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漾顿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这是看穿了她在演戏吗?
但她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难不成他还懂医术,摸一下就知道她有没有真的扭伤?
在她头脑风暴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陆淮承高大身躯又压低了一点,大掌覆盖上了她纤细的脚踝。
虽然隔着柔软的皮手套,但男人掌心桎梏的力量感和传递而来的温度,还是让夏黎漾不自觉地战栗了下,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下脚。
陆淮承眼帘轻抬,眼神微妙看了她一眼:“躲什么?”
夏黎漾定了定神,费力运转大脑回答:“疼,疼的。”
“哦。”陆淮承漆黑瞳眸凝着她,掌心缓缓摩挲了下她脚踝的皮肤,面容是不动声色的温和,“我只是帮你确认下骨头有没有脱臼,放松。”
“……放松了。”夏黎漾抿了抿发干的唇,脸也开始有点发烫。
说不上到底是因为岌岌可危的谎言,还是因为他掌心陌生的温度与触感。
总之她感觉事态开始有点失控了。
她压根无法沉着应对自己一手创造出的暧昧场景。
清楚感受到她肌肉绷紧的陆淮承动作微微顿了下,漫不经心地松开她的脚踝,居高临下打量了下她泛红的小脸和窘迫的表情。
其实在他母亲躺进医院的这些年里,他业余学习过很多医学知识。
所以在摸到她脚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崴脚是假,想换他关心是真。
这样的女生,他过去见了太多,她还算是她们之中演技比较逼真的一个。
甚至还懂得踩着能让他动恻隐之心的点来勾引他。
只是她这一套的熟练度似乎不高,他不过是稍微出手探了下,她便乱了方寸,宛若受惊的兔子,匆匆缩回了手脚。
陆淮承扯了下嘴角,语气不咸不淡,眸底却藏了一丝戏谑:“我看是没什么大碍,但你这么疼,我还是联系司机送你去医院吧。”
夏黎漾神经一紧,慌忙摇了摇头,佯装无事地放下了裤脚:“不用不用,您既然说没事,那我回学校贴贴膏药就可以了。”
但被他抚摸过的皮肤,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发热感,灼得她有些心绪不宁。
“这里回学校也不近,不如我开车送你?”陆淮承轻睨了她一眼,话语与其说是关怀,更像说是试探。
压根不住学校的夏黎漾哪敢让他送,而且她今晚已经乱了分寸,也不想再和他单独相处下去,只能匆忙站起,讪笑拒绝:“不用不用,地铁直达还挺方便。”
“你不是脚腕疼么。”他狭长眼尾轻眯,语气悠悠戳她。
“坐,坐了一会儿,没那么疼了!”夏黎漾咽了咽喉咙,“所以就不劳烦陆先生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个躬,就逃命似地一瘸一拐往门口走去,甚至都忘了挂在玄关的外套。
出门被冷风灌了个满怀,她才想起这事。
正手忙脚乱地转身要去拿,陆淮承已经带着她的外套,走到了她的身后。
夏黎漾心中一惊,脚步一个急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宽阔温热的胸膛。
男人身上干净好闻的清冽气息,浅浅没入她的鼻息,却让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抱歉陆先生。”她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快速和他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等稳住身子,视线对上他深井般幽邃的瞳眸时,夏黎漾才猛然意识到,她刚才闪躲的动作,似乎灵活得过了头。
不禁呼吸一滞,尴尬抿紧了唇。
陆淮承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她片刻,见她耳尖红得都快滴血了,才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没事,衣服别忘了。”
“嗯……谢谢。”夏黎漾低了低发烫的脸,快速从他手里抓过外套。
一时判断不了他是没留意到她刚才过于灵活的脚步,还是看到了但出于教养没有来拆穿她。
但她自我安慰式地想是前者。
否则她可能都没勇气再来面对他。
夏黎漾窘迫穿上外套,又毕恭毕敬地和他道了个别,才匆匆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又一瘸一拐地往他院门走去,陆淮承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他散漫扯了扯唇角,蹙眉掸了掸被她撞出的衬衫褶皱。
确认上面没有沾染任何的胭脂后,他眉心才松了几分,从西装裤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林深的电话:“钟点工继续帮我招。”
林深语气有点意外:“您不是对夏黎漾挺满意的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对她满意的话?”陆淮承走回屋,打开了冰箱。
“因为您让我拟合同的那天心情好像很不错……”林深顿了下,见陆淮承没接他的话,又赶紧补充了句,“抱歉,是我擅自揣测了。我会尽快帮您恢复钟点工的招聘,夏黎漾这边需要我立即通知她解约吗?”
“嗯。”陆淮承从冰箱侧门拿了瓶矿泉水,眸光无意扫过了瓶身上的生产日期,动作随之轻滞了下。
重新看了眼那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矿泉水瓶。
果然是按照生产日期重新排过序了。
明明他也没在要求里写。
“那结算的工资要算到哪天?”林深继续问他确认。
陆淮承静默了片刻,忽然垂眼轻笑了下,关上了冰箱门:“在面试到更合适的钟点工前,不用和她解约了。”
“啊?”林深微微怔了下,没太跟上他变换的思路,“您的意思是先不用通知她了?”
“嗯。”陆淮承单手拧开了瓶盖,“但周六不用她来打扫了,拿来面试新的钟点工。”
“明白。”林深点点头,试探问,“那我要告诉她周六不用来的理由吗?”
“不需要。”陆淮承慢悠悠喝了口水,眸光看向了客厅被她坐出细微褶皱的沙发。
她那么多小心思,不用他说,也能猜到原因吧。
虽然他很不喜欢她这种有点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想来接近他的女生。
但她用起来实在衬手,暂时留着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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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漾前脚刚进家门,就接到了林深打来的电话,通知她每周只用周四和周五去打扫,周六的工作取消了。
她不禁愣了下:“是陆先生周六不需要钟点工了,还是我哪里没有做到位?”
“是周六不需要你来做工了。”林深有些含糊地回答道。
他一方面不能违背陆淮承的意思告诉她,她有被解雇的危险了,一方面又想提醒她注意下。
毕竟这份工作带来的高薪对她还挺重要的。
夏黎漾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乖巧回答道:“我明白了。谢谢您,林先生。”
挂了电话,她才哀嚎了声,又羞又恼地扑倒在了沙发上。
陆淮承绝对是看穿了她今晚假装崴脚换他关注的戏。
但他是从哪一个时刻开始看穿的。
是他摸她脚踝的时候?还是她忘记装瘸后退的时候?
夏黎漾咬唇回想了下,被他温热掌心触碰过的脚踝皮肤隐隐又有些发烫。
靠!她还是先反思下自己怎么会在他靠近触碰时表现得如此不淡定吧。
夏黎漾翻了个身,眼睛盯着天花板,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了半天。
最后得出的结论,她应该是过去没有和男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导致的。
所以归根结底是不习惯。
但仔细想想,她过去也没少和徐颂年挨在一起过。
特别是高三刚毕业的时候,徐颂年突然迷上了爱情文艺片,买了一大堆蓝光碟片,隔三差五就喊她去他家里看。
还非要和她挤一个懒人沙发。
结局就是她经常看着看着就无聊得睡着了,醒来脑袋不是枕在他肩上,就是靠在他胳膊上。
然后接受他一脸无奈的拷问:“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怎么能在这么感人的剧情下睡着!”
那时两人的距离,远比今天她和陆淮承之间来得更近。
夏黎漾蹙了蹙眉,将结论改成了:过去没有和陌生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导致的。
既然如此,她多和陆淮承接触几次,应该就可以克服现在的问题吧。
但她肯定不能再用同样的伎俩塑造坚强小白花的人设了。
因为她想要借此接近他的心思已经暴露了,甚至还被他用取消周六打扫的方式提醒了。
她只能再想想其他不让他反感的方式撩他了。
不然等待她的,应该是被他扫地出门吧。
夏黎漾叹了口气,坐起身子,望了眼落地窗外那栋亮着灯的花园别墅。
什么江湾别墅,改名叫魔王堡还差不多。
毕竟里面住了个魔王一样难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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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见天气不错,夏黎漾直接敞篷开着跑车,准备去找宋今禾再商量下之后的对策。
车刚开到江湾大道,徐颂年电话打了过来。
“有事?”夏黎漾按下了免提。
“你那霸总家的钟点工辞了?”徐颂年语气里带了几分轻松的调侃。
“没辞啊。”夏黎漾微微怔了下,紧接醒悟道,“是不是他家又让你帮忙招钟点工了?”
“……对。”徐颂年顿了几秒,问她,“所以是你要被解雇了?”
“暂时还没有。”夏黎漾蹙了蹙眉,手握紧了方向盘。
她原本以为陆淮承可能只是给她提个醒,但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动了让她走人的念头了。
只差招到和她一样合适的人。
“怎么回事?你不是打扫做得挺到位的么。”
“可能触到他不喜欢的点了吧。”夏黎漾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和他道个苦水,忽然在后车镜里瞥见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从十字路口拐了上来。
下意识地,她快速扫了眼那辆车的牌号。
是她之前在学校图书馆前看到的那串连号。
糟了,这十有八九是陆淮承的车。
夏黎漾神经一紧,赶忙按下了敞篷的开关键:“有急事,先挂了。”
“欸?什……”
徐颂年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掐断在了手机里。
自动关蓬从开启到结束,大概需要30秒的时间。
而她身后那辆劳斯莱斯,明显变了车道,有要超她的意思。
因为刚才在接电话的缘故,她车速不快,也没办法立即加速变道超前面的车子。
眼见着那劳斯莱斯的车头都追上了她的车尾,车篷还没完全放下的夏黎漾匆匆从储物格里翻出墨镜架到鼻梁,遮住了大半张脸。
同时手一抬,扯掉了绑着高马尾的发圈。
瀑布一般的长发散落,模糊了她的五官轮廓。
她手心微汗地握了握方向盘,佯装淡定直视着前方。
直到那辆劳斯莱斯和她保时捷并行的那一瞬,夏黎漾抱着或许陆淮承没有坐在车里的想法,透过还没升起完毕的车窗,斜眸偷瞄了眼后座。
却恰好撞进了男人那双幽黑深邃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