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刘清山发现温心是个医学奇才,并收他为徒。
祝佩玉虽没有问过温心,但故事的大走向应该不会改变,所以温心每日都到济世堂报道这件事,祝佩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刘清山依旧看祝佩玉不顺眼,祝佩玉不想自讨没趣,每日将温心送到济世堂后,便驾车离开。
“近日降温,病人也多,你若无事可来药堂帮忙。”
临下车前,温心突然下达了任务。
祝佩玉虽莫名其妙,还是‘哦’了一声,下车后乖乖同温心进了后院:“既会煮面,那煎药的事应该难不倒你。你就留下煎药吧,不要到处乱跑。”
祝佩玉又‘哦’了一声,坐在石头墩上拿起蒲扇严阵以待。
温心似乎很满意祝佩玉的‘听话乖巧’,转身后微微一笑,被刘清山收入眼底。
正在倒药的刘清山冷哼一声。
药堂的病患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整个上午祝佩玉都没闲下来过。
温心得空看过来时,祝佩玉已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只是被烟熏得有些狼狈。
“喝些水吧。”
“哦。”祝佩玉放下蒲扇起身,任由温心为她拂去身上浮尘,而后叮嘱他道:“你记得戴上面巾。”
温心眉头微蹙,以为她介意自己抛头露面,内心稍有不悦,却听祝佩玉补充道:“以防传染。”
温心怔了怔,点头应‘好’。
“不过面巾轻薄好像作用也不大。”祝佩玉拧了拧眉后有了决定:“等晚上时我做几个口罩你们用。”
温心并不知道口罩为何物,不过当晚就见祝佩玉做起了针线活。
纱布几层,裁成巴掌大小,又将四角缝上棉绳,祝佩玉的针脚十分粗糙,温心看的眉头紧蹙。
“那都是小节不必在意。”祝佩玉戴在脸上示范给温心看:“可能会有些闷,不过风寒具有传染性,带了口罩多少能阻隔一些病菌。你也试试。”
温心有些抗拒,主要是她做的太丑了。所以穿针引线后拿起了祝佩玉制作的半成品。
烛火很暗,温心端坐在桌案前,目光专注于手中的一针一线,姿态优雅且娴熟,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边边角角缝的严丝合缝。
起初,祝佩玉还不以为意,但看到成品后差点惊掉了下巴:“这是魔法吧?”
针脚细腻,做工精致,成品和机器做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温心瞥她一眼:“油嘴滑舌。”
祝佩玉想发誓说她没有,绝对是真情实感。只是夜幕已深,不便久留,故而起身道:“烛火太暗,明日再弄吧。”
温心点头应好,目送祝佩玉离开了卧房。
翌日,药堂的伙计们都收到了口罩,连煎药的祝佩玉也不例外。她不由蹙眉:“不是让你白天在弄吗?”
温心站在药罐旁添水,闻言只是淡淡道:“又不费什么功夫。”
祝佩玉无话可说,坐在石墩上机械的摇着蒲扇。
未曾得到回应,温心忍不住垂眸看向她。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华光。青丝随风摇曳,一缕慢慢拂过祝佩玉的脸颊,她表情很冷漠,仿佛阳光的暖都化不开。
温心走到她的身后,伸手为她拢了拢凌乱的发。
他一系列的举动都是没来由的,直至祝佩玉诧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才恍然回了神,未免尴尬,他冷淡的说:“别动!”
祝佩玉依言,尤其是看到温心从袖口拿出一根簪子后,更不敢乱动。
温心的手很凉,手指摩挲在头皮极为舒适,祝佩玉竟有些贪恋,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然后挺直脊背,不敢再让自己产生逾越的想法。
不过片刻,头发束好。
温心道:“散发碍事。”
祝佩玉呐呐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温心居高看她:“那你笑笑。”
祝佩玉:???
温心哼了一声:“不笑便算了。”
祝佩玉虽一头雾水,可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有点傻,温心想。
“我多点了两支蜡。”温心说完,抬步走的飞快。
祝佩玉愣了半晌,才明白他在解释熬夜做针线活的事,她嘴角弯了弯,又弯了弯。
“呦~”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个笑容:“听闻祝娘子迷途知返,我还以为是笑话,今儿一瞧,竟是真的。”
祝佩玉歪头看过去,男子长发散开,胸膛半敞,身披艳丽的长袍,端的是倜傥风流。不过在女尊王朝的这儿,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不知姓名,不做理会。
祝佩玉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煎药。
男子走到刚刚温心站过的位置居高临下瞧了祝佩玉半天,见她眼不斜视,好似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不由冷笑一声,嘀咕一句:“这可当真是个新鲜景儿。”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两个男子,衣着与前一位没差别,远远站定,指着祝佩玉掩面,时而低语,时而轻笑。
又不过片刻光景,场面依旧,不过是人换了。
如此反复,祝佩玉全程稳如老狗,但刘清山不乐意了。上前直接夺走了祝佩玉手里的蒲扇:“拿我这药堂当什么了?这是治病的,不是赏猴的!快滚快滚!”
祝佩玉有些理亏,起身后视线搜寻到了温心的身影便寻了过去:“有没有不用抛头露面的事儿干?”
许是觉得丢人,温心只顾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儿计。
祝佩玉尴尬的摸摸鼻子:“那我先回去了。”
祝佩玉在药堂一众伙计的注视下走了,出药堂时,恰巧遇到了那晚的红衣艳鬼。
两人四目相对,祝佩玉平静道:“你来晚了,猴下班了。”
红衣艳鬼:“……”
下班啥意思?
没看到猴的红衣艳鬼有点不甘心,几步追了上去:“祝佩玉,你答应我的事还做不做数?”
祝佩玉停步看向他,艳鬼今日其实算不上艳鬼,他脸上只涂了薄薄的一层粉,五官轻透,让人一下子就瞧清楚了本来面目。
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祝佩玉想,若是事情没那么过分,又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可以帮忙,于是问:“什么事?”
红衣艳鬼满眼期待:“替我赎身。”
祝佩玉:“……”
原主多大的脸呐,自己一个吃软饭的,就大言不惭答应要替别人赎身?她有钱吗她?
她实在不忍骗他,直言说:“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蛋,一个贪财好色之徒所说的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贪图。所以那些替你赎身的话,其实是在骗你。”
红衣艳鬼泪睫于盈,短短一瞬,泪流成河,打湿了胸前衣襟。
相对于出口成脏和泼夫骂街,祝佩玉更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哭,尤其周遭百姓纷纷驻足更让她不知所措,她想安慰几句,却被红衣艳鬼猛的一推:“你混蛋!”
红衣艳鬼跑远了。
而猝不及防的祝佩玉,身子踉跄退了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自认倒霉,但看着红衣艳鬼远去的身影,难免有些不好受。
‘祝佩玉’辜负了他,可祝佩玉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造孽!实在是太混账了。
“他叫梅源,为救病重的母亲,自愿卖身于芙蓉馆。”
祝佩玉闻言更不好受了,叹气道:“也是可怜人。”
话音方落,祝佩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身后的温心试着解释:“他……我……”
温心将她的手足无措看在眼里:“他在芙蓉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祝佩玉尴尬的笑了两声:“我之前有多花心你是知道的,何况都是一些露水情缘,怎会浪费心力去记名字。”
“但我替你记着。”温心神色平静:“他叫春柳。”
祝佩玉:“……”
看着祝佩玉一脸呆滞,温心转身进了济世堂。
温心也知道,他与旁的郎君不同,他的性子倔强,这和他的成长有关,无家人依靠只能做自己的靠山。他不得不强大起来,时间久了,他就忘了什么是小意温柔、什么是柔情似水,更不懂什么是风情万种,温柔之至。
起初,祝佩玉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会放低身段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哄自己开心。他也很庆幸,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他甚至认为这些年之所以受苦,都是为了遇见祝佩玉,遇见这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
这种庆幸,一直维持到祝佩玉暴露本来面目后。
牧儿是祝佩玉第一次在温心面前提及的郎君,也许是来自百花楼,也许来自富贵阁、或许来自芙蓉馆……
温心记不清了。
温心只记得那时的自己痛彻心扉,他不明白明明那么宠他、爱他、珍视他的妻主,一夕之间大变摸样。她会讥讽自己不解风情,嘲讽自己腰肢不够柔软,并绘声绘色的讲述牧儿如何伺候她,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辞,温心只是听听都会羞的无地自容。
他们不听的争吵,最后以温心被打的周身青紫结束。
每每这个时候,祝佩玉都会居高临下的骂他是个寡夫像,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他能赚钱,她根本对自己提不起一点兴趣。
温心很愤怒,可愤怒之后便是酸涩与难过。
他还喜欢祝佩玉,他愿意为了祝佩玉放下身段,他说:‘妻主若是喜欢牧儿,他愿为他赎身为侍。’
祝佩玉笑了,笑容里都是嘲弄。
温心不喜欢她这个笑容,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巴掌,打的不是脸,而是尊严。
很快,温心就明白了那个笑容的意义。
因为祝佩玉又喜欢上了温怜、柴凤和惜花。他们各有优点,各有所长,有的通曲、有的善舞,还有的,精于床笫之欢。
温心慢慢从恼火变的麻木,最后竟也能一笑了之。
直到春柳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