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夹着的烟灰掉落,段聿憬挑唇轻笑,指尖替她抚去耳边碎发:“去吧,我在这等你。”
她下意识拧眉,侧头躲开的时候俨然来不及。
而这一幕,远处的圆柱正好挡去了程旭哲的视线,只依稀看见两人大致动作。。
程旭哲是来给她道歉的,但瞧着女友第一时间没朝他走来心里莫名也憋着一股气。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那是谁?你今天要出去忙吗?”
“算是投资方也是顾客吧,今晚临时通知要参加一场晚会。”沈清予扯着唇角,“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听说你今天不加班。”程旭哲望着女友精致地面容,“正好我今晚下班早,就想着来接你。”
“临时通知的。”沈清予垂下眸色,低声重复着那句话。
“没事。”程旭哲捏了下女友指腹,“我回去等你。还有清予,别生我气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沈清予也不知道该如何生气。
她小幅度摇头否认,踮着脚尖伸手环抱着男友,歪头不知再贴耳说些什么。
望着眼前亲昵的一幕,段聿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眸色情绪似是翻涌。
他瞧上的女人,穿着他送的衣服去拥抱另一个男人。
指尖烟灰燃烬,男人深邃的瞳孔完全融入黑夜。
唇瓣划过男友耳廓,眉眼微怔。
反应过来,沈清予下意识攥着男友衣角借力,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讲那天发生的事情,等我回去,我听你讲。”
两个人总需要沟通,一直冷战也不是个办法。
淡淡的清香气涌来,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余光落在女友优越的侧颊,程旭哲连眼都忘了眨,略显僵硬的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长睫微敛,沈清予站好整理着裙摆,又道:“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一旁的程旭哲又点头,低声说:“觉得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她侧过身,“那我过去了。”
程旭哲内心虽不舍,但也知道女友的工作重要性。
他没将心底情绪显露,就站在原地望着女友穿着华丽逐渐远去的背影。
寒风吹动脚下裙摆,沈清予紧抿着唇,缓缓来到了另一个男人身旁。
这种感觉很诡异,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处理两个性格不一却都吃醋的男朋友。
但这种感觉在看到远处男人那刻,全然消失。
男人气场无疑是具有一定性的压迫感,此时穿着一套高定黑西装,高大的身影似是隐藏在黑夜的阴影中。
他就那样静静地倚着车身站在那里,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淡笑,金丝镜框下深邃的眉眼始终让人猜不透一丝情绪,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像是夜里深海的漩涡,又莫名的,却额外带股寒意渗进。
垂下的指尖拎着裙摆,她走上前轻声唤道:“二叔。”
段聿憬拖腔带调的“嗯”了声,俯身低声笑问:“可以走了吗?”
气息逼近,她下意识秉着呼吸侧眸移开,颔首道:“嗯,麻烦您了。”
“我说过,你可以不用同我说这句话。”他语调慢悠悠,似是意有所指。
沈清予垂眸没应,段聿憬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随后拉开车门,护着女孩上了车。
绅士的举止没有一丝过界,可这一幕看在程旭哲眼里,尤为刺眼。
尤其是当看到女友和那个男人并肩而站时,浅云色长裙在夜晚泛着光亮,正好映在男人看上去价值不菲地西服上。
俊男靓女,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程旭哲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此刻看上去极为般配。
但看男人外表,也能看出男人并不是普通人。
视线偏移,他看着男人身旁停放的豪车已经连号的车牌。
别说车子,就连车牌他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
手指紧紧攥成拳头,程旭哲紧抿着唇,侧头看向自己身旁停放四十多万的车辆。
自卑在内心蔓延,再次望去眼前穿着华丽的女友,程旭哲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京中有立足之地。
远处传来车门合上的声响,程旭哲再次望去,隐隐察觉远处男人淡淡朝他看了眼。
浓浓的黑夜,身为男人的他不是不懂眼神其中含义。
神情微愣,等反应过来的时,眼前车辆已经扬长而去。
许是温差过大,车窗上已覆上一层水珠。望着身后景象,沈清予紧抿着唇朝窗边挪动了点,白嫩的指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擦拭着眼前一小片冷凝。
借着眼前空隙,她侧眸望着身后男友逐渐模糊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一侧的段聿憬无声注视着眼前深情一幕,女孩恋恋不舍的模样好似他是棒打鸳鸯地那根木棒。
他扯着唇角,轻嗤声,“你男朋友……好像不怎么样。”
听着男人淡漠的声音,沈清予敛了敛眼睫,转身望着眼前姿态慵懒地男人。
淡然自若地样子,好像先前鄙夷的评价是他人说出来的。
碍于权势,沈清予不敢同他说些过激的言论,只道:“我觉得他挺好的,对我也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在沈小姐眼中,停滞也算一种稳定吗?”他慢条斯理,唇角始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地笑,“比起对你好,我能给你更多你想要的,不只对你好这种概念词。”
“二叔,感情在我这里从来不是商品。”
气氛逐渐降到冰点,余光看了眼事况外的司机,她下意识抿唇,俯身拿过放置一旁的袋子放在两人中间,淡声道:“衣服已经洗净了,那天多谢二叔了。”
一件衣服,硬是从秋天拖到冬天还。
他随意瞥了眼,而后目光又落在她身上,拖腔带调道:“终于愿抬眼看我了?”
四周很静,微弱的光线只能稍稍看清两人的轮廓。
长睫微颤,知道他在说办公室里的场景。
她别开视线,语气尽显疏离:“有馆规,违反要扣钱的。”
听到这句话,段聿憬淡淡笑了声,拿过放在两人中间的袋子,伸手攥着女孩纤细手腕往自己身旁靠了靠。
“窗边冷。”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着,又接上先前的话题,“这么说,倒是林诏的不是了?”
身体控制不住朝中间倾斜,尽管男人抵在手腕上的指腹已经离去,可泛凉的肌肤上仍残留着滚烫的余温。
悬着的心发紧,她错愕地抬眸望着身旁男人。
姿态随意闲散,阴影下透着一丝不属于他的斯文谦和。
无论何时,哪怕他说着各种血腥没有感情的话,他永远都是闲定自若地模样。
许是视线太过炽热,眼前阴影下清晰的轮廓转动。
男人侧眸看她,低醇的嗓音温笑,在这静谧的四周涌入耳膜:“一直看着我,是想好了?”
“……”
反应过来,沈清予收回视线看向窗边,眼底闪过慌乱,“馆规是当年成立就定好的,二叔何必找个错让人端着。”
女孩头骨优越,长到腰的发丝散在肩后,借着一丝微弱的光线,犹如晚间瀑布。
段聿憬扯唇无声笑,望着眼前一幕,眼底侵占的意味更加明显。
但很快,再次掩藏在黑夜中。
之后两人没有过多说什么,男人闭眼假寐,平稳的喘息声也无法让人分辨。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沈清予不动声色往门边挪了下。
如男人所说,窗边确实稍显寒冷。但相比外面寒冷,车里的暖意总是让人忍不住犯困沦陷。
指尖拢着胸前披肩,在这无声的环境中,她始终无法做多旁若无人的模样放松姿态。
晚会的地点在另一处别墅内,邀请的都是业内各种收藏家,更有的隐匿于世的今晚也会来。也有的像段聿憬一样,独自带一位资深专家来陪伴。
喜欢珠宝的人会当做兴趣,而他们这种,大多都为投资。
两人到的时候门外已经停放了不少豪车,堪比车展。
沈清予取下披风,修长的肩颈线与白皙的肌肤瞬间裸露在外。
眼前车门被拉开,刺骨的寒风涌进。
她还未来得及抬眼,男人骨节分明的掌心忽然闯入视线。
“请吧。”他微俯着身,嗓音很轻。
望着手心缠绕的掌纹,她抿着唇,伸出手搭了上去,“多谢。”
段聿憬名下产业涉及多个行业,其风声最大的便是珠宝生意,独特的眼光有着对市场十足的把握。
他所生产的珠宝,无论品质亦或者其他,圈内外人都有目共睹,惹来无数人羡煞。
这点沈清予曾在先前听林诏讲过,只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们口中谈论的人是段聿憬。
想到这里,沈清予低声问:“二叔对珠宝有自己的鉴赏,又何必让我陪同。”
“主题是珠宝罢了。”男人配合着她放慢脚步,不紧不慢道:“你今晚要做的,为我找到一家合适的拍卖行。”
拍卖行?
品缘阁的第二产业便是拍卖行,现在让她来为客户寻找其他的……
她微张着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身旁男人看出她内心的想法,淡声道:“商人而已。既要你来,其他的不用考虑。”
他想要做的,没人会得到解释。
反应过来,沈清予点头应下,也没在说什么。
甲乙方的关系,她能过来,林诏自然也知道内情。
正想着,眼前男人忽地停下了脚步。
段聿憬张唇提醒:“要进去了。”
沈清予上前保持极佳的礼仪,自然挽上男人臂弯。
随着宴会大门紧紧打开那刻,男人瞬间成为了焦点,而对于这些目光,段聿憬早已熟悉,淡漠的神色仍没有一丝变化。
但对于她突然的出现,很快便成为了不少人口中闲谈的话题,一时间,都纷纷猜测她是哪家千金小姐,凭什么能站在段聿憬身侧。
沈清予不太适应这种情景。
她克制着自己没去听,像是依附般,谨慎的跟着男人脚步来到人群中。
一阵阿谀奉承之后,他带着她去了楼上。
望着上面漆黑的一片,整个宴厅除了他们基本没人往上面走。
内心慌乱,蜷着的指尖下意识攥着男人衣袖,沈清予停下脚步,抬眸望着比她几乎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二叔,去上面做什么?”
“慌什么?”段聿憬垂眸深望了眼,揽着女人腰肢抱到台阶上,漫不经心朝上面隔间瞥了眼,轻飘飘的语气夹着玩味:“我既对你有情,不会做些强人所难的事。”
男人寻味的神情告诉她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清予紧绷着弦,狭窄的楼道内被迫与男人对视。
轻微的鼻息扫过耳边碎发,她艰难地吞咽着,挺直的腰背掩藏着内心慌乱。
没等她搭话,段聿憬自顾带着小姑娘朝楼上走去,放低的嗓音没什么情绪:“见几个人,等会儿就走。”
男女力量悬殊,沈清予违抗不了,也不能违抗。
牙齿紧咬着唇角,她提着将要拖地的裙摆,低眸跟着男人身旁。
二楼确实有间偌大的隔间,里面坐着不少富家公子,纷纷揽着怀里的女伴闲聊着。
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嘈杂的隔间赫然静了下来,一群人望着忽然出现的男人,局促的舔舐着嘴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可碍于强大疏离的气场,生怕惹到他波及家里生意。
直到坐在中央的徐奕清推开女伴起身不知吩咐着什么,四周才再次慢慢躁动起来。
徐奕清走上前,视线再看到她时愣了秒。
“认识?”段聿憬冷声问。
他如实答道:“在一家餐厅见过。”
段聿憬‘嗯’了声,侧眸低声道:“徐奕清。”
“啊?”沈清予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的名字后,伸出手撑唇笑道:“我叫沈清予。”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两个男人再次低声交谈。
离的不远,她依稀能听到一些,男人冰冷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
她庆幸,还好林诏不是段聿憬。
没一会儿,徐奕清收拾东西出去。
唯一的遮挡物离开,各种打量的视线全然落在她身上。沈清予不禁皱起眉头,看了眼身旁男人。
男人似是察觉到,牵着她到一旁坐下,俯身低声同她说这等会儿哪家拍卖行会来。
气息剐蹭着耳廓,她捂着耳朵,静静点头应下。
这期间,男人时不时和身旁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而她要做的,只是在听到对方从事什么行业时记下。
整个晚会一直到结束时,两人没有在下去大厅和其他人交谈。
那一刻,沈清予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世界,同一场晚会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更何况如蝼蚁般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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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品缘阁离开后,程旭哲迎来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挫败与背叛感。
脑海里不停地呈现出女友和那男人出现在同一画面的景象,又想到自己在公司目前的处境,他心里憋着气,踩着油门的脚不停地用力,丝毫没察觉车速已经到达了180迈。
蜿蜒的山间,这样的车速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悬边。
那一刻,程旭哲什么都顾不上,直到眼前快要没了路,他才猛踩刹车拼命停下。
夜里,刺耳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山谷,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像是后知后觉死里逃生,他趴在方向盘上,额间冒汗,大口喘着气。
他拿出手机给女友拨通电话,无论拨通多少,回响在耳边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声。
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他拨通同事的电话,驱车调头朝山下走去。
电话里传出同事的哀嚎声:“又加班?”
“没。”程旭哲沉着声,心里十分难受:“想试试欠费没有。”
同事乐了,“你可真有意思,丁湘灵就这一天没缠着你,你还不跟女朋友回家好好亲热亲热,给我打电话。”
“女朋友加班。”
“正好我家里没人,出去喝点。”
正巧想找个方式发泄一通,程旭哲没有拒绝,闷声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在公司附近小酒馆,他到的时候同事已经喝起来正和身旁刚认识的短发美女闲聊。
“来了。”卫罗挥手示意,瞧着男人脸色不对,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他仍是闷声说着,拿过眼前啤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外派我不去了,当我没提过。”
“怎么了?”
“我要留在北京,挣钱。”
卫罗一副看傻子的眼神,“钱是挣不完的,你刚转正没两年,虽然丁湘灵爱缠着你,但那个案子办下来,再去分公司历练历练,回来照样能挣钱。”
“三年太久了卫罗。”程旭哲哽着嗓子,“我25了,家里面催婚,我要再不结婚……”我女朋友就不属于我了。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卫罗也没听懂,“在外面也能结婚,你别犯傻。况且,你别望了张律当时的选择,跟你现在一样赌气不去外派,最后女朋友还不是出轨了?现在他还是跟我们同级,不过是提成多点而已。”
张律的事在整个律所不是秘密,尤其是最近忽发的事情,传的更厉害。一群人总在私下讨论,说当时张律跑外面取证的时候,回来当晚看见女朋友和别人在两人婚房里厮混。
“总之,我不去了。”程旭哲语气决绝,又重新拿了一杯一饮而尽。
瞧着这副架势,卫罗只道:“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好好考虑。”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短发美女,自我介绍道:“对了,我是律师,你是做什么的?”
两人聊的甚欢,期间卫罗时不时嘱咐程旭哲少喝点,可实在拦不住。
喝的越多,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模糊。
想到圆柱后两人不清晰的动作,以及男人随意的眼神,胃里止不住翻涌。
程旭哲莫名觉得有劲没处使,他拿起高浓度白酒仰头灌下。烈酒烧喉,他连忙去外面吐了出来。
北京的街边很冷,望着外界来往的男男女女,他无力地靠在身后墙壁。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低眸看了眼,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但很快,他便接通。
“丁总,您昨晚说的我当没听到,日后不要再说了。”
电话里传来女生娇嗔的嗓音,“嫌我给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