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从庆男村回来, 没两天方池野便交给苏蕊几个日子挑选。

    都是他父母查过黄历的好日子。

    苏蕊当时下巴要掉了,问方池野:“你爸妈也搞牛鬼蛇神这一套?”

    方池野说:“战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尤为重要。反正几个日子你挑个顺眼的就行。”

    方池野走了以后, 苏蕊愁眉苦脸坐在炕上, 含着姜糖嘟囔着说:“你瞧你女婿, 把这种事都推到我身上来了, 自个儿跑去执行任务。”

    苏力憨笑着说:“这种大事情还交给你来,证明什么知道吗?”

    苏蕊真不知道。

    苏力说:“证明你往后在家里说话是这个!”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苏蕊眉开眼笑地说:“行吧, 我听劝。谁让能者多劳呢。”

    她看日子,最近有下个月六号, 还有十二月十二, 另外过完年有正月十六的。

    最远的日子是开年三月五日, 听说是天上某位小坝村经纬度范围的神仙的寿辰。

    苏蕊不服不行,科技和天庭全上了啊。

    她其实想着要做足准备三月五最合适,也吉利。可她能感受到方池野在某方面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说出来羞臊, 其实她也挺想名正言顺地亲亲摸摸贴贴。

    日子越拖越远,不如过个热闹春节。

    小坝村通电话后, 苏蕊第一个拨通方池野在军区招待所的电话, 告诉他:“我瞧着十二月十二不错, 成双成对,阴历也是双日子。”

    方池野低声笑了笑说:“还有一个半月可以准备,也不算太匆忙。媳妇英明。”

    苏蕊被这声“媳妇”勾地心花怒放。

    赵阿姐知道她要准备婚事,这一年到头苏蕊没少帮着忙活。反正快到年根都是日常工作,每天点个卯, 她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让苏蕊在家里安心准备婚礼,没什么事不用到村委会坐班。

    到了月底, 苏红佩从部队回来。

    带着部队蒸的白面馍馍,一个顶自家两个。苏蕊啃着馍馍,和苏红佩叫来的陈大娘一起吃饭。

    吃了饭,陈大娘回家睡午觉。苏红佩带来炊事班的菜单说:“方团长叫我拿来给你,十个菜,多少荤素都行。你点好,他提前让司务长准备。宴席这边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苏蕊乐意当甩手掌柜,知道方池野家底厚实,一生仅有一次的婚宴她不想寒酸。

    “麻辣野鸭、炸铃铛、葱烧肘子、清烹黄羊肉”她说着,仿佛闻到佳肴的香味:“干炸田鸡”

    苏红佩咂舌道:“这么些荤菜啊。”

    苏蕊说:“就这些荤菜,剩下的地三鲜、粉丝海蛎子、香煎豆腐片、还有凉拌顺风、豆芽炒韭菜,这些不就是素的么。”

    苏红佩发现苏蕊浑水摸鱼,指着凉拌顺风说:“这是素菜?你蒙我没见识?我跟你说,我都吃过,这就是猪耳朵。”

    苏蕊哈哈笑着说:“一点肉没有,只有皮和脆骨,我全当给他们的下酒菜。”

    苏红佩笑着说:“行,你的大事你做主。”

    她们前脚把菜点好,后脚又从外头来人点名要找苏蕊。

    苏蕊傻乎乎地站在炕上,抻了抻皱巴巴的衣摆说:“二位找我啊?”

    赵阿姐检查过她们的介绍信,客气地说:“小蕊,这两位是京市来的缝纫师傅,刘师傅给你做婚服,李师傅给你绣鞋面。”

    “两位老师好。”苏蕊说:“京市来的呀?辛苦你们坐着我去倒水给你们喝。”

    两位老师傅都是中年女子,过来时还担心新嫁娘的身材不规整,知道是农村人,也怕无法沟通。

    被两位司令员嘱咐,硬着头皮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这里,见到苏蕊才把心放下。

    苏红佩跟着苏蕊后面出去说:“没听过京市来人啊,会不会是你公婆安排的?”

    苏蕊说:“方池野说他爸妈要给我惊喜,原来是这个。”

    苏红佩羡慕地说:“总比自己缝衣服好,我结婚做衣服可把我烦恼坏了。后来还是你姐夫弄了套女式军装给我。你这样多省心,自己偷着乐去。”

    苏蕊其实也高兴,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未来公婆还是惦记着她的!

    她回到屋里,跟两位老师傅客气几句,两位老师傅火急火燎地要跟她量尺寸。

    “你平时喜欢什么面料啊?”

    苏蕊乖乖说:“平时穿细棉布的,不喜欢的确良。只要柔软透气就好。”

    刘师傅满意地说:“你有眼光,的确良不合适做成高级服装。我们最常用的冬季用细羊羔绒,白色、驼色,做成列宁式大衣做显气质。要是夏天,用桑蚕丝、府绸或者细棉,绝不会用的确良。”

    苏蕊说:“那我听刘老师的,选定样式看您推荐什么面料合适就合适。”

    刘师傅太满意了,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保管帮你把脸色腰条显得出来。”

    李师t傅正在一边观察苏蕊平时穿的布鞋,鞋底没有往一边偏的,证明苏蕊不外八也不内八,脚丫子走路很规矩。

    她先量着苏蕊的脚底,又让她踩在炕上,观察她的足弓和脚背的高度,还绕着脚脖子量了一圈。

    苏蕊非常配合,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尺寸定好。

    两位老师傅晚上就住在苏蕊家客房里,第二天就把熬夜做完的设计稿给她看。

    苏蕊望着精致的设计稿,没有一处不满意的,她秉承着让专业人做专业事,只稍修改小部分,然后便定下来了。

    两位老师傅家伙什都在京市,介绍信的时限虽然还没到,她们仍旧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要说一个半月后是婚礼,她们至少一个月内把婚服婚鞋作出来,还得过来让苏蕊试穿,不合适的还需要磨合修改。

    算下来,时间很紧迫。

    苏蕊还以为自己会很忙,接下来糖厂的、酒厂的、鞭炮厂的不用说自己上门,给出的价格公道合理,苏蕊一一定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初,天上落下鹅毛大雪。

    距离婚礼还有十二天。

    方池野总算做完任务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外面,按照小坝村的规矩两人结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苏力接过他带的土特产,指着一扇窗户说:“躲在那边偷看你呢。”

    方池野一下乐了,窗户是菱形波浪的白玻璃,透过去看不清人脸,整个一团都是变形的。

    他还是挥了挥手,跟苏蕊打招呼。

    苏蕊隔着玻璃也挥挥手,心里期盼着婚礼那天早日到来。

    十二月十二日,当日。

    清早飘着鹅毛大雪,苏蕊凌晨爬起来看了眼,还担忧来着。

    等赵阿姐过来帮她梳好新嫁娘的头,嘴里念叨着说:“一梳梳到白头偕老。二梳梳到儿女双全。三梳梳到健康长寿”

    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赵阿姐添补了这个角色,送来最真诚的祝愿。

    “好了。”赵阿姐双手搭在苏蕊肩上,从镜子里看到明艳漂亮的姑娘,笑着说:“赵阿姐再祝你今生今世无病无灾,万事顺遂。瞧,外头的大雪都为你停下了。”

    苏蕊眼眶发红,艳儿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喊:“别哭,脸上的粉哭成道道就不美了。”

    苏蕊破涕而笑,听苏红佩说:“我小妹没拍多厚的粉,她天生丽质呢。”

    苏蕊又笑了:“你就夸我吧。”

    外面的大挂钟咚咚咚响了八声,男方的车队进入村口缓缓地停在她家前面。

    十里八乡能用自行车队结婚的就是少数,能用吉普车队结婚的她是头一茬儿。

    更何况,打头的头车是红旗轿车,按照苏蕊的计划,上面放着一捧心型的月季花篮。

    又土又俗,但她就是喜欢。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红绸缎套裙,为难两位老师傅,裙子上绣着花、鞋面上也绣了花。绸缎套裙的领口绣着兰花,鞋面上一左一右是两朵百合,意在百年好合。

    小坝村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顺着鞭炮声跟着车队来到苏蕊家门口。

    傻四儿发喜糖,发累了,爬到围墙上坐着一把一把抓着往外扔。孩子们抢成一团,比过年还热闹。

    丸子带着其他几个小伙伴四处分散,钻在地上捡哑炮。然后对上火星玩呲花。谁家放鞭炮她都这样玩,乐此不疲。

    方池野下车站在大门前,小坝村没有堵门的规矩,但他走到家门口还是被怂恿着喊了声:“媳妇,我来接你了!”

    苏蕊从门缝里看他,感觉更加高大帅气,后面一群战士虎视眈眈,大有这边不开门,要上天入地找机会给他们首长开开门的架势。

    “把大衣穿上,抓紧时间。”赵阿姐把大衣递给苏力,苏力亲手给苏蕊披上,老爷子平时受委屈也没落泪,大喜的日子哭成泪人。

    苏蕊鼻子一酸,觉得气氛太好哭了。

    艳儿又过来逗她:“听,你男人等不及了。”

    苏蕊不等鼻子酸,耳朵尖先红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

    艳儿装作无辜地跟苏红佩说:“难道我说错话了?她男人在门外都要冲进来了。”

    苏红佩是过来人,笑着拉着苏蕊的手说:“徽章、伟人语录、胸花,都妥了。开门?”

    苏蕊紧张地咽了咽吐沫:“开!”

    方池野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美丽的女人,他惊愕地站在苏蕊面前一时忘记自己来干嘛。

    身后的战士们也愣住了,还是秦山喊了句:“嫂子好!”

    此起彼伏的“嫂子好”让苏蕊小脸红扑扑的。

    方池野想带着苏蕊上婚车,边上战士们起哄:“抱着去抱着去!”

    苏蕊想到有可能还会一起吃苹果,脸红地说:“我自己走——”

    还没说话,方池野打横抱起她,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把人往婚车里送。

    开始很顺利,走到院子中间出了小状况。

    墙上坐着的傻四儿以为方池野是抢人的,从墙上蹦下来捡起竹竿就要往上冲,解救她的小组长。

    方池野抱着苏蕊躲闪两下,顺手一翻,把苏蕊抗在肩上就往红旗车跑,留下一群人拦着傻四儿。

    苏蕊颠的花枝乱颤,哭笑不得地说:“你还真抢人啊。”

    “对,今天就抢走了。”方池野把媳妇安放在车后面,挡着车门凶巴巴地说:“上了我的车谁来都不好使。”

    苏蕊捂着小嘴乐。

    车队很快接上亲友们开往部队。

    司务长已经亲自下厨,做出二十桌的美味佳肴。

    苏蕊虽然害羞,还是在怂恿之下与方池野表演了吃苹果。可是秦山很坏,苹果吃到了也就算了,还把苹果切成小块再让他们吃。

    方池野拒绝,战友们一拥而上开始敬酒。

    平时在部队方池野是一把手,成天唬得下面的人规规矩矩。难得今天可以“报仇雪恨”大家也不挡酒了,帮着小坝村的父老乡亲一起灌酒。

    苏蕊不胜酒力,两三杯小盅茅台下肚,开始坐在一旁傻笑。方池野要是喝下去一杯,她还能帮着一起鼓掌。

    方池野见她胳膊肘向外拐气乐了,实在没办法想要装醉。可他酒量秦山太知道了,不停地给其他人使眼色。

    方池野好歹熬过他们,结果已经敬了酒的老丈人红着眼要给他碰杯。

    苏蕊头脑晕沉沉的,嘴里分不清楚吃的什么。苏红佩给她喂什么,她就张着小嘴“啊”。

    艳儿跟苏红佩说:“知道她熊,怎么能这么熊,才喝一两就不行啦?”

    苏红佩又喂了点水,转头跟艳儿说:“我还没说你呢,刚才跟你一起躲着说话的军人是要干什么?”

    艳儿抿唇笑着说:“可能我的缘分要到了吧。”

    苏蕊倏地睁开眼:“你不是要单身一辈子的吗?”

    苏红佩上来敲她一下:“你自己结婚,就不能跟艳儿说点好听的?”

    艳儿从兜里掏出对方的联络方式,上面还有名字,小声跟她们说:“你俩姐妹在这里帮我打听着,这人看着还行。”

    主要是苏嫦娥在找对象上吃了天大的亏,艳儿必须要打听清楚。

    苏蕊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艳儿高兴地要跟她喝交杯酒。

    苏红佩在一边无奈地说:“你俩喝什么交杯酒啊。姊妹酒还差不多。”

    苏蕊晕乎乎地说:“无所谓,整起来!”

    她背后有个幽幽地声音说:“交杯酒真的无所谓吗?”

    苏蕊吓一激灵,转过头是眼带醉意的方池野。她忙找补说:“我只要跟你喝交杯酒,有了你的交杯酒其他交杯酒都不是交杯酒。”

    方池野眯着眼,总算把这话弄清楚。

    苏蕊清醒了些,拉着方池野坐下,给苏红佩使了个眼神说:“好歹也是连襟,怎么也不帮着挡挡酒呢。”

    苏红佩指着食堂最里头放着的长条凳说:“最先躺下的就是你姐夫。”

    苏蕊吧唧吧唧嘴,不发牢骚了,端着小碗一口一口给方池野喂饭吃:“大郎,张嘴。”

    方池野开始没反应过来,吃了几口又喝了好多水,眼神清明起来。

    可是还有人虎视眈眈要灌他酒,他装作还没清醒,拳头撑在眉尾声音懒懒地说:“好啊莲儿,晚上看你怎么跟我闹。”

    苏蕊羞臊地骂道:“不要脸。”

    方池野耳朵尖通红,望着那边喝成一团的人们,小声说:“媳妇,咱们入洞房吧。”

    苏蕊黄着小脸点头:“好。但是”

    方池野:“看我的。”

    方池野站起来趁其他人不备,再次打横抱起苏蕊往外跑

    苏蕊趴在他肩膀上,笑得要死要活的,转头看着苏红佩和艳儿手拉手挡在门前,不让其他人追过来。

    嗐,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姐妹呀。

    方池野分配的房子特意在苏红佩家不远,t是个大两室。苏蕊和他两边住,这边全由他布置。

    苏蕊望着涂成血红色的墙,沉默不语。

    方池野挠头:“喜庆吧。”

    苏蕊默默进到卧室里,还好,只是被面上、窗户上放着“囍”的剪纸与窗花。

    走了两步进去,低头看到一地的月季花瓣。

    苏蕊一下乐了:“你还挺有情调的。”说着走向方池野,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动个什么?”

    方池野气息有些沉:“想亲你。”

    苏蕊歪头说:“亲哪儿?”

    方池野抱起苏蕊往浴室去:“全部。”

    花洒传来淅沥沥的水声,偶尔掺杂着其他娇弱和低沉的声音。可声音忽隐忽现,逐渐淹没在水声中

    【正文完】

    ***番外,两年后***

    两年后。

    “苏副主任,您看看这里是爱民学校的教师名单。小学和初中分开,上面是小学,下面是初中。有部分教师可以从小学跟班到初中。不过咱们还是缺教师,您看?”

    县教委干部对苏蕊说话客客气气,根本不像其他上级干部下来的架势,反而有点讨好的意思。

    自从教育政策放松,教师资源一下成了香饽饽。大家下乡寻、城里找,就希望自己学校能够多些靠谱的教师。

    苏蕊小手一挥,摸了摸快要生产的肚皮被人搀扶着往学校里走。

    爱民学校建在原小坝村扫盲班的旧址上,是军民联合学校。部队子弟与附近村庄的孩子一起念书。

    面对这样的好资源,还有能够跟部队亲近的条件,许多人削尖脑袋也要让孩子读。仿佛成了幼年军校。部队给了几名骨干老师,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人数越来越多,许多老师吃不消。

    苏蕊昨天去知青办谈过,跟知青办的人一起到小坝村知青点聊天,想要给小坝村的十多名知青同志做思想工作。

    基本上她们都是文化分子,可以留在这边任教。

    按照知青办之前的意思,是想分一半知青回城,给县城学校做教师,谁知道苏蕊打着跟知青谈心的旗号,拉着知青办的干部到了知青点,不等聊天,知青们全都要求留在小坝村任教。

    苏蕊摸着肚子在一边笑,知青办的干部知道原来她自己才是被诓过来的那个。

    无奈之下,同意了知青们的请求。

    毕竟知青回城还需要积分和手续,返乡后还得等待安排,要是她们愿意留在这里,她也不勉强。

    周青青等人坚定不移地态度,让知青办的干部不得不佩服小坝村领导干部的留人手段。

    周青青说:“我刚下乡谁都不认识就是苏蕊同志帮助了我,现在我家就在隔壁市,小坝村还有惠农车票,下乡的知青也能办。我站在村门口就能坐上城市汽车,两个半小时就能到家门口,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对啊,这里还有着名的美人桃,我爸妈最喜欢吃美人桃。还让我回家给他们带呢。知道我在这么秀丽的地方搞建设,当人民教师,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主要是友爱。小坝村的妇女们拧成一根绳。没见着她们勾心斗角,没见着她们忽视女性尊严,反而教会我女人的力量可移山、可通电、可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我要找小坝村的人当对象,扎根在小坝村。”

    陈云笑着说:“我不用在这里扎根,我家就是乡里的。早上坐车上班,下班坐车回家,实在方便。我们一起的同学有的还羡慕我找这么好的工作,我干嘛要走?”

    知青办的干部只好把她们全都登记,工作地址全部填写小坝村爱民学校。

    苏蕊今天把安排跟县委干部说后,县委干部赞不绝口。

    他们往大队部去,正好遇到过来的赵阿姐。

    赵阿姐受累大半辈子,隐隐有退休的念头。就等着苏蕊生产完,把主任的位置给她。

    “你怎么又来了?我盯着就行。”部队有军医诊所,有专人帮助苏蕊养胎。怀孕七个月以后苏蕊就在部队住着。要不是爱民学校的事,她根本不会来。

    苏蕊跟赵阿姐说:“我听说乡里给咱们布置新任务了?”

    赵阿姐说:“不是他们布置的,是你去年申请做品牌农果批发的事领导们批准了。”

    苏蕊说:“那正好,就在桃山和梅子山中间的地方盖个农果销售中心。咱们新路可以通货车,直接把山上采摘下来的美人桃和其他水果一车拉走。”

    自从美人桃出名后,供不应求。兜里富裕以后,妇女们干劲更高,开发了一座梅子山,山上除了梅子还有橘子和梨子。

    小坝村花了十年和无数的血汗,终于脱贫致富成功,成为乡里的一等一的富裕村。

    而义望村与小坝村结成一帮一,今年开始小坝村要帮助义望村脱贫致富。

    赵阿姐扶着苏蕊往家里走,走到半路上遇到艳儿。

    艳儿已经谈婚论嫁,对象就是在苏蕊结婚时认识的那位军官。

    人家不是本地人,是辽省人。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嘴皮子很会逗人。艳儿怕他油嘴滑舌,观望考察了人家两年,终于点头答应结婚了。

    她喜气洋洋地过来,拍着手说:“猜我刚才遇到谁啦?”

    苏蕊说:“谁呀?”

    艳儿伸手摸了摸苏蕊的肚子跟她边走边说:“庆男村的赵老五,你还记得吗?”

    苏蕊笑了:“是庆男村的干部?不是跟吴丹关系很好的吗?去年还一起开过会。”

    艳儿点头说:“赵老五跟我说,吴丹去县里申请庆男村的贫困村补助,你猜怎么着?县里不给他们发了。哈哈哈,说他们好吃懒做,贪图国家和集体的钱财。”

    苏蕊有些迟疑地看向赵阿姐。

    赵阿姐笑着说:“这事我知道。也是咱们村太风光。庆男村的人占得土地都是良田,比咱们的好多了。还背靠三座大山。结果咱们富裕起来,他们还落后。县领导班子正好换届,觉得是他们的懒惰造成的。所以要砍掉补助,促进他们努力劳动。

    其实还有件事,庆男村的吴丹还妄想着跟小坝村做一帮一的对象,后被新上任的县委秦书记一顿乱骂,让他们别想再打小坝村的主意。”

    苏蕊抿唇笑了笑说:“秦书记英明啊。”不愧是方池野的好弟兄,知道维护人了。

    转业以后,秦田要在地方锻炼,阴差阳错落在小坝村头上。

    赵阿姐扶着苏蕊进到屋里,不急不缓地上了炕,这才说:“吴丹当时就不干了,他上个礼拜想要辞职。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秦书记二话不说批了。”

    苏蕊捂着肚子非常想大笑,已经猜到吴丹是想要拿捏一下,结果反被秦山拿捏。

    原来修电缆时,吴丹跟部队就有过节。仗着部队管不了地方,说过不少闲言碎语。现在好了,治他的人来了。

    艳儿说:“他走了以后,没人愿意去庆男村给他收拾烂摊子。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谁也不是傻子。他们村不说别的,就连二十位知青一个都没留住,全走了。”

    “走了好啊。”苏蕊剥着橘子,递给她们俩。自己也吃了一小瓣:“咱们总算能消停了。”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小崽子踢了踢肚皮。

    苏蕊轻呼一声,抿唇笑着。

    艳儿凑过来说:“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蕊想了想说:“是男是女都一样。”

    男孩有他爸爸方池野做榜样,女孩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的榜样。

    她相信她的孩子,不会以性别论成败。

    这才是力量的真正含义。

    艳儿在一旁说:“还是首长家庭觉悟高啊。”

    赵阿姐说:“越是有文化的家庭越看重‘人’而不是性别。重男轻女的路还很漫长啊。由领导家庭以身作则,作为基础干部我很佩服。”

    苏蕊红着小脸说:“别夸啦,我们家别的不行,就是觉悟好。”

    话音刚落,“小姨、小姨!”

    门外,苏红佩和陈海盐的第一胎儿子陈小虎跑了进来,快三岁的小男孩像只小牛犊,虎头虎脑。

    “哎呀,快上来抱抱。”苏蕊喜欢这个孩子。

    陈小虎费劲地攀上炕,自己蹬掉鞋凑到苏蕊耳边说:“小姨,要是生男生女都一样,那为什么我跟爹说要个弟弟陪我一起玩,爹揍我啊?”

    苏红佩挺着六七个月的肚子进来,无奈地说:“你爹想要个女娃娃。”

    陈小虎问苏蕊:“小姨,你看这样对嘛?”

    苏蕊义正言辞地说:“当然不对。”

    陈小虎又问:“既然不对,那我跟姨夫说,要生个弟弟陪我一起玩,姨夫也要揍我啊?”

    苏蕊干巴巴笑着说:“不能,生男生女都t一样,你姨夫不会揍。”

    陈小虎不信邪,小胖手轻轻放在苏蕊的肚皮上说:“真的?那我希望小姨给我生个弟弟——”

    苏蕊唇角一抽:“妹妹好,妹妹香。快说是妹妹。”

    陈小虎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蛋:“不,绝对是个弟弟,是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话音还没落下,大家便见着苏蕊满炕找鸡毛掸子,怒道:“快说生妹妹,生妹妹!”小孩的嘴开过光啊!

    陈小虎嚷嚷道:“你跟我娘全部都生弟弟,我要弟弟,我就要弟弟!”

    这下可好,苏红佩也爬上炕要抓他。

    艳儿等人怕两孕妇有个好歹,纷纷去劝,炕上顿时乱成一团。

    赵阿姐默默地出了门,和县委干部一起干笑:“挺有意思的啊,她们一家人可好了。”

    县委干部回头看了眼,点头说:“是啊,觉悟也高咳咳。”

    赵阿姐干笑,试图给县委干部洗脑:“是啊,我们村绝不重男轻女,生男生女都一样。”

    县委干部屏蔽掉屋里苏蕊的咆哮,也干笑着说:“对,都一样,都一样。”

    夏树随风而动,偶有落叶零星落下。

    仿佛一封信,牵连着缘分。飘飘荡荡地落在爱人的心坎上。

    窗内人影晃动,没见到有辆军车停在房门前。

    高大俊美的方团长,大步流星地往屋内走,对小妻子的期盼之情溢于言表,比新婚时更盛。

    【全文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