摇头,“叔本华都差点被打死了,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现在就看他们对诺瓦利斯有多少了解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诺瓦利斯要是聪明点,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他不醒过来,那么他就能活久一点。”

    虽然他们额外把诺瓦利斯变成吸血鬼了,但吸血鬼下属又不是吸血鬼君主布拉姆,并没有继承他顽强的生命力,顶多不怕痛、不怕死。

    席勒欲言又止,看着气到平静的上司,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超过一定范围,深陷兰波梦境的诺瓦利斯就无法苏醒了。”

    “那兰波就不再是兰波了,他下半辈子做好和诺瓦利斯共享思想的准备吧!”歌德眼眸闪过恶意地揣测。

    “我倒要看看这事,他们能怎么解决,要是他们连解决办法都知道……”他语气非常坚决地说道:“那我真该想想自己行事是不是得更残忍一点了!”

    席勒也知道他在说气话,可如果诺瓦利斯注定要死,那还不如将自己的全部思想寄生在兰波身上。

    起码还能体会活着的滋味,总好过躺在病床上饱受精神折磨要好,吸血鬼也不是万能的药。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威廉·格林打来电话却不出声,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不过一会儿,鞋跟拖着地面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那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歌德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这是他的地盘,但好像完全做不了主。

    他有点后悔本着人道主义没有把自己人变成吸血鬼了,不然这群法国人就该面临一个精神百倍的异能者。

    一拳打晕鬼鬼祟祟的威廉·格林的中原中也,立刻碾碎了手机,他按照马拉美的指令把人扔进下水道里面去,随后捆住人潜入大使馆内部。

    事实证明,百密一疏。人,总有那么一疏又一疏的时候。

    而果果这边也遇到了极大的困扰。有些异能力,既恶心别人,又恶心自己。

    他是把人弄出来了,但他没想到折断了一条手臂,都弄不醒诺瓦利斯,有一丝丝尴尬。

    马拉美让他赶紧走的声音也格外刺耳,果果本来没那么烦的,愣是被弄得心烦意乱的。

    魏尔伦赶过来时,看到完好无损的果果和半死不活的诺瓦利斯,真的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快乐多么令人难忘了。

    果果一手提着昏迷病人的领子,一边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死活不醒,我真拿他没办法了。”

    想到兰波的处境,魏尔伦一阵头大。

    但骚乱已经发生了,趁着德国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考虑不了太多,立刻带着人先躲起来了。

    第268章 第 268 章

    268

    意识飘散在外界的诺瓦利斯, 逐渐窥探到兰波隐藏的秘密,但偏偏是这个关键的时候,他接收到了身体上传来的不适感, 当即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青年并没有完全失去五感,自然能感受到自身的某些变化。

    他不敢去赌, 睁开眼睛之后会看到谁的脸庞,是关切有加的同伴, 还是怒不可遏的入侵者。

    ——梦中的人有些惶恐无助。

    而兰波在下手的瞬间,心里萌发了某些异样的情绪。指尖闪动的红光变得摇摆不定,就好像风中的烛火一样虚弱, 他的心碎成一瓣一瓣地无法拼凑。

    他怎么能把亲友变成异能傀儡,让一个活着就不被珍惜的人,死后也不能安息。

    这时, 诺瓦利斯也不敢贸然醒来,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落到了谁的手里, 但还是大概猜到了结果。

    入侵者就算不是魏尔伦, 也是丝毫不逊色给叔本华的超越者。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 入侵者不会是英国人!

    可——这本来是密不透风的一次性的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若是这个时候失去兰波这张盾, 除了死,也别无他选了, 诺瓦利斯定了定神。

    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宁可沉浸在兰波的梦境里,也不要面对残酷冰冷的现实,如果不能取代兰波, 那就和兰波共生好了。

    被人深深惦记上的兰波恍若未闻,低垂着脑袋, “我不能啊……”

    他触碰着失去生机的亲友的眉心,哀痛的表情逐渐木然化,眼神从悲伤转为冷静,一抹狠戾飞速从眼底划过。

    诺瓦利斯也就是天空中的那只眼睛,颜色越发红艳起来,他专注思考兰波说过的所有话,不再执着自己的处境了。

    兰波的异能力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这是歌德交给他的任务之一。

    虽然梦里什么都有可能,但兰波不知道这是梦,他却想要复活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仔细想想,非常不合常理,除非他有那种能力,大概需要付出某种代价。

    诺瓦利斯心头一阵狂跳,他惊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但又不敢相信,反复推敲兰波的表现。

    片刻后,火热起来的心,又逐渐平静下来。

    兰波将亲友放平,仔细地整理青年凌乱的衣裳,还有那散乱的长发,低喃道:“不要着急,我很快就能重新见到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兰波整理好亲友的发辫,从衬衣上撕下一条白条,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扎上蝴蝶结。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却又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仿佛那是不能触碰的易碎玻璃。

    做完想做的一切后,兰波环顾四周,怅然一笑,“我不该来这里的。”

    他静静地躺在了亲友身边,受伤的手握住了冰凉的手,抬头望乌云密布的天空,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诺瓦利斯万分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那名义上的搭档都不是人,而是三观不正常的人造人,为什么给予兰波沉重一击的人,偏偏是兰波最不能忘怀的人?

    在梦里见多了人性丑恶的青年,十分不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赤诚真挚的情感,人总得图点什么吧。

    “上帝都会偏心的美丽容貌,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诺瓦利斯若有所思地嘀咕道:“这些的确可以勾起一个男人的兴趣,但兰波的感情太深厚了,他对自己父母有这样强烈的感情吗?”

    有个声音说——恐怕是没有吧!

    即使这是梦里,可构建这一切的仍然是兰波本人,梦里的他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情报人员该有的样子了,不思考和工作相关的任何事,只想着简朴自然的生活。

    从幸福跌到迷茫,从迷茫跌到痛苦,又从痛苦掉落绝望深渊,一次又一次,留到最后的人却是魏尔伦。

    诺瓦利斯有几分急切地注视着兰波,太平静了,也和以前那些面目狰狞、自我毁灭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管兰波接下来是放弃,还是挣扎,都改变不了什么。”他自我安慰起来,“前者沉湎于悲伤中无法自拔,后者在疯魔中走向毁灭。”

    诺瓦利斯很期待兰波走向毁灭,原主人的意识消散了,那么他就可以借着对方健康又强大的身体重获新生。

    如果他能变成兰波,就算兰波最亲近的人发现异常,也会迟疑不决吧!

    等到诺瓦利斯心情平静下来后,他发现一桩恐怖的事情,兰波不见了。

    “你在找我吗?不知名的先生?”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吓呆了诺瓦利斯。

    硕大的眼睛像个皮球一样跳了起来,诺瓦利斯看到了冷峻的面孔,恐怖的压迫感朝他逼近。

    泛着红光的亚空间环绕在虚空中的男人,厉声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我难过了好久。”

    “我不会放过你的。”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死神那样冷漠、沉郁、报复心极重。

    这一幕,显然脱离诺瓦利斯的掌控了,他也不知道兰波做了什么,竟然能够发现自己的位置。

    可他笃定兰波现在无法回到现实,迅速下沉要融化进乌云里。

    兰波看着企图跑掉的混蛋玩意,毫无温度地眯了眯眼睛,他手中的亚空间已经蓄势待发,天空一瞬间轰成碎片坠落。

    如果他没有在梦里读取了自己的记忆,他或许真要如对方所愿了。

    诺瓦利斯惊恐地砸在地面,梦中场景迅速变化起来。

    但兰波却不再被无形绳索牵引,一次又一次找到诺瓦利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就是追着大眼珠子就是干架。

    既然他出不去,那他也不让敌人好过一点,梦里又怎么样,这是谁的梦得好好较量一下。

    外界,果果和魏尔伦已经往人体最痛的地方下手了,但还是弄不醒诺瓦利斯。

    眼见继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们只得先停手。

    要知道!万一弄死了,倒霉的还是兰波。

    果果思前想后,还真找到了两个办法!

    ——找到无效化异能者太宰治,把诺瓦利斯的异能力给消除掉。

    ——找歌德,让布拉姆下达解除命令。

    以当前严峻的形势来看,还真没有比这两个办法更妥帖的办法了,只是兰波撑不撑得住啊?

    另外,精神系异能者不容小觑,要是兰波在梦境里面迷失了自我,等不到他们把太宰治和布拉姆找出来,又该怎么办?

    魏尔伦十分担心亲友的安危,如果不是提着关乎兰波今后的诺瓦利斯,他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兰波身边。

    面白如纸的诺瓦利斯只能靠兰波保住性命,偏偏他没别人想得那么厉害,或者说兰波太变态了,轮到他苦不堪言的时候了。

    不知内情的魏尔伦和果果悄悄回了大使馆,馆内的藤蔓让开了一条通道,他们走进去之后,立马又封住了入口。

    果果感叹:“小仲马不去种地,真是可惜了。”

    魏尔伦应了一声,眼里满是担忧的情绪,灯光照亮脚下的道路,却无法让他的内心平静安宁下来。

    两人刚踏进房间门口,就和迎面跑来的中原中也碰了正着。

    中原中也刹住脚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闪亮的星星。

    他仔细把他们看了又看,不由分说地拥抱住稚嫩的孩子,确保自己见到的就是活人。

    “下次不可以独自行动了!”少年满腹牢骚发泄出来,急声说道:“大半夜知道你跑出去和敌人硬碰硬,真的吓死人了,就不能等一等吗?明明知道我们就在附近,你还那么敢冲啊。”

    “你要是出点事,我们怎么办?”他心里积压的一半情绪,随着脱口而出的话散了出去,“就算很厉害,也考虑我们啊!”

    “事急从权,而且我不是回来了嘛!”果果纵容着少年唐突的举动,轻声安慰道。

    他清楚少年急坏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地念叨自己。

    魏尔伦忐忑不安地一步步靠近兰波的床边,他随手放下诺瓦利斯,也不管伤痕累累的病人是否受得了,反正指望靠疼痛接触异能力也不现实了。

    小仲马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这个时候能过来的人,不会有其他人,何况这人太伤心的。

    可没能见到暗杀王真容,他多少有些失望了。

    果果望着房间里面的保护兰波的人,“小仲马先生,我离开之后,兰波怎么样?”

    小仲马听到孩子叫自己立刻缓过神,如实回答道:“你走之后,情况稍微有点不太好,他就像是做噩梦一样。”

    “我试图叫醒兰波,可是并没有什么用……”他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要不你自己来看一下?”

    魏尔伦坐在床旁边,伸手抚摸兰波的脸庞,柔声呼唤道:“兰波,你醒醒吧,再不醒,我会生气的。”

    一向表现稳重的小仲马露出尴尬的表情,他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开这古怪的氛围,内心也伤心自己这么显眼一个人,魏尔伦好像当他不存在了。

    中原中也心有不忍,压低了声音,道:“难道没有解除的办法吗?”

    果果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太宰治,或者歌德,二选一,我想选歌德。”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你要去谈判吗?”

    “谈判需要时间,威胁吧!”魏尔伦气馁地收回手,他回头看向弟弟。

    但下一秒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惊喜瞬间从眼底迸发,“兰波!”

    来不及做其他反应,魏尔伦被手上的拉扯拽了下去,砸进温暖的怀抱里,头顶的帽子滚落下来,丝滑柔软的浅金色长发散在两人之间。

    他们的距离极近,呼吸都是彼此身上淡淡的清香。

    兰波一只手握紧魏尔伦的手腕,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扣住他的后颈,将先前没有答上的问题补上,“保尔,我醒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啊!”

    温热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脖颈,沙哑的笑声掩盖不住地高兴,魏尔伦也懒得纠结亲友过分的举动了。

    任谁都能听出来兰波内心的喜悦,不过!诺瓦利斯并没有醒过来啊!

    也正是如此,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被兰波的苏醒惊诧到了。

    果果震惊同时,第一时间检查起了诺瓦利斯的状况。

    他翻开青年薄弱的眼皮,探测颈动脉的脉搏,发现这人并没有苏醒,提醒道:“诺瓦利斯没有醒,他还活着,兰波你感觉还好吗?”

    按照丘比所告知的不同情况来看,兰波身体里估计残存着诺瓦利斯的意识。

    魏尔伦也意识到了,他从兰波的拥抱中挣脱出来,反手摁住了亲友毫无防备的命门,“说出我们分别前,我看的最后一本书的名字。”

    “《月亮上的荒原》”兰波止不住地笑,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打死。

    这畅快的模样和平时的兰波截然不同,小仲马这个不熟悉他们相处之道的人,顿时抱着他的盆栽退到墙角处了。

    监狱里,太宰治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了眼四周,黑暗里貌似藏着什么秘密。

    第269章 第 269 章

    269

    这是一间九平米的牢笼, 四面没有砌墙,而是采用一根根成人大拇指粗的钢筋,焊接成四扇普通人难以撼动的防护栏。

    三米高房顶正中央悬挂着一盏昏黄的声控灯, 有声音响起时,那盏灯就会亮起来, 最多照亮一小片区域,光线还极为模糊。

    出入口只有一扇铁门, 门上缠着不锈钢锁链,还挂了一把对开锁高手形同虚设的大锁。

    从太宰治配合假冒N的人开始行动起来,他一直表现得十分顺从, 就算亲手杀了曾经的同事,也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最多在事后,神色平静地问了那个人, 为什么改变了原定的方案。

    他们原先说好了要杀福地樱痴和威尔斯,然后再杀了费奥多尔, 送他一个锦绣前程, 这些全都不作数了吗?

    男人没有理会太宰治的疑惑, 挥了挥手,让蒙着面的人给他套上黑布袋, 从血腥味浓重的房间带走,又关进新的牢房。

    这一关就是好几个小时, 中间有人送过一趟水和面包,但再没有别的东西和人送到太宰治面前。

    很显然对方只满足一个少年活下去的最低需求,尊严那种东西完全没有。

    ——如果不想变成一团灰烬,那就乖乖待在里面。

    玩味的警告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太宰治听懂了其中包含的言外之意。这个笼子应该是通了高压电, 除非得到幕后黑手的允许,否则他不要想出去。

    ——通电笼子是最简单的关押方式, 也是最难倒普通人的不二之选。

    太宰治不想被电死,那种死法固然逝世速度极快,还能大大减少死前遭受的痛苦。

    但死状却极为难堪,皮肤会留下明显痕迹,甚至可能变成一具焦尸。

    ——还没见到罪魁祸首,死了可真划不来。

    何况,公关官和村濑的死,也已经警醒了太宰治,无畏反抗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公关官会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主动赴死,为什么假的N临时更换目标,为什么迟迟见不到费奥多尔,为什么要杀掉福地樱痴和威尔斯……疑惑愈发深刻。

    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公关官,村濑,摆明有人控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冒充N的男人,说明这件事牵扯到了超越者。

    卷入其中的福地樱痴、威尔斯,一定是知道什么内幕遭人恨了。

    影响力恐怖的超越者,国际上的风云人物,还有一个个随风摇摆不定的人,无不说明有人酝酿一场全球性的风暴。

    外界有什么不可控因素影响这一切。两种可能,一是目标已经死亡,二是目标无法下手。

    有人也在对付这群人,可却不一定会帮他。

    就算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好像也晚了,以杀人犯的形象回到港口黑手党,也躲不掉日本官方追捕,反而会被森鸥外推给异能特务科吧!

    太宰治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了床,穿上拖鞋,声控灯提供一点可见度,他径直走到防护罩的边缘,眼眸一片幽深。

    黑暗的角落一定有什么在观察着他,但谨慎地不上前。敌人故意把他晾在这里,明显是想要压垮他的心理防线,急也没用啊。

    其实,太宰治也知道怎样做才能获得更好的待遇,只是看他能不能承受相应的后果。

    他可以用港口黑手党的资源、用兰波的情报去换自己的自由,再用果果的情报去换织田作之助的安全,可那只是理想状态呀!

    只怕这边刚说出口,那边人家就准备卸磨杀驴了。

    相信敌人的保证,不如相信路边的狗不咬人,太宰治内心暗暗腹诽道。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完全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他最大的价值还是——人间失格。

    无效化异能力全球罕见,妄想对超越者下手的阴谋家不会轻易让他死掉,只是这样一直拖下去,得拖多久才能接触到关键啊?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应该就是——费奥多尔,可怎么接近却成了一个难题。

    太宰治的头脑越发清醒,他能感觉到,这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局,而是预谋良久的入侵战略,图谋的东西一定非常重大。

    偏偏缺失太多信息了,压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地图,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难道要加入这群人吗?

    太宰治默默地自问自答,算了吧!真的那样做,敌人也不会相信他这个声名狼藉的黑手党,说不定还会自讨苦吃。

    思来想去,除了默默地等待中原中也,及其他人发现异常,还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太宰治希望兰波和魏尔伦能够给力一点,发现这是针对他们的阴谋,哪怕在这之后可能也会导致他自己死亡。

    而被太宰治寄予希望的人,此刻正面对着别的麻烦。

    虽然兰波在没有任何帮助的前提下,从诺瓦利斯的梦魇中苏醒过来了,但他的状态明显有点不太对劲了。

    好在兰波顺利回答上了魏尔伦的问题,不然他们真的要怀疑,现在的兰波到底是不是被诺瓦利斯取代了。

    魏尔伦松开压住亲友脖颈的手,不耐烦催促道:“兰波,你笑够了吗?”

    他蹙着眉,忧郁地俯视着深色慵懒的黑发青年,长发凌乱也没心思打理。

    兰波自然看到了蓝色眼瞳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口水呛了一下,轻咳起来,只得断断续续地说道:“放心……我当然还是我。”

    魏尔伦弯下腰,扶着兰波半坐起来,“你刚才有点太兴奋了。”

    兰波靠着枕头,神情有些疲惫,自我调侃起来,“我在梦里被一个大眼珠子整得好惨,差点以为要见不到你了,天知道那有多恐怖。”

    他往旁边看了一下,给他带来严重伤害的异能者是个长得十分无害的男人。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差点毁了一切。

    果果将人质的身体拉直,让他平躺着睡觉,轻声说道:“他叫诺瓦利斯,异能力叫【夜颂】,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将入睡的人拖入梦境,并且让人无法苏醒。”

    他看了眼神色不佳的兰波,补充道:“严重的话,还能抹除身体原主的意识,取而代之。”

    丘比警告道:“你们想要驱逐诺瓦利斯,可不能再使用蛮力了,他会死的。”

    它从果果的脖子上滑下来,声音中夹杂着惊奇,“兰波先生,你真让我意外啊——”

    “就连我也没想到,你还能压制住诺瓦利斯。”在众人目光聚焦之下,丘比揭开兰波脱身的关窍,“所以,你在梦里读取你自己了,是吗?”

    兰波淡然处之,就算被说中也不慌。

    可魏尔伦淡定不了,错愕地盯着兰波,难以置信地说道:“丘比,说的是真的吗?”

    他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内心却蔓延着强烈的恐慌情绪。

    “保尔,我只是读取了我原本的记忆,并没有真正将自己异能化,那是梦!”兰波强调说明。

    众人悬起的心一松,只要兰波还是人,那么一切就有拯救的余地。

    兰波旋即向众人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诺瓦利斯没有解除异能力,他的意识,他的灵魂,就在我的身体里面。”

    他握住魏尔伦蜷紧的右手,温声道:“我现在的状态属于梦游阶段,有点像喝了假酒,半梦半醒,行动迟缓。”

    小仲马快步上前,皱起眉,直言道:“所以还是需要把诺瓦利斯弄醒,才能解除异能力,对吗?”

    中原中也茫然地看着兰波,“梦游?”

    果果若有所思地盯着诺瓦利斯愈发苍白的脸庞,“身体和灵魂能互相影响,我们要先保证他们的身体存活下去。”

    兰波抬眸看向魏尔伦的眼神蕴含着难以言说的亲切,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现在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点也不想看到亲友伤心的模样,

    他温和地笑道:“其实,最开始还能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但接连不断的梦催眠了我的心灵,我的意识逐渐被美好麻痹了,竟然一点点沉沦了下去。”

    “后来……又噩梦连连,不知不觉,就忘记了自己是在梦里。”青年停顿片刻,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那些噩梦也是他惧怕的事情。

    “你们也知道我的异能力有点特殊。”他叹了口气,“在危险关头,我对自己做了一点小小的操控,摆脱了诺瓦利斯的引导,然后反过来,试图驱逐他的存在。”

    “可是你没有成功,然后你换了一种办法,用梦去影响现实。”丘比深深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诺瓦利斯,“兰波先生,不得不说一句,你的精神力委实有点恐怖了。”

    众人听得入神,也感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读取自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万一真的把现实里的身体异能化了,那兰波就只能作为异能生命体生活下去,他将失去人类的尊严。

    果果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命运果然在自纠当中。”

    小仲马神色一凝,反问道:“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有些紧张,立马站到果果身前,挡住那灼灼的目光,“你想太多了。”

    小仲马挑眉,视线一转,望向另一边他们的监护人,“兰波,有事不要隐瞒,法国会帮你的。”

    魏尔伦摇摇头,垂着眸子,讥讽地笑了。

    兰波点点头,握紧魏尔伦的手,错开小仲马想要深究的话题:“当务之急是让诺瓦利斯解除异能力。”

    小仲马愣了一下,弱弱地说道:“这种情况很复杂,最好是让他自己醒过来,他的身体又不是死的,总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

    就算是植物人,也会有生理需求。 可诺瓦利斯不是只顾尊严、不要性命的人,身体死了,灵魂也就彻底寄生在兰波身上,迟早会影响兰波的精神状态。

    这笔账,他不可能算不清楚。

    诺瓦利斯现在又是吸血鬼从属,他的精神又可以和布拉姆共通。

    间接上来说,兰波入梦,就可能向歌德透露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就算短时间之内,兰波的灵魂不会受到他人污染,但三年五载之后呢?一切犹未可知。

    魏尔伦提议:“没什么可犹豫的,我现在就去杀了席勒,尽可能把布拉姆弄到手,你们保护好兰波。”

    中原中也已经能预想到另一个镭钵街的诞生了,不由得瞳孔收缩,他焦急不已地阻拦道:“哥!你别冲动啊!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去解救太宰治吧!”他着急地想着能改变现状的办法,“或者用人质交换!我抓了个德国人,他就在柜子里面呢!”

    小仲马额头狂冒冷汗,伸手制止道:“我们还在柏林呢!从长计议好不好,你不能直接去掀翻人家大本营啊!”

    魏尔伦态度强硬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诺瓦利斯待在兰波的精神世界里,反正打起来,你们先跑远点吧。”

    果果走到兰波身边,询问道:“诺瓦利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不能。”兰波摇摇头,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细腻的脸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起来。

    “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因为我本身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所以我才可以勉强在缝隙里面保持清醒。”青年幸灾乐祸地笑道:“没了我构建梦境,诺瓦利斯只能与黑暗相伴,忍受着自己被所有人遗忘的痛苦。”

    果果提醒道:“兰波,你忘了布拉姆。”

    此话一出,小仲马眼睛里亮起来的光芒快速熄灭了,他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诺瓦利斯还是吸血鬼,除了自身意愿之外,第一时间遵守的就是布拉姆的命令,也能联系歌德。

    歌德会怎么选,几乎不用想。

    丘比忽然开口说道:“歌德派人过来围捕了。”

    第270章 第 270 章

    270

    “多少人?”果果回头瞥了眼丘比, “丘比,你说清楚点。”

    丘比歪了下脑袋,“五支小队伍正在潜伏, 有几个挺厉害的人打头阵,小仲马先生的电话要响了。”

    小家伙话音落下, 小仲马惊了一下,只因为他的手机放在房间了, 植物的藤蔓收集到了手机振动产生的噪音。

    他眼神带着深深地探究,问:“你怎么会知道?”

    丘比笑了笑,“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接电话。”

    魏尔伦看了眼抱着植物的小仲马, 又看了眼神采暗淡的兰波,他对中原中也说道:“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哥!我们这个时候不能走!”中原中也连忙说道:“来不及了!”

    看到他这个反应,小仲马神色凝重起来, 略焦急地劝道:“德国人会以搜查犯人为借口对法国大使馆进行调查,你们必须藏起来, 还得尽藏起来!”

    “十五分钟内, 他们就能封锁法国大使馆。”丘比轻言道明敌人的计划

    它扭了扭身子, 提醒道:“现在不适合和德国发生碰撞,还是走吧, 带着那两个人一起。”

    情况愈发危急关头,果果朝着兰波伸手, 跟他要一样东西,“兰波,你现在能把那把剑给我吗?”

    魏尔伦心下了然他要的是杜尔拉汉赠予的十字剑,随之想到那位无头骑士的警告。

    异能力依赖于灵魂, 灵魂寄宿于肉.体。

    小仲马对于他们这个时候还要浪费时间,感到不快, 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们两个先走,好歹还有人质在手里,歌德不敢真撕破脸……”

    而兰波没有他那么焦急,对果果点了点头。他翻开手掌,锈迹斑斑的十字剑浮现眼前,叮嘱一句:“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

    随后,他又抬起眸子,看向一旁左右为难的少年。

    神色倦怠的青年,挂着淡定从容的笑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四目相接,中原中也怔住,慌张的心绪收敛一点,他迟疑道:“兰波哥,你有什么主意吗?”

    “噌”的一声,锋芒毕露的十字剑在众人面前显现银白色光华,握住长剑的孩子眼里凝聚笑意。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先做个实验,小仲马先生去接电话吧!”

    魏尔伦想从果果手里拿走那会伤及灵魂的武器,但果果没有给他机会,径直走到昏睡病人的面前,削铁如泥的剑锋在地毯上划过。

    见状,小仲马瞪圆了眼睛,“你要杀了诺瓦利斯吗?”

    中原中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兰波,兰波对他仍是安抚性地笑了笑,“冷静。”

    果果一手抚着剑脊,一手握紧了剑柄,“即使身体死了,灵魂也是会痛的吧。”

    剑锋笔直刺入诺瓦利斯的掌心,鲜血却没有一滴渗透出来,像是堵住了口子似的。

    昏睡中的诺瓦利斯,好似遭受了巨大的创伤,面目狰狞起来,给人下一秒就要醒来的错觉。

    兰波闷哼了一声,他抚着额头,嘴角的弧度却越发上扬,眼神明亮有神,“继续!刺他的肩膀!我倒要看看他挺不挺得住!”

    魏尔伦、中原中也、小仲马惊喜地看着他好转的一幕,只有果果心无旁骛地做着伤人的事情,无所畏惧。

    剑锋拉出来时,剑身一滴鲜血都没有沾上,深色的地毯上晕染了血迹。

    再次刺入位置是锁骨与肋骨的缝隙。胸膛已经是靠近心脏很近的位置了,但只要避开重要血管就不会产生致命伤害。

    果果下手很有分寸,两处剑伤均不毙命,甚至不会失血过多。

    他们的视线在兰波和诺瓦利斯之间反复横跳,兰波抚着额头,他依旧在笑,金绿色眼睛透着神秘的光芒,精神也比原先好多了。

    虽然诺瓦利斯依旧没有醒来,但他本人却实打实地承受着从灵魂深处迸发的痛苦,脸庞已经染上灰白的凄惨状了。

    灵魂正被极致的力量驱散,意识到这一点后。诺瓦利斯不顾一切地催促和他建立联系的布拉姆,让人来救救他。

    哪怕是让他死了,也比忍受未知煎熬来得痛快。

    忘忧宫里,布拉姆被聒噪的尖叫包围,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活着不能动已经够惨了,还要忍受他人的疯狂,简直就是地狱!

    他抬眸,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对严阵以待的席勒勒令:“你的人痛得蜷缩成海胆了,不要指望他能对付兰波了。”

    席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体会到的痛感,他看着自己手掌心圣剑的刻印,还在犹豫不决。

    和他人建立精神纽带,也是灵魂相融的时刻,痛感相应会有所流转。

    时时刻刻忍受圣剑折磨的布拉姆早练就了钢铁一样的心肠,但此刻他恨不得当场替席勒做决定,提高音量催促道:“赶紧让他自杀,不然他的灵魂就要碎成渣渣了,下辈子连当痴呆儿的机会都没有!”

    放在一旁的对讲机滋啦一声,响起了沙哑的声音,“席勒,你在想什么?”

    席勒打了个哆嗦,一滴眼泪从眼眶流下来,他喃喃道:“先生,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消失吧。”另一边如是说道。

    席勒苦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救救诺瓦利斯和格林吧!”

    对讲机里落下一声叹息,“如你所愿。”

    席勒明白歌德这是放手了,他当即拨打了兰波的电话。

    他知道会有人接听的,这远不止是他自己的事情。

    法国大使馆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兰波能感受到一丝丝充实的饱腹感,明明什么都没有吃,但由衷地感到幸福,面颊浮现醉酒的酡红。

    魏尔伦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担忧地看着亲友,“好烫!”

    丘比啧啧称奇起来,“量变引发质变……灵魂果然是最神秘的存在。”

    中原中也满脸不解,“这是好?还是坏?”

    “诺瓦利斯变得虚弱,兰波就会变得强盛。此消彼长,灵魂中的存储的能量也会随之发生转移……”丘比笑道:“这和妖邪吃人获得力量是一个道理。”

    在场的人可不会因为它的一番话害怕。

    果果拔出十字剑,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诺瓦利斯的白衬衫,“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存在,三魂七魄分别占据不同的部位,眉心有一阴魄名灵慧魄,洞察万物奥秘,窥探天地玄妙。”

    “寻常事物无法伤及灵魂,但如果换作是法器,那效果就大有不同了。”金发碧眼的美丽孩童一边分享自己的知识,一边微微地抬起手腕,十字剑的剑锋对准了病人男人的眉心,

    小仲马咽了咽口水,呼吸都放轻了。

    他觉得地上再画个法阵,这一切就更像是某个邪恶宗教的祭祀仪式了。

    在果果真要划破诺瓦利斯眉心时,床头柜的手机响起悦耳铃声,一瞬间打断了他的动作。

    中原中也和小仲马长舒一口气,他们也不是畏惧杀人的人,但看到果果动手的样子,却打心底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归根结底,还是人类之间的怜悯心作祟了。

    魏尔伦将电话接通,打开扩音,递到兰波面前。

    兰波缓缓地说道:“你好,席勒先生,这么晚有何贵干。”

    小仲马想起自己迟迟没有接听的电话,心里发虚。

    “兰波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吧!”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办法除掉妨碍你的人,但你别太过分了。”

    果果旋即刺穿诺瓦利斯的另一只手的掌心,他肯定对方通过布拉姆感受到了男人遭受的处境,这正好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你们对我做的事情,难道就不过分吗?”兰波有些好笑地反问席勒:“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难道连反击都是错误的吗?”

    “你没有错,但是你忘了自己在哪了吗?”席勒平和地说道:“放过他们,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行为,还能让你见到费奥多尔。”

    兰波抬眸看到小仲马纠结不已的表情,笑容灿烂起来,“让我想想看……”

    他的目光划过中原中也、魏尔伦、最后定格在手持利刃的果果身上。

    那宛如晨曦般耀眼的长发有些凌乱,却不狼狈。

    果果莞尔一笑,长剑最终划破了诺瓦利斯的眉心,一颗颗晶莹的血珠从皮肤上渗透出来。

    男人那一瞬间苏醒了过来,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声音穿透了电话那端的人的内心。

    在场的人看了过去。

    诺瓦利斯捂着自己的头,掌心的鲜血糊了一脸,发出的声音已然到了惨绝人寰的程度。

    他眼前一片模糊,内心深处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那种痛深入骨髓,疼到恨不得马上掐死自己。

    下一秒,果果就打晕了他,还去拿医疗箱给人家注射药水。

    哀嚎声消失殆尽之后,寂静又裹挟着压抑感席卷而来。

    一分钟后,房间里不属于他们的声音质问道:“你们杀了他!”

    小仲马和中原中也顿时紧张起来,有被席勒的表现糊弄到。

    而兰波和魏尔伦心如止水,还有闲情相视一笑。

    兰波清了咳嗽两声,“那是袭击大使馆的法外狂徒,我们会把人移交到调查局处理。”

    他逐渐严肃起来,“届时劳烦当地警局配合调查此人身份,至于其他的事情……让我睡个好觉吧!”

    对面哑口无声。

    小仲马忽然很想笑,但他忍住了,这回德国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电话应声而断,带着挫败的表现消失不见。

    兰波给魏尔伦一个放心的眼神,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慢慢散去,人也没有原先那么眩晕了。

    “保尔,中也,你们先离开这里,余下的交给我们。”

    他笑道:“不出意外,明天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闻言,魏尔伦也不多说,他拉着还想说点什么的中原中也走出门,趁着夜色,也在封锁线没有彻底形成之前离开此地。

    果果把十字剑还给了兰波,“这把剑比想象中更厉害。”

    兰波走下床,长剑接过手,放在床头柜上,他抽了湿巾给果果擦手,笑容淡淡地说道:“辛苦了。”

    果果摇摇头,轻言细语抚平他心中自责,“兰波,就算我们不来柏林,歌德也不会放过你。这招早晚会用到你身上,我们能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仲马看了眼柜子,“这两个人我们都要交上去吗?会不会太便宜歌德了?”

    “活人比死人重要,或许他们不能牵制住歌德疯狂的想法,但却能适当给他敲响警钟。”兰波斟酌道:“莎士比亚为什么而来,歌德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不过。”

    这样万无一失的手段都能失败,歌德应该会仔细思考一下,和所有人过不去有什么好处。

    小仲马听了忍不住咋舌:“莎士比亚已经老了,他要是和歌德以命相搏,柏林有一半会保不住。”

    兰波无奈一笑,“人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果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仲马手里的盆栽,他朝兰波要原先晒干封存的毒蘑菇干,“超越者也会食物中毒吧!”

    兰波和小仲马嘴角不自然翘起,他们确定这是要干缺德事了。

    第271章 第 271 章

    271

    身手敏捷无比的重力使们, 行动时没有一丝声响。

    他们就像是潜入夜色完美隐身的幽灵,从暗道里悄悄地撤退,途中又有马拉美的指引。

    不过几分钟, 二人顺利离开德国人的包围圈。

    大雾笼罩着柏林城区,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此时, 距离破晓尚有一段时间,二人静静地站在一栋在建大楼的顶楼上, 眺望法国大使馆的方向。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心情却不像来之前那么忧急不安,脑中思绪逐渐活络起来。

    中原中也提出自己的不解:“哥哥, 明明我们已经抓住了德国人的把柄,为什么还要放他们一马?”

    魏尔伦微微侧身,温柔地笑道:“中也, 仅凭这点错误,还不够让一个超级大国低下头颅。”

    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告诉中也, “即使有充分的证据, 也不能证明他们是个罪无可赦的人。”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 却并没因此气馁,不甘心地说道:“那是一个罕见的精神系异能者, 法国难道要放过这次机会吗?”

    他内心希冀着这场没有硝烟的纷争能尽早结束,也想寻到自己同伴的下落。

    当权者总把普通人当作自己的棋子, 又时常忽略掉普通人的知情权。

    以至于枉死的人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了解,稀里糊涂地来到人世间,仿佛只是个笑话。

    魏尔伦眼里划过一抹冷色,语调舒缓地说道:“英、法、德, 是欧洲最顶尖的三个国家,除却异能者之外, 最让人忌惮的,当属它们拥有的军事力量。”

    “其中任何一方,妄图通过战争手段夺得霸主位置,都可能引发人类毁灭。”

    青年的目光延伸到浓雾之中,声音也变得悠长起来,“因此在确定能够达到目标之前,他们会铲除掉威胁自己的破坏者……布拉姆,还有我,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中原中也心情沉重,强国才有发言权,弱国只有默默承受的份,人也是如此。

    魏尔伦转回视线,对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想让刽子手放下屠刀,得先让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涌动的压力,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多么难以实现。”

    “权衡利弊的人,往往都是不愿意吃一点亏的自私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美动听。

    中原中也有听罢,心中多了一丝明悟,接下来是要和德国打心理战术。

    他们来到柏林是为了尽可能减少无谓的伤亡,和歌德进行博弈是因为能省去很多中间步骤,更近距离接触风暴眼,扼杀掉布拉姆这份潜在的危险。

    法国、英国都会好好利用德国露出的破绽,一方面是下马威,一方面给某些表面镇定自若、实际迟疑不决的人一个放弃的理由。

    中原中也怔怔地看着从容不迫的魏尔伦,他这位老哥一旦冷静下来就特别明事理,但不冷静的时候也会特别疯狂,先前为了兰波要去杀掉歌德、席勒、布拉姆就是证明。

    回忆中断,他忍不住地吐槽起来:“兰波没事还好,一有事你比谁都极端。有时候!我比兰波还怕你控制不住自己!”

    魏尔伦偏了偏头,躲开来自弟弟的埋怨,他理直气壮地说道:“那种情况,换成你和果果,我也是会那么做的。”

    “考虑大局的前提,必须是我的家人健康平安,这一点我永远不会改变。”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实力摆在那里,顶多就是和法国再撕一次脸而已。”

    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子,“知道你不喜欢法国,但没必要表现出来,当时那什么小仲马可看着我们呢。”

    魏尔伦无所谓地说道:“小仲马肯定会把所有事都上报,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补充一句,“在我心里,兰波比所有人类都重要,他要是死了,那我就没有意义再扮演人类了。”

    中原中也顿感头疼,家人是魏尔伦心中执念,他的正常永远是相对的,漠然才是他的本色。

    他不愿过多赘述无关紧要的感情关系,赶紧转移话题,“哥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能不能先把太宰治救出来?”

    经此一事,中原中也打心底里觉得——太宰治这个无效化异能者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见,魏尔伦沉吟道:“丘比说太宰治在监狱,具体得先确定他在哪个监狱,希望他没有胡说八道。”

    言外之意,他是愿意救太宰治了,但却不能保证德国人会干点什么事。

    中原中也心里有数,原先的计划是除掉太宰治,确保果果的秘密不会泄露出去,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太宰治活下去的理由,不得不说也算是天意弄人。

    未来,或许他还是得死,也可能不等他们出手,太宰治就受不了德国人的压榨而自杀了,或许更加糟糕也说不定……

    想到悲剧的可能,中原中也短促地叹息一声,“如果非要杀死太宰治,我希望是由我来解决他。”

    事到如今,他没办法怪太宰治的选择,更多还是怪没有及时救下公关官和村濑的自己。

    或许中原中也愿意带着朋友对自己的仇恨活下去,但魏尔伦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泥泞。

    他会在恰当时候替他的弟弟担负起世人的憎恶,那些人所有怨气都源自他这位兄长的自私。

    而蜗居在安全屋的马拉美,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尽收于耳。

    他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单手撑着下巴,大拇指摩挲着下颌突出的骨头,仔细思量太宰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日本传递的情报里头提及过太宰治,他是中原中也的搭档,和兰波有些许摩擦,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还有他的老师,曾经战场上狠戾绝情的军人……

    以防万一,太宰治还是收容起来,更有利法国吧!

    马拉美脑海里顿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给波德莱尔发送了消息。

    「先生,我将调动潜入德国高层的间谍,全力收集德国军事监狱的情报,调查监狱执勤时间安排……暗杀掉无效化异能者。」

    短短一分钟之内,波德莱尔的回复送达——「同意」。

    马拉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他一边抛动手机,一边思索这样做会引出多少意外之喜。

    手中动作忽然出现僵硬,他惊诧异能力感受到的异样,无形的压力凝聚起来,化作风刃,直逼不请自来的家伙。

    丘比没有躲开,它的身体表面流出鲜血,低声细语道:“马拉美先生的决定,我会转达给兰波先生,再见了。”

    昏暗的灯光,将马拉美照得面目模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丘比身上,“下次记得和我打个招呼。”

    丘比身上的红痕开始溶解,它展现出超强的再生能力,“好的。”

    旋即,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难怪加缪会讨厌。”马拉美冷哼一声,“我也讨厌啊!”

    *

    小仲马也向雨果汇报了今晚发生的事情,雨果明白这场交锋,他们占据了上风,但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雨果表示:他会和歌德、莎士比亚好好聊聊处理过程,不必心急。

    兰波惦记着席勒的承诺,很想立刻去见见费奥多尔。

    果果将毒蘑菇干碾碎的粉末,又收进纸包袋里,唇角微微上翘,愉悦地哼着歌。

    丘比消失又出现过一次,这些他们看在眼里,可它提供的情报大多没什么意义,委实不值得放在心上

    小仲马更在乎丘比从果果那里拿走的蘑菇粉,他夹住悬在空中的纸包,问:“这些会毒死人吗?”

    果果摇摇头,纤细的手指在桌上做标记的纸袋点动起来,他饶有趣味地说道:“这个让人看见小人跳舞,这个让人腹泻不止,这个能让人头晕眼花,这个会飘飘欲仙……”

    小仲马神经都开始紧绷了,“会死人的吧!”

    果果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笑盈盈地看着他,反问道:“会吗?”

    小仲马给兰波使眼色,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兰波假装看不懂,还提议:“给太宰治下毒吧!”

    丘比摇晃尾巴,“我可以给莎士比亚下毒。”

    “你们怎么不给德国总理下毒啊!”小仲马两眼一翻,恨不得马上回到家里,和自己的老父亲大吐苦水。

    丘比装模作样道:“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还是给莎士比亚下毒更好,他的不确定性太强了。”

    果果点点头,“【壳】在魏尔伦手里,我们不用担心,但莎士比亚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家,却是第二个【壳】,必须得消耗掉他的体力。”

    兰波让丘比看着办,反正别让他们自己人倒霉就行了。

    小仲马见状给雨果打了一通紧急求助电话,他真的管不住这群人。

    雨果非常开明,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不必拘泥小节。

    ——小仲马大概是他们中最正常不过的人了,但节操又不能救人危难,该丢就丢,丢不了就忍忍吧。

    十几分钟后,法国大使馆被警察团团包围起来,连欧洲刑警亚当也来到了。

    小仲马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来者不善的家伙,还有同行的外交官,驻法的法国大使……

    兰波拉紧窗帘,揉了揉太阳穴,语调略慵懒地说道:“可惜,没看到莎士比亚。”

    果果打了个哈欠,“你不困,那换我去睡会吧……”

    “明天应该是睡不了懒觉了。”他一边说,一边上床躺下。

    金发孩子稍微整理压住的头发,拉了拉薄毯子盖着肚子,戴上眼罩后,全身心放松下来。

    兰波眼里满是慈爱,但当他的视线转向丘比时,整个人倏地疏远了起来。

    面对别有深意的目光,丘比歪了歪脑袋,装得单纯无辜,“兰波先生,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在怪我吗?”

    亚空间隔开空间,杜绝后患。

    兰波这才开口说道:“今晚,你很希望我死掉。”

    “我希望在你身上看到不一样的未来,事实证明你很有潜力,只是还差点意思。”丘比笑声清脆响亮。

    “你搞这种小动作,只会让果果会放弃你。”兰波压下心中不悦,语气透着几分森然意味,“下一次推波助澜,就是你告别我们的时候了。”

    丘比置若罔闻,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我帮了你许多,你却总是以恶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敢说这一路走来这么顺利,全是你自己的功劳吗?”

    兰波并不觉得该自己反思,“如果你是全心全意为我好,那我肯定不会计较你判断错误的行为,可你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啊!”

    丘比垂头丧气,道:“一切都由你们决定好了,我会好好配合你们,找机会给太宰治、费奥多尔、莎士比亚下毒。”

    它以退为进道:“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兰波拦不住它,也没心情拦住它。

    如果丘比能实现它所说的,未尝不是快捷的解决方式之一。

    进不去监狱,别的地方总不可能也进不去啊!

    翌日,清晨的阳光无比耀眼,果果在床上赖着不想动弹,被兰波抱起来,去梳洗打扮。

    早餐桌上,果果没精打采地戳着鸡蛋,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递到嘴边的吐司。

    兰波抬起头看了眼坐对面白发老者,并不委婉地说道:“您应该知道我昨晚过得很不好了,你还这样严肃地盯着我看,真的让我觉得很疲惫。”

    他目光上视,又对老者身后站着的年轻警官,说:“亚当,你能坐下吗?”

    莎士比亚呵呵一笑,“异能者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他的情况比你们描述得要惨多了,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

    老者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护卫者也坐下。

    亚当朝兰波微笑,顺势坐在莎士比亚身边,好奇地看着边打瞌睡边用餐的小女孩。

    兰波继续给果果投喂,这也不影响他回答问题,“我是受害者,追究到底也是德国人的错误,你难道还站在加害者一方吗?”

    莎士比亚摇头,笑道:“当然不会!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果果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老爷爷,你能做什么?”

    莎士比亚眼神微沉,不高兴地说道:“雨果不在,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缺少点资历,我能帮你们压歌德一头。”

    第272章 第 272 章

    272

    果果微微蹙了蹙眉, 心中浮起一阵涟漪,不悦的情绪从内而外蔓延。

    他再抬眸,看向莎士比亚的眼神, 已然透露出些许厌烦。

    面对有人想靠年龄占自己便宜,兰波也不例外地黑了脸。

    ——他是法国人, 往上再倒退一千年,也不可能给英国人当孙子, 何况是一个不定时炸弹的人物。

    冷峻的青年侧过脸,专心给孩子投喂吐司,他避开老者那坚定的目光, 语调微凉道:“莎士比亚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有点好笑了, 我会当作没听见的。”

    闻言,莎士比亚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周身散发着庄肃气息。

    他压下心中烦躁, 表面上心平气和, 说道:“你希望昨晚发生的事情再来一次吗?”

    兰波瞥了眼老者,不动声色地拉起距离感:“莎士比亚先生, 我们立场不同,信仰也不同, 国家更不同。”

    “兰波先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人类的未来,为什么不能短暂地放下双方过往的偏见呢?”亚当·弗兰肯斯坦这个默默无言的机器人, 眼见气氛僵持不下,也适当提出自己的想法。

    果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轻声笑道:“亚当,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开口了。”

    兰波放下手里的吐司片,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亚当的言行感到费解:“莎士比亚先生,您既然想和我合作,那不妨先亮出一点看得到的诚意。”

    他说着还摇摇头,感叹起来:“一上来就画大饼,我真的消化不了。”

    莎士比亚没有立刻回应,兰波转而拿起桌上的刀叉,专心切起盘子里煎蛋,刀叉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却没有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

    亚当很想再挽救一下,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莎士比亚抬手制止想要辩解的亚当,直率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兰波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向我证明你说的话一定管用?”

    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质疑,莎士比亚面色有些难堪。

    他一时没忍住,开口呵斥道:“我的承诺难道代表不了什么吗?”

    兰波意味不明地说道:“不好说。”

    如果他是英国人,他也会喜欢甘愿赴死的前辈。可惜他是法国人,对方不添堵都是有良心了。

    莎士比亚后仰着背,眼里说不出地讽刺,言语还要挖苦一下:“你连提都不敢跟我提,还好意思怀疑我能不能做到,可笑极了!”

    兰波咽下送到嘴的煎蛋,食物的焦香激起人类最原始的食欲,三言两语的讽刺伤不到他。

    他没急着反驳,咽下食物,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目光柔和地看了眼亚当,“我想要的很简单,我觉得亚当应该能明白。”

    亚当困惑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兰波先生,你希望我不再追缉魏尔伦,顺便还中原中也一个清白,是吗?”

    果果仔细观察着莎士比亚的脸色,嘴角微弯,眉眼的倦意已经褪尽了,只余下温暖如春的笑意。

    与之相对,老人家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下喉,偏偏又不上不下地卡住了嗓子。

    他顾忌在场的人,没法堂而皇之地表现出来,可眼角余光都带着不高兴的感觉。

    兰波装聋作哑,自顾自地说:“我等会儿要去见歌德,你们没有事情可做,请自便。”

    这样一来,他也算是表明态度了。

    ——既然达不成共识,那么不如互不打扰。

    果果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他心里更加确信一点。

    ——英国人上到老、下到小,就没一个值得信任。

    亚当是机器人,他不在这个行列中间。

    这下子也算谈开了,莎士比亚看透他们了,语气透着不耐烦地说道:“兰波,你无非就是想要和你的亲友光明正大走到一起。”

    “我可以让联合国撤除对魏尔伦的通缉令,还可以不追究他和他弟弟在英国造成的一系列罪行。”

    “一切既往不咎的前提条件是——布拉姆灰飞烟灭,圣剑回归英国。”老者将相应的要求告诉面前傲然坐立着的年轻超越者。

    “这样看来,我们目标似乎是一致的,那么您的计划是什么?”兰波表面上看有所缓和,实际话里的机锋更甚之前。

    “你先告诉我,福地樱痴和威尔斯在哪里,我再告诉你我想做什么。”莎士比亚眉头紧锁,看着他不像低头的模样,心里更加犹豫。

    兰波笑而不语,让人感觉琢磨不透,良久开口道:“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有手有脚的健全人,请问他们俩能做什么?”

    莎士比亚顿时不爽了,他加重了语气,说道:“兰波,不要以你个人情绪衡量我这次的行动计划,就算你无法放下曾经的恩怨,也该知道吸血鬼泛滥有多严重。”

    “那又怎么样?”兰波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我要是因为你现在的这一两句话,就放下对你的警惕,那我不如现在就离开柏林。”

    他眼神冷静又坚毅,“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更担心你老人家拖着我们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这绝不是无稽之谈,古稀之年的莎士比亚,要是有机会弄死法、德两国的众多精英,就算背负千古骂名,他也会干出同归于尽的事情。

    “既然谈不拢,那就当我没来过吧!”莎士比亚古井无波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孩子身上,他暗暗可惜这份美丽,却丝毫没有心软可言。

    兰波和果果不为所动,仿佛拒绝的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基本的虚与委蛇,都是已经是他们能给予的极限了。

    老者站起身来,抻了抻灰色西服的褶皱,对他们冷冷地说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会优先解决罪魁祸首,至于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跟着遭殃,那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你们可以马上离开柏林了。”

    兰波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解决不了,那就毁灭,不愧是英国人的作风。”

    果果注视着紧随其后的亚当,“亚当,你认同莎士比亚先生的做法吗?”

    亚当停住脚步,“请你们放心,我们也会努力找寻破解之法,如果注定会失败,那么一切将交给威尔斯。”

    “亚当·弗兰肯斯坦。”莎士比亚高声喊道他的全名,非常严肃地说道:“他们不可能和我们合作,告诉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亚当平易近人地朝兰波和果果笑了笑,他跟上莎士比亚的步伐离开。

    兰波拿起吐司面包,对果果温和地笑道:“上了年纪的超越者格外自信,压根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还总想着自己能荡平所有障碍,殊不知他自己就是麻烦制造者。”

    果果垂眸,感叹道:“指望莎士比亚能关键时刻帮忙,还不如指望歌德放下屠刀。”

    就联合国盲目驱使福地樱痴这件事来看,英国人基本上是目中无人之辈,眼光差,耐心低,品德还堪忧。

    就算是表面合作,都难达成一致,他们习惯了压别人一头,无论自己什么情况都一样的。

    到最后,结果只会有糟糕和更糟糕两种,而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还是那帮什么也不做的人。

    远在巴黎的雨果,没有向莎士比亚表明联手的意思,也是考虑了英国人不干人事的情况。

    吃过早餐后,兰波带着果果出门散心。

    歌德派了人来接他们,这次就近见面,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

    会客厅里。

    歌德端着咖啡,缓缓说道:“莎士比亚到哪里都不讨喜,还好我和他不一样,还能请你们来喝茶。”

    他话落就打了个哈欠,十分困倦地看着他们,懒洋洋的派头让人感到十分放松,好像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果果扫了眼他奇差无比的样子,“你也没好到哪去。”

    歌德呵呵一笑,“我再差,也不会和英国佬那样,里外不是人。”

    兰波开门见山道:“歌德先生,你昨晚差点弄死我,今天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歌德抬眸看了苍白如纸的兰波,耸耸肩,“你差点就弄死诺瓦利斯和威廉·格林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嫌不够!”

    见青年没有松口,他气馁地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真贪心啊,不过也怪我,居然认为你很好对付。”

    “大人都好无耻啊!”果果歪了歪头,他觉得大家在装傻充愣这件事上,一致相同。

    歌德点点头,“这么说一点也没错!为表歉意,等会儿我们就去见费奥多尔吧!”

    他挑了一下眉,顺口说道:“一路上,还可以探讨一下,怎么弄死莎士比亚。”

    兰波皱眉,说道:“我没兴趣和莎士比亚对着干。”

    歌德不以为然地说道:“就我们单独聊聊,他又听不到,怕什么。”

    果果低头看了眼垂在腰间的浅色长发,很是无语道:“柏林,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歌德放下咖啡杯,深以为然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换个地方生活,你们觉得哪里适合移居?”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来人真是席勒,他手里拿着托盘,边走边说道:“该吃药了。”

    歌德冷嗤一声,自我嘲讽道:“等我死那天,我的尸检结果一定是死于化学药剂。”

    席勒向坐在一旁的一大一小礼貌不失疏离地点头,他从昨晚开始就笑不出来了。

    而兰波和果果看着拿咖啡当水,拿药片当饭吃的男人,心里顿时升起不小的无力感,鬼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装病。

    歌德却一副生无可恋地表情,和他们抱怨:“活着真是辛苦啊!”

    和一丝不苟的莎士比亚相比,容色惨淡的德国男人有种很平静的疯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给你来个大惊吓。

    兰波对正在回味人生百般滋味的歌德,正色说道:“虽然英、法、德,近千年来牢牢占据欧洲经济的主导权,但有一半是靠着互相扶持、互相制约的手段,杜绝了其他国家崛起的可能……”

    歌德靠在沙发椅垫,微微眯了眯眼睛。

    青年问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世界只剩下一个德国,就算能实现和平统一,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

    这份传统延续到现在,并不是哪一个念及旧情,而是三个国家清楚蚁多咬死象的道理。

    既然做不到统领整个欧洲,那么干脆就放弃独大的想法,慢慢消耗掉所有地球能量,看谁熬到最后。

    第273章 第 273 章

    273

    歌德听罢, 嘴角牵起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世上不存在永远的胜利者,也不存在绝对的失败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一定的代价, 就算是像你和我这样的超越者,也不会有任何例外。”他端起咖啡杯抿了口, 面上浮现满足的神情,漫不经心地补充所有。

    颇有说教的风范, 但没有实际意义。

    ——即使明知布拉姆已经暴露在英、法两个国家面前,还依然当作无事发生一样,心安理得地喝咖啡。

    兰波留意着中年男人的表情变化, 不再追问下去,“歌德先生,既然如此说了, 那不如先考虑一下当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不着痕迹地将一点亚空间,融入脚下的实木地板里, 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个问题, 我也在思考当中。”歌德略感兴趣地扬起下巴, 线条流畅的下颌角越发突出,“除了费奥多尔, 你们还想要点什么?”

    兰波平静地询问下去:“我想要费奥多尔的性命,歌德先生能给吗?”

    歌德笑了笑, 拒绝他的要求,“费奥多尔是德国抓的,没道理交给法国处置,希望你能不要越俎代庖。”

    说着, 他环顾一圈古典优雅的家居环境,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这绝对不是错觉。

    兰波谨慎收敛自己异能力的输出,他直接问道:“歌德先生,打算怎么处置呢?”

    “我打算关他一辈子。”歌德转过头看向窗外,“直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为止。”

    蓝天白云,枝叶摇曳,绿荫掩映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美丽。

    再远一些,歌德就看不清楚了,但他能想象到一些擦肩而过的人或喜或忧的瞬间。

    兰波摇摇头,“恐怕不会如你所愿,我的意思是联合国不会同意你的想法。”

    像是威胁,又像是好意提醒,就看听者怎么理解了。

    歌德面上的情绪悄然消失,眼神木然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态度冷硬地说道:“那我挑个时间把费奥多尔处决掉吧。”

    他像是一只被所有人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古董手表,锈迹腐蚀的指针,仍然在跳转,即使很慢,很慢。

    “不如就今天吧!”兰波提议,神色自若地说道:“也算给受害者的一个交代。”

    恰逢此时,窗外一只飞鸟停住窗台上,红色的鸟喙啄着丰满的羽毛,胸前的白绒羽毛像一朵炸开的棉花。

    阳光下的它,一举一动温暖人心。

    歌德眉眼渐渐舒缓,脸上重新绽放笑容,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的希望,“下辈子,我希望能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海鸥,想飞多远就飞多远,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他脸上细纹明显又加深了许多,稀疏的眼睫彻底掀开,并不在乎外人如何窥探他此时的心理活动。

    兰波认为歌德演的成分居多,这样的冷落,恰恰能反应对方的情绪变化。

    他在思考自己该不该配合演戏,演下去真有点烂透了的节奏,不演下去对方还不知道要神游天外多久。

    坐在一旁的果果,不经意地把目光延伸到歌德身后的青年。

    席勒低垂着脑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担忧着歌德的状况,却又顾全大局不轻易表达。

    他们之间的关系比情报中更复杂,远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好友,知己……

    但这段关系,无疑是歌德在主导,他是领导人,他是年长者,他是病人,席勒无比信任着对方的决定。

    随着目光下移,果果的眼神飘到了桌上的瓶瓶罐罐上,好奇地询问道:“歌德先生,你是因为什么病才吃这么多药。”

    歌德的思绪回拢,头也回正了,视线焦点重新锁定在他们身上。

    他静静地注视着孩子澄澈的双眸,那深邃的目光,就像是漩涡一样充满魔力。

    果果与他四目相对,并不感到有任何不适,或者难受。

    他随便对方怎么看都行,反正又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

    良久不语的沉默,让尴尬变得更加严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兰波默默猜测,这位伟大的人物是不是真活得有些痛苦。

    他设想对方的痛苦来自什么,是病痛折磨,还是人生失意所致,不排除都有的可能。

    歌德放下咖啡杯,神情祥和地笑道:“降压药。”

    他无法从那片蓝色里看到一丁点退缩,那么平静,那么坦然,实在是美丽的眼睛。

    果果眼睛瞪大了一点,明亮又可爱的小表情呼之欲出了,“高血压多半是因为不规律的饮食和睡眠,看样子不止我们睡得不好。”

    兰波诚心建议道:“身体不好,完全可以早点退休,没必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歌德撑着下颌角,语调散漫,“想法很不错,实现有点难。”

    好似随口一说,并不保证一定会做什么。

    兰波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没有意义,“回归正题吧!不是要让我们见到费奥多尔吗?”

    与其纠缠不清,还不如谈点现实的问题,一切的根源。

    席勒压低声音,代替歌德回答道:“施潘道监狱。”

    “太远了,坐车过去最快也要半小时。”兰波皱起眉头,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虽然是光明正大进去,但风险并不小。

    果果看着他们坚定的姿态,打算折中商量一下:“我不想去监狱,阴森森的,很吓人。”

    席勒语气不善道:“虽然费奥多尔是阶下囚,但外面还有他的同伙试图救他逃离德国。”

    冠冕堂皇的说辞,令兰波和果果沉默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

    歌德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不容置疑道:“如果不想去,我不强求你们,我去换套衣服,你们稍等一下。”

    兰波无奈道:“真是难为人啊。”

    歌德俯视着他,傲慢又无情地笑道:“以你过去的身份来看,我应该把你关进去才对,可惜……上天造化弄人。”

    晦涩难懂的情感泄露了出来,那是对敌人没死成的负面感想。

    “过去种种,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有心人蓄意为之,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兰波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庞,因为骤然间暗淡的眼睛而阴沉下来。

    歌德背过身,感慨道:“往事不可追忆啊!”

    果果从斜挎包里拿出手机,按着手机键位,当着他们的面发送信息给小仲马。

    席勒看到了也没有说指责的话,只是提醒他们,“到了施潘道监狱,电子设备一律没有信号,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好吧!希望你们快点。”兰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勒,和初见面的温文尔雅相比,此刻的他冷漠疏离。

    如果现在动手应该能够制服住席勒,就是要考虑一下布拉姆到底在不在他手里,还有后续如何收场……

    歌德的声音不近不远地传来,“席勒,你去准备车,我亲自陪同他们参观施潘道的囚犯了。”

    果果发送完消息,抬眸看了眼他们的背影,“有点麻烦。”

    这个麻烦无疑是在说歌德。

    兰波摸摸他的脑袋,“我想一个人去,你去找小仲马好吗?”

    果果笑起来,眉眼弯弯,果断拒绝道:“你又想做梦了。”

    兰波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笑颜明媚的孩子。

    果果跳下椅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温柔得能滴水了,“我不能去,你也别想去。”

    兰波无话可说,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略带苦涩。

    现实就是,他需要一个搭档,刀山火海的时候,有人能解决他看不见的难题。

    出发之际,很多人盯着他们的动作,不好说都有哪些人,但一定有那么一小部分是法国人。

    歌德邀请兰波、果果同乘一辆车,也没有被拒绝。

    改装的黑色车辆,就像明星的保姆车一样,空间布局巧妙,布置舒适宜人,容纳四个人还空出一片空间。

    歌德打开车窗,外面的凉风灌进车里面,驱散车内原有的香薰气味。

    果果靠着兰波的手臂闭目养神,他丝毫不惧和歌德撕破脸面的可能。

    兰波在和小仲马小声打电话,对方极力劝阻他们去施潘道监狱,可架不过他们的选择。

    歌德也在小憩,屏蔽掉了外界纷纷扰扰的信息,收敛周身压迫感,眼下的青黑比他们所有人都严重。

    虽然很让人怀疑是真睡、还是假睡,但这样的他的确让人放松警惕。

    席勒眉宇之间一片郁色,用看囚犯的眼神紧盯着兰波,杀伤力还不如开一枪来得猛烈。

    沉默中,汽车穿梭拥堵的车道上,气氛格外平静。

    马拉美催动风,一刻不停地跟踪着黑色汽车的运动方向,确保一切在注视之下。

    因为他也不确定歌德今天的行动到底图什么,只是有中不好的预感,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地跳动。

    为了弄清楚歌德的真实计划,马拉美给所有在德潜伏的情报人员发布命令。

    就连先前假扮费奥多尔的老前辈,也没有躲过连环轰炸。

    老前辈和威尔斯一边啃面包,一边赶往施潘道附近。

    同一时间,紧张兰波、歌德等人去向的还有很多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做出反应。

    比如,肠胃不适的莎士比亚先生,他正在厕所里面怀疑人生中。

    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就水土不服,还不得不将盯梢的任务交给亚当执行。

    坐在厕所里输液的老人,阴沉着脸骂给他下药的混蛋,他需要尽快恢复正常,还不能让周围人看出破绽了。

    腹痛又腹泻,敌人不明确,这些都在摧残着莎士比亚的耐心。

    俗话说得好,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都会头脑短路。

    就算是超越者,也挡不住毒蘑菇的魔法伤害。

    丘比成功暗算莎士比亚,还得感谢对方齁甜死人的饮食习惯。

    甜味剂麻痹了英国人的味蕾,压根不知道混进嘴里的还有什么奇怪酱料。

    这个好消息很快传到了果果脑海里,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粗糙的暗算手段,还能有人能中招了。

    先给莎士比亚先祈祷吧!

    ——祝他挺过难关,躲过德国人的暗杀,保全住一世英名。

    与此同时,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也在前往的路上,他们到底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要去盯着施潘道监狱。

    大约三十多分钟的路程,熟悉的景色再次映入兰波的眼帘。

    以前,他不止一次靠近过这座鼎鼎有名的军事监狱,里面的布局犹在脑海。

    一般来说,监狱不会轻易改建。

    最要考虑的是,里面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异能者,和干扰人精神力的武器。

    兰波牵着果果的手站在监狱大门前方,他神色有些凝重,望着那一道高高拉起的铁网栅栏,一言不发。

    果果仰着头,小声喃喃道:“我们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进去,感觉是在自投罗网。”

    话虽如此,可要是放过了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歌德又会打什么主意。

    歌德和席勒率先走了,只留下高大的背影,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兰波内心有些挣扎,他需要一个动手的契机,但他不希望把危险分担给果果。

    哪怕他知道果果有多强,也会犹豫不决,情感上的压力逼迫他尽快选择。

    “走吧,大不了就拆了这座监狱,左右这附近没有普通人碍事。”果果拽着兰波的手往入口大门走去。

    今天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得走一遭,如果事情真那么糟糕,那就开大好了。

    气势不说别的,就歌德那油盐不进的个性,早晚要和半截身子入土的莎士比亚干一架狠的。

    到时候,布拉姆死不死难说,吸血鬼满地爬肯定跑不了。

    如果可以,果果希望把中原中也的朋友捞回来,在歌德彻底玩死那几个人之前。

    看守的警卫让他们过了一下安检门,并没搜查身上的物品,估计是歌德交代好了。

    歌德和席勒站在广场的阴影里,结果自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兰波一脸严肃,反观果果,倒是坦然自若地扫视着附近的布局,他暗中在比较马拉美画的地图,和实物之间的比例差距。

    监狱前后七栋楼,从上到下数有五层,地下监狱另外算两层,内部只有进去才清楚……

    歌德看到人还是来了,又迈开脚步,往前面走去。

    席勒和他并肩同行,他们都没有给法国情报员介绍自家军事监狱的义务,沉默地带路,公事公办的态度。

    顺着长廊一路向前,直到一个拐角走进去,过道就像铁皮盒子铸件似的,灯光亮得刺眼,还有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

    压抑又幽静的环境中,脚步的回音就是很轻,也会被放大。

    过道尽头停下,电梯口发出滴滴地警告信号。

    席勒掏出一张卡,刷了一下卡槽,他对着屏幕摁下指纹,电梯门缓缓打开,银色的不锈钢板倒映几人的身影。

    四人一起下楼,电梯数字跳到-2停下,红光闪烁,电梯门缓缓打开。

    兰波神色淡漠地询问道:“你们解除武装了吗?”

    如果不是他知道这里是军事监狱,那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歌德摆摆手,“对你,我真没必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也不管用。”

    至于这话的可信度,一半一半吧。

    第274章 第 274 章

    274

    “是吗?”兰波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那我可得感谢你们把我看得如此之重了。”

    歌德眼神很是微妙地划过兰波棱角分明的侧脸,笑道:“看得重是因为你真的很优秀。”

    虽然他是真心实意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以他的身份来说, 这无疑是向兰波释放出一种危险的讯号。

    那是猎人举枪前的邀请,是摆在陷阱上方的枯叶, 更是死亡信件的预兆放飞的白鸽。

    果果在心里呼唤丘比,他想知道那小家伙, 对于眼下的情况是否感到满意。

    ‘果果,我就在这里,你需要我时, 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丘比清脆甜美的声线回荡脑海里。

    这自然是它能给予的最好回应,却又像是藏着毒药的苹果,不断地引诱人内心深处的贪念。

    果果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丘比, 但却有对它种诡异的信任。

    如果死神要来收割他的灵魂,那么丘比就会和死神大动干戈。

    果果微微翘起嘴角, 他拉住兰波的手, 给所有人来了一记预防针:“55分钟内, 一切都有重来的可能。”

    电梯间,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仰起小脸, 精致的五官完美展现出来,在不做任何防护的情况下, 看向玻璃罩里面的白炽灯。

    灯光下,清澈透明的天蓝色眼眸越发清冷,稚嫩又无瑕的容貌,被隐藏的摄像头收录下来,

    即使隔着虚空,也叫那摄像头后面的监视者心神战栗。

    接踵而至的, 还有非人者眼中对万事万物的漠然。生物之间的差异,此刻具象化。

    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识别到了类人的本质,生命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放大,分不清谁在俯瞰着谁了。

    监控室内,落针可闻。

    在视线错开的瞬间,被无形大手扼住的喉咙得以喘息,强行压制的惊惧爆发出来,神经都在颤动。

    他们觉得那小孩圣洁无比的皮囊下,隐藏着巨大的恐怖,并非人类那么单纯简单。

    席勒深深地看着果果,直觉告诉他,昨晚就是这孩子坏了他们的好事,到底会是什么异能力呢。

    歌德抬腿,“时刻保持谨慎,是一件好事情,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他几步就踏出电梯间,皮鞋的鞋跟与地面接触,发出顿挫有力的落地响声。

    瘦削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黑色的长发垂在后背微微摆动起来。

    他朝着那条应声亮起的过道往前,向着深处而去。

    席勒沉声道:“害怕就回去。”

    兰波看了看果果,果果摇摇头,那意思就是去看一看了。

    人们对于监狱的想象,总是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就算没有亲自体验,也会下意识给监狱贴上阴暗、潮湿、密不透风的牢笼等等的标签。

    以兰波这个过来人的亲身经历来说,那些糟糕的词组并没那一点夸大其词。

    真实情况里的大部分监狱都脏得可怕,是现代化建设改良了生活,从上层阶级到下层阶级,哪怕仍然有一些人活在脏乱差中无法摆脱困境。

    脚步声在过道中的回音,和挥之不去的黑暗,就在他们身后蔓延,而两侧紧闭的牢房鸦雀无声。

    果果给出评价:“监狱和精神病院有异曲同工之妙。”

    兰波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怀表,指针不停旋转,“还有多远呢?”

    席勒回头告诉他们,“不远了。”

    兰波紧握住果果的手,他和席勒对视一眼,明知故问道:“这里难道只有一个犯人吗?”

    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到对方的模样,冷淡中带着些许警惕,暗暗揣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关押在这一层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恶人。”席勒收回视线。

    他意有所指地说:“吃过苦头的罪犯懂得遵守纪律,完全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做出大吵大闹的举动。”

    这话就是在说他们的工作做得很好,没人敢闹事。

    果果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兰波瞥了眼歌德的背影,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左拐右拐,经过两道密码门,顺利通过后,他们来到深处的牢房,门口守着持枪的警卫人员。

    狱警朝着歌德和席勒敬礼,他们态度恭敬,对兰波和果果却没个好脸色。

    金属门缓缓打开,刺目的灯光照亮整个屋子,几平米大小,里面整齐摆放着四把椅子。

    进门左手边和右手边,分别竖着一整面黑色玻璃,那显然是加厚版防弹玻璃。

    从布局来看,房间更像是警局的审讯室。

    歌德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当他按下按钮时,左手边的那面玻璃开始透明化。

    一个穿着泛黄囚衣的黑发男人,与他们隔着玻璃相望,俊秀苍白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语调优雅地说道:“好久不见。”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平添磨砂质感。

    这话显然是和歌德、席勒的客气话,偏偏态度太和善,莫名又让人觉得那也是对兰波和果果的亲切问候。

    兰波目测一墙之隔的距离为三米左右,随后,审视起人畜无害的费奥多尔。

    对方的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模样俊秀端庄,披肩黑发柔顺自然,身形修长却又消瘦,臂膀单薄,毫无活力可言。

    如果不是知道费奥多尔做了什么,那么一定会被他的外表狠狠地欺骗,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风。

    也只有认真注视他的眼睛,才能从虚假的外表感受到内里蕴含的孤傲,那是高智商犯罪者特有的气质。

    歌德找了把椅子坐下,后背靠着硌人的椅背,跷着二郎腿,手放在膝盖上,默许着他们的观察行为。

    席勒站在他身边,挺直腰板,展现出沉着冷静的一面。

    好一会儿,众人都是沉默的。

    直到果果出声打破平静,“怎么确定他就是费奥多尔?”

    他在想这会不会就是个冒牌货,真的反而藏在别的监狱里面。

    歌德神情慵懒,随性地说道:“长得和悬赏令一模一样,怎么不是呢?”

    他说的悬赏令是魏尔伦发布在暗杀网站的悬赏令。

    “除此之外呢?”果果质疑道:“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抓错人了。”

    “不可能!”席勒平静反驳道:“为了抓到他,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确保他没有机会逃跑才动的手。”

    话末,他还严肃起来,“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抓错人了呢?”

    果果摇摇头,“费奥多尔生性狡猾,他掌握多国机密,我担心有人弄虚作假,把他调包出去。”

    他表示自己没有挑衅警方实力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某人太滑不溜秋了。

    歌德摆摆手,眼神里充满包容,“你想多了,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费奥多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他只能通过口型和肢体语言判断他们在说什么,暗暗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兰波走到玻璃墙前面,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厚度惊人,语气肯定地说道:“费奥多尔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歌德把遥控器扔给席勒,“兰波,你已经见到人了,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他补充一点:“对了!不要在这里使用你的异能力,四周的检测装置要是响了,我会找你麻烦的。”

    席勒接住遥控器,熟稔地按下阴着喇叭的按键,“现在你们可以交流了,声音要稍微要大一点,不然会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视线在兰波和费奥多尔之间打转,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果果从包里拿出酒精湿巾纸擦拭椅子,比起站着,他更想坐下。

    兰波没有使用异能力,镇定自若地看着玻璃后的人,问出心中好奇的问题:“费奥多尔,横滨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地方?”

    费奥多尔听到的声音并不真切,朦胧失去了原本的音色,他回答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要听?”

    哪怕身处危险之中,费奥多尔也能泰然自若,那不畏生死的勇气,一般人还真没有。

    就凭这一点,他就是个合格的反派了。

    歌德打了个哈欠,他微微抬起头,跟席勒调侃道:“我们又要浪费时间听别人的故事了。”

    果果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确定在这里是没有信号的,但这不妨碍他录音。

    要知道,这是一个出了事,谁也说不清的军事监狱。

    兰波威胁道:“十分钟够不够。”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责备地看着他们,并表示自己的不满,“你们可真是一群没耐心的人,那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好了……一切应该要追溯到异能战争没有结束之前。”

    “其实,还不准确。”他瞥了眼年幼者的方向,“我应该从你搭档诞生那天说起。”

    兰波的心情呈抛物线状往下跌,他十分讨厌有人拿他亲友做谈资,“确定要这样刺激我吗?”

    他对歌德行侧目礼,眼神凛冽又坚毅,一副即将生气的样子。

    歌德推脱道:“你觉得不痛快,应该朝着里面那位发泄情绪,而不是我们。”

    席勒冷硬地说道:“问题是你问的,你找错人了。”

    “用费奥多尔来拖延时间,小心思不要太明显啦!”果果摇晃着手机吊坠,指出他们的行为背后的动机。

    费奥多尔捏住自己的下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都说了故事很长啊!”

    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盯着玻璃外面的人,可能他就差说“你们快打起来!”。

    兰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歌德先生,你想通过费奥多尔来威胁我吗?”

    歌德若无其事地摆手,笑道:“我怎么威胁你?”

    兰波皮笑肉不笑道:“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吗?”

    四目相对,谁也不曾退让一步,脸上的假笑都快化作面具了。

    歌德坐直了身子,淡笑道:“你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没人会拦着你,可你为什么还要帮助法国。”

    兰波被逗笑了,“我是法国人,我不会因为在日本待了几年,就忘记自己的根本。”

    歌德大方说道:“法国能给你的,德国也能给你。”

    他毫不吝啬地追加条件,“甚至还可以帮助你实现一家团圆的愿望,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国籍吗?”

    兰波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歌德先生,你明明觉得活着很痛苦,却依旧在为德国的崛起添砖加瓦,不累吗?”

    歌德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还不懂权利的重要性。”

    “权利比人的意志还要重要吗!”兰波的话语有些狠辣,“只有魔鬼,才会将自己的同类变成一件听话懂事的工具。”

    “歌德先生,你应该先是人类,然后才是德国人。”他算是彻底撕开了德国暮色下隐藏的猩红。

    话题骤然上升到一个敏感的层面,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现在的局面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是多余。

    果果看着场面逐渐失控,轻声呢喃道:“浮士德、强盗、罪与罚、人间失格、彩画集……还有我。”

    “这个世界,果然是一出巨大的舞台戏。”面对周围那异样的眼神,他说出余下的话,眼中流露着惋惜的情绪。

    第275章 第 275 章

    275

    ——「浮士德、强盗、罪与罚、人间失格、彩画集……还有我。」

    ——「这个世界, 果然是一出巨大的舞台戏。」

    仅凭两句话,硬控众人的思绪,只因为话里包含的内容, 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罢了。

    异能是往灵魂上刻下印记的特殊力量,伴随着生命而成长, 又怎么会被人轻易混淆了,他们不会听错的。

    可确定自己不会弄错后, 接下来的问题,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自己的异能名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知道了。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炫耀自己异能力的各种奇效, 有些人就恨不得把和自己异能力有关的一切,都套上厚厚的保护罩,生怕别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细。

    而歌德、席勒、费奥多尔, 无疑就是那种人,他们不希望自己的真实被人发现, 尤其是敏感的身世背景。

    所以!哪怕果果只是说出了他们异能名, 也够让他们头脑风暴好一会儿了。

    这一分钟气氛是安静的, 就像世界按下了暂停键,让所有人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静默之中。

    可无论怎么想, 也没有用,他们无法推理真相, 也搞不清楚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不受控制的感觉,对于八百个心眼子、注重个人隐私的谋略家来说,就好比是拿了一把生锈的刀,在他们的肉上来回锯, 不致命但难受。

    当然,也会让他们想到即将要进行的计划, 以及暗中布置的各种手段,是不是也通过某种途径泄露出去了。

    一方面不由自主地往失败的方向猜测,一方面又否定自己的想法多疑。

    他们试图给超出自己认知的情况,找寻一个合理的借口,最好就是敌人通过某个异能力获得的秘密。

    ——试探下去,探明虚实。

    歌德、席勒、费奥多尔都是这样想的,为了各自的目标,他们必须扼杀掉不确定因素。

    而这个不确定因素,就是说出真实且准确无误的事实的果果,看样子连兰波都没想到他的孩子会这样说。

    席勒隐秘地打了个寒战,他可算是体会到了尼采的感受了。这其实不亚于脱光了衣服,走到太阳底下,接受群众的意见。

    青年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仔细端详着金发碧眼的女孩,那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和原本就神秘的身世结合在一起,越发神秘莫测。

    孩子往往是最容易忽视的人,一点也不能小看了。

    可他们不知道,果果是以自嘲的心情说出来的。

    此刻的他,纵然无惧世俗的压力,却也受够了重获新生,世界对他附带的种种恶意。

    常规的言语无法引起注意,那就用激烈的手段解决问题,这样的想法在某个瞬间再也无法克制。

    这样做是不计后果的,甚至会两败俱伤,可不是还有收拾烂摊子的人吗?

    果果明白,自己终究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了。

    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丰富多彩,也掩盖不了它背后隐藏的荒诞,命运对生命的无情戏弄从未有任何改变。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苦涩,就算他把自己在新世纪里吸收的所有知识都传播出去,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改变不了某些人想要支配世界的欲望。

    思想、文化、艺术……那些激发人类向上的精神理想,也需要时间和时代赋予灵魂。

    这个时代充斥着暴力、血腥、黑暗……人除了分为三六九等之外,还有超凡者和异族。

    有些人光活着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有些人已经享受上了无上的特权,又怎么会愿意割让自己的特权给无法回报的人。

    或许,早晚有一天,人类会丢掉人伦纲常,回归到动物的角度,看待生命本身的价值。

    这种事情果果不会说出口自讨没趣,毕竟他也不在乎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他还活着,无法忍受不了崩坏的秩序,更讨厌混乱不堪的社会。

    此刻的果果,就连兰波也无法共情,他注视着想要保护的孩子,眼神自责而内疚,没有急着给已经尘埃落定的话找补。

    事到如今,他身为情报员应该保持的职业素养还没有消失,但他心里的确不想和任何人周旋下去。

    有了果果的那番话撬动他们的心理防线,情况在此刻发生转变,真正的博弈才算是开始了。

    歌德很好奇果果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明知故问道:“卡莉斯塔,罪与罚是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吗?”

    一墙之隔的费奥多尔笑了,眼里充斥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十分幽深地看着他们。

    “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多问下去。”兰波冷声开口阻止对话,“还是说,你觉得费奥多尔会坐着等死。”

    他神色凝重,用凛冽的目光盯着严肃认真的中年男人。

    双方周身气场强大起来,他们展现出强势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歌德郑重其事地说道:“德国和法国联盟,德国所得将和法国平等互利,从此以后两国友好相处,不再有任何战争。”

    “你觉得怎么样?”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祥和的笑脸。

    兰波紧锁眉头,“歌德先生,如果你是认真在和我说这些,那么我想问问你,布拉姆怎么处置?”

    他确定歌德的话里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单纯两国建交,那么一切好说;如果是分担压力,那真的交好也是白搭。

    歌德笑道:“一个血液传播者【布拉姆】,一个异能封禁物【大指令】,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战争。”

    “异能封禁物除了【大指令】,还有【大湮灭】,还有【大灾难】,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没有公布的武器。”兰波难以置信地盯着自信满满的歌德,“你是希望地球变成月球,对吧!”

    歌德说的那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发挥效力,足够把人变成完全没有自我的智障。

    而兰波说的,那就是足以演奏一支物种灭绝进行曲,七天可以创世,七天也可以灭世。

    这些对话听得,席勒面色微白,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很想劝劝歌德冷静点。

    虽然他掌握着威胁人类意志的吸血鬼君主,但他明显不希望世界变成死掉的星球。

    果果侧过脸,看向费奥多尔的方向,用俄语说道:“【罪与罚】和【人间失格】孰强孰弱?”

    这句话相当于挑明了太宰治在施潘道监狱。

    费奥多尔歪了歪脑袋,危险得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迷醉而蛊惑地说道:“谁知道呢?”

    歌德和兰波沟通不顺利,和蔼可亲地插入他们的交谈中,“卡莉斯塔,你这么希望费奥多尔死掉吗?”

    果果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避重就轻道:“歌德先生,我希望他下一秒就死掉,你愿意实现我这微小的愿望吗?”

    兰波顺势提醒道:“费奥多尔喜欢借刀杀人。”

    就差说,这坏家伙带来了什么,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到。

    歌德了然一笑,“虽然我早晚会杀了他,但我不喜欢听别人的指挥行事,既然你们希望他死,那不如你们亲自动手。”

    他朝身边人扬了扬手,道:“席勒,你去和外面的守卫要一支枪来。”

    异能名暴露后,席勒就越发看不懂他们想要做什么了,沉声答应道:“好的,先生。”

    他转身走向门口,心口那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着心脏,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兰波感觉血压都要飙上来了,果果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淡淡地说道:“我们杀了他会死的,让太宰治来,实在不行,你找个死囚犯也行。”

    歌德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不知道言多必失吗?”

    果果假笑道:“哑巴亏,我吃不了一点。”

    兰波站起身来,和歌德提出告辞,“我们都需要时间思考,今天到此为止吧。”

    歌德伸手,拦着他们,“我可以找到太宰治,让他来杀了费奥多尔。”

    他借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兰波,你愿意为我做点什么吗?”

    兰波侧头,视线向下斜睨着老神在在的中年男人,“如果你能交出布拉姆,那我还会考虑一下,至于其他事情,请恕我不能接受。”

    “稍等一下,听个故事再走吧!”歌德站起身来,“费奥多尔你为什么不讲话了,难道你要放弃自己生命吗?”

    受制于人的费奥多尔,对他们无所谓地说道:“因为没人喜欢我,所以我选择听天由命了。”

    果果看了眼玻璃墙后,脆弱易碎的俄罗斯人,“他还能怎么办,活得了活,活不了就死,反正死之前一定会拉别人下水。”

    歌德鼓掌称赞道:“那他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

    费奥多尔被一老一小调侃得没脾气了,壮士扼腕地叹息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拉一个人去死,我会让这个世界一块毁灭的。”

    兰波给歌德投去一言难尽的眼神,而歌德表示自己听了类似的狠话,并不介意这一句话就是了。

    果果直觉费奥多尔在胡说八道,这人要真想拉人死,不可能这么磨磨唧唧。

    可等席勒走回来时,费奥多尔也走上前,他们之间的巨大障碍物阻隔着所有接触。

    但费奥多尔却有恃无恐道:“我的秘密已经没了,我现在很不开心,所以我决定让其他人也跟着不开心一下。”

    在四人的注视下,费奥多尔心情愉悦,道:“歌德先生一定也不知道温柔森林的秘密吧!”

    他的目光划过四人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兰波身上,化作一根沾上毒药的箭羽刺向所有人。

    “——你将仇恨、麻木、衰弱”

    “——和你往昔遭受的种种蹂躏”

    “——全部归还了我们”

    “——在无辜的夜晚”“——有如每月一次的鲜血涌流”

    优美的法式腔调,吟诵着复仇的诗歌,而这的确是魏尔伦的解封指令,也是果果的。

    “就是不知道原初恶魔——吉维尔,和灾祸神明——荒霸吐,孰强孰弱?”费奥多尔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笑颜愈发夸张起来。

    第276章 第 276 章

    276

    擅长留白艺术的费奥多尔, 并未完全揭露【人造异能体】的秘密。他只是巧妙利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向众人传达一个信息。

    ——他自己的性命,将与魏尔伦、中原中也的特异点, 以及全人类的存亡,相互影响。

    兰波的眼神凌厉如刀刃, 磁性的声音像是凛冽的寒风,冰冷地评价道:“你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报贩子, 到底哪来的自信和整个欧洲叫板,难道说——”

    “你觉得自己弄虚作假的那一套能糊弄住谁!”他言语犀利地表示:“但凡你为人处事光明正大,也不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场。”

    “虽然你是责怪我为人不善, 但我知道你的心里的想法,你是想岔开话题。”费奥多尔一边脚步后退,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向歌德, 眼里明晃晃地趣味性。

    兰波并不因此示弱,仍旧言辞犀利, “我是在告诉你, 你的手段最终毫无用处。”

    这话说得正义凛然, 歌德和席勒也更相信他几分,对费奥多尔则更多的是怀疑。

    费奥多尔也不憷兰波, “那可不单单是我的手段,还有牧神和N两位先贤的共同努力, 你心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言尽于此了。”

    他接着说道:“不过,与吸血鬼有关的一桩桩一件件, 你却不能赖到我身上,那九成九都是你身边那位所做的。”

    果果抿了抿唇, 歌德笑而不语,席勒瞪着犯人的眼神能结冰。

    手无缚鸡之力的俄罗斯青年,施施然笑道:“德国最高指挥长,怎么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

    歌德轻咳一声,厉声斥责道:“你如今自身难保,居然还想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看来今天是非杀你不可了。”

    费奥多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歌德先生,你现在的行为和翻脸不认人的无耻之徒真没什么两样。”

    席勒当然不会容忍他胡搅蛮缠下去,“魔人,你要是识相,就闭上你的嘴巴!”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自顾自地说道:“闭嘴也是死,我为什么还要听你们的呢?”

    旋即,他就打算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我带着布拉姆找到歌德先生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子的……”

    兰波扭过脸,凝视着歌德的眼睛,十分克制地说道:“歌德先生,让他说吧!反正今天会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了!”

    歌德嘴角勾起一抹理所应当的笑容,“没错,他今天必须得死!这家伙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

    看似两人达成一致,实则是对费奥多尔深恶痛绝。

    席勒握紧手中的枪,而果果此刻正在询问丘比有关太宰治的位置。

    费奥多尔当然不能活,可他必须死在无效化异能者手中,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被他们一致判决死刑的费奥多尔,此刻笑容满面,眸中翻涌着逐渐疯狂的情绪。

    这些人的确被他的话影响了,但要杀他的心却没有丝毫改变,歌德放弃国人,兰波不惜赌上亲友的性命也要置他于死地,他们都要他死。

    似乎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了,但恰恰是他们的态度,让费奥多尔更加坚信他们会如自己所愿。

    在众人注视下,青年退到墙壁边,靠着冰冷的墙壁,感慨万千道:“我的存在真是惹人非笑得很……”

    兰波指错道:“你是想损人利己,结果却自食恶果了。”

    望着不断远离的人,他们心思各异,却又默契地配合着彼此。

    费奥多尔垂下脑袋,一副失魂落魄的颓废模样,声音依旧清晰动人,“我本意是向德国检举福地樱痴的滔天罪行……希望德国能帮助我躲开魏尔伦的追杀、庇护我下半生的安宁。”

    他叹了口气,“哪怕!从此以后都在牢狱中度过余生也不要紧。”

    “谁承想!德国为了自身发展竟然隐瞒真相,还要联合法国一起统治世界,不惜一切逼迫我去死。”青年的言语极富感染力,深深扎进众人心底。

    他慢条斯理地讲述自己最后的人生遗言:“我知道,我的死一定能让你们得意,但你们也别太轻松,准备迎接毁灭倒计时吧。”

    都到这个时候,费奥多尔还在动摇他们的意志,那些阳奉阴违的话真是气人呢!

    歌德向席勒下达命令,“让医生进去,给费奥多尔注射麻醉药,和肌肉松弛药,半小时后处决他。”

    他的语气可谓是轻描淡写,但实实在在决定了费奥多尔的未来走向。

    席勒将枪交给歌德防身,看到长官微笑收下,他才转身出去了。

    ——找医生是次要的,主要是启动伏击计划。

    费奥多尔并不感到意外,他双手交握在一起,低头虔诚地祷告:“我将回归主的怀抱,愿主原谅我这一生的过错……”

    歌德坐下,漫不经心地转动手腕,“上帝就是钉在十字架上的死人,你何必向他忏悔平生罪行,不如向我老实交代自己的同伙有几个。”

    “当然——”他话锋一转,随之而来便是满满的嘲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你死。”

    兰波和果果微微蹙眉,他们自然不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同理!费奥多尔那么聪明一个人,肯定也听得懂歌德的真实意思。

    所以哪怕费奥多尔真有底牌掀动整个世界,也改变不了他自己的命运,他死局已定。

    黑发青年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上浮现无畏生死的光辉,“一切终将迎来终焉。”

    身穿干练军服的医生带着助手走向费奥多尔,输液后他没有挺过药效就昏了。

    一切顺利得很,却令兰波和果果隐隐感到不安,是环境影响,也是直觉发作。

    狱警当着他们的面带走了失去意识的费奥多尔,单调乏味的空间里弥漫着无法化解的烦闷气息,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歌德点燃了一支烟,他深吸一口,又吐出白雾,慵懒地说道:“兰波,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兰波从口袋里拿出怀表,他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态度冷淡道:“你难道相信费奥多尔毁灭世界的言论吗?”

    歌德瞧着他的动作,不免感到一丝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记挂着时间啊!”

    他笑道:“你就不问问我,杀死费奥多尔之后,还想做点什么吗?”

    兰波不在乎他的调侃,却敏感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杀意,“你的意志不会随其他人而轻易改变,而我也是如此。”

    歌德反问道:“所以呢?”

    他手指夹着的那根烟不停燃烧,四周都是二手烟的味道。

    兰波回复:“我们都需要时间思考今后的处境,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缠下去。”

    歌德吸了一口烟入肺,他的视线落在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上,“卡莉斯塔,你会害怕吗?”

    果果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怕。”

    歌德忽视一旁神色凝重的兰波,放缓语调,慈祥地笑道:“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哥哥们真的自相残杀了呢?”

    果果莞尔一笑,他拉长了那几个单词的读音,“我的哥哥们……自相残杀……”

    随后,他轻笑道:“那一天永远不会发生,而且你们最应该防范的也不该是他们。”

    歌德弹了弹摇摇欲坠的烟灰,“也对!我应该小心眼前的人。

    果果面色如常,友善地说道:“你最好别离我们太近了,我是说,我太讨厌你身上的烟味,太难闻了。”

    歌德又抽了一口烟,笑道:“我没几天可活了,忍忍我这个老家伙吧!”

    兰波听着很不妙,果果接不上这话,也懒得搭理。

    歌德享受着短暂的舒坦,“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我们该离开了!”兰波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道,“关于费奥多尔,下次再聊吧!”

    青年拉着孩子的手转身离开,但身后却传来低哑的闷笑声,“就这样走了啊!”

    “可我不希望你们现在就离开。”歌德饶有趣味地说道:“杀死魔人的好戏,怎么能少了你们两位观众呢?”

    兰波回望着歌德的侧颜,“半小时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歌德扔掉手里还剩小半截的香烟,语调舒缓地说道:“半小时都等不了吗?”

    脚步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来,那意味着离开,可是门没开,除非异能力开路。

    “有件事我很好奇!”歌德起身,逐步逼近着他们,“卡莉斯塔,你的父母是谁?”

    “我们不回答,你难道还要拦着我们吗?”兰波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

    果果感受到兰波手上紧绷的力道,缓和气氛道:“我没有找过他们,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届时我会感谢你的。”

    歌德停住脚步,和他们保持半臂距离,笃定道:“你没有父母。”

    “歌德!你够了,我们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兰波呵斥道:“你有那功夫,不如想一想怎么解决费奥多尔给你埋的坑。”

    歌德双手插在西装裤带里,轻蔑地说道:“你是说远道而来的莎士比亚和亚当携带的【壳】武器吗?”

    “我觉得他们都不是问题!”他挑眉一笑,神情轻松地说道:“相反!你和你的搭档,给我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兰波异常严肃道:“你还是不愿意放弃你的想法,怎么要对我动手吗?”

    果果微微仰视着中年男人,“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歌德笑着伸出手,想要抚摸那象征光明的浅金色长发,“我喜欢乖孩子,你也很合我心意,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继承人,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第277章 第 277 章

    277

    虽然从未与歌德交手, 但是兰波却知道他的异能力有多么恐怖。

    在他还从事情报员工作时期,曾经看过各国顶尖超越者战斗时的录像,那当中就记录着歌德抵御恐怖分子袭击的经过。

    轰炸来临时, 护卫队第一时间保护住了正在演讲的总理,而忽视总理身旁的指挥官。

    年轻时候的歌德, 表情淡漠,神色乏味, 一动不动地站着。

    直到下一波轰炸来临,他才迈开腿,在民众混乱的广场上寻找入侵者。

    摇晃镜头下的那人模糊, 但身手灵活,行动敏捷,就如同一只优雅的黑豹, 作战能力比特种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动接近他的,和被动被他抓住的, 尽数化作尘埃飘向大地。

    他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再添令人窒息的肃杀……

    歌德的异能力充斥着对物质的破坏, 他象征着毁灭,是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连德国人也怕惹怒了他。

    年过半旬,纵然歌德和年轻时相比平和了许多, 但他灵魂里仍然携带着硫火硝烟的霸道,他仍然是危险至极的超越者。

    电光石火间,兰波脱口而出一句:“你过界了。”

    应声而起的还有颜色鲜艳的亚空间防护罩,和大门的机械警报声。

    ——“系统检测到异能者入侵D-7号审讯室, 全员进入警戒状态——”

    播报声戛然而止,不用想也知道是兰波做的了。

    “你也太敏感了。”歌德的手停在虚空之中, 和颜悦色地说道:“放轻松点,把你的异能力收回去,我还没有生气之前。”

    兰波不为所动,“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想要控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特别是在这种连信号都发不出去的环境下。”他加重语气说道:“所以!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着想,我得防着你一点。”

    果果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对这位向自己伸手的中年男人提出异议,“歌德先生,明明有那么多孩子需要你的培养,你为什么要向我伸出手呢?还有——”

    “如果你真的可以为我放弃一切,又为什么要威胁我在乎的人呢?”

    他的语调依旧是那么婉转悠扬,似一缕轻柔的春风,拂过脸颊,鼓动耳膜,令人由衷觉得天真可爱。

    歌德并不觉得被拒绝是什么尴尬的事情,他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和蔼可亲地说道:“你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我喜欢你身上散发的鲜活和美丽。”

    他诚意十足地看着他们,“卡莉斯塔,只要你愿意答应我,你就能从我手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要拒绝这样一个便捷的解决办法呢?”

    果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他面前说这话的可是德国领路人之一。

    不得不说!的确很有吸引力啊!

    兰波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慷慨陈词的歌德。

    歌德看到他们眼里的不解与警惕,却不觉得是他的不对,“卡莉斯塔,在我身边长大,你不用考虑任何带有压力的事情,我会让你继承我所有的财富和权力。”

    “你只需要来到我的身边,我就可以让你成为德国最受爱戴的小公主。”歌德眼里流露着赤忱的热情。

    他承诺道:“包括且不限于,解决你哥哥们身后的小尾巴,为那非法实验中不幸患病的少年提供医疗救助,摆脱法兰西永无止境的枷锁。”

    “请不要再自说自话了,你想把卡莉斯塔当成吉祥物的心思,真以为我看不出吗?”兰波觉得他越说越荒唐,指不定下一秒就要许诺更加离谱的承诺。

    “你只是临时监护人,有些事情你要尊重孩子的意思。”歌德失望地摇摇头,“何况,你和我根本不是同一个圈层的人。”

    他稀松平常地笑道:“在未来这条赛道上,我能给予卡莉斯塔无上荣光,你却只能让她东躲西藏。就算是雨果!也不会如我这般看重。”

    “听起来可真有诱惑力,不心动都难啊!”果果犹豫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下绊子啊?”

    歌德慈祥地说道:“怎么会呢?我希望你能看清,谁才是真的能够为你排忧解难的人。”

    “歌德先生,既然你希望为我排忧解难,那么就该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果果娇小单薄的身影,在亚空间的保护下染上些许艳丽的色彩。

    他语气温柔地说道:“如果你现在就杀掉费奥多尔,并且彻底解决布拉姆,那么我就答应留在德国,陪你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这会子,轮到歌德无语,“我可以先杀掉费奥多尔,至于布拉姆,我要看你表现。”

    果果点点头,“歌德先生,虽然我心里面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一次。”

    真诚但扎心,歌德欣慰地笑了,“你应该多相信我一些,我可不像雨果那么小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摁下开门键。

    紧闭的钢铁重门还没有报废,缓缓打开了。

    门外,一小队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和席勒,看到歌德的打出的手势,自觉地放下武器,退到一侧站立。

    兰波额角的青筋不自然地跳动起来,“一言不合火力压制,真行!”

    表面上是解除了肉眼可见的亚空间,实际上,紧密贴合他们的防护措施融入无形的空气,感知范围扩大出去。

    【彩画集】一路横扫,在某个片区滞涩了一段,接着绕开。

    碰到的异能检测装置,就暴力破坏,装置的感应灯亮了半秒灭下去。

    歌德瞥了眼兰波,提醒道:“你弄坏的东西很贵,我会让财务科给你发账单,千万不要想赖掉。”

    他视线微垂,对年幼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包容,“如果兰波还不上债,那家属是有连带责任的。”

    果果想,他们今天说的这些话,要是放出去,估计能把不少人气得嘴巴都歪了。

    事情绝不可能这样简单,只是时间未到罢了,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三人移步,席勒吩咐人传递消息,他则跟上了脚步,前往处刑室。

    外界隐秘的角落,一个个埋伏好的人收到消息,明白这是到了动手的时刻。

    以施潘道为原点,方圆两公里的人,悄无声息地启动了他们研究多年的异能武器。

    无形的幕布,从地下升起,如星域一样的屏障笼罩柏林郊区。

    能够通过植物捕捉异样的小仲马,突然心跳快了一个节拍,下一秒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把这种感受告诉了马拉美准没错。

    马拉美认为这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大胆点设想,敌人或许动用了某种不易发觉的手段,他们的处境目前变得危险了。

    快速整理思绪,首先需要排除一下,有多少人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其次,立马安排靠近施潘道监狱的人选,把兰波从那里面弄出来。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速度最快,他们已经隐蔽好了,听到马拉美的询问,立刻回应了。

    其实人选是有的,魏尔伦告诉马拉美,他现在就可以伪装成外交团的一员前去讨人。

    相较于其他武力值偏低的人而言,魏尔伦顶着别人的脸去,最多是个人激进了一点,真不用担心自己被拆穿了能不能跑的问题。

    中原中也听得着急上火,总觉得进展不顺,但马拉美要求他现在去保护威尔斯,理由也充分。

    作为全场数得上号的战斗系异能者,此刻,就该去发挥最大价值,怎么能拘泥小节。

    魏尔伦这回没有拦着中原中也,反而劝他立刻就动身,因为他很清楚,和时间系异能者待在一起的好处。

    纪德加威尔斯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就是两张保命符,兰波这边不能再加移动的核武器了。

    他们全力配合彼此,马拉美和小仲马确保接下来所有人员的行动不会脱离轨道。

    而从柏林市中心赶向施潘道区的还有亚当,身为机器人的他,比人类更先检测到微量元素的变化。

    放在平常这点细微的异常,他或许会认为是温度、湿度、风力影响,但在莎士比亚中招后,自然更倾向这点不寻常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如今的亚当已经没有翻转棋盘的武器了,他最多自保,所以他需要和能够改变现状的法国人合作。

    兰波已经联系不上了,那么就只能联系外交官小仲马,他会把自己发现的异常告诉他们,然后需要做什么,他也会配合。

    小仲马收到消息时,他并没有拒绝机器刑警的好意。

    同时他内心还有点心虚,兰波想要给莎士比亚下毒的计划,只是现在容不得他去挑三拣四了。

    既然这种怪异是存在的,那么他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该上报就马上上报,随时应对不测风云。

    没几分钟,英国和法国高层下达隐秘的命令,提取异能封禁物。

    然而外界种种,并不能影响到和其他人失联的兰波、果果、歌德。

    三人来到处刑室,也见到了久违的太宰治,席勒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处刑室和观察室分开独立,玻璃墙也是单向的,他们能看见太宰治,太宰治却不能看见他们。

    黑发鸢眸的少年,原本还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彻底干瘪,以往半死不活的他,现在倒真的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了。

    想来,失踪这些日子,过得极为糟糕。

    兰波问歌德:“你就让他在那里站着吗?”

    他也没工夫去问别的,此刻最要紧的是解决一个算一个,虚情假意也就忍几分钟。

    歌德淡淡道:“我让他掐死他,他现在不做,那就只能再逼一逼了。”

    怎么逼,却只字未说,席勒和护卫吩咐一声,毒气涌入处刑室。

    果果在和丘比确定,太宰治有没有假装的可能。

    丘比保证没有,那就是本人,只是萎靡不振了些。

    兰波怪异地看着玻璃墙后的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郁郁寡欢。

    可太宰治片刻后,却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了默默观察的他们,眼神带着难言的惊恐。

    兰波和果果只感觉身后一阵凉意,想都没想就闪了一下,顺便敲碎玻璃墙。

    “好样的。”歌德一个眨眼的动作,整个人气场骤变,表情淡漠,神色乏味,像是不得不例行公事的检查官。

    第278章 第 278 章

    278

    歌德既然已经决定对他们动手, 那他们自然也不能放过反杀的机会。

    双方较量,一触即发,没有任何言语预警。

    兰波一通蛮横的操作使【彩画集】急剧收缩控制范围, 过滤监狱内空间环境,保证所掌握空间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同时隔断水、电、信号传输, 降低窥视者锁定目标的精准性。

    黑暗瞬间笼罩所有人,猩红的光芒忽明忽暗地跳动, 衬得每个人无比诡谲。

    兰波的应对策略出乎所有人的预想,却也符合情报人员一贯作风,而歌德的突然袭击却是真正不曾考虑后果的。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 歌德没有资格去戳兰波的脊梁骨,指责他的不对之处,毕竟先动手的是他们这边。

    而他自己也早已疯狂, 人生终将走向疯魔,那么又何惧生死。

    他们都不在乎太宰治能否寻找到躲避点, 也不管费奥多尔接下来是真死假死。

    总之, 兰波就是要太宰治自觉待在亚空间内的中空层里, 等待尘埃落定,而歌德则是死活不论。

    这种情况下, 乱跑无疑是速死的。除非!太宰治自己也想试试挑战自己的极限。

    电光石火之间,吸入不少毒气的太宰治, 凭借记忆跑向费奥多尔的位置。

    他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与其计较兰波和这群人是什么关系,不如躺平摆烂,找真正害他的人算账。

    就近期所受的罪而言, 悲惨源自魔人的算计。

    那么——死之前!一定要掐死那个混账玩意!以解心头之恨!

    太宰治心里咒骂不停,这些人比他还癫狂。

    和自暴自弃的太宰治不同, 席勒感觉眼前忽然一黑,仿佛深陷泥潭无法呼吸。旋即,他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兰波格外针对了。

    【强盗】的实际能力早已暴露,当务之急是摆脱困境,而不是站着等死。

    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席勒奋起反抗外界加注到自己身上的压迫,他眼里流露出一抹狠劲。

    ——不要忘记自己也是异能者,一名拥有独立空间的异能者!

    这场拉锯比赛,注定是优先级更高一筹的人胜出。

    而兰波在黑暗来临之际,便召唤出了‘福地樱痴’去终结席勒的生命,扼杀掉吸血鬼暴乱的最大可能性。

    ‘福地樱痴’闪现在席勒面前,一手提着太刀刺了出去,一手开枪射击。

    他的出现令席勒猝不及防地吃了一惊,他看着熟悉的身影,福至心灵地想到了时空剑。

    按理来说,福地樱痴不可能出现在施潘道监狱,除非他被杀只是假象,还投靠了法国……

    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现得这么及时,这不合理,一切都违背了客观现实。

    在千钧一发之际,‘福地樱痴’消失在席勒面前。

    分秒必争的当下,他不敢细想下去,赶紧躲进自己空间里。

    确实是席勒暗中的同伴发现了他遭遇的危险,正与兰波抗衡一二。

    【彩画集】受到无形之力冲击,兰波无法扩张亚空间,而福地樱痴被转移到亚空间外层,也将失去异能赋能,无法依存。

    所以‘福地樱痴’并没有如空间系异能者所想,转移到相应牢房中,而是离奇消失了。

    这一现象再次让他发觉到违和之处,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人。

    这至关重要的信息令潜伏者心跳加速,他立刻将情报汇报至叔本华,希望尽快分析出更合理的答案。

    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向内压缩空间,令碰撞的异能力出现异常反应,以制造出类似特异点的矛盾反应。

    异能者之间的拼搏彻底发力,兰波一心多用,思考歌德为何如此不顾后果的原因,又寻找让‘福地樱痴’挥刀的机会。

    与此同时,歌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兰波,风声呼啸,碎裂了挡在身前的空间屏障。

    初次交手,【浮士德】便打破【彩画集】的结界面,不只是分解物质,连空间也可以分解。

    兰波捕捉到虚化的空间如玻璃一般碎裂,红光彻底闪烁起来,意识到一丝丝不对劲之处。

    他将枪和氧气瓶交给果果,自己则制造更剧烈的空间坍塌和空间冲击波阻止歌德的行动。

    而果果抬着右手,漆黑的枪口指着歌德的要害射击,一连串地“砰!”“砰!”“砰!”……

    迅速打空弹夹的同时,他将氧气瓶抛到太宰治身边,给予一线生机。

    因为果果不能到有毒的空间中冒险,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

    飞射出去的子弹肉眼无法捕捉,却携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力,既是名副其实的超音速武器,也是生命的终结者。

    子弹直接命中歌德眉心、脖颈、心口、膝盖……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没有穿过身体。

    歌德并没有当场毙命,只是缓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若有所思地握紧拳头,像是捏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往上一抛,丁玲哐啷的弹壳抛在空中发出清脆响亮。

    随后,他一把接住,捏在掌心揉搓,水一样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去。

    兰波打了个响指,方方正正的小亚空间宛如夜灯悬浮在他们之间。

    异能力流转的光线虽然朦胧,却足够照亮各自的表情。

    歌德流露出颇有趣味的笑脸,兰波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太宰治一边吸氧,一边向他们投去震惊的目光,“这还是人吗?”

    明明他清楚听到有人中弹的声音,可眼前一幕却显示无人受伤,已经不是一句异能力能解决的难题了。

    果果蹙眉,“你是浮士德,还是歌德?”

    ‘歌德’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卡莉斯塔,如果不是你说破了我们,他不会这么极端。”

    他解开系住长发的缎带,缠着手指把玩,整个人精神焕发,宛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外界同样风云变幻,魏尔伦假扮外交官前去要人,与守卫发生争执,双方各执己见。

    监狱保安室内,一场厮杀即将爆发时,亚当及时赶到了施潘道监狱,一眼看破魏尔伦的伪装。

    但这次亚当却没有拆穿下去,多看了魏尔伦几眼,拿出了一张特批的探监令,要求立刻进入监狱探视费奥多尔。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得到秘密情报,有人会在今天劫狱,欧洲刑警组织认为要确定费奥多尔是否已经被调包!”

    “情况危急,请不要忽视!”欧洲刑警继续加重语气,他成功吸引警卫人员的注意力。

    魏尔伦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当即打晕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去。

    亚当紧跟上去,“你需要协助!”

    与前辈保持通话的纪德预见十数枚炮弹,像是繁花一样从头顶划落,在街道上轰炸开来。

    他紧急要求前辈将车开进偏僻树林,马上逃跑。

    几秒后,马拉美和小仲马感受到地面轰隆隆的震动,人都快傻了,什么鬼动静,

    时空剑改变不了整个世界的节奏,吸血鬼的数量在一瞬间爆发性增长。

    布拉姆闭上眼睛,绝望的末世将要来临,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希望中的长眠不醒该何时到来啊!

    第279章 第 279 章

    279

    施潘道监狱关押着众多罪犯, 其中不乏就有一些实力强劲的异能者,而如今他们都已转化为双目猩红的吸血鬼。

    与兰波暗中较量的空间系异能者,察觉到来者不善, 立即将那部分难缠的家伙放了出去,试图减缓来人的速度。

    那点人对付其他人或许绰绰有余, 却难以抵挡住魏尔伦的强势攻击,只是一个擦肩而过, 便被大卸八块了,而他的身份明显暴露。

    潜伏者一阵头皮发麻,并且喃喃自语道:“怪物!”

    监狱里头暗藏玄机, 魏尔伦也懒得隐藏自己的能力,特征那么明显,干脆大大方方地当起了破坏分子。

    亚当扫过一地躺着的断肢残体, 听到机械振动的响声,朝前方大喊道:“危险!”

    地下埋藏的炸弹轰的一声爆炸, 魏尔伦的身影消失不见, 恐怖的推力将亚当弄得狼狈不堪。

    爆炸现场硝烟弥漫, 尘土飞扬。

    而按下引爆按钮的潜伏者,则不停自我安慰, 他想自己的位置连兰波都没找到,那想要解救同伴的魏尔伦肯定也发现不了。

    地下监狱, 太宰治惊讶地看向头顶上方,他听见爆炸声了,这说明外面有入侵者触发陷阱了。

    ‘歌德’不禁感慨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啊。”

    兰波的神色难堪极了,果果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外面变成什么鬼样子, 还真不好说,就算利用时空剑弄死席勒, 想必也来不及了,拯救世界只能寄希望给威尔斯了。

    红色的空间屏障边界模糊,两种同质的异能力相互影响。

    屏障破损的地方,两名空间系异能者自然瞬间感知到了。

    潜伏者想起叔本华的交代,无暇顾及自己无法应付的魏尔伦,专心和兰波较量高下,顺便阻止其他碍事的家伙进入。

    魏尔伦没有一丝迟疑就跳了下去,他来到光线模糊的最下层监狱,顺着指引前往兰波所在地。

    兰波给果果打暗号,告诉他魏尔伦已经下来。

    ‘歌德’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从容不迫地拆穿他们的遮掩,“魏尔伦,人都来了,怎么还躲在角落里旁观啊!”

    魏尔伦推倒碍事的墙,步履稳健,目光划过熟悉的面孔,沉闷的情绪一下子松快下来。

    略过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视线最终锁定住歌德的后背,心中涌现森然的杀意。

    ‘歌德’回过头,对撕破伪装的俊美青年,调侃道:“呦~舍得出现啦~”

    丘比从残垣断壁处跳出来,奔向果果,“他不是歌德,而是歌德的异能力【浮士德】,真正作用其实也不是分解,而是重构。”

    “歌德很早以前将自己当作研究素材。”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每个人听清楚丘比说了什么,“但就在动手之前,他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转化成了异能物,任由【浮士德】成为主宰者。”

    这种情况类似于英国的圣十字剑,同是异能者,但因为特殊性,将自己也变成了一件道具。区别在于歌德找到了让异能力代替他的办法。

    而无时无刻不在重构过程的【浮士德】,既不是【特异点】,也不是人类。

    ‘歌德’扔掉手中碍事的发带,“泄露秘密的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不过,我还得感谢你啊!”

    丘比在复杂的注视下,躲到果果身后,小声嘀咕道:“不客气。”

    ‘歌德’意味不明地询问:“卡莉斯塔,它是叫丘比,是吧?”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歪着脑袋,朝着年幼的孩子露出恣意张扬的笑容,“能让我摸一下它吗?”

    果果瞥了眼想要搞事的小家伙,故作在乎地说道:“浮士德,它是我的,你不能抢。”

    ‘歌德’笑容收敛,“我有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我即是歌德,亦是浮士德,但我和歌德是不同的想法。”

    兰波取出十字剑,召唤出‘福地樱痴’,“在我看来,你们的思维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歌德’不屑一笑:“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值得如此警惕,人类真是令人感到悲哀的生物。”

    果果轻笑道:“令人悲哀的又何止是人类呢!”

    “世界本是黑暗的,只是光照进眼睛里,世界才变得色彩分明。”

    他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指,托举黑色的小球,绕有兴趣道:“肉.体、灵魂、意识,由这些组成的生命,实际上是从恐怖中诞生,又在阴影中离去,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浮士德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反驳道:“即使结果没区别,但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魏尔伦和兰波聚精会神望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感觉浮士德有点犹疑。

    同样一番话,太宰治的心思也跟着百转千回,他愣愣地看着幼小孩子的背影,反思自己这一生恐惧虚无世界的结果。

    寻死、觅活,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有很多人对他表示过关怀,是他自己拒绝走向光明,习惯在阴影之下享受不被打扰、不会为某人而悲伤的时光。

    要是能活着回到横滨,再见一见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以及那三个孩子,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太宰治感到一丝后悔,只能及时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果果握紧小拳头,挥了挥,轻笑道:“人生处处是遗憾,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可悲的。”

    获得自由身的浮士德被他的话深深触动,“人类一直在进化,一直在创造,一直在寻觅,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孤独寂寞的魔咒。”

    他看向兰波的眼神带着复杂的审视,“人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高傲自大又卑鄙无耻,看不起除他们以外的任何生命,也丝毫没有尊重过异能本身存在的意义。”

    兰波感觉自己差别对待了,他是人类这件事没有招谁惹谁,嫌弃他之前,麻烦看看自己原身什么货色。

    不管是歌德还是浮士德,他都讨厌极了。

    虽然浮士德的存在很类似特异点,但魏尔伦不会将他当做同类,因为对方本质上来说拥有歌德的思想,他是夺舍重生,而完全纯白的人格式。

    果果很好奇异能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他决定好好问问当事人,“浮士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从何而来?”

    他有条不紊地询问意见:“人类有父母,万物有孕育者,异能与人类共存是为什么?”

    浮士德听罢,内心五味杂陈,他对同样不是人类的孩子坦白道:“两者共存是为了延续生命。”

    “虽然研究员认为【异能】是某种可以掌控的力量,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生物进化,而那些被称为人类灾难的异能者,就是进化的最终结果。”

    他语调平静,十分从容,“如:不死系异能者,即使没有水、空气、食物,也能永生不灭。”

    浮士德忽然轻蔑一笑,“在我看来,人类费尽心思开发身体的潜能,不过是在提前适应能源耗尽的星球。”

    其他人眉头紧锁,只有果果象征性鼓掌一下,还激励道:“浮士德,你为什么继续说呢?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

    每个创造者都有一份初衷,这个世界如此混乱,也有存在的意义,即使是不受控制的创造不幸。

    得到肯定的浮士德,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愉悦得不得了,“卡莉斯塔,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当我的继承人,我对你绝对视若己出。”

    其实,不管是浮士德,还是歌德,都为卡莉斯塔展现的言谈举止感到意外。

    这毕竟是第一个道破浮士德存在的人类幼崽,更一个神秘莫测的小可爱。

    如果可以养在身边,不敢想未来会有多少意外之喜。

    最重要的是,歌德有的,浮士德也有,他的寿命将会漫长而悠远,为什么不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比起对他有芥蒂的席勒,肯定是一个不在乎歌德的人更合他胃口。

    兰波和魏尔伦有点手痒,太宰治露出死鱼眼,木木地吸氧。

    不可否认,任何一个被关个几十年的人都会产生奇异又别扭的倾诉欲望和渴求心理。

    但果果没想到,只是适当满足了一下,居然又挑起了浮士德收养的想法,他们不愧是渡过半生的人和异能,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给兰波和魏尔伦投去了无辜的眼神,表明一下态度。

    虽然浮士德有歌德几十年的记忆,却从未真正做过自己,这会儿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和歌德不一样,我有大把的时间建设我想要的国家,不是德国,而是全新的联邦共和国。”

    某方面来讲,浮士德和初次获得行动力的彩画集一样会搞事。

    在他看来,那不带偏见的亲近就算是认同呢!

    “那你对人类和异能是什么想法?”果果觉得歌德活着能吃一瓶降压药,嘴角笑容更加柔和。

    其他人现在也想听听浮士德能有什么好点子,他不创造德国,难道其他人还会帮他,笑话。

    浮士德对可爱的卡莉斯塔其实挺怜爱的,“人类这个种族的危机意识和求生欲望其实十分可怕。”

    “他们在还未降生时,灵魂就预感到了世界蕴含的恐怖,不自觉地寻找提供续航的新动能,以保障自己的存活率。”

    他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解释道:“而之所以有些人有异能,有些人平平无奇,是因为那部分人类资质不够,无法被异能选中。”

    即使他们也知道外面现在可能乱套了,但还是很有耐心听下去。

    最重要的是,浮士德也乐意继续说:“众所周知,人会死,灵魂会重归世界,而异能却不会永远绑定一个人,未来像我这样的存在将不是特例。”

    他补充道:“当异能者怎么也死不掉时,谁又说得清楚这场进化中的最大获利者是谁。”

    兰波心念一动,想到彩画集对自己的惦记。

    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遗愿,最终由异能承袭下去,即使那不是真正的自己,却能让他的生命再度延续。

    果果心里感叹,歌德对异能力研究做出了重大的迈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这么告诉你们吧!”浮士德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令人遐想无穷。“异能本身是更高维的意识者,而非人类的附庸之物。”

    气氛忽然冷凝,果果喉咙里发出清脆的笑声。

    浮士德无奈一笑,“你觉得我好笑吗?”

    果果肯定道:“不!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做哲学家。”

    他补充道:“反正人都是不断找死的,你既然已经不是人了,那不如做个见证者,看看人类能否诞生你的同类。”

    浮士德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同类?……其实我真的可以创造新的世界。”

    其他人反应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可能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而是异能力本身。

    果果笑盈盈道:“你难道还要改造吸血鬼吗?”

    浮士德故作姿态道:“我为什么不能呢?”

    果果下蹲,提着丘比的后颈,抱在怀里,温馨提示道:“你忘了一件事,吸血鬼爆发,而威尔斯没有死,那么时间会重来,你又怎么会存在呢!”

    浮士德眼瞳诡异地转了转,他的确在歌德的算计下来到这个世界,而威尔斯和太宰治是唯二两个威胁他生命的人。

    前者能回溯55分钟,后者无效化,他的确不能让威尔斯发动异能力。

    实际上,歌德明明可以让浮士德平安度过这危险的55分钟,但他却让他身处危险之中,不是故意的才怪!

    兰波和魏尔伦之所以没动手,其实也在观望,他们通过果果对浮士德的引导,察觉到某种更和平的办法。

    现下时机成熟了,就看能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也就是让浮士德去解决席勒,使吸血鬼消失,而他们达成合作,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不能赶过去在威尔斯回溯时间之前,令世界回归和平,那么新的循环自然会重新开始。

    ——存在于未来的异能者,就会被过去抹除。

    这件事,浮士德不可能想不明白,他会怎么抉择呢?

    太宰治向昏迷不醒的费奥多尔投去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很想知道魔人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招惹这群变态的目的是什么。

    ——毁灭人类吗?

    ——还是笃定了自己能得偿所愿?

    太宰治忽然就不想掐死费奥多尔了,因为活着费奥多尔也是他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如果这也是算计的一部分,那么这件事比想象中更有趣了。

    第280章 第 280 章

    280

    世界各地隐藏的吸血鬼, 接收到布拉姆的命令,便不再隐藏自己。

    他们亮出獠牙,扑向周围的人, 凶狠得像野兽,再也没有感情可言。

    吸血鬼传染性强得不可思议, 只需一道咬痕,便可将他人变成自己的同类, 所谓的自我意识怎么也逃不过高位者的控制。

    社会秩序混乱,俗称规定被吸血鬼咬碎、吞入腹中,就连高高在上的权贵富豪也难逃一劫。

    如无例外, 无人可以逃避暴乱,血腥的花将妖艳绽放、盛开、传播。

    巴黎上空飘荡着一串字母,组合在一起就是“calme”, 那象征“静”。

    异能者介入,第一时间降低伤亡,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最终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雨果站在高楼俯瞰着远方, 思索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因何而生。

    十几分钟前, 从柏林传回的消息表明威尔斯还活着,众人也还在虚假的和平中生活。

    ——是什么促使歌德冒着重头再来的风险, 也要让全人类陷入疯魔。

    波德莱尔推开门走进来,急促的脚步声回荡于耳。

    他人未至,声先发,“不要站在这里悲秋伤春了, 我们现在可没有时间去深究根源问题,各国军队几乎瘫痪, 巴尔扎克和狄更斯通过【大指令】发号施令,与德国总理宣战……如果十分钟内没有终结暴乱,那么各国将对德国发起无差别轰炸,实行湮灭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波德莱尔脚步一顿,紧跟其后的是一句疑问:“维克多·雨果,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夏尔,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雨果语调沉稳,吐字清晰,“歌德,他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呢?”

    他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复盘,寻找其中忽视的细节。

    按理来说,歌德见兰波已经是古怪要求了,一次暗杀不成,第二次就拖全人类下水……这才过去几天,他怎么还因为一两个人就整破防了呢?

    除非——是有不得不行动的理由,可能是什么呢?

    不说他们法国派出去的超越者,就是英国老派超越者和那战略武器【壳】,也都是悬在柏林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德国的海陆空三军首领,又怎么会如此点头,让歌德拉着所有国家自毁前程,太不合理了。

    夏尔·波德莱尔沉默了一瞬,随后怒急反笑,道:“雨果,你可真是奇怪啊!为什么还要对一个历经失败的男人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失败吗……可如果歌德人生最后悔的事情有挽回的余地呢?”雨果微微侧目,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惊疑不定的神情。

    他有个大胆的猜想——卡莉斯塔的秘密被歌德发现了。

    顺着这一条线推导,歌德和所有人撕破脸面,无疑是要把局势弄得混乱不堪。

    因为威尔斯没有死,所以他有无数个重来的机会,直到探究出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也能修正与人类为敌的命运轨迹。

    波德莱尔深感不妙,直觉告诉他这和兰波等人有关,极大概率关乎着所有人的生死命运。

    他没有犹豫,立马追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雨果不再为兰波保守承诺,他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波德莱尔。

    波德莱尔听完直接破口大骂道:“一个两个都他妈在想什么,卡莉斯塔是另一个世界的魏尔伦,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藏着掖着,你们都是神经吗?”

    他愤慨不已道:“我说兰波这浑小子怎么变成那个护犊子的德行了,感情他就是被另一个魏尔伦灌了迷魂汤,分不清主次关系啊!”

    雨果神色深沉地反问:“夏尔,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能猜得到吗?”

    波德莱尔脸上的愤怒并未消退,愠怒低吼道:“不能,行了吧!”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来自平行世界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丘比玩弄,”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一边点火,一边嘲讽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性至极的小混蛋。”

    波德莱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他现在已经知道兰波担忧什么了,也被眼前局势搞得焦头烂额。

    至于!丘比究竟是图小混蛋的身子,还是馋小混蛋的灵魂,都和他无关。

    ——反正这个世界被他们俩搅得乱七八糟了。

    雨果眉头紧皱,安慰道:“所以!这只是我的怀疑,你要相信他们的实力,就算德国不复存在,他们也能活下来的。”

    他转身走向自己该去的地方,“不过最终结果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准,接下来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波德莱尔懒得和他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先稳定吸血鬼扩散,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

    伦敦

    钟塔侍从骑士长克里斯蒂,化身绝望收割者,带领其他人守护皇宫。

    他们预想中靠牺牲部分人,就能快速结束的事情,以不讲道理的方式野蛮生长。

    莎士比亚和亚当自身难保,就算现在出动焚烧小队也于事无补,能做的他们当然也不会放弃,只是人类的未来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横滨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坐在顶楼,端着酒杯,遥望海天一色的天际线。

    中年男人完全一副躺平摆烂的姿态,惋惜道:“真可惜,这样好的夏天,竟然被人给毁掉了。”

    艳丽无双的女子优雅地笑道:“目睹美好毁灭,别有一番滋味,敬明天吧。”

    两人相视一笑,酒杯碰撞,哐啷一响。

    谁要求他们要出力去力挽狂澜,那谁先去送死。

    这里说的特指——异能特务课和猎犬,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拯救人类,拯救世界,那种热血沸腾的事情和暴力的黑手党太不沾边了。

    尾崎红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首领,酒也喝了,心也热了,现在到我进场了,请容我暂时和你辞别吧。”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和服,拔出伞中剑,笑容明艳动人,如绚丽如火的红枫叶一样炙热张扬。

    森鸥外让爱丽丝现身,陪同尾崎红叶一同前去主持大局。

    他摇晃着红酒,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命与时不遇,福为祸所侵,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森鸥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他也尽自己所能去争取过,可连那么聪明的名侦探都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又能做什么呢。

    列强之所以是列强,就是因为强大,就算是自相残杀,也不可能轮到日本去指手画脚啊,更何况小国的黑手党势力呢!

    蝴蝶的翅膀终究掀起了世界级风暴,他们所有人都小瞧了那个孩子的闯入。

    *

    牵系着整个人类的发展的威尔斯,压根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德国人追着打了。

    好几次!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炸成肉酱,好在有高手保驾护航,三番五次死里逃生。

    中原中也看了眼身后的越来越多的追击者,大声道:“我们都错了,他们就是要弄死威尔斯,确保已经实现的任务没有失败的可能。”

    情报局老前辈向身后扔出一颗炸弹,轰隆声此起彼伏,“好了,好了,知道是中埋伏了,但别着急啊!人没死,希望就不会消失。”

    纪德拉着威尔斯的手紧急避开一颗致命的子弹,威尔斯感觉照这样逃下去,她早晚要被这群暴力的同伴先整死。

    兰波那边面对顶尖超越者,他们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

    马拉美和小仲马都快忙疯了,蔓延的植物卷起风沙,阻拦四方包围的敌人。

    这一刻什么公约都不作数了,异能者和武装作战部队,堂而皇之上街行凶,柏林一半的火力聚焦在威尔斯身边,再没有比这次任务更疯狂的了。

    他们无不在心里诅咒破罐破摔的歌德,然而歌德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并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几分钟后,他们解决完一批敌人,得到短暂的喘息时间。

    灰头土脸的威尔斯拉住心急如焚的中原中也,“来不及弄清楚原因了,你必须得回去,阻止兰波前往施潘道监狱。”

    中原中也错愕地盯着她,愣了一秒,果断拒绝道:“我不行!你换个人!”

    比起从过去改写现在,他更倾向从现在出发寻找破局方法。

    兰波是那么冷静的人,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而一旦做了,那动静一定告诉他们所有人。

    既然都没有到那种地步,那么中原中也也不愿回到过去,赌世界是不是平行世界的幻想。

    要知道,果果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敢赌,也不能赌,这里有他的家人、朋友、一切。

    威尔斯凝视着少年钴蓝色的眼瞳,最终看懂了那里面的顾虑,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了生而回到过去。

    她放弃,转而把希望交给其他人。

    纪德沉声道:“我来。”

    威尔斯感激地看着高大的法国男人,“你放心!你还在原来的世界,只是我们都不记得这55分钟发生的事情。”

    纪德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相信你,也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这件事既然需要人去做,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了,他本来就是被兰波拯救的,那就偿还掉恩情吧!

    时间回溯,究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还是弥补过去的遗憾,他们无从得知,但总有那么一个例外的。

    *

    抱着丘比的果果,嫌弃地看着五颜六色的空间,“丘比,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丘比吐舌,古灵精怪地说道:“恭喜你,被这个世界排斥得更明显了。”

    果果深深叹口气,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意外惊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