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玩家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只惦念你 > 36-46
    第36章 温泉

    姿势。

    周宜宁沉默几秒, 等她好不容易把这几个字联系起来理解清楚意思,脸蛋“腾”一下红透。

    ……这人!

    说这到底是什么话啊。

    直觉不能继续这个话题,她挣扎着想离开男人的桎梏, 整个人的腰身腾空。

    下一瞬。

    她以横跨的坐姿,被那双强劲有力的臂膀环抱在腿上。

    滚烫穿透了衣服,贴在腰窝处。

    他的压迫感太强,周宜宁手里的平板不知什么时候掉掉到座椅缝隙里,却没功夫去捡出来。

    偏偏这人恶劣就恶劣在, 就喜欢看她羞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唇角微动, 薄唇含住她细白的耳垂:“老婆, 你好软啊。”

    末了, 他拖着尾音补充道:“不止这儿。”

    这些撩拨的字眼入耳,周宜宁向来招架不住。

    车窗外川流不息, 京北城的夜景灯火不明,一派繁华的样子, 让人移不开视线。

    即使外面的人看不进来,周宜宁仍无法毫无心理负担,跟他在车上以极其亲密的样子说话。

    “……你别说了,”她侧了侧脸蛋,想避开他眼底无声的挑逗,只能拙劣地找着借口, “外面有人, 你不要这样……”

    可惜,裴京闻那双手, 就没给她反抗的空间。

    就这几个字, 她的声线越来模糊,细嫩的手腕被他紧紧牵引住, 动弹不得。

    “这样是哪样?”他重复这两个字,故意暧昧低语,“你能给我示范一下吗?”

    这么意味深长的用词,也就裴京闻敢在周宜宁跟前说了。

    咫尺的距离。

    周宜宁却无法直接拒绝。

    后面,自然是以她被眼前人占尽便宜才结束。

    她的气息极其不稳,坐直身子后,她忍着唇角的颤抖,想重新拿起平板投入学习。

    可惜,裴京闻的存在感太强,她想忽略,却怎么也忽略不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凤尾缠花」视频后面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记住。

    好在徐锦的一通电话过来,才给她缓解尴尬的机会。

    “周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让你等这么久,”隔着听筒,女人的音色有难掩的疲惫,“下次面谈的时间,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毕竟自己是主动约请的一方,周宜宁早就自己多跑几次的心理准备。

    “徐老师您客气了,”她仍旧保持平静,轻声回应道:“我这边都行,具体看您。”

    主动权交给徐锦,才有可能避免今天这种状况的发生。

    两人谦让了几句,最终把时间定格在月底。

    周宜宁在心里盘算好时间,车子正巧平稳停在目的地。

    裴京闻解开安全带,气定神闲扣好袖口的扣子,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她却很没出息地乱了呼吸。

    他似要看过来,周宜宁余光瞥见那双揉进笑意的幽深眼眸,心头倏地一跳。

    没来由的心虚,她赶忙收回视线。

    尴尬间,手机屏幕亮起。

    是裴舒语的消息轰炸:[宁宝!还记得答应我什么吗!]

    [为了你的体验感,特意准备了几件衣服,超绝的!特别衬你的身材!快看看喜欢哪件/偷笑/]

    附带了好几张图片。

    都是高奢品牌的限定款泳衣样式。

    周宜宁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只见裴京闻不知何时从身后凑到她面前。

    “选这条。”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修长的指尖轻点。

    顺他的视线望去,是一条材质近乎半透明的黑色泳衣。

    腰背镂空,胸口几乎露出锁骨,只贴了几片欲遮不遮蕾丝包裹,裙子也是堪堪遮住腿根的程度。

    看清屏幕里面的内容,周宜宁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再次被彻底打乱。

    “老婆,你皮肤白,”他单手握住周宜宁的细腰,尾音拖长,每个字都勾着那股坏劲儿:“穿这个好看。”

    好看到,他都不用仔细看。

    不等周宜宁回答,他扯了扯唇,沾了几分熟悉的痞气,尾音模糊不清。

    “也好脱。”

    第37章 清纯

    也好脱。

    脱。

    明明一个平常都会用到的动词, 从他嘴里出来,还特意加重了语调,总有几分难言的暧昧。

    明明羞赧到脑袋都快抬不起来, 周宜宁的视线,却鬼使神差地落在那张照片上。

    肩带很细,似有若无。

    ……穿了跟没穿,区别根本就不大。

    意识到这点,她的耳畔又不受控回响起裴京闻意有所指的那三个字, 耳根几乎要红到滴血, 恨不得眼前有一条地方钻进去。

    这人!

    怎么说起浑话, 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

    偏偏裴舒语的消息还在刷屏:[宁宁宝贝快看, 还有这些!等你穿好,别说裴狗, 我都要被你迷死了好吗!!!]

    [图片+3]

    都不用点开,是几套颜色不同的睡衣。

    与其说睡衣, 更严谨一点的,材质跟半透明的纱布没什么区别。

    她以为泳衣已经够性感了,没想到这几套睡衣,才更让她明白什么叫露骨。

    ……舒舒到底都是从哪看到的这些啊。

    没来由的心虚,她下意识想赶忙熄灭手机屏幕。可惜,裴京闻比她的动作更快。

    那双英挺的眉眼本就昳丽, 重新落在她绯红的脸蛋, 倏地浮现了几分耐人寻味。

    视线落在“宝贝”这个称呼,眼尾微微眯起, 只是并未发作。

    一瞬间, 周宜宁只觉和他紧挨的裙子温度,似乎都增高了些。

    灼得她肌肤发烫。

    他单手勾了勾周宜宁粉嫩的鼻尖, 随手把手机扔在车载摆台上,轻笑出声:“看不出来啊,你玩得挺花。”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周宜宁那点微不足道的心跳在他面前瞬间凌乱。

    组织语言半晌,只说了几个完全没有警告力度的字:“……没有,你不要乱说。”

    被她天生轻柔婉转的嗓音说出来,不像拒绝,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男人本就不老实的嘴,忍不住想欺负她更多些。

    他一字一句,戏谑出声,“我喜欢你穿这样,只给我看。”

    可惜说又说不过,只能离这从头到脚没一处正经的人远点。

    她想从他的身上下来,奈何小腿被他紧紧勾住,只能眸色瞪向他,“……你松开我。”

    “我哪舍得松开啊?”他非但不放,手中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老婆,别说这样的话,好吗?”

    后半句话,不知是不是他的语调低沉了几分,交织起七年前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回忆。

    心间蓦地一软。

    她的动作也柔缓了些,轻声点点头。

    裴京闻一直注意着她。

    见她很快松动,明显是心疼的表现,那双灿若星辉的眸子荡开了些笑意。

    趁周宜宁毫无心理准备,他的膝盖故意加重了力道,往前顶了一下。

    周宜宁的身形本就纤瘦。

    这样一来,整个人惯性使然往前倾,双手扑进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里。

    恰好,唇瓣贴着的喉结。

    “这么着急?”他滚烫的指尖,故意捏了捏她极其敏感的细嫩腰骨,“巧了,我也急。”

    “要不现在让裴舒语送来,换上我们试试?”

    没等她应声,裙子的交领盘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灵活解开。

    露出雪白的肌肤。

    下一秒,她整个人换了位置。

    后腰紧紧靠住略显冰凉的靠背。

    人和车的体温反差,让她止不住浑身发麻。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从她的鼻尖往下,直到在她的锁骨辗转。

    周宜宁只觉他好像比先前又凶狠了些,似要将她吞吃入腹。

    完全不像第一次亲她时,那样小心克制。

    现在的他,试探早已不复存在。

    被吻得晕晕乎乎间,她的意识里

    只剩一个念头。

    她就不该对这人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心软!

    —

    由于在车上被狠狠欺负了一通,回到云水湾,周宜宁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这样的气闷持续到刚进门,他的手机响起。

    自从同居云水湾,裴京闻接打电话从不主动避着他,周宜宁隐约能听到是二环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值班人手不够,所以科室才想到他。

    医生这个职业,治病救人本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何况裴京闻是所有青年医生里,理论和实践能力都是最出众的,备受医院和科室的信任。

    挂断电话,他穿好外套,垂眸看向眸色关切的周宜宁,低声道,“早点休息。”

    末了,他的唇角弯起几分痞意:“自己睡,下次陪你。”

    周宜宁呼吸一紧,不禁瞪他:“谁要你陪啊。”

    话是这么说。

    瞥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远去,心底某处难免被失落填充。

    毕竟都快到凌晨,他还要回去加班,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周宜宁也顾不得平时被他撩拨的羞恼,打开手机编辑:[注意安全。]

    [到了给我说一下。]

    等发送成功,周宜宁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起身时瞥见那双来不及放回去的棉拖,动作僵了几秒。

    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念头。

    他以后像这样忽然被召回医院的次数,会不会越来越多?

    他会不会很累?

    等意识到自己对他没来由的担心,周宜宁赶忙摇摇头,生怕有更多的胡思乱想,试了几次,才找了一个最方便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才上楼换衣服洗漱。

    等躺进床铺里,她才惊觉,整个房间里似乎都充斥着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被子里,那道熟悉的木质清香,铺天盖地席卷她所有的感知。

    今晚,是她真正意义上一个人在云水湾独处。

    裴京闻跟她在一起时,虽然总被他各种撩拨到心慌意乱,但她没有一丝半毫的厌烦。

    现在他临时离开,周宜宁才察觉到,压在他心底这七年来所有克制的依恋,都在和他重逢的一个月冲破桎梏,疯狂滋长。

    ……原来,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依恋他啊。

    等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具象化,周宜宁心虚般用被子蒙住整张脸,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裴京闻并不在。

    没来由的失落,瞬间取代了她怦怦直跳的心脏。

    和他待一起久了,周宜宁甚至都不敢继续回忆,没有他的这七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那张证,对她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想到这,周宜宁松开捏住被子的手,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

    「W」:[到了。]

    [难得这么关心我,想我了?嗯?]

    第二条,是他发来的语音。

    心尖被紧张缠绕,周宜宁鼓足勇气点开,男人醇厚的声线带着电流,落进耳畔一阵酥麻。

    尤其是最后那个“嗯”字,更是勾她得紧。

    想他是一回事儿,被他直接猜中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遇上跟他有关的所有,周宜宁的心理素质总是特别差。

    心思被他戳穿,手机就跟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周宜宁赶忙丢开,装作睡觉没看见。

    可能一整天在外奔波,周宜宁闭上眼眸没多久,就陷入了睡梦当中。

    而始作俑者,刚从抢救室出来,好不容易有喘息的空档,半倚着墙壁,修长的右腿曲起,右手摁着发酸的眉心。

    很随性的动作,他连口罩都没摘,明明刚经历了高强度的工作,他整个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呼吸都没带喘一点,体力好到不符合常规。

    对比之下,贺之让和另外两个博士生,就显得特别狼狈。

    三个大高个,连形象都没力气顾及,跟虚脱似的瘫进靠椅里,身姿完全没个正行。

    见裴京闻连气都不带喘,握住手机,眉眼难掩愉悦,贺之让极其不平衡:“我说你天天跟周妹妹黏在一起,精神劲怎么还这么好?”

    都是人,凭什么这狗一点也不虚!

    本来很随口的一句怨念,贺之让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没想到裴京闻收了手机,单手整理着袖口,语调漫不经心:“有老婆能不好?”

    细听之下,还有难掩的炫耀。

    别说贺之让,就连两个最近被他秀恩爱快秀麻了的博士生,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这么黏糊,一看就是恋爱脑晚期的傻逼样,真是传闻中那位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快的京大浪子吗?

    贺之让:“……呵呵。”

    可惜想踹他都没力气过去,白眼都快翻上天:“搞得好像全世界就你有对象一样。”

    此话一出,对方不以为耻,朝他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有?”

    语调轻飘飘的,跟人身攻击似的,侮辱性极强。

    知道这俩什么德行,两个博士生想笑不敢笑,憋得十分难受。

    贺之让瞬间大破防:“……妈的,老子怎么没在跟你一起去找周妹妹那次,看你喝死在路边呢。”

    这么嚣张,也不怕哪天被周妹妹踹了!

    他为什么要对这狗东西心软!

    斗嘴没几句,护士过来传话,让他们现在去统计好所有数据,等明天上班一并交给林主任。

    提到工作,几人很快收了插科打诨,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打起精神走向会议室。

    —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周宜宁醒来,看到手机顶端行程的提示信息。

    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目前除了才完成五分之一的刺绣,时间比较紧迫的是元宵节要发布的盒子灯。

    应恒盛的要求,「望舒」必须要在这期视频里面出现。

    之前,周宜宁已经把计划书写好发给恒盛,对方肯定她设计的同时,也细致回复了几条建议。

    今天她需要和言念敲定好最终的版本,之后就能着手拍摄。

    距离春节不到半个月,年后她还需要去随州挑选纸鸢的选材,所以这几天加班加点,她必须完成元宵节限定款的拍摄。

    大致捋清这两天所需之事的条理,周宜宁正要私戳许溪,注意力很快被置顶「W」的消息条吸引。

    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早饭在保温箱里,记得按时吃。]

    在心里默默读了一遍这句话,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这意思,是他加完班还特意回来照顾她的早饭吗?

    说实话,这些年她为了工作,早都习惯了有上顿没下顿。

    能被她爱了七年的人这样用心照顾,怎么可能不动容?

    她唇角微微弯起,回道:[好。]

    消息发送成功,她鼓起勇气,眸色认真,呼吸都放慢了速度:[裴京闻,等过完年,你陪我去看外婆吧。]

    这话,她之前冲动之下给裴京闻提到过。

    但那次之后,她那莫名的勇气消失殆尽,不敢再跟他提起具体时间。

    这一刻,周宜宁忽然很想不管不顾,把最想给他说的话说出来。

    发送成功,她又满心忐忑,将手机倒扣进桌面,慌忙去浴室洗漱。

    直到洗完,要下楼,她才磨蹭着去看了眼手机。

    裴京闻并没回复。

    很没道理的失落,不过周宜宁也清楚裴京闻应该是在忙碌。

    想明白后,她快速换好衣服。

    不得不说言念效率很高,没等她去工作室,对方已经把计划书终稿发过来。

    认真浏览完,许溪忍不住发语音夸赞:“还得是我念姐出手,我都怕恒盛把你挖走了。”

    恒盛没考虑到的点,言念都添加进去了。

    周宜宁附和发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对她们的认可,言念很受用,本来因熬了通宵的困倦精神也清醒了点,笑吟吟回复:[跟着周老板多赚钱啊,我为什么想不开要进公

    司?]

    倒不是她恭维。

    言念在来周宜宁工作室之前,在央华台都干过策划,但每天累到吐,成果还被有背景的人抢走。

    她气不过找总监理论,可惜换来的结果却是降职降薪。

    好在她遇到了正要开准备走非遗博主这条路的周宜宁。

    比起任何网红,周宜宁整个人太纯粹了。

    看似温软,实际上柔中带刚,骨子里的抗压能力极强。

    所以她才能在一众同质化的内容中脱颖而出,收获越来越多的粉丝。

    这些年虽然只有她们三个人,但周宜宁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对她跟许溪,分成方面毫不吝啬。

    所以这些话,是她发自内心说出口的。

    “嗯嗯,”许溪深有同感,就差挂在周宜宁身上:“宁姐姐,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周宜宁莞尔,瞥见红灯倒计时只剩个位数,赶忙提醒:“快绿灯了。”

    “好。”

    录制盒子灯的目的地,在紧挨京北博物院的「鹊桥仙」里,出门就是仿唐风建筑京西古街。

    适合后期的花灯展示。

    周宜宁换了身中式红色旗袍,长发盘起,掐腰的设计显得整个人更加窈窕。

    在这之前,她已经完成竹子劈条的准备工作,今天要从扎灯做起。

    每一项非遗的制作,都很考验手艺人的耐心,往往一个步骤,都要花费几十个小时。

    周宜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用绳子连接好,小心翼翼在骨架糊上纸。

    整整用了一周,她才到了装饰这一环节,为了确保图画的连贯性,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看着她的脸蛋逐渐瘦削,裴京闻最先看不下去。

    小年夜这天,他按时下班,不由分说给周宜宁把电话打过来。

    可惜周宜宁太过投入,并没注意到。

    还是许溪眼尖,不经意瞥见一连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浮标扔在晃动。

    诡异的是,许溪莫名从屏幕里感受到一股怨念。

    只当是错觉,她摇摇头,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又等了十多分钟,周宜宁终于停笔,她暂停了镜头,提醒道:“宁姐姐,有人一直给你打电话。”

    周宜宁心头咯噔一跳。

    不用多想,她的意识里浮现了熟悉的名字。

    “好,我看看。”

    只是在许溪面前,她暂时得先保持冷静,于是她几乎小跑着过去接过。

    心跳又急又快。

    到嘴边的所有借口,在接通的那一瞬,嗓子莫名噤了声。

    “我在外面等你。”

    这是第一句,听起来还算平和。

    “十分钟,你不出来,我就去找你。”

    后面这几个字,连在一起还带了轻柔,状似开玩笑。

    但周宜宁清楚,他是真会说到做到。

    即使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看她睫羽微颤的反应,许溪大概也能猜到内容。

    她宁姐姐哪里都好,就一点,但凡投进工作,整个人有种不要命的认真。

    现在有人能管住周宜宁,她自然乐得开心。

    “宁姐姐,今天的任务完成啦,”压住心底对那人身份的好奇,许溪火速收好设备,“弟弟还等我过小年呢明天见!”

    留下这句话,她贴心给周宜宁递去大衣,以不到十秒的速度一溜烟跑路。

    生怕周宜宁要继续栽在这。

    周宜宁:“……”

    知道许溪是想让自己放松,没再拒绝她的好意,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

    出门时,天空飘落着纷繁的雪花,古街的建筑被覆了层纯天然的白。

    饶是做好心里建设,看见那辆纯黑的兰博基尼车身,往前走的脚步还是顿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推开车门。

    他背着路灯的光,撑着伞,一步步朝她逼近。

    不得不说,他那双天生为手术刀而生的手,用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也是完美无瑕的。

    指骨修长,皮肤白皙,像拔节的竹子骨节分明,与他黑色的大衣袖子形成鲜明的颜色反差。

    周宜宁愣在原地,仰着头,眸色定定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

    像电影镜头般,视线在半空交织。

    “周宜宁,你就这样照顾自己啊?”

    话是这么说,他赶忙上前把伞前倾,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

    “挺有本事,”他扯着唇,半笑不笑,“这手,都快赶上雪的温度了。”

    满是刺的一句话,周宜宁耳根微红,不知该怎么去反驳。

    看她低垂着眼眸,默默不语,所有的气恼顷刻化为心疼。

    他舍不得对她再说重话。

    眉心微微拧起,他伸手,将她大衣连帽套在她的脑袋上。

    周宜宁正要抬眼,耳畔落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轻笑。

    “抱我。”

    两个字,被他说得非常理所应当。

    “……什么?”

    周宜宁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男人捉住,以环抱他腰身的姿势,插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姿势无比亲昵。

    古街人来人往,他们的外形本就不低调,周宜宁还没被淡定打探的心理素质。

    “别乱动,”看出她要退缩,裴京闻先她一步出声,“抱和亲,你选一个。”

    周宜宁:“……”

    知道反抗不过,索性将脸深埋进他的胸膛,努力忽视身旁一道又一道的注视。

    见她难得顺从,裴京闻目的达到。

    索性一手稳稳将人打横抱起,另一只手替她撑着伞。

    周宜宁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他抱到车里。

    视线脱离桎梏的那一瞬,余光毫无准备,正撞上后座一道满是调笑的熟悉眸色。

    是很久没见的裴舒语。

    “你们继续,”她努力克制心底的八卦,装作看手机,“当我不存在。”

    后知后觉,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她跟裴京闻的距离有多近。

    好不容易平复的热意,再次覆盖全身上下。

    好在裴京闻顾及她脸皮薄,倒没故意做些让她面红耳赤的举动,只眸色低沉朝后面扫了眼。

    顿觉脊背发凉,裴舒语:“……”

    行吧,是她多余了。

    到嘴边的怒火,想起今晚还有求于这狗,硬生生吞了回去。

    角度原因,周宜宁并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裴舒语难得有假期,她自然要跟裴舒语一起坐在后座。

    见她欲言又止,裴京闻半笑着问她:“周宜宁,我是司机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想清楚,到底是选他还是选裴舒语。

    “……我——”

    “哎呀我的哥,我还有东西要给宁宝看呢,”裴舒语壮着胆子插嘴,“您老就委屈一下呗?”

    她就不信裴狗能坐怀不乱。

    果不其然,都不用多考虑,男人凸出的喉结滚了滚,意味不明笑了,“好啊。”

    这么好说话。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裴舒语默默在心里骂着他的同时,笑盈盈给周宜宁腾了位置。

    “宁宝,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她挽住周宜宁的胳膊,满脸控诉,“你只记得某只狗,都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周宜宁这才回想起,之前裴舒语邀请她去温泉山庄的事儿。

    她一直记得,只是这段时间太忙碌,忘记约好的时间就在今天。

    “不好意思舒舒,”她有些愧疚,“我——”

    裴舒语摇摇头,眉眼弯弯接过她没说完的话:“不用解释的,我多理解你啊,才没那么小气呢。”

    后面的几个字,明显在内涵。

    裴京闻倒不以为意,眼尾轻挑起,慢悠悠出声,“江言霁——”

    只三个字,裴舒语瞬间软了语气,很没出息道,“哥,是我口误,我是最小气的。”

    这话锋转的速度,听得周宜宁可谓眼眶扩大。

    这还是她认识的舒舒吗?

    不过思索裴京闻刚才提到的人名,脑海里瞬间浮现“江氏集团”这四个字。

    待在京北这些年,听最多的除了裴氏,就是同为豪门的江家。

    据说这一代最出色的,就是三少爷江言霁,不到二十五

    岁稳坐企业核心位置。

    只是京北的有权人都习惯深居简出,没多少人能跟这位江总打过交道。

    现在提到江言霁,裴舒语就跟泄了气似的,周宜宁难免有些好奇。

    “哥,”犹豫片刻,裴舒语有些紧张,“你确定他会来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耳畔里只剩加速的心跳声。

    急切想知道答案,却又攥紧手指,不敢往下听。

    一秒,两秒。

    就在她以为裴京闻没听见,迟疑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淡淡的三个字。

    “真出息。”

    显然,是对她的追人方式表示不满。

    “你还说我,”裴舒语不服气了,下意识怼他:“搞得好像你追宁宁没当舔狗一样。”

    这句话,周宜宁有些不好意思撇开眼。

    哪知裴京闻半点不好意思都没,反问出声,“人都是我的了,当舔狗很丢人么?”

    裴舒语:“……”

    论脸皮,他甘拜下风。

    —

    云瑕度假山庄位于京郊的云瑕山,服务设施为京北一流,隐私性极好,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

    由于下雪,车子的速度并不快,穿过一片参天的松树林,顺环山公路停在山庄门口。

    这一路,周宜宁已经知道裴舒语对江言霁上心的原因。

    不得不说,裴舒语是十足的行动派。

    她本就不愿意爷爷给她定的娃娃亲,难得对一个身材长相都长在她xp上的人疯狂心动,自然要抓住机会。

    奈何江总这朵高岭之花太不近人情,靠她自己顶多能搭几句话,更深层的接触压根办不到。

    想来想去,就把希望寄托在裴京闻身上。

    恰好今天来度假,正是色.诱他的最好时机。

    不愧是排名全国第一的温泉山庄,对比外面大雪纷飞的寒冬,里面却温暖得像初夏时节。

    隐隐还有细微的玫瑰花香。

    非常适合情侣怡情。

    在侍者的引领下,几人来到客房。

    裴京闻靠近沙发里,上身那件宽松的白色衬衣,边角扎进西裤里,修长的双腿交迭。

    看清微信消息,他随手将手机扔在茶几上,身体后仰,隐约露出锁骨,更显落拓不羁。

    对上他凸出的喉结,周宜宁的喉咙莫名发紧。

    以免被他看出异样,赶忙别过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是不是快来了?”

    裴京闻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周宜宁,懒洋洋应了声,“嗯。”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呼之欲出的激动,“那我先带宁宁去换衣服啦。”

    留下这句话,她拉着周宜宁快步前往更衣室。

    除了她手里提的盒子,还有柜子里储备的各式泳衣。

    性感的,清纯的,妩媚的,妖娆的,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无论哪种风格,这些泳衣都有一个共同点——裙摆堪堪没过腿根。

    周宜宁的耳根,滚烫到说不出话。

    知道她脸皮薄,裴舒语主动把那件给她看过的黑色泳衣递过去:“你试试,穿了保证裴狗当场流鼻血。”

    周宜宁:“……”

    那样的画面,她想都不敢想。

    “……别,”她支吾着拒绝,实在没勇气穿这样出去,“换一个吧。”

    裴舒语倒也没勉强。

    她单手支着下巴,一脸认真拿着泳衣在周宜宁身上比划。

    “这个呢?”

    “……透。”

    裴舒语尊重她的意愿,重新选了件粉色的:“那这件呢?”

    “……短。”

    “这件红的?”

    周宜宁脸都要烧得滴血,“领口有点低。”

    “……”

    挑了个遍,周宜宁最终认命般选了条白色的。

    起码荷叶边的领口,能稍微遮敛大片春光。

    见她拆开发簪,秀丽的乌发在胸前铺开,半遮不遮v字领。

    裙摆下,是一双细嫩的笔直长腿。

    红唇微启,脸蛋被雾霭晕开了些殷红,这幅模样又纯又欲。

    勾人得紧。

    只一眼,裴舒语都被惊艳得移不开目光。

    呜呜呜这么美的宁宝,怎么就便宜裴京闻那狗东西了!

    这样想的,她不禁也这样夸赞出口。

    周宜宁腼腆一笑,杏眼弯弯,“你也很美呀。”

    可能是刻意管控的原因,裴舒语长了张甜美的脸蛋,身材却凹凸有致。

    尤其是穿了身红色的超短泳衣,浑身都充满着诱惑力。

    她撩了把头发,眼神压根就没离开过周宜宁,“彼此彼此啦。”

    “……你这样看我,是不是不合适?”被裴舒语直勾勾盯着,本就有些不安的周宜宁顿时退缩了,“要不我还是换别的。”

    “不用,”生怕她反悔,裴舒语赶忙阻止道:“你这样就很美,真的!”

    见她满眼真诚,周宜宁也不好辜负她的好意,于是放弃躲避的念头。

    只是出门前,她用浴巾裹住圆润的肩头,又抬手整理了鬓边的长发。

    看清她的动作,裴舒语犹豫一会儿,默默吞回到嘴边的话。

    宁宁还是太纯情。

    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似很保守,其实最能勾起男人骨子里的恶劣。

    尤其是裴京闻那种占有欲极强的人。

    不知道自己这种不自知的撩拨,更致命。

    裴京闻能把持住才怪。

    说笑间,两人手挽着手出了更衣室。

    落地窗外,南北两边各是一湾汤泉。

    瞥见裴京闻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裴舒语干笑一声,很有眼色往后退,“哈哈哥,你陪嫂子先去,我还有事先撤了。”

    话还没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裹着浴袍小跑着到北侧的休息室。

    很快,偌大的客厅,只剩两人。

    尽管做了很多心里建设,现在穿成这样站在他面前,周宜宁还是心慌得厉害。

    没等她出声,男人直接握住她的手。

    几步之外。

    正是氤氲雾气的汤泉。

    “宝贝,帮我解开扣子。”

    站在汤池边,他半俯腰身,示意周宜宁的手,伸向自己的脖颈。

    周宜宁的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

    意识被他牵引着,没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被他勾着照做。

    可她忘了,浴巾还被她攥在手里。

    于是。

    浴巾散落开来。

    透明肩带太细,摇摇欲坠。

    偏偏男人还在作乱。

    因为要解那颗离他喉结最近的扣子,周宜宁只能踮起脚尖。

    但不知怎的,整个人像是没了力道,扣子没解开就算了,整个人还失了重心朝他扑去。

    池边是专供休息的软垫。

    裴京闻顺势拥着她倒进去。

    一上一下。

    姿态极其亲昵。

    “老婆,”他低笑着,粗粝的指腹摩挲她爆红的耳廓,“你怎么站都站不稳啊?”

    周宜宁:“……”

    心跳声,盖过两道交缠的呼吸声。

    她挣扎着想起身,可惜长发不知什么时候,绕紧他的衬衫扣子。

    随她的动作,扣子被扯开。

    她的视线,直愣愣撞进男人宽阔的胸膛。

    虽然没少被迫摸过,但像这样用眼睛去看,周宜宁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他看似劲瘦,腹肌和隐隐被衣角遮敛的人鱼线,竟是轮廓分明。

    周宜宁明显感觉到,他原本悠然自得的呼吸,这一刻骤然加重节奏。

    她都来不及反应,位置就发生了转变。

    裴京闻拨开她散落的乌发,滚烫的薄唇贴在她的颈窝。

    “周宜宁,是你先勾引我的。”

    第38章 破戒

    云瑕山庄之所以能成为国内温泉山庄的顶流, 最引人入胜的,就是晚上惊艳绝伦的精致。

    雅致,清新。

    像仙境。

    客人在泡温泉的同时, 能欣赏被云雾缭绕的璀璨星空,可谓一场异彩纷呈的视觉盛宴。

    如果遇见下雪天,飞舞的雪花像火树银花,照亮满

    山。

    这样漂亮的景色,两人都顾不得去欣赏。

    蒸腾雾气的池水波光粼粼, 映照着搭在软垫的白色衬衣。

    衣领处有些水渍, 被扔进池水里, 扣子松松散散的, 像是刚洗过。

    旁边那那条浴巾也是,薄绸材质很容易被池水浸染。

    周宜宁被他环抱在软垫上, 莹白粉嫩的指尖,被他反扣在脑袋后面。

    一个吻, 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出许多花样。

    她渐渐体力不支,瘫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有说话的时间,她轻声道:“……别,我没有力气了。”

    话是这样说,可裴京闻并没收敛。

    常年握手术刀, 他的指腹有层薄茧, 摩挲周宜宁粉嫩的脸蛋,有些粗粝的感觉。

    “没关系, ”他拨开周宜宁耳畔的发丝, 语调带了几分坏意,“我有就行。”

    周宜宁:“……”

    可惜裴京闻的动作侵略性太强, 完全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裴京闻单只手,很容易就能握住她的纤腰,让她没办法挣脱。

    那双炙热的薄唇,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从眉心到鼻尖,辗转反侧,反复品尝。

    唇齿相依,眼尾沾满欲色,说不出的缠绵。

    等周宜宁几乎要迷失在他的亲吻里,呼吸都变得喘不过气,裴京闻这才松开。

    一路向下,不由分说含住她的锁骨。

    那种触感,直逼得周宜宁头皮的酥麻。

    她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缩,想避开他的桎梏,发梢却不小心落在他的胸口。

    膝盖不自觉的,似乎碰到了什么。

    周宜宁脑袋晕乎乎的,接触到那双瞬间变得幽邃的黑眸,很快反应过来。

    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滚烫的热意,从额头遍布到脚后跟。

    男人喉结微动,唇角微微扬起:“没看出来啊,你比我还急。”

    话是这么说的,他的手也没闲着,勾起她肩膀摇摇欲坠的肩带,有一下没一下在指尖勾绕。

    这样的画面太旖旎,周宜宁实在没勇气继续看。

    可惜嘴上功夫实在说不过他,视线摇晃,越来越模糊,只得软了语调:“裴京闻……”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这声线太喑哑,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

    “在呢,”男人低低应了声,好整以暇整理被他抵住的裙摆,慢悠悠问:“怎么?”

    不知是不是他眼底的某种暗示太明显。

    周宜宁赶忙低垂脑袋,以免被这人再曲解,按耐住加速的心跳,想转移话题:“我们不是来泡温泉的吗……”

    越到最后,她也没底气往下说。

    毕竟,她每次控诉这人的恶劣,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抵赖。

    哪知,裴京闻就跟转了性子一样,神色赞同般点点头:“听你的。”

    先是松开扣住她后脑勺的手,规规矩矩坐起身,帮她将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这么顺从,周宜宁还有些不适应。

    以至于视线,直愣愣黏在他挺拔如松的腰背。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的确够顶,肩膀挺阔匀称,双腿修长有劲,属于瘦而不弱的类型。

    直到他的手指搭在西裤扣子边缘,周宜宁后知后觉才意识过来他要做什么,慌忙别开视线。

    裴京闻自然注意到了。

    手上的动作并没停。

    他勾着唇,神色懒痞,漫不经心勾着唇,“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暗示性极强。

    成功将周宜宁的记忆扯回那晚。

    耳根蓦地发烫,手腕酸涩的回忆浮现在眼前,她赶忙别过眼,“你别说了。”

    裴京闻难得见好就收,他慢条斯理脱掉西裤,长腿迈进氤氲雾霭的汤泉里。

    荡开的圈圈涟漪,将周宜宁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彻底打乱。

    好半晌,即使在心里预想了很多遍和他一起泡温泉的场景,真正要走过去,仍旧没有动作。

    看出她的迟疑,裴京闻向后仰靠住池壁,半露出锁骨,有水雾从他的喉结滴落。

    说出的话,危险性十足:“你不过来,我抱你下来也行。”

    “……”

    —

    两人回到休息室,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任由他把自己放进被窝里,周宜宁唇瓣内侧有些肿,实在没力气多说一个字。

    对比之下,男人昳丽的眸底写满餍足。

    占尽便宜,他倒没再闹周宜宁,而是规规矩矩从后背环住她的纤腰。

    一夜安眠。

    隔天醒来,周宜宁迷迷糊糊听到带了些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落了句“医院有点事,先回去了”的话。

    等意识清醒过来,身旁的余温缓和了些,估计裴京闻走了有好一会儿。

    她倒没有赖床的习惯,洗漱完,习惯性去摸手机,点开她们三个的工作群。

    有好几期的视频基本都到收尾阶段,目前最需要的是跟徐锦联系缠花事项。

    在大脑过了遍最近的安排,周宜宁点到和裴舒语的聊天页面,回复道:[嗯嗯,起来了。]

    [我去找你吶。]

    快速换好裙子,她刚推开门,只见沙发处窝着道熟悉的人影。

    “宁宝,你说我想追个男人怎么这么难?”裴舒语单手支着下巴,眸色惆怅开口,“我看起来很没有魅力吗?”

    有了昨晚的记忆,周宜宁知道她提到的人是谁。

    看样子,结果大概率不如裴舒语所愿。

    周宜宁在她旁边坐下,把刚温好的奶茶递过去,犹豫着语言该怎么组织:“你和江总——”

    话没说完,就听裴舒语长叹一声,蔫巴巴说:“没戏了。”

    想起早上刚收到的消息,她怒拍桌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昨晚还一起泡温泉,今天就说什么不合适。”

    她不瞎,自然看出江言霁对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这人实在理智到可怕。

    明明都快打破那层界限,表面的疏风朗月快要破戒,却硬生生忍耐下来。

    不知他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想到这,裴舒语又是一阵气闷,“可恶,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被拒绝过!”

    可能得不到的总在骚动。

    裴舒语骨子里,继承了家族不服输的优良传统。

    所以被江言霁拒绝,她气闷过去不是悄悄黯然伤神,而是思索该怎样加强攻势。

    天生的倔劲上头,谁都挡不住。

    不得不说,宜宁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倾听者,对裴舒语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听到耳朵里。

    只是她连一个安慰道的字眼都没说出口,裴舒语吐槽的同时,所有的低落都被自己治愈好。

    “不行,这狗男人越难追,本小姐就越要把他追到手!”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大不了,先睡再说。”

    冲那张少见的帅脸,她睡了也稳赚不赔啊。

    周宜宁:“……”

    话题跳跃性太强,且内容危险系数太高,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怔愣间,裴舒语脑中灵光一闪,一撩耳畔落下的头发,神秘兮兮凑近她八卦,“哎宁宁,睡男人这方面我还没经验。”

    此话一出,周宜宁直觉往下的内容,不会是什么她能回答出来的。

    果不其然,裴舒语那双桃花眼弯起,意有所指问:“你肯定没少睡裴京闻,虽然他狗,但起码是男人中的极品。”

    “你快给我分享一下,睡这样的,有没有什么心得啊?”

    第39章 贪恋

    睡裴京闻。

    这四个字本就很暧昧, 从裴舒语的嘴里出来,尾音都带了几分莫名的缱绻。

    尤其是念到“睡”字。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反应, 周宜宁只觉眼前这双桃花眼噙着笑意的样子,跟裴京闻的眼眸莫名相似。

    加上她问的这句话太暧昧,她的眼前,不受控浮现了很多画面。

    有第一次同床共枕的,也有第一次被他弄到手腕泛酸的, 更有昨晚。

    两道极其亲密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周宜宁的意识全程晕晕乎乎, 发生的细节却记得非常清楚。

    她的脸

    蛋完全瘫进他滚烫的胸膛, 任由他摆弄,迷离得不成样子。

    她实在没预料到, 就跟这人一起泡一次温泉,事态就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好在裴京闻的自制力很好, 能在最后一步克制住最原始的冲动。

    周宜宁忍不住想,要说睡,裴京闻才是“睡”的主体吧。

    等意识到自己自己脑袋里冒出的这个念头有多旖旎,她的耳根红得能滴血,赶忙停止往下回忆。

    “宁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呢,”裴舒语一眼就看出她的异样, 笑意更深了, “是不是他带给你的体验太好了,让我们宁宁意犹未尽啊。”

    “意犹未尽”两个字, 被刻意加重语调, 似在隐含着什么。

    ……说的好像她有多贪恋他似的。

    周宜宁尽量忽略脑海里那些旖旎的影响,迟疑几秒, 她看向裴舒语轻声道:“舒舒,如果你真得喜欢江总,先跟他从男女朋友做起。”

    言外之意,她希望裴舒语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因为冲动,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

    裴舒语自然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心间蓦地淌过一股暖流。

    顿了几秒,周宜宁眉眼弯弯看向她:“我们舒舒这么好,多招人喜欢啊。”

    这话倒不是恭维。

    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内在能力,裴舒语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宁宝的肯定,那我必须收下啊,可惜我怎么就喜欢了块木头啊,”裴舒语跟没骨架似的,倚在她的肩头,忍不住郁闷,“要是所有人都跟宁宝一样有眼光就好了。”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起,是经纪人打来的:“大小姐,温泉泡完了吗?还记得今天的试镜吗?”

    裴舒语虽喜欢在内娱混,但她一直致力于做一条咸鱼美人,所以提起工作,表情瞬间垮了。

    没等她搭话,经纪人没得感情说,“一个小时后我去接你。”

    而后,没管电话这端裴舒语幽怨的反应,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裴舒语:“……”

    “行啦大明星,”周宜宁忍着笑宽慰她,“说好的要红呢,到点了,记得快乐上班。”

    —

    从云瑕山庄出来,周宜宁联系了许溪,返回京西古街完成盒子灯的视频录制。

    自毕业后,她已经好几年都没在春节好好陪伴外婆,而且她今年要带裴京闻回去,至少要腾出一周的时间。

    在前几天的基础上,只差最后一步的装饰就能完成所有工序。

    而绘画,最考验手艺人的耐心。

    不知不觉,镜头里记录的周宜宁,时间从阳光明媚的早晨来到晚上。

    她静坐在窗边,窗外是清澈的美眸写满专注,葱白的指尖握住笔,勾勒花鸟虫鱼。

    这几天,在裴京闻和许溪的双重“监督”下,她每天完成既定任务,就会按时回去休息。

    尽管她皮肤天生白皙,基本没什么瑕疵,但最近的加班,细看她的眼窝,还是有淡淡的乌青。

    每晚温香软玉在怀,裴京闻再忍不住占便宜,也舍不得过分撩拨她。

    所以他对周宜宁的照顾,可以说无微不至。

    每天洗完澡,周宜宁都来不及拿起吹风机,就匆忙去学习缠花的基本手法和技巧。

    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柔和的阅读灯落下,将她本就莹白的面容衬得更秀丽。

    直到干发帽被他轻巧摘下,这才惊觉裴京闻不知什么时候靠她这么近。

    条件反射般,周宜宁想转身,肩头却被他摁住:“别动。”

    话落,他勾住女孩姣好柔顺的乌发,手握吹风机耐心吹着。

    可能是他的动作太轻柔,周宜宁有些僵硬的感知松缓下来。

    几分钟后,男人摁灭吹风机,俯身在她耳畔说:“很晚了,去睡觉。”

    周宜宁下意识抬眼看向手机屏幕,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除了吃饭休息,裴京闻基本都顺着她的意思。

    困倦袭来,周宜宁顺从点点头,只是她还没直起膝盖,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

    两三步的间隙,她就被抱到床边。

    “看我干什么?”裴京闻松开箍在她细腰的手,帮她脱掉拖鞋,“不想睡,想做些其他的?”

    对上那双黑眸里明显的戏谑,周宜宁脸色一红,摇摇头躲进被子里。

    这人现在骨子里的恶劣程度,她都快不认识了。

    在欺负她的时候,真会说到做到。

    好在裴京闻也就过过嘴上功夫。

    见她整个人缩进被窝里,闭上双眸没一会儿就陷入睡眠状态,除了亲几下,也没再其他的动作。

    两人维持这种“纯睡觉”的关系,很快有了一周的时间。

    好在所有的工序按计划完成,为了使这次的内容更有纪念意义,和言念商量之后,周宜宁把燃放的镜头,定在了元宵节这天拍摄。

    因为她想要燃放时的样子,以元宵节缀满星子的夜空为背景,必须要趁京西古街过节时的热闹氛围,才更有代入感。

    虽然这镜头只有短短的十几秒,但周宜宁仍不想敷衍,而是每一秒都精益求精。

    所以前面的剪辑和配音,她们三个也是利用空闲时间提前完成。

    因为不把工作往年后积攒的传统,裴京闻也在加班加点搞定各项总结工作。

    周五下午,他把所有的资料打包好点了提交,只见贺之让单手插着兜,姿态吊儿郎当。

    “准备下班了?”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裴京闻对面想空位上,故意没说好话,“啧,看来温小姐要扑个空咯。”

    裴京闻懒得理会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他单手先摘掉鼻梁上的细边眼镜,修长的双腿迈开,两三步走到衣柜前,扯松白大褂的扣子。

    他穿衣风格向来随性,不知今天怎么,特意换了版型很板正的黑色衬衫,规规矩矩扣紧衣领的扣子。

    甚至思索几秒,连右耳那颗耳钉都给摘了。

    贺之让简直看得叹为观止,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操!少爷您这真准备从良了啊?”

    实在不是他大惊小怪。

    记得刚上大一那会儿军训,这哥因为右耳戴了耳钉仪容仪表不过关,即使被导员训诫很多次,到手的优秀学员奖也飞了,没见他眉头皱一下。

    说实话,贺之让一开始觉得自己这少爷室友,还挺喜欢装逼把妹的,后来同在一个屋檐下没几个月,他大概能猜到裴京闻不愿意摘的原因。

    无非是跟心里藏的那位妹妹有关。

    只是兜兜转转,还是被裴京闻等到和周宜宁重逢这天,也没见他主动把耳钉摘掉。

    现在不知中了什么邪,愣是费尽心思捯饬自己,贺之让的脑子里,不禁回想起他他说自己没对象的话。

    于是,他向后靠住椅背,沉默几秒,装模作样一脸深沉建议:“这身不够帅啊。”

    他就没指望裴京闻会回答。

    没想到,裴京闻整理袖口的动作一滞,神色略有几分试探,“真的?”

    贺之让:“……?”

    短暂的呆愣后,他不禁感慨,真见鬼,少爷居然还有这么在意自己形象的一天。

    “啧啧,”他摸着下巴,手肘撑着桌面,还真来了兴致:“你先说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这是准备见谁去?”

    这少爷现在已经练出稳如老狗的心态,见周妹妹早都没了最开始的忐忑不安。

    所以肯定不是去见周妹妹。

    贺之让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只是耳畔落进裴京闻慢悠悠的一句“见家长”,还是让他忍不住震惊。

    “操,你是不是给周妹妹灌什么迷魂药了?”贺之让声线都拔高了几个度,“怎么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从扯证到上门,裴京闻这速度,确实让他望尘莫及。

    男人眼眸微微眯起,明明穿的衣服很纯澈,愣是被他穿出几分痞气:“有意见?”

    贺之让摆摆手,“哪敢啊。”

    意识到裴京闻没说出的话,他赶忙一脸讨好的笑容,坐端腰身说,“裴哥要我看,长辈都喜欢干净白皙的好青年啊,你换身白的,还能装一

    下根正苗红。”

    话不怎么好听。

    但裴京闻沉吟一会儿,还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索性拿了件准备好的白色衬衫,三两下换好。

    还别说,这少爷狗是狗了点,但身材不愧是与生俱来的衣架子设定,换了不同的衣服,整个人连气质都变了。

    五官的轮廓被削减了些锋利,浑身那种随性不羁的桀骜,被清矜和贵气所取代。

    贺之让还没来得及搭话,伴随一道敲门声,还有熟悉的爽朗笑音:“小裴小贺,方便我进来吗?”

    话是这么问。

    没给裴京闻推诿的机会,他推开门把手,径自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明艳的脸蛋妆容精致,身段婀娜窈窕,一身藕荷色旗袍,外搭丝绒披肩,显得整个人有几分书卷气息。

    听到温晋问话,贺之让就知道他来的目的肯定没这么简单。

    余光不动声色扫了眼温令娴一眼,发现她从进门开始,视线就没从裴京闻身上移开过。

    可惜后者不为所动,甚至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给温令娴。

    啧,这么个美人,还真是痴心错付了啊。

    而且这位注定跟美人没戏的主角,心里记挂着还有半小时就到跟周宜宁约定的时间,强压住心底的急切,礼貌打过招呼:“温院长,温小姐。”

    这两个称呼,明显很官方。

    距离感十足。

    温晋还没搭话,温令娴向前一步。

    美眸清波流盼,隐含着无限的柔和,她自顾自期待问出口:“阿闻,你今晚有没有空?”

    听这都快掐出水的语调,贺之让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见裴京闻微蹙起眉宇,明显有不耐烦,只是碍于温晋的面子才没发作,贺之让怕他一遇到跟周妹妹有关的事儿就发癫。

    毕竟现在这个点,是裴京闻约好去找周妹妹的时间,如果被眼前这两阻挡,裴京闻不给面子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平时习惯性看好戏,但兄弟遇到了一点没必要的麻烦,贺之让必须得帮助。

    “温小姐,我跟裴哥今晚早就约好了,”他干笑两声解释:“可能不太方便再约别人了。”

    话里委婉的拒绝,够直白。

    温令娴不是傻子,听完没几秒,美眸里似有雾气升腾起。

    可惜她面对的人是裴京闻。

    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周宜宁,所以看到美人泫然欲泣的样子,只觉莫名烦躁,更别指望能去听她说了什么。

    温晋虽然觉得两人能否走到一起要看缘分,但也舍不得自家宝贝女儿等了一下午却扑空,自然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于是他组织了几秒钟的语言,试探性看向眸色低垂在手机页面的裴京闻,试探性说:“小裴,阿娴等你这么久……”

    “啊,”话没说完,裴京闻拖着语调,半笑不笑扯唇,“以后都不用勉强等我了。”

    对上两人不明所以的眸光,他晃了晃刚攥进手里的对戒盒子,气定神闲说:“我老婆还等我呢,你们先聊。”

    随后,也不管这几个字会在温令娴心底掀起多大的浪花,他抄起挂衣架的黑色外套,朝温晋点头示意后,快步离去。

    停车场离住院部大楼并不远,他走了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目的地。

    坐上车,他打开车载蓝牙的同时,指尖非常熟稔的,给周宜宁把电话打过去。

    可惜几十秒过去,对方都没有回应。

    只当周宜宁在忙,他没放弃,隔了半分多钟再次拨通。

    清楚没办法躲避他。

    周宜宁整理好情绪,确保自己的声线听不出太明显的情绪波动,才滑动屏幕跳跃的浮标。

    只是,裴京闻的注意力太敏锐了。

    尽管她清软的嗓音在电流里听不真切,裴京闻还是瞬间捕捉到她反常。

    他心头一紧,沉着声,“周宜宁,你怎么了?”

    周宜宁本就酸涩的喉咙发痒,她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事……”

    以免他担心,周宜宁下意识否认,可一发音,她的呼吸似乎都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周宜宁,我不是摆设。”

    他一字一顿,握住方向盘的动作收紧,语调强硬,不容拒绝:“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第40章 对戒(加2k字)

    “我马上去找你。”

    很简单的六个字, 周宜宁鼻尖好不容易忍住的酸涩,再次逼近她的眼眶。

    她环着双膝蹲在路灯边,本来微微颤抖的肩头, 好似忽然有了倚靠。

    电话里,隔了些电流,将男人那道熟悉的嗓音衬得更喑哑,“周宜宁,你知道的, 我真想找你, 并不难。”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 再推诿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何况, 周宜宁很清楚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对他依恋的程度, 早已超乎所有的理智。

    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遇到事情会去想怎么去告诉他, 而不是最开始一味地躲避。

    或许,她可以试着和他走得再近一些。

    想到这,周宜宁松开咬住下唇的双齿,嗓音柔和报了地名。

    “电话别挂。”

    她的反应被预料到,周宜宁清楚他是担心自己,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回应他, 仍收住想摁灭手机屏幕的举动。

    见她没了动作, 裴京闻单手握紧方向盘,在安全范围内, 把速度控制到最快。

    好在这会儿路上的车流并不多, 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他压缩到十五分钟。

    一路上, 知道以周宜宁的性子,心里藏的事儿当面都不一定说出口,何况在电话里。

    所以他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

    一时无话,只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不知何时交织缠绕。

    伴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车流鸣笛,在黑夜的存在感非常强。

    周宜宁再迟钝,也知道他现在为了赶过来,完全把油门踩到最底。

    原本覆满低落的思绪,骤然多了几分温暖,周宜宁察觉到,僵硬的心跳因为他加速跳动。

    她眨了眨眼,抬眼看向路灯下的影子,忽然很想喊他的名字:“裴京闻。”

    “嗯,”他应声,尾音悠悠然勾起,莫名带了些许缱绻的意味:“我在呢。”

    和记忆里那道总是在她最需要时候出现的音调一样。

    低沉,却不坚硬,像细小的沙砾在心头碾磨,说不出的磨人。

    周宜宁顿了几秒,抬手把散落的发丝捋在耳后,温声叮嘱,“你开慢点。”

    没有明说,但每个字都透露着对他的担心。

    裴京闻眸光微黯。

    这姑娘还有出息的一天,总算知道把对他的心思说出来了。

    “有进步啊你,”他低低一笑,眼尾轻挑,勾起些许痞气:“知道心疼你男人了?”

    话被他问得这样直白。

    称呼也特别露骨。

    偏偏周宜宁最听不得他这样的话,耳根被撩得泛起燥热,心间也多了几分羞赧:“……什么啊。”

    “你男人”三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烫嘴,否认了几次都没否认出口。

    索性她低垂脑袋,掩饰心底翻涌的羞涩,不想再接他任何一句话。

    周宜宁有些懊恼自己总在他面前不争气,总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而心慌意乱。

    很神奇的,刚才心里那点极其压抑的情绪,也随他的一句话而散去了些。

    裴京闻最受不了她这一撩就手足无措的样子。

    纯情得要死。

    他暗骂自己一句脏话,才克制住心底那点不能见人的想法。

    “都一起睡了,你还跟我那样了,”他的喉结艰难滚了滚,语调懒洋洋的,故意逗她:“还不准备承认我身份啊?”

    他的嗓音天生带了点低磁,尤其是“那样”两个字还被他刻意加重语调,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暧昧。

    明晃晃把话题往那方面去引。

    周宜宁:“……”

    她哪有不承认啊。

    这人!

    怎么

    乱说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啊。

    周宜宁就算定力再好,每次也被他的只字片语勾得溃不成军。

    她耳根泛红,明明深冬的寒风凛冽,她的面容却燥热难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不负责任的那个。

    就在她内心思绪翻涌时,只听裴京闻难得正经语调唤她。

    “周宜宁,抬头。”

    很简单的动作,周宜宁没有任何的犹豫,凭借本能按照他的要求所做。

    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的眸色正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黑眸。

    路灯下,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原本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那硬朗的容颜多了几分温柔。

    隔着被寒风轻撩起的发丝,她并没移开目光,呈一高一低的姿态。

    那一刻,周宜宁听到了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声音,像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

    盛大,耀眼。

    本就不稳固的心绪彻底被搅乱。

    她下意识想站起身,但因为蹲了太久,膝盖早都麻了,根本无法支撑她的身体重量。

    好在裴京闻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拥进怀里,强劲有力的臂弯,环住她的腰身。

    没等她反应过来,裴京闻强势牵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闭眼。”

    可能这段时间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周宜宁没有任何犹豫,乖乖顺从他的话。

    下一秒。

    一股冰凉的触感,倏地包裹她左手的无名指。

    惊觉他在做什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又觉得太不真实,于是慌乱别过眼,不敢再往下想。

    很快,裴京闻就用行动,证明了她刚才的念头不是错觉。

    “宝贝,看我。”

    裴京浓稠的墨色眸子里满是晦暗,声线带了几分沙哑,在周宜宁仰起下巴的瞬间,滚烫的薄唇落在她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

    那处,多了多了枚小巧精致的玛格丽特对戒。

    反差很大的触碰,周宜宁全身的血液都朝脸蛋涌去,唇瓣被他咬得泛红。

    这只对戒,是之前裴京闻带她去「eternal」给她看的那款。

    比起相册里,戴在她手上的成品,用永恒之心雕刻的玛格丽特样式更惊艳。

    内敛中不失奢华。

    并不招人注意,是周宜宁喜欢的款式。

    不知怎的,周宜宁忽然想到了高三那年,裴京闻送的那对花戒。

    那天暴雨,她只看了一眼,就把她花戒和所有的少女心事锁在柜子里。

    直到后来许多年,哪怕和裴京闻有了合法关系,她也没勇气再去打开。

    七年前,无论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来会有一天跟她一眼心动的少年,戴上具有夫妻意义的对戒。

    周宜宁自觉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

    但裴京闻总会成为她所有的例外。

    见她眼眶逐渐泛红,裴京闻本就舍不得看她皱一下眉头,只俯下身,一瞬不瞬望着她。

    “喜欢吗?”

    周宜宁脖颈染了层绯红,最终没再掩饰自己内心实际的念头,诚实点点头。

    难得见她这样顺从,裴京闻捏了捏她的手心还不够,尾指故意在她最敏感的地方作乱。

    又酥又痒的触感,从她的皮肤直冲向中枢神经,刺得她大脑里的血液又沸腾了些。

    周宜宁想挣脱,只是她越挣扎,裴京闻的力气就比她大了那么点。

    不会弄疼她,却让她挣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喜欢戒指?”男人得寸进尺,双齿含住她粉嫩的耳尖,炙热的气息在她的颈窝流连:“喜欢戒指,还是喜欢给你戴戒指的人?”

    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本来冰凉是地面都被燥热充斥,周宜宁有些站不稳脚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人实在混,每次总在她跟前表露那点坏劲儿,搅得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瞪了裴京闻一眼,实在不想听他的话,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不说话?”裴京闻加重了咬她耳廓的力道,激起周宜宁一阵颤栗,很没骨气瘫进他的怀里:“那我就当你都喜欢了。”

    眼见两人距离缩短,周宜宁却没了抵抗的力气。

    就在她都做好,要被他翻来覆去好一通欺负的心理准备时,裴京闻却收住了所有的举动。

    “看在喜欢我的份儿上,可以告诉我你今晚受什么委屈了么?”

    裴京闻本就不是委婉的人。

    他心里藏了疑问和担心,就必须要问个清楚。

    尤其是对周宜宁,他本就拿不准她的心思,如果不步步紧逼,估计到老都等不到她主动的这天。

    话题陡然转变,周宜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裴京闻也不着急,只环住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三两步走进车里。

    暖气很足,他习惯性帮周宜宁脱掉外面那层沾了寒气的外套。

    可以说,每个细节他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全程,周宜宁没有任何防备,把他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一个小时前的画面,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在她眼前浮现,不同的是,在裴京闻跟前,她很清楚自己再回想,胸口已经没了那种压抑到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的心底忽然有了几分底气,很想告诉他所有。

    也想做那个,率先打破沉默的人。

    于是,她抛弃了所有的顾虑,定定望过去。

    恰好,裴京闻也一直在看着她。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她鼓起勇气,轻声讲述:“我刚才,我遇到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了。”

    说到这,她忽然发现,不知是不是在他来之前已经掉完了所有的眼泪,再次讲述时,居然能十分平和说出口。

    甚至唇角还有隐隐的弧度,像个旁观者,“这是我长到二十五岁,第一次见她。”

    小时候,她不止一次幻想过母亲会是什么样子。

    哪怕那次离家出走生了场大病,父母到底都没回来看她,周宜宁心底始终给她的父母留了位置。

    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再没提过父母,却偷偷藏了家里那张唯一的合照,二十几年来不知看了多少次。

    邻居告诉她,她母亲杨筠从小是溪水镇远近闻名的美人,长得就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周宜宁想,单看照片,邻居的话并不假。

    长得好看的人,往往更容易被记住。加上外婆说她长得更像母亲,所以她虽然没见过杨筠,但意识里一直记得杨筠长什么样子。

    后来越长大,她对母亲的那份需要就越少,没想到就在她可以不在意的时候,猝不及防遇到了杨筠。

    母女之间特殊的心灵感应,见到和徐锦同行的女人第一瞬,伴随骤然加速的心跳,她的第六感十分强烈告诉她,眼前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

    两人是多年的闺蜜,徐锦自然知道杨筠还有个远在溪水镇的女儿。

    稍作思考,她就找了借口离开包厢,把地方留给两人。

    不得不说,岁月非常优待杨筠,基本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女人五官秀丽清雅,一袭鸦青色掐腰旗袍,身材玲珑有致,乌发盘起,左手一只翡翠玉镯,衬得她肤如凝脂,皓腕如雪。

    算算时间,杨筠实际年龄应该快五十岁,但坐在她对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姐姐。

    周宜宁怔在原地,四肢不知何时变得僵硬,耳畔嗡嗡作响,不知该怎么开口。

    比起她的万千思绪翻涌,短暂的惊讶后,杨筠很快恢复了最初的淡然。

    “是宁宁吗?”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蛋,看不出丝毫的起伏,语调温柔,“抱歉啊,我不知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抱歉,可她从头到脚看不出任何的动容,甚至屁股都没离开过座椅。

    可以用轻描淡写来形容。

    温和。

    疏离。

    客气。

    三个词组一起,没有人会想到这是可以形容母亲对女儿的态度。

    周宜宁觉得自己可以不在意的,可心尖的钝痛,明晃晃提醒着她,她做不到。

    指尖入肉,她才保持了几

    分清醒,逼回眼眶呼之欲出的酸涩。

    “是我,”她一脸平静直视回去,浅笑出声,“我也不知道您会不记得我。”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杨筠的痛点,她那恰到好处的神色微微一滞,不到呼吸的空档又恢复了笑容。

    速度之快,周宜宁都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

    杨筠动了动唇角,就在她要说什么时,手机铃声响起。

    周宜宁确信自己没看错,杨筠松了口气。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耳畔只有杨筠一句:“宝贝稍等,妈妈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杨筠犹豫几秒,终究没出声。

    包厢门打开又关上。

    周宜宁不记得怎么和徐锦告别,又怎么走出那家茶馆。

    无巧不成书,隔了条街道,她视力非常清晰,看见杨筠神色如常上了辆粉色跑车。

    没几秒,车子迎着黑夜扬长而去。

    看不清车子的主人是谁,但能确定,杨筠现在的生活不错。

    多么可笑,母女时隔二十五年再见,想象中互诉思念的温馨场面没有。

    有的只是母亲一句“抱歉。”

    寒风吹过,街道人来人往,周宜宁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整个人仍被冻得瑟瑟发抖。

    明明滴酒未沾,周宜宁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胳膊忽然被一道很轻的力道挽住。

    “姐姐小心,别崴到脚了。”

    提醒她的是一个小女孩。

    意识到小姑娘帮她把脚下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才不至于崴到脚,她的心头难得浮现几分温暖。

    她半蹲下来,温柔道:“谢谢你。”

    话落,不远处正在烤红薯的女人收拾完摊位,温柔唤小姑娘的名字。

    “姐姐,我先走啦。”小姑娘朝她挥挥手,三两步跑过去扑进女人的怀里。

    周宜宁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羡慕。

    羡慕小女孩有那样疼爱自己的妈妈。

    再也挪不动脚步,她双手环住膝盖,倚着路灯缓缓蹲了下去。

    对杨筠所有的幻想都至于这一刻。

    现实告诉她,她彻底失去了她的妈妈。

    她不愿为一个不在乎她的人难过,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办法克制住那种无助。

    压抑太久太久。

    她捂着脸蛋,无声的呜咽。

    “裴京闻,以后我可能真的只有自己了。”

    思绪回笼,她扯着唇莞尔,整个人却被裴京闻不由分说摁进怀里。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男人带有几分薄茧的指腹,紧紧攫住她的下巴,让她避无可避:“周宜宁,你不是只有自己。”

    末了,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看向周宜宁,就像在看自己的全世界。

    “你有我。”

    说不出的心疼。

    他加重了环住周宜宁腰身的力道,声线喑哑不失温柔:“你要试着来依靠我。”

    第41章 同学

    像一句承诺。

    他低着头, 望进那双氤氲雾气的眸子,所有佯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难得没防备他。

    也不知道她在路灯下蹲了多久, 坐在车内好一会儿,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还没缓过劲儿来。

    真傻。

    遇到事儿只会自己默默承受。

    裴京闻,心疼得厉害,他扳正女孩的腰身,一字一句, 眸色诚恳:“周宜宁同学, 我是你老公。”

    周宜宁同学。

    五个字。

    太正经的称呼, 即使高三那会儿, 他也是吊儿郎当喊她同桌,很少会这么正式喊她。

    周宜宁怔住, 忘记去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笨啊你,被欺负了连靠山都不会找, ”他的膝盖往前靠了靠,缠住周宜宁的小腿,“有我给你撑腰呢。”

    印象里,他说过的情话和骚话,撩得她心慌意乱的次数并不少。

    只是像现在心口悸动到无法把控,还是第一次。

    就像有某种无形的力量, 彻底隔绝了她所有的失落和难过。

    她一瞬不瞬望向裴京闻, 胸口跳动的速度极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蛋再次升温。

    他的眸子太有蛊惑力, 激起她的心湖泛起春意, 轻轻应道:“好。”

    说这话的时候,裴京闻那句“你有我”, 反复在她的脑海里回转。

    几乎没多思考,她主动环住男人劲瘦的腰,忽然很想很想顺从他的话,全身心依恋他。

    姿态十分亲昵。

    她的发丝,不经意撩着男人凸出的喉结,很痒。

    光影朦胧,那双墨色的眼眸瞬间晦暗。

    “周宜宁,我这不舒服。”

    他的语调太正经,还有几分脆弱,周宜宁赶忙从他的怀里脱身:“哪儿?”

    女孩很少把对他的心思完全表露出来,裴京闻全程关注她的一句一动,知道她总算舒缓了憋在心底的沉闷。

    注意力也落在他身上,裴京闻那点逗她的恶劣心思又强烈了几分。

    “这儿,”他勾着笑,痞里痞气,“被你蹭的。”

    “蹭”这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哪知,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眼见周宜宁因这一句话脸色更红,他又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神色专注:“得你亲我这儿,才能缓过来。”

    周宜宁:“……”

    —

    二十分钟后。

    裴京闻虽没完全满意,但看向那双泛着水光的红唇,总算“好心”放过了周宜宁。

    比起他气定神闲扯了扯松散的衣领,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周宜宁整个人的样子就凌乱许多。

    旗袍领口的扣子被扯开,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细看之下细白的皮肤,牙齿咬过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

    意识到他的眸色还没移开,周宜宁赶忙把散开的衣领扯好,生怕被他看出其他的,还用散落的头发遮住。

    裴京闻定定看向他,眸色一片幽深。

    这姑娘真纯啊。

    不知道穿得越多,他越想帮她脱掉么。

    只是刚占完便宜,怕这姑娘羞恼,他收回收回覆在她尾椎的手,嗓音低磁,“要我帮你吗?”

    意有所指的几个字,周宜宁慌忙整理内扣的动作一顿,没好气瞪他。

    与其说“瞪”,更像是被狠狠欺负之后的控诉。

    “别这样看我,”他拖着尾音,捏了下她粉嫩的耳尖,微扬的眉骨满是坏劲儿:“你知道你越这样,我越把持不住。”

    周宜宁又羞又恼,气闷收回视线,不想跟他再说一句话。

    这时,手机嗡嗡作响,是裴舒语打来的:“宝贝,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打电话也没避着裴京闻,裴舒语柔得能掐出水的声线,在车内非常清晰。

    捕捉到“宝贝”两个字,男人眸子微眯起,浮现几分危险。

    “我也想你呀,”周宜宁尽量调整呼吸的异样,浅笑出声:“明天下午的机票,回来我请你吃饭。”

    明天是除夕,她早都和外婆说好陪她过年,所以只能等几天再去见裴舒语。

    “好叭,那你到时候可别因为裴狗纠缠就不要我了,”裴舒语愤愤吐槽,“狗东西,每次缠你那么紧,我都没机会让你陪我去玩。”

    话落,周宜宁再迟钝,也察觉到有一道半笑不笑的眸色递过来。

    “你当我不知道你带我老婆去酒吧干什么?”裴京闻懒散挑眉,慢悠悠道:“如果你太闲,我得跟爷爷商量一下——”

    他刻意拖长尾音,并没有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裴舒语却顿悟他话里的深意,赶忙讨好道:“不用不用哥,我不闲,我可忙了。”

    狗东西!每次只会拿她亲爹要让她进公司这事威胁她,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生怕这狗东西真在爷爷面前添油加醋,裴舒语秒怂,赶忙找了个借口,“宁宁宝贝许姐叫我呢,我先去忙了记得想我呜呜。”

    留下这句话,周宜宁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周宜宁:“……”

    “干嘛这样看我?”男人薄唇微勾,有几分难言的性感。

    想到刚才裴京闻一句话,舒舒就以意想不到的快速转变态度,周宜宁忍不住好奇:“舒舒她为什么这么怕你?”

    “想知道?”

    周宜宁眸色晶亮点点头。

    恰好是红灯,男人意味深长指了指喉结,“亲这儿一下。”

    “……”

    不正经!

    周宜宁顿时别过眼。

    “这么不经逗啊?”闷闷的笑音从他的喉结发出,“爷爷一直希望裴舒语能进恒盛躺平,你也看到了,她自己不愿意。”

    裴老爷子最喜欢小棉袄,可惜他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好不容易盼到大儿子立业成家,结果又生了两个儿子,老爷子一度十分嫌弃。

    好在小儿子裴定没辜负他的期待,总算有个姑娘让老爷子心里有了点安慰。

    裴舒语一出生,可谓是裴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名字都是全家思索了很久才敲定的。

    其中恒盛集团,一半的股份都是老爷子留给宝贝孙女的嫁妆。

    只要她想,好几辈子都可以躺平。

    大小姐心安理得当了二十年的咸鱼,大三那会儿不知怎么长了反骨,非要去娱乐圈闯荡。

    老爷子不忍她吃苦,说什么也不同意,但拗不过孙女掉几滴眼泪,于是爷孙俩有了约定,如果裴舒语五年内混不出名堂,就趁早进公司。

    事实证明,裴舒语是铁了心想自力更生,不仅没用恒盛的资源,更没宣扬自己跟裴家的关系。

    四年多的时间,不说怎么出名,起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距她说五年内必混到一线的话差了很多,怕老爷子跟她算账,裴舒语就算回老宅,也不敢把话题往工作方面引。

    听到裴京闻的“威胁”,不紧张才怪。

    说起一身反骨,周宜宁忍不住想,比起裴舒语,裴京闻才是裴家最叛逆的那个吧。

    “怎么,”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情绪,裴京闻闲散哼笑,“这么想知道家里的详细信息啊?”

    语调中的戏谑太明显,周宜宁耳根一热,垂眸否认,“哪有。”

    生怕他得寸进尺,周宜宁急中生智,找借口躲过这话题,“我明天走。”

    裴京闻挑眉:“我知道。”

    “……那你,”周宜宁顿了一下,紧张得睫羽有些发颤,“什么时候能来溪水镇?”

    尽管之前他已经答应和她回家见外婆,但这一刻提到时间,周宜宁仍克制不住忐忑。

    有片刻的沉默。

    是她声音太小了吗?要不要再问一遍?

    周宜宁抿了抿唇。

    就在她做好重新问一遍的心理准备,裴京闻倏地笑了下,“藏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提呢。”

    周宜宁一噎,耳根微微发热。

    “随时都行。”

    什么叫“随时”?

    是她理解的那个“随时”吗?

    害怕自己听错了,周宜宁抬眼看向他,神色有显而易见的困惑。

    裴京闻解释:“明天我跟你一起。”

    明天?

    明天不是除夕吗?他都不用回家的吗?

    可能太震惊听到的话,周宜宁瞪大了眼眸,直接问了出来。

    裴京闻忍着笑腾出右手,没忍住捏了把她的脸蛋,一本正经说,“家里长辈说,只要你一天没答应跟我回家,我也就一天别想踏进家门。”

    这意思,自然包括每次过节。

    怕周宜宁不信,他瞥了眼周宜宁的手机,“你不是有外公联系方式吗?你打给他,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别说这个点已经快半夜,余老早都歇息了,就算现在方便,周宜宁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余振秋这种话。

    按照以往认知,京北那些豪门都非常重规矩,家中男子再忙,也必须在大年夜这晚陪长辈一起过节。

    所以周宜宁原本的打算,是等初二往后,看裴京闻有没有机会来南临。

    没想到,裴家竟这样开明。

    说不动容是假的,周宜宁心里难掩甜软,唇角不禁弯起。

    看出她神色的开心,裴京闻语调多了些混不吝,“你都把我睡了,我自然要妇唱夫随啊。”

    周宜宁:“……”

    果然,这人正经不过几秒。

    “……什么叫我睡你,”周宜宁小声反驳,“明明你才是——”

    “睡”这个动词,她耳根红了又红,都没像他那样心安理得说出口。

    只能气闷别过眼,不跟他说话。

    好在车子拐了弯,从熟悉的路径进入云水湾。

    周宜宁正要解开安全带,男人的双手,猝不及防摁住他的腰。

    周宜宁愣住,一时忘记了反应:“你——”

    “咔哒”很轻的声音,锁扣被打开。

    “想什么呢?”他伸手,笑意欠欠的,“我帮你解安全带呢。”

    末了,他故意咬了下女孩泛着燥热的耳垂,“你怎么越来越不纯洁了?嗯?”

    最后一个“嗯”字,从喉间懒懒挤出,听起来不像反问,倒像一种引诱。

    落进周宜宁的耳畔莫名缱绻。

    ……什么叫她不纯洁啊。

    周宜宁瞪他:“你别乱说。”

    知道自己嘴上功夫比不过这人,以免又听他说什么过份的话,周宜宁抬手推开他。

    男人倒见好就收,也没多说让她羞恼的话,跟上那道小跑的身影。

    —

    一夜安眠。

    隔天周宜宁醒来,习惯性摸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徐锦的消息:[宁宁,我月初可以腾出时间。]

    周宜宁向来公私分明。

    而且看杨筠昨天的反应,大概率不想认她,知道她要跟徐锦学缠花,估计会躲得远远的。

    正好,她也不想跟这位有实无名的母亲有任何接触。

    想到这,她垂眸回复:[好的,谢谢徐老师。]

    随后,她以最快速度完成洗漱出门。

    机票在下午,周宜宁想再利用今天的时间赶那副苏绣的进度。

    最开始做短视频,都是她独自完成拍摄和剪辑工作,所以她对设备的使用也不陌生。

    时光总在忙碌中飞逝,等接到裴京闻的电话,已是下午一点。

    担心错过飞机,周宜宁没再耽误,规整好所有的东西,带着准备好的礼盒转了道门。

    礼貌性敲了敲,里面很快有了回应。

    是谢意泽。

    很长时间没见,他似乎比记忆里清瘦了些,原本温和的五官,轮廓多了几分锋利。

    他定定望了过来,隔了几秒才说:“宜宁 你怎么过来了?”

    “谢总,好久不见,”周宜宁忽略心底那点没来由的不自在,莞尔轻笑:“丁老师在吗?”

    “她出去了,”谢意泽才温声问,“你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想到两个小时后的机票,她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丁老师。”

    “谢总,新年快乐。”

    “等等。”

    在她转身的瞬间,谢意泽从大衣口袋摸出准备好的锦盒。

    生怕周宜宁拒绝,他低垂着眼眸,语调很慢:“礼尚往来,也祝你新年快乐。”

    都这么说了,周宜宁只能收下:“谢谢。”

    直到坐上车,她都觉得谢意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这次,裴京闻不知怎么转了性,居然没自己开车,而是跟她一同坐在后排。

    离得很近,他不用分散大部分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能看出周宜宁的异样。

    知道她刚从「西江苑」出来,他眸色微沉,思考不过几秒,就知道问题大概出在哪。

    他搂紧女孩细软的腰肢,低声问:“有心事?”

    很容易被他看穿,周宜宁倒也没想瞒他。

    “谢意泽……”在心底做好了语言组织,哪知一开口,她就看到男人薄唇牵起,看似在笑,却不尽眼底。

    莫名的心虚覆上心间,周宜宁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担心别的男人啊?”裴京闻捏了把她的腰窝,语调不阴不阳:“啧,才一天没见,就给我找了个情敌?”

    前排的司机张叔心情十分复杂。

    他也算看着裴京闻长大,印象里自家二少向来成熟,最多跟小小姐没个正经,哪有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候?

    周宜宁忍不住反驳,“……哪有——”

    裴京闻从身后环住

    她,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鼻息全是女孩清甜的气息:“你那位谢总最近刚从恒盛手里抢了个单子,正春风得意呢。”

    嘴上功夫没停,他的手也不老实,漫不经心把弄周宜宁旗袍的边缘。

    知道这人故意使坏,碍于前面有人,周宜宁终究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只能忍住呼之欲出的嘤咛。

    “……我跟谢总只是同学,”她轻声否认,想避开他指尖的流连,“你别乱说。”

    裴京闻自然知道周宜宁跟谢意泽没什么牵连。

    也有信心让周宜宁的心里只能有自己。

    但同为男人,想起谢意泽看周宜宁的眼神,他就忍不住不爽。

    “成,你们是同学,”他撩起周宜宁垂在耳侧的发丝,眸色意有所指:“那我呢?”

    他放慢语调,吐字清晰:“也是你的同学吗?”

    “同学”愣是有种别样的味道。

    周宜宁被他的动作搅得心慌意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张叔实在没眼看,也没耳朵听,索性降下隔板。

    空间被隔绝开来,裴京闻可以说更肆无忌惮。

    周宜宁的心跳逐渐错乱,身姿在他的怀里逐渐瘫软。

    铺天盖地都是男人极其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周宜宁只能被动承受他的动作。

    周宜宁忽然很后悔,问谁不好,为什么要在裴京闻面前提谢意泽。

    “……不是,”她白嫩的脸蛋一片殷红,杏眼迷蒙了一层雾霭,气息变得凌乱,小声恳求,“你别碰——”

    “嗯?”裴京闻置若罔闻,刻意反问,膝盖向前顶了顶,“不是,那是什么?”

    周宜宁不想说话了。

    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亮起,一看备注,正是谢意泽打来的电话。

    裴京闻眸色微眯,只能克制住心底那点阴暗的想法。

    下一秒。

    他松开环住女孩纤细腰肢的手,“不准备接吗?”

    周宜宁没应声。

    直觉他应当没这么好说话,但电话挂断没几秒,谢意泽又打了过来。

    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于是做好心理建设,指尖滑动浮标。

    刚接通,谢意泽柔和的声线十分清晰:“宜宁,你在忙吗?”

    宜宁。

    叫得可真亲近。

    裴京闻双腿交迭倚靠进座椅,侧脸隐在光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忙,”周宜宁礼貌问出声,中规中矩问:“谢总有事?”

    “嗯,我们公司有个项目想找你合作,”谢意泽开门见山,“不知你现在有时间聊聊吗?”

    裴京闻本就深沉的眸子更多了几分晦暗不明。

    周宜宁自然察觉到他隐忍不发的情绪,心尖软了几分。

    “抱歉谢总,我现在不太方便,”她弯了弯唇,另一只手握住男人僵硬的手腕,“等会儿我让念姐跟你联系。”

    话都说到这地步,不用猜都知道她跟谁待在一起。

    谢意泽握住手机的指骨微僵,低眸敛住眼底的失落。

    等电话挂断,裴京闻一刻也不想等,反手直接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呈跨坐的姿势。

    “你还没回答我呢。”他滚烫的薄唇抵着周宜宁的额头,每个字都在步步紧逼:“要不你告诉他,我们上了床都算什么关系?”

    第42章 吃醋

    少有的强势。

    尤其是提到“关系”两个字, 尽管他的眸色噙着笑,却晦暗得厉害。

    离他太近,周宜宁的后颈还被他扣住, 视线紧紧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

    从没有这么明显的压迫感。

    周宜宁心跳得十分厉害,双手被他牢牢握住,想动弹却没有空间。

    旗袍绷紧她修长笔直的双腿,紧挨着她的,是男人熨帖平整的西裤。

    修长的天鹅颈向后仰, 周宜宁深吸了口气, 以免车子颠簸, 坐姿不稳滑落。

    不知是不是错觉, 车内的温度似乎增高了些。

    但裴京闻还不满意,唇瓣隔了层布料, 不轻不重摩挲着她本就敏感十足的锁骨。

    痒得厉害。

    “……别,”勉强找回最后一丝理智, 才没彻底沉溺进他的诱引当中,周宜宁眸色恳求,“张叔在前面——”

    但她把裴京闻想得太要脸。

    听着话,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懒散掀起眼皮,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

    “那正好啊, ”顿了几秒, 他眼尾挑起,语调多了几分邪气:“让张叔说说, 我们到底是不是同学关系。”

    见他生怕动静不够大, 似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张口询问,周宜宁按耐所有的羞恼, 抬手捂住他的唇。

    算是堵住了那些暧昧至极的话。

    只是周宜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掌心有种带了点潮热的触感。

    痒。

    麻。

    等意识到是他故意用舌尖在舔舐她的掌心,隐隐有往她手腕位置的趋势,“轰”一下,脸蛋发烧,不可收拾。

    全身的血液再次朝她大脑的感知涌去,刺得她头皮发颤,一时间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唇瓣忍不住流出一丝嘤咛,她脸蛋通红得几乎能滴血,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

    不过她这点挣扎的力道,在裴京闻面前根本不够看。

    “乖,”他压低声线,眉目疏懒,兴味十足:“说出来,我是你什么?”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执着纠缠这个问题。周宜宁清楚他的性子,如果不顺他的意,只怕又要在这耗费许多时间。

    她的呼吸早就紊乱得不成样子,说出答案时,耳廓燥热不堪:“你是我……”

    顿了几秒,她总算克服心底那点羞耻:“老公。”

    这个称呼,本就亲密感十足。

    尽管周宜宁早都跟他同属一个户口本,叫“老公”也理所当然,但真正这样唤他,还是第一次。

    难言的羞涩,她纤密是睫羽低垂着,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声线很小,像呢喃低语,裴京闻离她很近,自然能够听清楚。

    可这人打定主意使坏,滚烫的指腹反复揉捻她的耳垂:“嗯?是什么?”

    这意思,逼着她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印象里,裴京闻还没像现在这么恶劣过。

    周宜宁眼眶泛红,一方面要承受他动作的撩拨,更多的是羞恼。

    手腕被他衬衫的扣子咯得难受,她下意识向后躲,可脊背却被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腕箍住,动弹不得。

    “裴京闻……”她下意识喊他名字,清亮的杏眸雾蒙蒙的,意识有些迷乱。

    “在呢,”他应了声,语调有几分闲散的哑,格外撩人:“裴京闻是你谁?”

    周宜宁:“……”

    见她不语,男人咬住她的唇瓣,掌心向上,勾住她耳垂摇摇欲坠的挂坠。

    脚腕也没闲着,把挡板的帘子勾了过来,往前扯了扯,彻底把后面隔绝成只有两个人的空间。

    做完这些,他又挪了下膝盖。

    周宜宁条件反射抓住他的肩膀,惊呼出声:“别碰……”

    后面的话,被男人浅尝辄止的吻堵住。

    总算听不见她说抗拒的字。

    没一会儿,他秾墨的眼底多了些满意,没再有过分的动作,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那你说,裴京闻是谁?”

    周宜宁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不想跟他说话。

    “不说是吧?”昳丽的眉眼上挑,他手上的力道加重,“那就继续。”

    不给周宜宁反应的机会,他直接轻车熟路,拆掉她另一侧的耳饰。

    倏地松散了些力道,他侧身上前,含住那双粉嫩到泛红的耳垂。

    周宜宁只觉全身的温度直逼向头顶,实在受不住他的无耻,都快哭出来了:“……是我老公。”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她嗓音又轻又软,还有几分难掩的哭腔。

    可见是被欺负狠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总算良心发现没再继续。

    静默了一会儿。

    而周宜

    宁还没喘口气,他又亲了下她的额头,“那我跟你还是同学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眸色微眯起,指尖捏了捏周宜宁烧得泛红的耳垂,模样又混又坏。

    又是这个问题!

    周宜宁欲哭无泪,鼻尖酸涩,不知哪来的勇气,咬住他的肩头。

    可惜被撩拨太长时间,她的牙齿没什么力气,不仅没让他有什么痛觉,反倒有种难言的痒。

    距离很近,周宜宁清楚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

    沉重,灼热。

    “周宜宁,我是正常男人。”

    他往前探了探,懒淡勾唇,神色掩饰不住的痞:“所以,你越反抗,我越想欺负你。”

    周宜宁:“……”

    短暂的呆愣后,她才分辨清楚这话有多混。

    翻涌的气血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因他这话再次遍布浑身。

    这人怎么越来越无赖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到嘴边的,只有闷闷两个字:

    “变态。”

    这已经是她知道的能形容他的词里面,最难听的一个。

    话落,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美眸瞬间幽深,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没来由的,周宜宁有些懊恼地想,是不是让他生气了?

    就在她迟疑要不要说些什么补救时,男人倏地笑出声。

    “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想到这个词,他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周宜宁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下一秒,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没办法,谁让你给我找了个情敌呢。”

    怎么又扯到这儿了啊。

    周宜宁心口一紧,虽然没出声,但漂亮的脸蛋明晃晃写着四个字。

    不讲道理。

    看清她眼底的控诉,裴京闻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句说:“周宜宁,我吃起醋来,我都控制不住自己。”

    吃醋。

    格外引她注意。

    耳畔落下的这两个字,就像一束绚烂的烟花,在她所有的感知内炸开。

    ……他这是在说,他为她吃醋吗?

    仅她这一句话,周宜宁清晰感知到,心底有什么破土而出。

    是对他的依恋和沉迷。

    原来,他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在意她。

    她的神色掩饰不住开心,主动向他靠近了些,轻柔着语调:“裴京闻,谢总人很好,他也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男人没接话,神色有几分漫不经心,勾起她鬓边散落的乌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拿不准他会怎么想,周宜宁有些忐忑,在脑海里组织好措辞,才说:“能在京北遇见认识的人,我很开心。”

    “但只有一个人,让我庆幸。”

    能说到这句,都是周宜宁鼓起特别大的勇气。

    原以为他能明白自己没说出口的话,而他仍旧保持坐姿,不置可否。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不敢与那双极具侵略意味的眸子对视,尽力克制住胸腔呼之欲出的心跳。

    “这个人,就是你。”

    无论她和裴京闻能不能走到最后,她也不想跟裴京闻在一起的时间里,有任何的误会。

    所以,她宁愿走出这一步去回应他,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一呼一吸。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时间只是扎眼的功夫。

    四周越来越寂静,周宜宁所有的感知,只剩怦怦直跳的心脏。

    没等她抬眼去看他的反应,猝不及防地,脑袋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脸蛋隔了衬衫的布料,与他的胸膛相连。

    周宜宁挣扎着想往后,腰身却被他不由分说握住。

    “别动,”他紧紧盯着她,薄唇轻启,多了些显而易见的温柔:“让我抱会儿。”

    许是他眼底太过柔情绰态,周宜宁果然很没出息听从他的话,乖乖倚靠着他。

    所有的心神,沉溺进他眼中的漩涡。

    “听听,”他回握住周宜宁不知往哪安放的手,难掩暧昧,“看它为你跳得多厉害。”

    这个它,自然指与耳畔紧密相连的心跳。

    和她的,节奏不知什么时候保持一致。

    那一刻,周宜宁的脑海里甚至升起一个念头。

    他会不会,把她当成他的全世界?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裴京闻收回环住她腰身的手臂,还不忘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裙摆。

    ……他什么时候知道收敛了?

    周宜宁愣了片刻,看向他时眼底难掩疑惑。

    “这么舍不得我啊?”他闷闷笑道,伸手想帮她整理好凌乱的碎发,“别急,等到家了,我随你怎么抱。”

    每个字,都被他说出不正经的意味。

    ……谁急了啊?

    周宜宁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气闷上头,直接躲开他的动作。

    扣好盘扣,她用手梳理散落的乌发时,组织着语言,想告诉他之前担心的事。

    按她对外婆的了解,担心她身边一直没个对象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接受她一个冲动把证领了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她的户口是单独列出去的,所以外婆并不知道她已婚的事实。

    犹豫再三,她看向裴京闻,不禁放慢了呼吸:“裴京闻,你能先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见外婆吗?”

    生怕她误会,周宜宁赶忙解释:“外婆的思想比较传统,我怕我们的关系会吓到她。”

    出乎意料的是,裴京闻难得没怎么反驳。

    他向后靠近椅背,语调清润,“可以啊。”

    周宜宁都做好被他占口头便宜的心理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周宜宁眨眨眼,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果不其然,他放下手机的下一秒,从喉结里挤出几个字,“但我有个条件。”

    果然。

    周宜宁心尖微颤,知道从他嘴里出来的“条件”,肯定没那么轻易办到。

    只是为了让外婆宽心,她忍住抗拒的冲动,柔声问道,“什么?”

    “很简单。”

    男人眉骨微扬,黑暗中眸光璀璨昳丽,撩得人移不开视线:“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周宜宁:“……”

    —

    五点半时,车子停在京兴机场。

    尽管车内有挡板,但裴京闻那翻来覆去不要脸的内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一到目的地,张叔完全没眼看自家少爷没出息的黏糊样,几乎在裴京闻刚下车的下一秒,发动引擎快速离去。

    他得去告诉老爷子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完全不用担心二少随便找了个女孩应付催婚。

    就自家少爷这不值钱的样子,应该担心的人姑娘会不会受不了。

    张叔的眼神实在太意味深长,周宜宁再迟钝都能察觉到。

    她耳根微红,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不动声色垂眸,借着撩拨头发掩饰神色间的慌乱。

    比起她的不自在,裴京闻可谓稳如老狗,旁若无人牵起她的手。

    因为过节,机场里人潮涌动,好在两人从VIP通道登机,倒没花费多上时间去等候。

    刚坐定,裴京闻收到林主任发来的文件,只是还没动笔记本操作,手机响起震动。

    是一串没有备注的京北号吗。

    裴京闻仅扫了眼就收回视线,连伸手去挂断的空闲都没有。

    “要接吗?”见他不为所动,周宜宁提醒:“万一是医院的人找你呢?”

    他指尖飞速在键盘操作,细边眼镜后的眸色十分专注:“那你帮我。”

    虽然他们打电话基本不避着对方,但直接去接他的电话,周宜宁仍有些迟疑。

    “你是我老婆,有什么不方便的?”看出她的不适应,裴京闻笑了一下,“别说手机,人也可以给你看。”

    这人!

    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周宜宁耳尖泛起热意,赶忙别开视线,躲避那双满是炽烈的眸子。

    羞恼归羞恼,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不可否认很受用。

    小心翼翼接起手机,还没出声就听对方先一步问,“二哥,今天除夕,你怎么没回家?”

    婉转,温柔,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

    周宜宁握住手机的指骨微顿。

    即使没有备注

    ,也没打过交道,周宜宁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大概率就是传闻中跟裴京闻门当户对的温令娴。

    人如其名,嗓音也是。

    温柔,娴静,任谁听了都会放慢呼吸,生怕说一句重话打扰到她。

    在网上看到温令娴的证件照,这一刻不受控制在她眼前具象化。

    就算她用最挑剔的眼光去看温令娴,也挑不出任何的错。

    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第一次去恒盛大厦听到的那句“门当户对”。

    说不上什么感觉,似有一根细小的针刺向他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裴京闻的余光,分散了些在她身上,自然察觉到她眼角眉梢强压的僵硬。

    很长时间没出声,温令娴攥紧裙摆,试探性再次开口,“二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呢,”裴京闻语调听不出什么温度,惜字如金道,“有事?”

    从小到大,温令娴已经适应了他这疏离的态度,所以难过也只有几秒。

    “你去哪儿了,我来拜访伯父——”话刚开头,裴京闻根本没什么耐心听她说完:“我在飞机上,要陪我老婆回家呢。”

    “老婆”两个字一出,温令娴脸色倏地发白,身形止不住颤抖。

    ……是她听错了么?

    裴京闻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裴京闻淡声留了句“挂了”,干脆利落把手机扔在桌上。

    一系列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别说不给温令娴思索的机会,就连周宜宁也是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和她没关系。”

    他说。

    “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又强调了一遍。

    非常直白。

    很神奇的,心尖那根刺,也在眨眼间被拔了出来。

    她很没出息弯了弯唇,呼吸都变得轻松。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瞥见林主任的催促,裴京闻又投入到工作当中。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行程,他总算完成所有任务,而周宜宁不知何时昏昏欲睡。

    再有意识时,只觉唇瓣不知何时被堵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抬眼,视线正对上一张放大的熟悉俊脸。

    他勾着语调,凸出的喉结滚了一下,“看来得我亲一下才能醒啊。”

    周宜宁:“……”

    耳畔落下这几个戏谑十足的字,周宜宁脸蛋不禁微红,赶忙推开他。

    到了下飞机的时候,他倒没再做什么不老实的举动。

    机场距离溪水镇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早前知道江从南也回了南临,裴京闻很不客气让他把车放在外面。

    被当工具人,江从南这几天没少骂他,不解气又敲诈了他一笔巨款,才应这少爷的要求,给他在停车场放了两辆卡宴。

    起码外观不太扎眼。

    回去的途中,周宜宁忍不住又他叮嘱了细节,以免他在外婆面前说漏嘴。

    裴京闻还算配合。

    到了小院门口,周宜宁看到了一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

    没等她思索清楚是怎么回事,林主任又给裴京闻把电话打过来,似乎跟刚才整理的文章有关。

    和工作有关,周宜宁从不含糊。

    等他在车上接电话,周宜宁想了想,还是准备先进屋去看外婆。

    小院依旧干净整洁,不用猜都知道是外婆每天的功劳。

    踩着石子小路到客厅,原本正嗑瓜子的秦绣听见动静,瞬间停了手里的动作。

    看清来人,到嘴边的阴阳怪气转了个弯,先把周宜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儿,忽而满脸热情:“是宁宁回来了啊。”

    “不是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吗?人在哪呢?”

    周宜宁蹙眉,不想理会她这不怀好意的话:“外婆呢?”

    毫不留情转移话题,秦绣嘴角挤出的弧度一僵,很快又收放自如。

    上次周宜宁的威胁,她的确心有余悸过了段时间,只是宝贝儿子知道后,告诉她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好歹也是周宜宁的亲舅妈,把她从小养到大,还能翻天不成?

    何况她儿子,现在已经事业有成,找的对象也是京北有钱人。

    她完全没必要担心周宜宁。

    想到这,秦绣那点心虚消失殆尽,顿时又来了底气。

    作为一个长辈,难不成还能让周宜宁拿捏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吐了口瓜子皮,翻了翻眼白:“在厨房呢。”

    周宜宁毫不犹豫转身。

    “我说,我看你长得也算清秀,不会连个对象都找不到吧?”可算逮到机会,秦绣藏不住幸灾乐祸,还是装模作样表关心:“宁宁,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没几个字跟关心有关系。

    周宜宁原本以为她这舅妈能就此消停,结果没几天,来招惹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来上次的警告还是轻了。

    周宜宁眯起眼眸,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裴京闻。

    光影里,他五官极具辨识度,神色半笑不笑,分辨不出喜怒。

    细看的话,黑沉的眸底难掩冷戾。

    “我正追着呢,”他勾着唇,强势揽住周宜宁的腰肢,“谁说她没对象的?”

    第43章 喜欢

    一句话,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秦绣,成功让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在嘴边卡壳。

    裴京闻的身影太不容忽略,仅站在那, 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青年身姿挺拔,白色衬衫扎进西裤腰里,袖口挽在臂弯处,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手臂,不由分说揽着周宜宁纤细的腰肢。

    他的五官太出众, 那双桃花眸潋滟生姿, 不笑的时候攻击性极强, 光影从他细密的黑发洒落, 削减了几分戾气。

    直到腰际传来熟悉的温热,周宜宁才从怔愣中找回失神的思绪。

    耳畔不受控浮现裴京闻刚才那句“我正追着呢”, 她脸颊微微泛红,心脏骤然加速的跳动, 似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见她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裴京闻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俯身贴近她的耳畔:“我女朋友都被欺负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啊?”

    说话间,他浅褐色的瞳孔里全都是女孩纤细身姿的倒影:“乖, 别说话。”

    “有我替你出气呢。”

    他刻意压低着声线, 传进周宜宁的耳朵里。

    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在秦绣日复一日的阴阳怪气下, 她已经变得非常坚强, 可以完全忽视,但忽然有一天, 有一个人能无条件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依靠。

    这种感觉,跟只有自己一个人截然不同。

    很温暖,也很心安,就像有一湾浅浅的暖流,于无声处浸润她的心田。

    进而化为一湾浅浅的暖流,浸润她的鼻尖。

    周宜宁忽然很想任性一次,顺从裴京闻的话学会去倚靠他。

    别的不说,秦绣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只悄摸扫了眼裴京闻身上那件衬衫,就能判断大概价格。

    这矜贵的气度,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很快得出结论,知道眼前这青年不好拿捏。

    而且,裴京闻太高了,以秦绣的视角,从气势上就被碾压了一大截。

    跟会变脸一样,前一秒还看周宜宁极其不顺眼的表情,瞬间转化成讨好的笑:“原来是宁宁男朋友啊,看我还误会了,真不好意思啊。”

    “宁宁你这孩子也真是,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怎么不早点带回来,还藏着掖着不给家里说,”秦绣嗔了眼周宜宁,“好让舅妈也省点心,替你高兴啊。”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关心周宜宁的长辈,倒显得周宜宁故意隐瞒。

    要是碰上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说不定还会介意周宜宁对家里都不够坦诚的态度。

    不得不说秦绣那点为数不多的聪明,全都用在这张嘴上。

    如果不是裴京闻足够了解周宜宁,知道她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可能还真会被秦绣这几句话给骗了。

    即使早都能无视秦绣的存在,但遇见跟裴京闻有关的事,周宜宁仍没办法做到冷静。

    就在她心口一阵气闷,右手倏地被一道熟悉的温暖包裹住。

    “宁宁想告诉谁是她的自由,”裴京闻一贯低磁

    的声线很淡,眉目疏懒,却掩藏着暗茫,“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意思很明显。

    毫不避讳承认自己以周宜宁的意愿为先。

    这倒让秦绣唇角的弧度僵住,不太相信还真会有男人在外倒贴。

    她吶吶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外婆听见客厅的动静,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赶忙快步出来。

    走到门口,又想起没来得及洗去双手的油渍,赶忙背到身后,三两下用围裙擦拭干净。

    “外婆,我回来啦。”看见熟悉的身影,周宜宁眼前一亮,一如之前弯起唇角。

    她小跑着过去挽住外婆的臂弯,眼角眉梢写满了亲昵。

    在周宜宁最在乎的人面前,裴京闻敛了眼底的冷戾,眸色疏润跟着打招呼:“外婆。”

    早在回来之前,为了让外婆大概知道裴京闻长什么样,周宜宁原本做了好几天的心里建设,可惜临到嘴边也没说出问裴京闻要照片。

    还是裴舒语提醒了她,让她从京大附医官网找找裴京闻的证件照。

    收到照片这几天,知道这是自家外孙女心尖尖上喜欢的人,苗珍没少看他的照片。

    何况裴京闻这天生优越的脸,很少有人看了会记不住。

    “哎,哎,”连续应了两声,外婆语调难掩和蔼,眸色落在她旁边的高大青年身上,试探性问:“这是你提到的小裴吧?”

    与秦绣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心翼翼中,隐隐有几分期待。

    除了看周宜宁哪哪都不顺眼,秦绣对这位婆婆还算孝顺,所以看见苗珍出来,就自觉闭了嘴。

    甚至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主动俯身收拾好略显凌乱的茶几。

    “……嗯,”周宜宁耳根微热,粉嫩的脸蛋羞得通红:“他陪我一起来看您。”

    “好好好,跟照片里一样板正,”苗珍连连夸赞不已,明显对裴京闻印象非常好,“宁宁,你快带跟小裴坐那,饭菜很快就好。”

    “哪能让您忙活啊,”裴京闻的神色,难得多了些正经意味:“我来吧。”

    好不容易跟周宜宁回家,裴京闻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来刷存在感。

    没几句话,就哄得外婆眉开眼笑,让她跟周宜宁坐在沙发里等待。

    “宁宁还没告诉外婆呢,”目光落在那道高大身影,外婆可谓越看越满意,忍不住问:“你这小男友他家是哪儿的啊,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

    耳尖捕捉到“工作”两个字,原本保持闭嘴的秦绣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怎么就说裴京闻这么眼熟,原来是之前老太太在京大附医住院时遇到的那位医生啊。

    她不动声色翻了翻眼皮,估摸着裴京闻一个月也赚多少钱。

    也不如文煜找的女友嘛,起码送文煜的那辆车就七位数。

    心里有了琢磨,但她这次长了脑子,没直接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听着祖孙俩的谈话,准备把底细摸清楚。

    周宜宁自然没工夫去理会她的小动作,听见外婆掩藏不住笑意的话,血液似乎又全部冲向脸蛋。

    “外婆,他是京北人,”她低垂着眼睫,因紧张指尖微微蜷缩,把早都熟记于心的信息和盘托出:“现在在京大附医上班。”

    熟悉的名称,外婆怔了几秒,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好奇问:“我是不是见过他。”

    “嗯,”周宜宁应声,“您还记得秦医生吗?他是秦医生的学生。”

    “难怪我看小裴这么亲昵呢,”苗珍点点头,笑吟吟附和,“当初病房里好多人都问小裴医生有没有女朋友。”

    “那您有没有——”话问出口,周宜宁才惊觉不合适,脸颊再次升腾起热意,心虚般垂眸。

    ……万一被裴京闻听见,又要误会她有多着急。

    想想就脸热。

    看这反应,就知道周宜宁对小裴上了心。

    知道自家孙女脸皮薄,问题到嘴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苗珍轻笑着握住她的手,“当然帮我们宁宁打听了呀。”

    “那——”周宜宁抬头,满脸都是忐忑:“他……”

    “他告诉那些叔叔婶婶说自己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女孩,”外婆没卖关子,温声娓娓道来:“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的青年,喜欢的女孩是我们宁宁。”

    周宜宁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散,取而代之的是呼之欲出的心跳。

    原来,他会把对她的喜欢,毫不掩藏公之于众。

    哪怕那个时候,她和他还是时隔七年刚重逢的普通同学。

    她忽然想起从一个多月前和裴京闻的重逢。

    他明明表现得忘了她,却每次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让她不喜欢?

    瞥见她眉梢挂满的喜悦,苗珍默默心疼的同时,收回询问“他对你好不好”这些话。

    因为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宁宁从小就被逼得足够独立,能做到让宁宁无意识流露依赖的人,裴京闻还是第一个。

    这些话,答案自然显而易见。

    想到宁宁有了好的归宿,苗珍唇角不禁向上扬了扬,犹豫几秒,还是斟酌着问:“那今晚小裴和你一起回来,他父母那边……”

    周宜宁知道外婆这句话的欲言又止。

    毕竟除夕夜讲究团圆,再开明的父母,多少也会介意自己儿子往外跑。

    把裴京闻的回答复述一遍,周宜宁把热茶递给外婆,莞尔浅笑,“您不用担心,是他父母同意的。”

    —

    祖孙俩聊了没一会儿,裴京闻正好把所有的饭菜都摆放在餐桌上。

    恰好,去拜年的杨志父子恰好也踏进家门。

    在医院陪护过,杨志自然见过裴京闻,和苗珍的第一反应一样,没想到周宜宁带回来的男朋友,居然是这位优秀的青年医生。

    从言行举止来看,杨志基本挑不出裴京闻的毛病,觉得他跟自家外甥女非常般配。

    至于杨文煜,受秦绣影响太大,从小看周宜宁这位表姐就不怎么顺眼,不挑刺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关心。

    只是在京北混迹这些年,多少也有点眼光,想起门口那俩低调不失奢华的卡宴,盘算着该怎么跟裴京闻套近乎。

    至于秦绣,一直在旁敲侧击炫耀杨文煜找的那位京北大小姐对象。

    从小在京圈长大,加上亲爹身居高位,裴京闻的情商从小就被耳濡目染,只一眼就能判断出该和哪些人保持距离。

    一顿表面算和谐的饭吃完,杨文煜连讨好的门都没摸到。

    偏偏他不敢得罪裴京闻,于是找了个借口悻悻上楼。

    见自家宝贝儿子一脸憋闷,秦绣也顾不上找周宜宁的茬,三两步跟过去。

    溪水镇有守岁的习俗,杨志吃过饭,就跟邻居一道去了镇子的祠堂。

    客厅里,很快只剩祖孙三人。

    聊天过程,裴京闻的侃侃而谈,的确很受长辈喜欢,每句话都透着耐心。

    问起父母做什么,想起周宜宁的叮嘱,他犹豫几秒,回答:“家父在政.府,家母做点小生意。”

    说到底恒盛集团再大,也跟做生意的差不多。

    不算太夸张。

    苗珍了然,又问起他和周宜宁认识多久。

    这话题太危险,周宜宁心头一跳,没多想抢先说,“一个多月吧。”

    毕竟七年前,外婆亲眼见证她因为主动推开裴京闻,难过到许多个夜晚睡不着。

    可能为了心底那点难以启齿的自尊,周宜宁想等裴京闻离开后,再找机会给外婆解释。

    闻言,裴京闻轻挑眉梢,眼底的波光意味不明,倒没否认。

    视线不经意在半空交汇,周宜宁心跳漏了半拍,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

    两人的异样,苗珍看破不说破。

    毕竟上了年纪,没多说几句,苗珍就有些困倦。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多。

    “外婆,”周宜宁轻声提醒她:“您快去休息吧。”

    “好,”外婆也没勉强,趁裴京闻出去接电话,想了想叮嘱道,“你带小裴去你原来的房间睡。”

    “带小裴”三个字,就像自带钩子,缠绕在她本就不够平静的心潮。

    扰得她连判断语意的基本能力都没有。

    “

    那、那……”她脸红得似乎要滴血,没多想:“我睡哪啊?”

    “怎么?姑娘长大了,不想跟外婆睡了?”外婆半开玩笑反问,促狭一笑,“哎,我是老了,在宁宁心里都比不上小裴了。”

    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危险,周宜宁赶忙别过眼,下意识否认:“……哪有呀。”

    “行了,”苗珍轻笑出声,一本正经念叨:“等你们结婚了,想睡哪就睡哪,外婆绝不干涉。”

    周宜宁:“……”

    怎么绕不开这个话题了!

    好在裴京闻进来时并没多大反应,应该是没听见。

    周宜宁微微松了口气,毕竟这人恶劣起来的样子,她实在没少领教。

    在外婆的催促下,周宜宁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带他上去二楼。

    可能这些年她在外面有了点成就,在杨志的强硬态度下,秦绣也不敢闹得太难看,总算答应把杨文煜的游戏房改成卧室。

    趁周宜宁回来前半个月,总算把卧室收拾干净。

    推开门,装饰格调呈极简风,可谓一尘不染,明显被外婆精心打扫过。

    落地窗外是露天阳台,右侧还有一把藤椅,抬眼就能看见满天繁星。

    比起京北繁杂忙碌的璀璨,这样的江南小镇,就多了几分闲情雅致。

    “时候不早了,”周宜宁拉了拉他的袖口,仰头看向他,“那你睡这儿。”

    男人没说什么,不置可否。

    连握住她的动作都没松开,幽深的眸子,紧紧落在她的唇角。

    卧室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周宜宁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轻声问:“怎么了?”

    下一秒,裴京闻向她贴近。

    两人之间有些松散的距离,很快被缩短。

    男人定定看着她,语调有些低哑,“那你呢?”

    “……我去下面,”周宜宁小声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底气,“外婆说——”

    “外婆不是说,结婚了想睡哪就睡哪,她绝不干涉,”裴京闻勾唇,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肢,“怎么办,我后悔了。”

    周宜宁脖颈烧得通红。

    她明白裴京闻没说出口的“后悔”指什么。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男人暧昧的呼吸,顷刻撒在她的脖颈。

    他慢悠悠勾着她的耳垂,语调一字一句,撩人至极,“你说,我要不要把证给她看看呢。”

    第44章 新年

    一句话, 忽然把周宜宁的记忆拉回去「eternal」遇见江从南他们那次。

    在两人错愕的眸色下,他泰然自若拿出那本盖有国徽的红本。

    在江从南吐槽怕不是担心结婚证被偷走,他气定神闲承认了。

    她没当场问出口, 但心底的震惊也不少。

    看出她的不平静,裴京闻跟个没事人一样勾起薄唇,手指饶有兴致把玩她旗袍侧腰的盘扣,贴近她的耳畔:“宝贝你说我是不是得随身带着啊?万一有人不想负责呢?”

    每个字都意有所指。

    就差直接说她会是那个因不想负责而把证偷走的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周宜宁一阵气闷, 偏偏嘴上的功夫, 这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索性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一声熟悉的闷笑, 成功拽回她飘散的记忆,周宜宁抬眼, 眸色正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呼吸倏地漏了几拍,周宜宁知道他很有可能真把结婚证随身收着。

    这张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根正苗红的脸, 因为眉眼间沾了些痞气,原本的板正俊逸,此刻却显得有些混不吝的坏。

    周宜宁知道,以他的性子,还真能做出把结婚证拿给外婆看的事儿。

    想想那个场面……她耳根被燥热覆盖,连忙止住这危险的假设。

    “……不要, ”她咬着下唇, 轻声道:“先不要让外婆知道,好吗?”

    因为着急, 她本就乖软的嗓音沾了几分恳求, 落进裴京闻的耳畔,眼底的晦暗之色瞬间加深。

    心底那点恶劣再次被勾起, 他单手勾住女孩细嫩的下巴,语调懒洋洋的:“怕外婆知道,你还答应跟我领证啊?”

    他还好意思问!

    周宜宁脸蛋一红,抬眼瞪他,“那还不是你说我把你——”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八个字,即使她心理素质再好,也没办法坦然说出口。

    “我还让你陪我睡觉呢,”看出周宜宁的窘迫,他笑得越发愉悦,故意问:“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话啊?”

    周宜宁瞬间不想接他的话了,只侧了腰身,想挣开那只作乱的手。

    “不闹你了,”他稍稍用力,就把人重新拉回怀里,“宝贝,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不告诉外婆。”

    周宜宁有经验了,知道他嘴里出来的“事”没那么轻易做到,只看向他并不应声。

    “陪我待会儿,我就放你走。”

    周宜宁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怎么?你不满意?”他扬起下巴,领口散开露出性感的锁骨,“那要不,你陪我洗澡也行。”

    刻意咬重的“洗澡”,成功让周宜宁全身的燥热涌向耳尖。

    “……你自己去,”她撇过眼,掩饰红透的脸蛋,“我、我帮你把床铺好。”

    知道她嘴上虽抗拒,实际却一直纵容他,裴京闻倒也深谙循序渐进的道理,按耐心底那点见不得人的念头,不想逼她太紧。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见周宜宁佯装淡定,从衣柜里取出崭新的床单,视线不经意撞上他,也会慌乱错开,他扯了扯衣领,漾开的笑意敛了眸光里的缠绵。

    随后,他迈开长腿朝浴室走去。

    很轻的关门声响起,周宜宁心口紧绷的那根弦才稍微松散了些。

    她轻轻舒了口气,套好床铺起身时,余光不经意瞥向面前落地窗里自己的倒影。

    乌发有些凌乱,领口的扣子半扣住,脸蛋多了几分难掩的红晕。

    不用猜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她抬手拍拍燥热未褪的脸蛋,借着窗口吹来的冷风,才让满是涟漪的心湖平静了些。

    远处是星光璀璨的夜空,偶尔有几簇烟花升起又绽开,周宜宁走到藤椅前落座,眼前忽然浮现出七年前她被扔在临溪高速路口的画面。

    是裴京闻。

    明明已经在回京北的机场,愣是以最快速度赶到她身边。

    那个时候,她做梦都不敢想会有一天,她能和裴京闻一起回到溪水镇的家。

    而现在她喜欢许多年的人,成了她合法的丈夫,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身边。

    清风袭来,周宜宁的发丝被吹起,她伸手牵住藤椅,脑海里满是那人的笑。

    不知什么时候,裴京闻悄然好近,从身后紧紧拥住她:“想什么呢?”

    铺天盖地的感知,都是男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周宜宁听到了胸腔里怦然跳动的声音。

    哪怕过去许多年,她每一次遇到他,心跳都会为他而失控,无一例外。

    周宜宁任由他环抱着自己,轻声应道,“我在想我很幸运。”

    幸运到过了七年,还能和年少时一眼沦陷的少年走到一起。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啊,”裴京闻笑了一下,倏地将她打横抱起,“现在,陪我躺会儿。”

    身姿倏地悬空,周宜宁难得乖顺没挣扎,只是习惯性抬眼望向他,目光猝不及防撞上那具精装的躯体。

    周宜宁以前不是没看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但像现在看这么清楚,还是第一次。

    常年健身的缘故,男人被冷白皮包裹的八块腹肌纹理分明,勾勒出自然流畅的人鱼线。因为抱着她要用力,肌肉线条紧绷,几道青筋鼓起,呼吸起伏间难掩野性和狂妄。

    浑身的血脉在这一刻倒流,似将她整个人烘烤,每一个细胞都变得灼热而滚烫。

    周宜宁只觉

    心跳要冲出胸腔的桎梏,紧张到视线都不知道往哪个位置去放。

    看她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声促狭的笑从他喉结挤出。

    “躲什么?”将人放在床边,他欺身靠近,单手攫住她的下巴,“你男人什么样又不是没见过。”

    离得太近,周宜宁被他极具侵略意味的气息紧紧裹挟,动弹不得。

    不知静默多久,她听到耳畔那道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

    免得事态越来越不可控,让外婆担心。

    纠结半晌,周宜宁连对视都不敢,磕磕巴巴张口道:“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哪知,裴京闻跟听不懂她的话外音似的。

    “穿衣服怎么睡觉啊?”他膝盖往前抵了抵,强势横在她的衣摆那,似乎真在建议,“或者,你帮我穿?”

    周宜宁自然不想顺他的意。

    只是这人近在眼前,膝盖作乱的动作实在扰得她呼吸不稳,她只能小声请求:“让我先下去。”

    再不过去,外婆一定会察觉出什么的。

    “好啊,”他松开了握住她腰窝的手,刻意拖长尾音,每个字都满含痴缠,“你亲我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可谓拿准周宜宁的心思。

    知道反抗不过,她闭了闭眼,等做足心理建设,她尽量不让心底难言的羞赧影响自己。

    而后试探性抬手,盘住男人的脖颈。

    她的心跳极重,极快。

    可能身高原因,她艰难挪动,想去触碰那双极富有诱惑力的薄唇。

    离得更近。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唇角正落在他的喉结上。

    前所未有滚烫,烫得她脖颈通红,下意识想往后退,后脑勺却被紧紧扣住。

    下一秒。

    她的唇就被堵住。

    唇齿相依间,她的气息被男人不由分说侵占,她感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强势。

    意识越来越迷离,她想稍稍喘口气,却被他抓住机会,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来到她不曾主动敞开的领域。

    周宜宁从没想过,会被他吻到腿脚发软,四肢提不起力气,整个人只能瘫进他的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

    不知过去多久。

    男人才一脸餍足,慢悠悠松开了她。只是骨子里的那点恶劣上头,薄唇又滑向她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

    “轰”一下,周宜宁只觉头皮发麻,忘记了怎么去推开他。

    “不是担心外婆发现吗?”他低声笑了下,眸色很混,“怎么还抱我这么紧?嗯?”

    最后一个字,他不仅说得暧昧至极,脚尖也不老实勾住她的腿弯。

    酥酥麻麻的触觉,再次缠得她气息不稳。

    “看你这儿都肿了,”他丝毫不知收敛,鼻息倾洒在她饱满的唇,声线引诱:“不如你陪我睡,等明天再给外婆解释?”

    周宜宁:“……”

    —

    周宜宁自然不会顺了他的意。

    如果让外婆察觉到,只怕这个年都缓不过劲儿。

    毕竟在外婆的印象中,她从小乖巧听话,是绝不会做出没领证就同居这件事。

    好在裴京闻也没真过分到枉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留在卧室。

    借着脚灯微弱的光芒,她轻手轻脚下楼。

    外婆已经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

    周宜宁一直知道,外婆这些年最大的心事,就是记挂着她孤身在外没个可靠的归宿。

    看得出,经过短短一晚上的相处,外婆对裴京闻很满意,如今心愿已了,外婆在睡梦中也是难掩喜悦。

    她心间泛起暖意,脱掉拖鞋爬上床,像小时候那样挨着外婆。

    旁边是很轻的呼吸声,和记忆里一样让她心安的同时,抚平了她心底所有的燥热。

    很神奇的,闭上眼没一会儿她就陷入睡眠。

    隔天醒来,周宜宁先看到枕头旁边鼓鼓囊囊的红包,是外婆给她准备好的压岁钱。

    周宜宁并没拒绝,收拾好红包快速去洗漱。

    对着镜子,她先把长发半挽起,简单画了新中式的妆容,显得整个人更加温婉柔美。

    只是涂口红时,她凑近一看,发现唇角还有细微的肿胀。

    昨晚的画面像是放慢倍速,在她眼前再次上演,说不尽的旖旎春色。

    还是耳畔传来外婆轻唤她的声音,才收回迷乱的思绪,生怕被长辈看出异样,赶忙用清水拍了拍脸蛋。

    走出卧室,正撞上裴京闻那道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姿。

    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外婆和舅舅昨晚还跟他保持几分距离,今天都把称呼换成极其亲昵的“阿闻”。

    他站在门口,耐心倾听舅舅的指导,眸色虔诚贴着对联。

    因为他个子很高,都不用踩着梯子,仅抬起双臂就能触及门框最顶端。

    熹微的晨光落下,晨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为他那本就矜贵绝艳的五官添了些温柔。

    不知不觉,周宜宁看他了很久都移不开视线。

    还是外婆喊他们吃饭的声音响起,才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餐桌上,是摆满的汤圆、年糕、清蒸鲈鱼、翡翠蒸饺、蟹黄豆腐,堪称色香味俱全。

    不知是不是舅舅给秦绣母子警告了什么,吃饭的时候两人存在感极低,搭话也是一些场面语,所以氛围难得的轻松。

    周宜宁看向快堆成小山的碗,没忍心拒绝外婆他们的好意。

    吃完饭,杨文宇一刻都没耽误,找了个借口拿着车钥匙溜出门。

    秦绣很有眼力见,主动去厨房收拾碗筷。

    “阿闻,我和舅妈的心意,你收着,”杨志摁住想去帮忙的裴京闻,把红包递过去,“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宁宁从小受尽了委屈,才变得现在像这样坚强独立。”

    “是我对不起宁宁这孩子,作为她舅舅,却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杨志不知想起什么,语调有些哽咽,“我跟她外婆老了,不能一直陪在宁宁身边,以后她在京北,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杨志自认看人很准,从裴京闻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他对周宜宁是动了真心的。

    对于周宜宁小时候的经历,裴京闻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不用杨志交代,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您放心,”他敛了眸底的深沉,出口的话如承诺一般,“我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

    到了下午,周宜宁得了空,决定带裴京闻在溪水镇逛一逛。

    作为南临市最出名的古镇,溪水镇近几年直线飙升旅游热榜前十,逢年过节基本人满为患。

    因为裴京闻长了张招摇过市的脸,她这层博主的身份,也不完全算素人,所以思虑了会儿,驱车带他去郊外的南山寺。

    这座寺庙位位于南山山顶,要通过总共九百九十个台阶。

    快到傍晚,来爬山的游人并不多,周宜宁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戴好口罩。

    好在这个点过来的都是香客,大多数都心怀虔诚目视脚下,很少会把注意力分散。

    到了半山腰,察觉到她气息有些不稳,裴京闻放慢脚步问:“要不要我背你?”

    周宜宁轻轻摇摇头,回望他:“我可以的。”

    夕阳下,路旁的八角宫灯散发微弱的亮光,映在脚下的台阶。

    裴京闻并没强迫她,指尖捏了捏她的指骨,声线溺在风里,多了些疏润:“累了记得使唤我。”

    末了他笑出声,散漫开口,“周宜宁,要学会依靠你男人。”

    简单的几个字,从他嘴里出来,莫名沾了些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暧昧。

    周宜宁按耐住脸颊的热意,轻轻应声。

    以免这人嘴里又说些不正经的,到时候赶天黑前到不了寺庙,周宜宁赶忙转开话题,牵着他的手往上走。

    晚上六点,两人成功站在南山寺门口。

    细细算来,她已经七年没来过这里。和高三那年见到的不同,寺庙的建筑大

    多都重新修缮。

    故地重游,目光不禁被院子里的队伍吸引,意识难免有些恍惚。

    七年前,她亲手求来的平安符,不知他现在是否还保存着。

    看出她没问出口的迟疑,裴京闻并没直接回答。

    他收了一贯的散漫姿态,站直身姿留了句:“在这等我。”

    眼见那道高挺的身影朝队伍末端走去,一个想法几乎要冲破脑海的桎梏。

    明明山上的风声很大,她仍旧听到了本就不够从容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口的声音。

    已是傍晚,等候住持卜卦测算的香客并不多,没一会儿就排到裴京闻。

    按照主持的要求,身姿高大的男人眸色虔诚,跪坐进蒲团里。

    距离有些远,即使周宜宁集中注意力,只能看清他唇角在动,却无法判断他那些话的内容。

    似乎过去很久。

    他才从蒲团站起身,拿起那枚平安符,用毛笔写下几行字。

    做完这一切,他平安符封好口,快步朝她折返回来。

    周宜宁觉得,他靠近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口上,她逐渐加重的一呼一吸相重迭。

    “周宜宁,这是给你的。”

    第一句话,他一瞬不瞬凝望进她清俪的杏眼,声线沉缓而低醇。

    “七年了,我总算有机会凑成一对。”

    第二句话,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被他保存得当的平安符,放在这枚新的旁边。

    星空下,说不出的亲密。

    “愿你得偿所愿。”

    第三句话,他眸色变得轻柔,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拥进怀里。

    这几个字,不止现在他说过,高考那天,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后来没有他的七年,他成了她唯一无法实现的愿望。

    周宜宁所有的情绪溃不成军。

    没几秒,泪水就沾湿了男人胸前的衣襟,于是他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向来舍不得看周宜宁掉眼泪。

    尤其让她掉眼泪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宝贝别哭,”他俯下身,英挺的眉眼掩饰不住焦急:“告诉我怎么了。”

    大概是他这句话里每个字都染了关心,周宜宁吸了吸鼻子,难得使了此小性子:“是你欺负我。”

    现在没欺负,之前没少欺负。

    也不算完全冤枉他。

    “是我的错,”他从善如流承认,耐心哄道:“那要怎么样才原谅我?”

    周宜宁并没应声,肤色却悄悄染了层绯红。

    “要不,你闭眼我告诉你个秘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我。”

    周宜宁愣住,虽然没问出口他想做什么,仍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的手被他牵起,稳稳当当往前走。

    约摸五十步停下,周宜宁隐约能察觉到他带她来的这地方比较空旷。

    “宝贝,睁眼。”

    话落,周宜宁掀起眼皮,正撞上满天的烟花。

    璀璨,绚烂,震撼。

    照亮整座浩渺的夜空,在这一刻宛如永昼。

    她站在原地,一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

    裴京闻从她身后靠近,强势将她圈进怀里,小心翼翼给她戴上一条玛格丽特细链。

    怦——怦——

    心尖的悸动,比烟花还要绚烂。

    她听到了裴京闻沉稳有力的音调,心甘情愿沉溺他织就的温柔里。

    “周宜宁,新年快乐。”

    第45章 慌乱

    那天璀璨盛大的烟花, 不止照亮了夜空,也让周宜宁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定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她心尖上的那个人会在七年后,送她一枚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连祝福的话都没变。

    烟火下,男人本就优越的五官被衬得更为俊逸。那双强劲有力的臂膀环在她的腰际,周宜宁踮起脚尖望向他。

    四目相对。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看清他眼中倒映的自己。

    山上早春的晚风很冷, 但不知是不是裴京闻在她身边, 周宜宁竟觉得所以感知都被暖意包裹。

    脸蛋的燥热也久久不能散去, 她却心甘情愿沉溺进那双只有她的黑眸。

    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也是他的唯一。

    她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 在半空中和他的短发交织勾缠,说不出的缱绻。

    年少时所有对裴京闻的心动, 在那一晚都被具象化。

    直到躺在床上,她久违地压不住唇角的弧度, 翻来覆去很久,脑子里的所有画面都和他有关。

    美色误人,明知道裴京闻这人混到骨子里,还是很没出息去纵容他。

    白天时不时趁外婆没注意,被他诱哄着攀住他的脖颈去亲他。说好的一下,总是占尽便宜, 等她气喘吁吁才肯放过她。

    周宜宁没他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也没他那么厚的脸皮,能在长辈跟前做到泰然自若。

    “怕什么?”裴京闻牵了牵唇, 指尖绕后, 在她的尾椎流连,“外婆都同意我们的关系了, 我还不能亲你抱你啊?”

    “亲”“抱”两个动词,从他的嘴里出来,愣是多了几分别样是暧昧。

    周宜宁正在咀嚼草莓的动作一顿,绯红悄悄染上脖颈,刻意忽略他语调的不正经。

    “……那、那不一样,”他那只作乱的手越来越过分,她咬着唇肉按耐凌乱的呼吸,“让外婆看见成什么样子啊。”

    虽然得到外婆的任何,但她跟裴京闻离得近的画面太旖旎,周宜宁实在不好意思让长辈看见。

    “不抱你也成,”见她羞得鼻尖都泛起粉嫩,裴京闻倒也没再勉强,“那你总得给我点甜头吧。”

    “甜头”两个字被他刻意勾着强调,落进耳畔,意味深长。

    熟悉的脚步声似从楼梯口响起,周宜宁迷蒙的意识倏地清醒过来。

    偏偏这人又喜欢使坏,周宜宁进退两难,只能小声询问,“什么啊。”

    他向后仰靠沙发,长腿状似不经意蹭了蹭她的小腿内侧,唇角的笑沾了些戏谑:“你喂我。”

    顺他的视线望过去,周宜宁知道他说的什么。

    可能他的眸色太有蛊惑力,来不及过多犹豫,她倾身往前,抬手想给他重新拿一颗。

    哪知,男人那张熟悉的俊脸倏地在面前扩大,紧随其后,她的唇瓣被堵住。

    因为太惊诧,她的双齿轻启,很轻易就被他长驱直入。

    好在顾忌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亲了没几秒就松开她的唇。

    气息缠绕,周宜宁听见他压低声线的那句:“宝贝,好甜啊。”

    一时间,不知这个“甜”指草莓,还是指别的。

    周宜宁耳尖红透,心口的悸动似要冲破胸腔,余光瞥见外婆的身影,慌忙鼓起勇气推开他。

    没来由的心虚,她暗自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住心口的起伏,又慌忙撩了凌乱的发丝,来抚平脸蛋的潮热。

    就在她做好所有的掩饰,正准备起身跟外婆搭话时——

    “没事儿你们继续,”外婆压着笑意,步子不停反倒加快速度,“哎呀感情真好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明明双腿恢复没多久,她脚下的速度却非常快,没几秒就离开客厅。

    周宜宁:“……”

    “宝贝你不用担心怎么告诉外婆了,”见她一脸羞愤到恨不得原地挖条缝钻进去,裴京闻眼眸里的兴味更鲜明,“她什么都看到了。”

    顿了几秒,他稍稍挑起的眼尾有几分疏懒的意味:“她让我们继续,不如再做点别的?”

    —

    周宜宁定力再不好,也不会再让外婆看见这么尴尬的画面。

    不知哪来的力气从他的桎梏中挣脱,三两步小跑回卧室,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她闭眼又睁眼,勉强克制住心口的燥热,回想起手机在震动,她打开屏幕。

    是董教授给她发来的具体时间安排,以及有多年种植实心竹经验的孙师傅的地址。

    有了孙师傅的带领,她制作纸鸢的进程会更加顺利。因为纸鸢用到的原材料实心竹,和普通的空心竹外形没有区别,且都大面积生长在云雾山同一地方,优质的竹子更是千株难觅。

    最重要的是,云雾山之所以用“云雾”命名,就是因为常年雾气弥漫,虽然有阳光,但走进去的人经

    常会迷失方向。

    如果没有专门的人带领,只怕她侥幸找到路,结果也是什么也找不到。

    提及工作,周宜宁稍稍平复了心尖的悸动,她低垂眼睫回复:[谢谢董教授。]

    [送花花.jpg]

    消息发送成功,她在脑海里大致过了遍近期需要做的工作,打开备忘录仔细列了份计划。

    编辑好后生成文档,她给许溪发过去。

    不愧是常年冲浪选手,没几秒,聊天框里就出现了个[OK]的表情包。

    时间总在放假的间隙飞速溜走,过年第三天,一通来自京大附医的电话,成功结束了裴京闻的假期。

    这件要事和他手头的紧要项目有关,裴京闻不好多耽误,买了当晚的机票。

    临走前,他把全球最权威的骨科专家艾兰克教授最新研发的器械组装好,耐心告诉外婆使用步骤和方法,又再三叮嘱万一出现不适记得给他打电话。

    毕竟这款器械刚上市,外婆如果出任何状况他都负担不起。

    当然,他在宾西大学的六年,一直跟着艾兰克教授,很清楚自家导师的从医原则。

    在没保证器械安全性和实用性的前提下,根本不会随便拿给谁。

    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就差直接说让他拿着户口本带周宜宁去领证。

    第二天,周宜宁也收到来自恒盛的邮件,告诉她已经把「望舒」的项链寄去工作室,以便更好地制作盒子灯视频。

    外婆再不舍得,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不能放弃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业,叮嘱了几句就微笑着让她快回去。

    临出门时,周宜宁纠结了很久,最终选择隐瞒那天在京北遇见杨筠的事。

    看她那位塑料母亲唯恐避她不及的反应,根本没有承认她这个女儿是意思,估计以后遇到她,也恨不得立刻绕道走。

    与其告诉外婆让她失望,倒不如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还能让外婆对这位女儿留点期待。

    周宜宁看得很开。

    可能也是她早都过了渴望父母的年龄,短暂的难过后,完全可以无视这所谓的血缘至亲。

    飞机冲破云霄,周宜宁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闭眼隔绝了南临的岁月安好。

    过年这几天,就像一场没有烦恼的梦境。梦醒了她必须回归现实。

    而现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她有热爱的事业,还有挚爱的人……想到这,眼前不受控浮现了那张总是挂着散漫笑意的俊脸,耳根微微烦热。

    明明周围赶路的人都在闭眼休憩,周宜宁却羞到放慢了呼吸节奏。

    即使再不想承认,她也知道和裴京闻重逢,她原本黯淡无光的岁月里明显多了鲜活的色彩。

    ……她好像比七年前,更加离不开他了。

    当这个念头出现,她没来由心虚,捂着双脸埋进腿弯。

    救命,万一被他知道了 ,又会逼着她去说多么难以启齿的话啊。

    不行不行。

    坚决不可以被他察觉到。

    她必须矜持。

    免得又被他欺负。

    可能飞机飞行很稳,周宜宁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就变得困顿,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等回到云水湾,别墅里空荡荡的,并没看见裴京闻的身影。

    职业原因,周宜宁已经习惯他加班,但出于那份对他的挂念,仍在脑中纠结了一番,才问出口他在哪。

    没打算等他回复,周宜宁把手机扔在床头,换了丝绸质地的睡衣前去浴室。

    洗完澡,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向屏幕里躺的两条消息:[今晚看文献,这几天要准备项目的事儿。]

    [怎么,想我了?]

    看见屏幕这几个字,男人那吊儿郎当的腔调在耳畔浮现,周宜宁的心跳漏了半拍,瞬间不想理会他,躺进被窝只当没看见。

    接下来的几天,她除了要去「西江苑」赶苏绣的进度,还要每天利用时间,在之前向徐锦学习的基础上,尽快完成凤尾缠花的制作。

    而非遗除了考验动手能力是否精巧,还非常考验手艺人的耐心和细心。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周宜宁才完成那幅「凤凰于飞」苏绣的十分之一。

    每期完整的视频制作周期基本以月为单位,实在太费人,要想稳住账号流量,只能靠许溪时不时拍摄她工作的状态营业。

    这张脸,不仅为她稳住粉丝量,还吸引了不少新的关注。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原以为既定的录制都会顺利进行,哪知元宵节前一天,京西古街的负责人忽然找到言念,说原先申请的拍摄不能腾出场地。

    理由很简单,为了保护古建筑,要对地面进行修缮工作。

    所有的拍摄细节都是计划好的,盒子灯的装饰和燃放也和「望舒」有关,现在计划被打乱,许溪率先坐不住。

    “我靠合同不是都签了吗?”她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电话打回去骂人:“不是说好等拍完他们再开工吗?好歹是事业单位,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相比许溪的语言问候,言念生完气很快保持冷静状态,她坐在电脑前沉思了会儿,心里渐渐有了定论。

    “宁宁,我看是有人觉得你火了,故意在这给你使绊子。”不得不承认,这个绊子使得很成功,完全让她们措手不及。

    可以说凭她们三个的力量,根本解决不了。

    能让京西古街宁愿毁约也要放弃和她合作拍摄,只怕给她使绊子这人没少下功夫。

    周宜宁以前不是没遇到恶意竞争对手,但像现在这样声势浩大,还真让她意外。

    短暂的慌乱后,周宜宁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应该怎么办。

    毕竟拍摄场地太重要,她等到元宵这天就是为了拍摄效果真实盛大。

    从事公众人物这一行,周宜宁并非单纯不谙世事的人,很多潜在的规则她早都见识过。

    京西古街直属政府管辖,那位负责人的态度又十分强硬,想要保住场地,除了找到更有话语权的人。

    周宜宁指尖攥紧,纤密的睫羽不禁垂落。

    灯光下,在她清俪的眼睑投落浅浅的阴影。

    她知道怎么做,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

    京北那些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大人物,想让京西古街给她们开放是一句话的事。

    但以她单薄的能力,别说请求他们帮忙说一句话,连人都见不到。

    现在就算换地方,别说视频呈现的效果,换都不知往哪换。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打通这条路,哪怕通过其他渠道。

    想到这,周宜宁握住手机的动作收紧。

    她知道裴家在京北的地位,也知道请求裴京闻的帮忙,能以最快速度解决。

    只是难言的自尊在这一刻占据她的理智,怎么也打不开聊天框。

    显然,言念跟她的想法一样,语调散发着让人信服的沉稳:“宁宁稍等,我可以解决。”

    她用发圈绑住长发,露出干净白皙的脸蛋,握住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室内很安静,许溪保持静默,知道自己找不到门路,索性坐回电脑前,放轻动作继续敲着方案。

    她不能给宁姐姐和言姐姐拖后腿。

    “宁宁,走,”没给周宜宁多想的机会,她当机立断说:“跟我去个地方。”

    言念一向靠谱,认识的圈内人也多,周宜宁全身心都信任她,拿起包三两步跟上。

    幸好不是早高峰,言念绕了几个弯来到「北巷胡同」,先带她直奔字画街,取了预定好的长幅卷轴,又前往一家装饰清雅的茶楼。

    从外观来看十分不起眼。但周宜宁在京北待这几年,自然能判断出门口停的那些车子,富只是最低要求,最重要的是贵。

    这里的侍者无论性别,长相、身材、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包括身穿的服饰,都是「crystal」高奢系列最贵的限定。

    周宜宁默默移开视线,呼吸不禁放轻了些。

    “宁宁不好意思,我问遍了圈内所有的朋友,只能拿到「烟华」的进门券,远远不够见赵局的资格,”言念有些愧疚,“只好委屈你跟我

    一起在外场蹲守了。”

    来「北巷」的路上,周宜宁已经知道想如期完成拍摄,不至于跟「恒盛」的合作泡汤,关键就在这位赵局长身上。

    毕竟他才才是京西古街最有话语权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每天排队找赵局的,加起来都能绕京北城三圈。

    如果不是言念,她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只能在新闻里出现的这些红圈顶级大人物。

    更别说解决京西古街场地拍摄的问题。

    “别这么说,”周宜宁朝她轻轻摇摇头,“幸好有你在,我这辈子才有机会踏足这里。”

    “咱们得等等,”言念悄摸指了指楼上,凑近她的耳畔,“那位赵局长刚进去没多久。”

    品茶听曲原本是风雅的代名词,但这些人真正懂的并不多,就成了附庸风雅。

    当然这些吐槽,言念不至于傻到直接在红圈地盘上说出口。

    两人聊了没多久,只见楼梯处下来几道人影,言念理了理长发,率先从座位站起。

    她微微鞠了腰身,语调恳切:“赵先生冒昧打扰,能否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

    距离很近,周宜宁的余光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约摸四十出头,身材中等,国字脸有点虚浮,五官基本没什么突出特点值得人记住。

    单看外形,没有人会认为他是顶级大人物。

    不用说,他每天接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眼皮子都没掀:“抱歉,我很忙,有事可以通过官网联系。”

    很官方、很冷漠的回答。

    但官网的设置,有时候聊胜于无。

    言念还想再说什么,男人身旁的保镖自觉往前一步,仿佛一睹墙,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但周宜宁清楚,错过这次机会,她这次好不容易拍摄的项目,就没办法达到预期效果。

    “赵先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抬眼望过去,只是刚出声,保镖快步站在她面前,眸色冷肃:“赵先生不喜欢被打扰。”

    所有的呼唤,在这一刻卡在喉咙。

    一种无力感,向她的感知席卷而来。

    ……难道要这样放弃吗?

    就在她内心越来越低沉时,余光倏地捕捉到几道迎面而来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眉眼儒雅,一身简单的黑色立领夹克,仅站在那,举手投足间就能成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已经走到门口的赵睿。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他脸上顿时堆满笑,快步走了过来:“裴局?您怎么过来了?”

    第46章 服务

    中式古典设计风格的茶室内, 进门绕过一扇山水花鸟屏风,是一架升腾袅袅烟雾的资金香炉。

    屏风后面,还有丝丝缕缕的古琴声, 传进耳畔能平复心底所有的燥热,得到久违的宁静。

    不愧是最受权贵喜欢的场所,「烟华」的硬件设施不禁考究,就连侍者煮茶的能力,可以毫不夸张称一句大师水平。

    手法娴熟, 火候恰到好处, 操作的每一步都具有极高的观赏性和艺术性。

    “请慢用。”

    分别在两个青花瓷杯里倒好茶饮, 侍者俯身双手交迭, 礼貌性鞠了一躬,步履轻盈退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周围环境太过寂静, 周宜宁的耳朵里,回响着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声。

    一下比一下重, 勾住她乱了节奏的呼吸,半晌缓不过劲儿。

    她坐在椅子里,整个人没来由得紧张,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禁入肉,思绪混乱到极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从最开始打过招呼到现在, 她都保持着沉默。

    和裴京闻领证这些日子, 她不是没想过万一和裴京闻去见他的父母,自己要用什么心态去应对才合适, 但从没想过会在这么猝不及防的状况下, 遇见他的父亲。

    ……尤其还是在她最走投无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这样的落差,将她心底的自卑在这一刻扩大到极致, 几乎让她没法控制心底的难堪。

    周宜宁咬着下唇,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先开口打破寂静,只听裴安轻笑出声:“别紧张,尝尝这‘雨后春晴’味道怎么样。”

    “雨后春晴”是「烟华」着名的茶饮,深受京北高官们的喜爱,据说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很多人想求贵人的帮助,费点劲倒能「烟华」摸到这个地方,但往往连跟各位局长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另辟蹊径,辗转多地寻求“雨后春晴”,希望被政圈看到。

    可最终能求到的少之又少。

    可以说,这种茶饮就象征着权势和地位。

    其实刚才出门时,言念就收到好友的提醒,让她想办法弄点能入赵局眼的东西,她思索了会儿果断放弃。

    一是时间太紧张,她当即去找也来不及。二是“雨后春晴”太贵重,她就算有心去找,也不一定能摸到门路。

    毕竟在京北这块地,往往能用钱买到的,都不算有价无市。

    周宜宁不是不关注新闻的人,也没少在央华台的新闻采访中看见裴安,毫不夸张的说,他微皱一下眉,京北的天可能都要变。

    而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当权者,跟她说话的姿态如同最亲近的长辈,每个字都透着温润柔和,完全没有任何久居高位的架子。

    不知不觉,周宜宁紧绷的思绪松缓下来。

    茶叶的清香在鼻尖缭绕,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纷扰的忐忑,周宜宁倾身上前,双手接过茶盏,习惯性低声道谢:“谢谢叔叔。”

    不愧是非常受京北这些高官们喜爱的茶饮,只入一口,雨露的甘醇就在舌尖松散开来。

    顺她的喉咙直接向下,包括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

    一连许多天的劳累,似乎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舒展。

    周宜宁放下茶盏,茶叶的甜润久久在嘴里无法散去。

    思绪回归,她重新看向裴安,回想起刚才对他所用的称呼。

    “叔叔”这两个字,恰到好处的距离,还是她纠结再三才说出口的。

    她跟裴京闻是领了证,但说到底她并没正式拜访过他的父母,也不确定裴家是否承认她和裴京闻的关系。

    在外面,她宁愿保持分寸,用这个不会出错的称谓语。

    起码不会让长辈心生反感,误会她别有心思。

    简单的几句对话期间,裴安一直以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宜宁的言行举止。

    多年身居高位,裴安看人的本事极强,仅一眼就能看出这姑娘虽然拘谨了些,胜在心思纯粹,品性端正。

    都说南临市的风水养人,养出的姑娘更是秀外慧中,真正见到周宜宁,裴安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这姑娘举手投足都带着清雅恬淡,并无锋芒,却吸引人的目光。

    的确是那混小子会喜欢的类型。

    从妻子那得知这混小子什么也不说,直接把人姑娘带去领证,裴安可谓气得不轻。

    婚姻不是儿戏,尤其是领了那张合法的证明,作为丈夫就该尽对妻子的责任。

    这一个月来,他跟妻子多次提到找机会见一见周宜宁,只是老二跟护眼珠子一样,非说没等周宜宁做好心理准备前,不让他俩去打扰人家。

    这小子一向主意正,他跟妻子气归生气,还是耐住期待,准备等老二把人领回家。

    见不到人,他跟妻子在私下也了解过周宜宁的情况。

    江南小镇养出的女孩,从小父母不在身边,靠自己的力量在京北站稳脚跟。

    最重要的是,岳父都对这姑娘赞不绝口,没好气地说是阿闻配人家都算高攀了。

    的确优秀。

    也很有韧性。

    越了解越欣赏。

    今天能在「烟华」遇到,完全是意料之外。

    借着喝茶的动作,裴安敛住眼底的思绪,唇角上扬轻笑:“看来阿闻这混小子做的还不够好啊,还让你都没改口呢。”

    看似开玩笑的一句话,反应过来深层内涵的周宜宁不禁愣住。

    ……裴安这意思,是知道她跟裴京闻已经领证的事情了吗?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改口”这两个字,怎么听都觉得意味深长。

    而且裴安那眸色,明晃晃都是看晚辈的慈爱。

    周宜宁耳根倏地泛红,名为羞涩的燥热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

    住。

    好在垂落的乌发能帮她掩映几分,不至于让她的窘迫完全暴露。

    “不是……”

    她吶吶张了张口,声线很小,没等她把话说完,很轻的一道敲门声响起。

    “请进。”

    得到裴安的许可,秘书快步走进,出于礼貌和周宜宁点头示意,才向裴安汇报:“先生,所有都处理好了。”

    处理的自然是有关京西古街违约修建的事。

    刚才遇见赵睿,对方先是嘘寒问暖,等他提出来意,二话不说就连连保证一定会解决。

    生怕秘书不信,赵睿当机立断摸出手机,拨通京西古街负责人的电话。

    能在这一行混都是人精,赵睿就开了个话头,对方很快明白过来领导是什么意思。

    和赵局的态度比起来,那位给的那点钱算什么?

    于是没有任何废话,连连保证一定如期开放,不会影响元宵节文娱项目的使用。

    能这么上道,自然不用再多费口舌。

    “好,”裴安点点头,温声赞扬:“辛苦了。”

    “您过誉了,”秘书笑意谦虚,颔首提醒:“二少似乎过来了。”

    “这小子,”裴安笑着摇摇头:“从小到大都一副没个正行的懒散样,真没看出来还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看来周小姐的确是二少心尖尖上的人,”秘书跟了裴安几十年,对两位少爷也算熟悉,“您该高兴才是。”

    有在意的人,整个人才会变得鲜活。

    就像大少爷,性子从小淡然稳重,如果不是宋小姐,谁能见识到他慌乱的一面?

    对于两人的打趣,周宜宁的笑容越发腼腆,紧扣的双手手指不禁收紧。

    裴安姿态悠然半倚靠椅背,不急不徐品着茶。

    话音刚落,寂静的室内传来一道急切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尽管对裴京闻已经非常熟悉,但在裴安面前,周宜宁仍紧张得心跳都要跳出胸口。

    他似乎来得很着急,额发被风吹得有些零散,刚进门视线就紧紧落在周宜宁身上,昳丽的眉眼难掩关切。

    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裴安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把宜宁吃了不成?”

    裴京闻毫不客气坐在周宜宁旁边,眼尾轻挑没个正形:“我这不是怕您给我媳妇儿钱,让她离开我啊。”

    这句调侃,看得出父子俩的关系,更像朋友一样亲近融洽。

    不知是不是因为裴京闻的气息太强烈,周宜宁紧绷的思绪难得松缓下来。

    “混小子,”看他这德性,裴安笑骂,“你当我有多没眼光,看不出宜宁的好吗?”

    后面几个字落进耳畔,周宜宁心头微微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的意思,是裴安非常认可她吗?

    生怕是错觉,周宜宁的眼眶泛起涩意,不敢继续往下想。

    很快,裴京闻就证明了她不是错觉。

    在亲爹面前,顾忌周宜宁脸皮薄,他收敛着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那您的眼光的确比我想的好那么点。”

    说笑间,裴京闻没忘他大老远来这趟的目的,没等他问出声,秘书先一步回答,“二少放心,都解决了。”

    孙叔的能力,裴京闻自然信得过。

    只是他微眯起眼眸,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这时,裴安的手机铃声响起,裴京闻余光瞥见备注,语调懒洋洋的,“裴太太等您回家呢,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留下这句话,他习惯性帮周宜宁拿起手提包,不由分说与她十指相扣。

    跟裴安礼貌打过招呼,两人并肩走出「烟华」。

    已是三月,晚上的风已经带了些暖意,周宜宁被他护着走在路里侧,需要仰着下巴才能看清这张熟悉的俊脸,心口被紧张缠住。

    以往和他独处,话题的主动权都在他手里,难得他还有一言不发的时候。

    周宜宁很清楚他心底介意自己今天没在第一时间去找他。

    要不是偶然遇上孙秘书,他可能都不知道周宜宁遇到的麻烦。

    不知怎的,脑海里回响起他说的那句:“周宜宁,你要试着依靠我。”

    可能是她习惯了一个人,也可能是那点说不出口的自尊,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她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了裴京闻。

    他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尽管她和他的差距,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周宜宁有时候真得很希望自己道德感再低些,这样起码他依靠裴京闻时,也不用过心理这一关。

    她克制不住心底的软弱,在明知道这软弱也是矫情的情况下。

    脑海各种思绪纷杂交织,她低垂着睫羽,落在袖子里的五指紧紧握住。

    下一秒,她的后脑勺被扣住。

    力道很轻,能抬起她的下巴。

    半空中四目交织。

    路灯下,光线照进男人漆黑的瞳孔里,周宜宁这一刻看清隐藏其中的无奈。

    一时无话。

    耳畔是晚风吹散鸣笛的声音。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时,肩膀被他的双臂环住。

    周宜宁被迫踮起脚尖,望进他沉溺深情的眼眸。

    “周宜宁,我是你老公。”

    “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没适应吗?”

    虽然是反问的话,从他的嘴里出来,没来由地多了些控诉。

    还有低落。

    和他一贯的意气风发太不相符。

    风吹散,空气中有莫名的沉闷,周宜宁心口不禁收紧,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他是在她面前,想告诉她跟他明确的关系吗?

    周宜宁大脑有些混沌,意识里反复都是他说的“老公”两个字。

    早已听过,也不陌生。

    只是和他现在的神色结合起来,怎么看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没等她纠结太久,男人上前一步,抬手拥住匀称有致的腰肢。

    几乎是一把抱住,不怎么费力。

    他一字一句,声线清冽而认真:“所以,你能不能让我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问得很直白。

    就差告诉她,不要逞强,他想强势去融入她的生活。

    现实与猜测相融合,周宜宁愣住,脑袋里一时嗡嗡作响。

    男人也不着急,明显在等候她怎么回应。

    离得很近,他的呼吸紧紧包裹着她所有的感知。

    良久,所有的纠结组成一句话:“……对不起。”

    她重新敛了睫羽,轻声解释:“我不想麻烦你。”

    这已经是她竭尽所能说出的心里话。

    没想到在脑海里很难堪的内容,说出口的瞬间,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太多。

    闻言,裴京闻的指尖不由分说攫住她的后颈,逼迫她抬眼。

    力道不会弄疼她,却是少有的强势。

    指腹和下巴接触,他略显粗粝的动作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痒。

    麻。

    两种触感交织,让她的意识清晰到极致,根本无法忽视。

    夜空下,他因用力,手背的青筋稍稍绷起,神色专注而虔诚。

    周宜宁仿佛溺进他眼底的漩涡,无法抽身。

    “周宜宁,看着我。”

    他压低声线,眸色赤忱:“在我这,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

    —

    这两句话,奇迹般抚平了周宜宁心底所以的忐忑和不安。

    加上裴安的协调沟通,言念当晚就满脸开心告诉她,京西古街的负责人不仅改回了合同,还向之前的变数致歉。

    比起下午,态度十分谦和,就跟会变脸似的。

    至于原因,言念一向通透,在那位行事极其低调的裴局邀请她们时,心里有了底,就找了个借口快步离开。

    她还不至于拎不清自己的地位,上赶着要去刷存在感。

    裴局不愧身居高位,一句话就让她们险些被迫毁约的困难迎刃而解。

    得知重新得到允许,周宜宁心口悬着的巨石总算销匿,又跟言念把拍摄事项确认了一遍。

    包括这一期有关「望舒」的国风元素,言念可谓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细致。

    全程,她都非常默契,并未询问周宜宁和裴安是什么关系。

    周宜宁本就不是主动的性子,好友不问,她基本不会提起。

    元宵节近在眼前,周宜宁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全身心投入到拍摄盒子灯燃放的视频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她们几天的努力,视频在元宵节这天成功发出。

    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粉丝热切地送上平台热搜。

    #八月安宁 盒子灯非遗#的话题被全网热议,铺天盖地都是好评。

    这期视频内容本就和传统节日有关,还加入「望舒」项链的宣发,恒盛自然会帮她增加热度,完全实现了双赢。

    周宜宁的合作邮箱,收到了更多品牌的合作邀请。

    看得人眼花缭乱。

    比上次的「南临折扇」还要受欢迎。

    跟赚钱有关,周宜宁全身心相信言念选择品牌的眼光。

    和一样,这周裴京闻除了日常工作,似乎一直忙于准备科研项目,基本处于连轴转的状态。

    回到云水湾也是早出晚归,洗澡的时间都靠挤。

    见他仰躺在沙发里,目光基本没离开电脑,额发半干都来不及吹,雾气隐隐弥漫着镜片。

    犹豫片刻,周宜宁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鼓起勇气拿起吹风机走过去。

    “难得今天愿意服务我啊,”他眉眼扬起,略显轻挑,“是不是太久没被我服务,想我了?”

    “服务”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就多了几分暧昧。

    周宜宁耳根微红,瞪了他一眼,反驳道:“你再乱说,我就不帮你了。”

    话落,她才惊觉自己这语调尾音上扬,每个字都带有娇嗔。

    “成,我不说。”

    一声促狭的低笑从他喉间发出,他收回目光,一副完全投入工作的状态。

    跟他近距离接触次数也不少,给他吹头发还是第一次。

    周宜宁按耐不住忐忑,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又悄悄看向他,见他似乎真得沉迷工作文献,才踱步上前。

    洗发水的清香在鼻尖缭绕,周宜宁压住呼之欲出的心跳,放慢呼吸节奏,绕后到沙发背。

    身高差距,周宜宁站在他后面,才堪堪够到他的头顶。

    他的发质很好,刚洗过澡,黑色短发柔顺搭在额前,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尤其晃眼,为他添了些温柔。

    生怕分散他的注意力,周宜宁将风力调到最小。不经意间,余光向前,落在他的身上。

    黑色衬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扣子都没扣几颗,从她的视角,除了裸露在外的锁骨,还有纹理分明的腹肌。

    喉结滚动,说不出的性感。

    燥热从头到脚升起,周宜宁只觉握住吹风机的动作都变得艰难,眼睛一时半会不知该往哪里放。连吹风的时间都变得漫长。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男人眼中的情绪渐渐低沉到难以分辨。

    那道微乎及微的呼吸,就跟羽毛一样扫过他的脖颈,惹得他心口发痒,再好的定力都克制不住。

    何况他在周宜宁这儿,根本就没有定力。

    脑海里的知识早就成了笑话,已经被各种难以表述的画面取代。

    等吹风机听的时候,他正要把笔记本放向桌面,耳畔落下一道轻柔的疑惑,夹杂着难掩的关切:“裴京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合上屏幕,应声:“嗯。”

    “你的腰——”话一出口,对上那双饶有兴致的眸色,周宜宁就开始后悔。

    为什么一时心软,不经意瞥见他腰侧泛着淡粉的疤痕,连言辞都没组织,情急之下就问出口。

    明知道这人嘴上功夫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莫名危险,就显得她居心不良似的。

    “对我的腰好奇?”他压着笑意,腔调故意拖长,意有所指:“挺大胆啊你。”

    大胆。

    他咬字极重。

    腰这个部位,本来就自带旖旎。

    听起来特别不正经。

    周宜宁耳根一热,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脸庞,身的下意识否认:“哪有啊,你别乱说。”

    知道跟这人多说几句,话题又要跑偏,索性离他远了些,将吹风机收起。

    就在她绕过沙发时,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昏暗,她没看清脚下的路,步子差点被绊倒。

    双腿也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克制不住前倾,好巧不巧正落进男人的怀里。

    手脚并用,呈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呼吸交缠。

    等她回过神,下巴刚好磕在他的喉结位置。

    她想挣扎着起身,挪动小腿时不知蹭到了什么,烫得她条件反射收了回来。

    “看来为了看你男人的腰,都敢投怀送抱了,”他闷声一笑,抵着沙发的膝盖不禁加重力道,“那你说说,想看我腰哪儿啊。”

    周宜宁:“……”

    他的神色太散漫,甚至双手也不老实,顺她那件丝绸睡衣一路往里探。

    恰好到后腰部位。

    偏偏刚才看到的疤痕一直在她眼前浮现,扰乱她心底那点退缩。

    短暂的羞恼后,周宜宁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她闭了闭眼,指尖指向男人右侧:“想看这儿。”

    沉默几秒。

    裴京闻轻啧了声,问道:“真想看?”

    周宜宁硬着头皮:“想。”

    “我腾不开手啊,”他故意使坏,眉眼疏懒,有不容忽视的痞:“真想看,那就自己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