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池湛一眼扫去,桌上摆了几瓶高度数酒,周宴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岑医生则面色微红,闭着眼睛,大概是嫌热,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露出清俊的锁骨线。若是玩家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掏出相机留作纪念。

    到底是什么情况,池湛脑子里一团乱麻,头大地看着二人。

    “他们在这里喝多久了?”池湛问侍应生。

    侍应生:“两三个小时吧。”

    想了想,池湛走到周宴行身边,俯下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周总,醒醒。”

    他靠近些许,便闻到一股浓重酒气,且很烈,光是闻了便让人大脑发晕,周宴行到底喝了多少……

    周宴行被他晃了下,嘴里发出模糊呓语,池湛凑近了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无非是醉鬼在胡说八道罢了。

    即便是喝醉了,他的侧脸依然英俊得无可挑剔,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池湛唤了他半天,周宴行也没再给出个回应。

    池湛起身,颇为无奈,他又轻声喊了几句岑医生,岑迟似乎也醉得不轻。而这时酒吧突然换了一首节奏鲜明的快歌,坐在对面的岑迟被吵醒,睁开眼睛,池湛终于找到了救星:“岑医生,你终于醒了。”

    说着,他看了眼菜单,点了杯清爽的柠檬水,递给岑迟:“喝点吧。”

    岑迟反应有些迟钝,慢吞吞地伸手接过酒杯,他的手指和池湛握着玻璃杯的手碰触在一起,指腹贴在手背上,有些冰凉。

    岑迟揉了揉眉心:“……池秘书,你怎么来了。”

    似乎因为酒精的缘故,岑迟的视线不加掩饰,直勾勾落在池湛的脸上,仿佛在描摹他的轮廓。

    池湛没有在意,为难道:“酒吧快打烊了,给我打了电话。但周总喝得太多,叫不醒他。”

    “他喝醉了,是叫不醒的。”岑迟笑了笑,“你可以考虑拎一桶冰水浇他头上。”

    池湛:“……”

    那他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您知道周总家的地址吗?”池湛询问。

    岑迟一手托着下颌,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仿佛飘在云端,池湛又问了几声,岑迟道:“不知道,让他自生自灭吧。”

    岑医生也喝多了吧,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池湛颇为发愁,问也问不出来,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最近的酒店,岑迟却又闭上了眼睛。

    “……岑医生?”

    岑迟一动不动,像是又睡过去了。

    池湛又开始头疼了,一个人还好,两个人他怎么搬得动?

    “先生,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您看……”经理走过来询问。

    池湛开始后悔没有叫陶然一起来了,两个人他到底还怎么办?总不能管一个另一个丢了吧。

    “周宴行,你清醒一点。”池湛拍了拍周宴行的脸,平日里他不敢直呼老板大名,但周宴行已经喝成这样了,想必不会记得。

    下一秒,池湛的手被捉住,周宴行没有睁眼,嘟哝了句:“别吵。”

    周宴行的手掌很大,宽厚有力,轻轻松松握住池湛,掌心带着过剩热意,甚至有点发烫。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瞳孔没有焦距,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凌厉,过了会像刚看清眼前的人,道:“池湛?”

    池湛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酒店,刚打了两个字,手机被拿走了。

    “在干什么。”周宴行道,“上班还偷玩手机……小心扣你工资。”

    池湛哭笑不得。

    “我叫车,送您回去。”池湛道,既然醒了,也不用去酒店了。

    “那他怎么办?”周宴行指了指对面的岑迟。

    “呃……”

    “你先送我,还是先送他?”

    “啊?”池湛傻眼了。

    池湛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有幸遇到一个超经典问题:

    周宴行和岑迟同时掉进了河里,他该先救谁?

    “你们一起回去吧?”池湛提议道,“既然是朋友,都去周总你家住一晚也没问题。”

    周宴行:“……”

    “如果非要你选一个呢?”周宴行不依不饶地问,颇有种不说出答案就不放他走的架势。

    “当然是选您了。”池湛想也不想道。

    这种问题,傻子才会回答错。

    周宴行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对这回答满不满意,他眼神恢复清明,侧过头,朝岑迟挑了挑眉,示意——

    我赢了。

    周宴行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口:“池秘书,辛苦你了,明天上午好好休息,不用来公司打卡。”

    池湛以为他还在说醉话,随口敷衍了两句,想把手机从周宴行手里拿回来,周宴行却是将手机移到池湛够不到的地方,道:“听清楚了吗?”

    这句话又很像周宴行清醒时候能说出来的话了。

    但池湛完全没有心思去揣测他现在到底清不清醒,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正努力够手机,周宴行手臂左晃右晃,连带着他身体重心不稳,不小心倒了下去。

    为了支撑自己,池湛病急乱投医,想要抓住沙发扶手,却是没有支撑点,手落下来便像刻意搭在周宴行的肩膀上。

    周宴行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了沙发上。

    池湛出门出得急,只穿一件厚毛衣,而周宴行的外套在沙发上,两人的身体无法避免地贴在一起,池湛的手还按在周宴行的身上,摸到了他很羡慕的腹肌。

    硬邦邦的。

    池湛还无意识地捏了下。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池湛被自己的“放肆”行为吓了一跳,连忙从周宴行身上爬起来,但因为起得太急,又不小心摔了回去。

    鼻尖不小心擦过衣领大敞的皮肤,还嗅到一丝淡得几乎闻不出来的薄荷味。

    温热而结实的触感让他惊慌失措。

    他大脑一片空白。

    “小心。”岑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是失去了一贯的笑意,变得低沉压抑。

    他不知何时走过来,朝池湛伸手,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

    周宴行一反常态,居然没有开口嘲讽,他沉默地坐起来,因为刚才的变故,他身上衬衫被揉皱了,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却是因为周宴行的宽肩照耀而硬生生衬得格外具有性|张力。

    “抱、抱歉。”池湛说话都有些结巴。

    “没事,他喝醉了,想来明天也不会记得这件事。”岑迟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他看了周宴行一眼,道,“不过他给你批假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周宴行一言不发,扣好扣子摇摇晃晃地起身,池湛正想送他,周宴行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用送了。”周宴行的眼神有些复杂,“早点回去休息。”

    池湛:“……您一个人可以吗?”

    “我已经清醒了。”周宴行意味不明道。

    说完,周宴行大步朝门口走,快到连准备扶他的侍应生都追不上。

    池湛甚至来不及叫住他。

    ……他的手机还在周宴行手里!

    没走几步,周宴行步伐突然踉跄起来,看上去的确是喝醉了。

    池湛这么想着,心里轻松了些,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古怪情绪。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蚂蚁在心上爬。

    还有手机,只能明天上班再拿了。

    “池秘书。”岑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所以你是打算抛下我一个人了。”

    池湛有点头疼。

    刚解决完周宴行,忘了还有一个喝醉酒后变得很孩子气的岑医生。

    “我只是那么说,毕竟他是我老板嘛。”池湛解释,又看着岑迟。

    “不用解释,我清楚的。”岑迟这么说着,却显得分外脆弱。

    “对于池秘书来说,周宴行比我重要,我知道。”

    “……也没有那么重要。”池湛有点不自在了。

    “如果有下次,可以选我吗?”岑迟问。

    池湛:“还有下次?……不会吧。”

    岑迟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我知道,你不会选我。”

    他显然还醉着,但实在太像正常人了,池湛才会忽略这一点。

    岑迟捧着池湛给他点的柠檬水,一口一口地喝着,池湛想拉他起来,岑迟也都当没有看到。

    “下次选你,这样可以了吗?”池湛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他,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第二天醒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况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他非要在周宴行和岑迟之间选择?

    又不是非诚勿扰……

    “你说的。”岑迟抬眼看他,睫毛很长,眼瞳映着灯光,与池湛的模样。

    只是他的衣领扣子没扣,实在和平日里禁欲斯文的岑医生形象相差过大,红晕透在皮肤上异常明显,在酒吧里简直是活色生香……池湛看不过去,点了点自己的衣领,示意岑迟把扣子扣上。

    这动作是岑迟曾经对他做过的。

    池湛以为他能懂,但岑迟看了看,抬手,抚上了他的脖颈,语气淡淡:“你想让我做什么?”

    或许是刚喝柠檬水的缘故,他的指尖还透着凉意,若有若无地触碰在他的喉结处,池湛只觉那处皮肤一麻,退开几分:“你的衣服扣子没扣。”

    岑迟“嗯”了声,没动静了。

    池湛:“……”

    岑医生的酒量不好,酒品倒是不错,喝多了不爱说话,但也不爱动了。

    池湛只好过去,把他的扣子二两下扣好,又转头去拿他的外套。

    “先生,您是刷卡还是现金?”一旁的人问,“一共是二十二万五千六百……”

    “多少?”池湛不可置信,耳边嗡嗡作响。

    “刷我的卡。”岑迟道,浅灰色的眼瞳于镜片之下,带着微醺的醉意,一手撑着自己下巴,眼睛微微合上了。

    池湛等了几秒,没等到岑医生掏出卡的动作。

    头顶浮现出一个问号。

    岑医生你……喝醉之后属树懒的吗?

    池湛只得凑过去,说了声抱歉,岑迟的衬衫没有口袋,唯一会放卡的地方只有裤兜,池湛伸手,胡乱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卡呢?

    你该不会在演我吧。

    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岑迟按住池湛的手:“……卡。”

    池湛才发现钱包在茶几上。

    付了钱,池湛把岑迟拉起来,岑医生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也不怎么轻。岑迟靠在池湛颈窝,悠长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冰凉的镜框轻轻蹭在池湛的脸上。

    “好了……”池湛稍微离岑迟远了点,“我叫个车,岑医生你自己回去可以吧?”

    岑迟没有回答,池湛望过去,他的手指不知道何时缠住了池湛的毛衣下摆,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卷来卷去,也不嫌无聊。

    池湛:“……”

    没想到岑医生喝醉了还有年糕属性。

    人不可貌相。

    “或者,我带你去附近的酒店?”池湛又提议道。

    岑迟好像快睡着了。

    池湛叫的车来了,停在两人面前,池湛把岑迟推进去,自己坐进去。

    把岑迟一个人放车里,还有点不放心。

    “去附近的快捷酒店。”池湛冲司机道,岑迟闭着眼睛,轻声道,“不去。”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小哥,我该听谁的?”

    岑迟说出一串地址,之后又趴在池湛肩头不动了。

    司机:“那我可就开了啊。”

    池湛:“……好、好的。”

    他怎么觉得,岑医生的醉意是一阵一阵的,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岑迟报的地址好像还挺远,是个很出名的高档小区,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你们是喝了多少啊……”池湛一手扶着岑迟,无奈道,“明天都不上班吗?”

    岑迟似乎清醒了些,不再将全身重心都压在池湛身上,让池湛省了点力。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深夜里的天犹如墨染的布,深沉且清透,万里无云,天上依稀闪着几颗星,一阵风吹来,冻得池湛打了个寒颤。

    而始终没说话的岑迟被风吹醒,终于不再靠着池湛,而是缓缓挪开身体,看向池湛。

    “……池秘书?”岑迟语气疑惑,“是你送我回来的?”

    池湛“嗯”了声,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挑战:“你终于醒了。”

    “我只记得在酒吧喝酒,是周宴行叫你来的?”岑迟微微皱眉。

    不好,岑迟怎么把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全忘了,明天谁给他作证?

    然而他瞥到岑迟眼里一抹浅浅的笑意,忽然觉出不对:“你是不是记得?”

    “什么?”岑迟只说了两个字。

    居然装傻……

    池湛已是有些困倦:“岑医生,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岑迟站定,抬手看了眼表,道:“这个点了,外面打不到车,而且你的手机不在身上,怎么付钱?”

    “不介意的话,今晚就住我家里吧。”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池湛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冻木了的神经缓缓苏醒。

    他打量四周,岑医生的家和他想象当中不太一样,比想象中还要更单调。

    放眼望去,整个屋内只有黑白灰二色,竟是再也找不出其他的颜色了:黑色沙发,白木桌子,灰色的电视柜。

    即便是周宴行那个极简风的休息室,桌上也会摆些其他颜色的小物件,但这个屋子里,除了窗边的绿植,池湛找不到任何一种不是黑白灰的颜色。

    难道是个人喜好?

    突然间,一个团子扑进池湛怀里,把池湛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老鼠。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黑猫。

    岑医生居然养猫!

    岑迟从厨房出来,俯身将一杯热可可放在池湛面前,杯子也是纯白色的。

    “喵喵好像很喜欢你。”岑迟看了眼窝在膝头的猫咪,又对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的池湛道,“别害怕,它不咬人。”

    “我……我不是害怕,我怕它掉下去。”池湛还是头一次被小猫趴在身上,温温软软的,非常新奇,“它叫喵喵吗?”

    “嗯,因为总是喵喵叫,所以叫喵喵。”岑迟气定神闲地解释。

    池湛:“……”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喵喵趴了一会,就被岑迟手里的逗猫棒吸引走了,池湛终于放松下来,看岑迟耐心地将猫引到窝里。

    “我以为你有洁癖,不会养这种小动物。”

    “洁癖?”

    “因为你的房间实在太干净了,而且都是黑白灰的装修,感觉很少有人会喜欢这么纯粹的颜色。”池湛实话实说。

    岑迟笑笑,没有说话。

    池湛捧着热可可,慢吞吞喝了一口,困意不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岑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池湛:“怎么了?”

    岑迟移开眼:“我给你准备了洗漱用品,另外,你习惯穿棉质还是丝绸的睡衣?”

    “我都可以。”池湛先跟着岑迟进了卧室,卧室里果不其然,还是同样清一色的装修风格,一旁摆着几本书。他拿出几套睡衣,都是全新的。岑迟道:“喜欢哪个?”

    池湛:“呃……”

    岑迟看出池湛的犹豫不定:“都不喜欢?”

    睡衣不是黑白灰二色,二是淡色系列,淡粉淡蓝淡黄,不像他这种成熟男人会穿的款式,可寄人篱下,也不好过于挑剔。

    池湛最后选了蓝色,洗漱用品是黑白系列,最后来到客房,也是黑白系列。

    喜欢极简风的人很多,但喜欢到这种程度的人,还真是少见。

    岑迟换了睡衣,也在一旁洗漱,池湛对着镜子一看,顿觉不公平——为什么你的睡衣是黑色,我的就是淡蓝淡粉淡黄色?

    但他是不可能把这种话问出来的。

    池湛想了想,问岑迟借闹钟。

    岑迟道:“周宴行不是说,明早不用上班么,你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去上班。”

    池湛:“话是这么说……”

    所以他刚才说“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之类的话果然是假的!

    “明天中午我会赶回来,中午一起吃个饭,再送你过去。”岑迟微笑道,“就当做是池秘书今天送我回来的报酬了,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很划算。池湛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点头了。

    “对了,池秘书。”岑迟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眼,望向池湛,“我们之间的称呼,是不是可以改改了?”

    池湛一愣,又听岑迟道:“虽然平日里那么叫也很正常,但既然是朋友了,总觉得这么叫你太过生疏了。”

    说来也是。

    他和岑迟之间你来我往,彼此都是“岑医生”和“池秘书”,如果放在正规场合倒是正常,但像私底下的交流,再这么叫,难免会觉得有些太正式了。

    “你可以叫我阿迟。”岑迟思考片刻,轻笑起来,“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阿迟……?

    感觉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可好像也不怎么奇怪。

    平日里对朋友都直呼其名的池湛,本想轻轻松松喊一声,但这称呼却像是一块横亘在声带之间的巨石,将他的声音牢牢堵死了。

    他不大习惯这么喊别人,生活里也没有人让他这么做,但总觉得不这么喊就是露怯。

    “……阿迟。”池湛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还是很不自在,但岑迟听了以后,便点点头:“我该叫你什么呢,你有小名吗?”

    “没有。”池湛茫然道。

    平日里的确也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的朋友,除了陶然,但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特别的称呼。

    “那不如,和我一样吧。”岑迟思忖片刻,低声道,“阿湛,嗯……很好听。”

    岑迟的声音非常好听,优雅中透着磁性,不紧不缓,每个字都字正腔圆,听得池湛耳朵尖都发烫起来。

    明明很正常的念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阿湛,晚安。”

    “好的,”池湛轻咳一声,道,“晚安。”

    称呼什么的,明明不重要啊。

    可为什么,心里却有点高兴呢?

    仿佛被人在意着的感觉。

    池湛原以为他会睡不着,但当他躺在床上,被绵软的被子包裹住,衣物的洗涤剂和岑医生身上的味道很像,都是清新的植物气味,他翻了个身,抱紧被子,很快便睡着了。

    岑迟在厨房洗杯子,喵喵在窝里玩了会,又跑出来,开始挠门,还没挠两下,便被岑迟抱了起来。

    “嘘,不要吵他。”岑迟低声道,“你喜欢他吗?”

    岑迟点了点喵喵的鼻头,轻轻笑了笑。

    “如果喜欢,记得多黏他,这样他会经常来看你。”

    “——糟了!”

    池湛睁眼时天光大亮,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迟到了!随后下意识就要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屋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顿时精疲力竭地躺了回去。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啊。

    中午吃过饭,岑迟送他到公司,池湛进门刷了卡,周宴行不在办公室。

    度过风平浪静的一下午,因为周宴行始终不在办公室,又是周五,大家显然轻松多了,甚至还偷偷叫池湛斗地主。

    池湛可不敢玩了,毕竟周宴行神出鬼没,如果打游戏被周宴行抓住,那他真该辞职了。

    他通过电脑查看了消息,自从那条好友申请通过之后,池湛发了打招呼的消息,但Seven始终没有回复。

    Seven的号明显是官方号,朋友圈里都是WT的宣传活动,没有什么私人信息。池湛扫了一圈,失望地退了出来。

    这时,对方突然发过来一条消息。

    WT-Seven:你好,你是?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池湛:我是周瑞集团的总秘,想和您聊一下关于和“熊猫直播”合作的事情,苏总应该和您联系过了,您是游戏区热度第一的主播,不知道您是否有意愿参与合作呢?

    他将来意介绍了一遍,随后忐忑地等待。

    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会,蹦出一行字。

    WT-Seven:在A市?

    池湛:您可以自行选择,我们这儿和“熊猫”都有拍摄场地,虽然离WT基地比较远,但我们会负责来回的机票钱,时间也不长,如果有需要,我们会为您订宾馆,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WT-Seven:好。

    池湛还想继续打字,不料Seven直接确定下来了。他强忍激动:真的可以吗?

    冬雪消融,春暖花开。

    礼炮奏响,鞭炮齐鸣!

    WT-Seven:过段时间,我们会到A市打比赛,可以顺便过去。另外,宠物可以托运过来么?

    池湛:我们可以派人过去。

    WT-Seven:不是一只,是很多只。

    池湛内心产生了疑惑,除了奶牛猫之外,Seven还养了别的猫吗?

    池湛:很多……是多少?

    WT-Seven:两位数。

    池湛头顶冒出好多个纠缠在一起的黑团。

    他遇到了职业生涯的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对方养了两位数的宠物,他该如何应对?

    总不能叫一群人去照顾宠物吧。

    Seven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强人所难了,他后面又补了一句:不用了。

    池湛:“……”

    他现在非常挫败,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偶像的首个请求就被他拒绝了。

    临到下班,周宴行才从门外进来,池湛冲他了声招呼,周宴行也没看他,淡淡地“嗯”了声,随后进了办公室。

    池湛跟过去:“周总,和‘熊猫’的合作计划人选已经挑好了,需要我先去联系苏总吗?”

    “我看看。”周宴行接过方案。

    池湛打量周宴行,昨天喝得烂醉如泥,今天就神采奕奕了,丝毫看不出醉酒的模样,可真是精力充沛。

    “记得跟他们确认行程,提前订机票,出差多带两个人,让他们做好功课,这趟不是出去玩。”周宴行道,眼神转到池湛身上,忽地道,“你换穿衣风格了?”

    池湛没想到周宴行这么敏锐。他身上这件衬衣的确是岑迟的,毕竟宽松舒适的毛衣不能在工作场所穿,而岑迟恰好有新买并且买小了的号,穿不了,就送给他了。

    但池湛还是坚持给岑迟付了钱,把衣服买下来了。

    但他特意选了和自己衬衫看起来差不多的款式,周宴行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的是订制款,他们的设计师只会给特定客户服务。”周宴行挑高眉毛,他也是这家店的常客,一眼便看出来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池秘书,你又借了谁的衣服?”

    ……订制款?

    可岑迟只收了他一千块。

    池湛实话说:“是岑医生的衣服。”

    周宴行狐疑道:“你为什么会借他的衣服?”

    池湛只得将昨天周宴行走后的事情大致说了,周宴行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你说他因为喝多了酒,所以你送他回去?”周宴行嗤笑一声,“你真是太单纯了,看不出来他根本没——”

    “……没什么?”池湛疑惑道。

    周宴行不知道怎么,突然卡壳了。

    “你们昨天都喝醉了,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池湛心里萦绕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念头,他试探道,“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周宴行的脸色不太自在:“不记得了。”

    池湛又说:“那我的手机……”

    周宴行从抽屉里拿出来,丢给池湛:“昨天有个叫陶然的一直给你打电话。”

    池湛查看手机,周宴行似乎憋着什么话想说,转身抱臂看他:“所以你就这么跟他回去了?”

    “没办法,手机被你拿走了,打车也没法打。”池湛感慨,“岑医生是个好人。”

    周宴行:“……”

    池湛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所以,我身上这件衣服很贵吗?”

    “没多少钱,也就几百块吧。”周宴行想了想,道,“下次,如果岑迟说他喝醉了,你别信。不,最好别再和他来往了。”

    池湛重复:“几百块?”

    岑迟和周宴行的话,他到底该相信谁?

    “他可是天天忙着跟别人约会,你也不怕哪天突然冒出来个人撕你的脸?”周宴行以嘲讽语气道,“珍爱生命,远离渣男,小心哪天被他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池湛:虽然但是,有这么说自己朋友的吗?

    不过既然身为攻略对象,天天和别人约会才是正常的吧?像周宴行这样的才不太正常。池湛诡异地看向周宴行,又想起许久之前的猜测。

    周宴行,该不会真是性冷淡吧?

    如果清除了BUG,“那方面”的BUG也会被清除吗?池湛胡思乱想着。

    池湛抱着资料离开了,周宴行继续看报表,半晌后,他轻轻地“啧”了声。

    万万没想到,池湛还是被岑迟盯上了。

    难道昨天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么?

    周宴行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是他处于思考中一个习惯动作。

    该怎么样才能打消岑迟对他的兴趣呢……

    “池哥!”姜逸在复印室找到了池湛,紧张兮兮道,“刚我听他们说,刚才是个帅哥送你来上班的,真的吗?”怎么会有人比他还抢先一步,可恶!

    原来是中午有人下楼买咖啡,结果看到他从岑迟车里出来,岑迟虽然只露了一个侧脸,毫无疑问是个颜值极高的男人,八卦顿时在员工小群里传开了。

    毕竟上班唯一的乐趣就是聊八卦,结果谁料,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正主耳朵里。

    幸而池湛从不在意这些八卦,坦荡道:“是周总朋友送我来的,怎么了?”

    周宴行的朋友?

    姜逸的大脑快速转动,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

    “那个朋友,该不会是姓…”姜逸颤颤巍巍地问,“…岑吧?”

    “你怎么知道?”池湛刚问出这句,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废话。

    玩家当然知道攻略对象的信息。

    只是不知道姜逸为什么脸色突然大变。

    不过,池湛还挺好奇,从玩家的角度来看,周宴行和岑迟都是什么样的人设?会和他想象中一样吗?

    “唔,他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比较出名,”姜逸不想被池湛认为是喜欢到处说别人坏话的人,但他实在抓心挠肺地想说,“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说。”池湛给了他一个台阶,好整以暇地等待玩家评价。

    “他是个钓系渣男,池哥你懂吗?就是故意钓着你,然后等你上钩了,他再把钩子扔了,拍拍手说他没钓你。”姜逸一脸蛋疼地说,“我有不少朋友都被他看似温柔的外表骗了,现在都哭天喊地地说自己非他不可,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喜欢渣男就算了,只能和他吃一顿饭,逛一次街,看一次电影,之后再相约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姜逸说,“所以,池哥,你觉得他有没有故意钓你?”

    不可置信。

    姜逸居然和周宴行说得一模一样。

    难道岑医生真是他们口中的“渣男”?

    ……可他并没有故意钓他啊。

    池湛前思后想,除了喝醉酒后有点黏人,清醒后便很注意分寸,作为医生温柔细致也很正常,除了和他交换了比较亲密的小名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过分事情。

    就算是渣男,也不至于渣到自己,他又不是玩家。

    池湛没放在心上:“放心吧,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会有问题的。”

    姜逸:……他能说,他那些朋友被渣之前,说得都是一模一样的话吗?!

    最后一个工作日下班的氛围总是格外轻松愉快,池湛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周宴行却还在办公室里呆着。

    最近周宴行都快把家搬到公司里了。

    池湛想了想,敲门,随后道:“周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宴行“嗯”了声:“明早八点,我去接你,不要迟到。”

    “我自己过去吧,不麻烦您……”池湛话还没说完,周宴行一眼扫过来,冷飕飕的,化为五个字:你再说一遍?

    好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霸道总裁。

    不过,最后一次和带着BUG的周总说话了。

    明天,周宴行对他的好感度就会清零了。

    池湛带着些许小伤感,转过身,正要离开。

    “池秘书。”周宴行却在这时叫住他。

    池湛回头,眼露疑惑。

    “明天的宴会,你当我的男伴。”周宴行不容置疑道,“不要随便勾搭其他人,记住了么?”

    池湛:“……”

    他什么时候“随便勾搭”过其他人了?!

    第26章 chapter 26

    池湛到家门口,对面的门大敞着,门外已经整齐码了不少箱子,陶然正往收纳箱里摆物品。

    池湛道:“这么快就要搬走了吗?”

    陶然转头看到池湛,顿时汪一声哭出来:“我也没想到调令这么快就下来了,明天就得坐火车到公司报道,我舍不得你啊!”

    池湛叹了口气,看到一地的杂物,索性卷起袖口:“我帮你。”

    陶然是池湛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他们性格不同,但却很聊得来,有不少共同爱好,他们一起吃火锅,打游戏,吐槽上司,用“知己”一词形容也不为过。

    “我记得,你调去的是B市对吗?”池湛思索道,“后天我正好到那里出差,有空的话,我们到时候再约。”

    “行。”陶然说,“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搬走后,之后有人会搬进来。房东最近回老家探亲,让我转交一下钥匙,但我实在没时间,到时候你能帮我交给他吗?”

    “这两周我都不在家,他什么时候来?”池湛将杯子装进盒子,再小心缠上防震泡沫。

    陶然:“两三周后,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没时间,我会联系那个人。”

    池湛来了,两人效率明显提高,待东西全部装好已是一小时后,陶然感慨:“你做事真是太细致了,谁要是能嫁给你,该有多幸福啊。”

    池湛甚不在意,他从没想过谈恋爱的事,他也并不以此为目标。

    目前来说,他的首要目标是……

    做一个完美的助攻NPC。

    然后获得自由。

    至于自由之后做什么,那是以后考虑的事情了。

    池湛回到家里已是大半夜,窝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但他还得打起精神,熨一熨西装,擦擦皮鞋,做完准备工作,才往床上一倒。

    他抬起困倦的眼皮,朝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距离零点还有十一分钟。

    ……距离周宴行恢复正常,还有十一分五十三秒。

    池湛的眼皮落下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梦里,他似乎一直在追逐着什么,他的身边浮光掠影,闪过了很多的东西,稍纵即逝,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凭着直觉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手空。

    “——叮铃铃铃!”

    “唔……”闹钟响了好几次,池湛终于睁开眼睛,脑子像浆糊般沉重迷糊,他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才想起今天的任务。

    在梦里的行动,呈现到现实之中,便是加倍的疲惫,脑袋都隐隐作痛。

    起床,穿衣,重复单调乏味的一天。

    从烤箱里取出面包,池湛朝餐桌前走去,不小心踢到了扫地机器人。

    “……怎么在这里。”池湛弯腰,正要把机器人放回原位,机器人眼里却闪烁出红光,发出机械的声音。

    “013号NPC,听到请回复。”

    “系统?你怎么回来了。”池湛语气恹恹,他今天的精力像是被海绵吸光了,总有些提不起劲,就像外面阴云笼罩的天气,看不到一丝阳光。

    朋友的离去,与熟悉的上司即将变成陌生人这两件事,说不出哪件事更让他难受。

    可系统是不会懂的。

    NPC一点也不重要,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开心,是否难过,有句话说得好,代码的悲喜并不相通。

    扫地机器人转动身体,面朝池湛,池湛却是在餐桌前坐下,正漫不经心往面包上抹炼乳。

    “请认真听完我接下来的话。”系统道。

    “好,你说。”池湛道,尝了一口咖啡。

    他喝咖啡不喜欢太甜,这点与周宴行截然相反——

    加太多奶和糖,就会变成一杯毫无特点的饮品。

    苦涩才是咖啡最好的味道。

    “攻略对象周宴行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系统的声音出奇地严肃,“主系统已经下发了完整的检验结果,并已确定绝对真实、无误。”

    主系统的检测不会出差错,这是他们世界运行的特定准则。倘若有误,他们的世界都将会变得一团糟。

    倘若有强力病毒侵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系统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检测结果为……”系统道,“攻略对象周宴行,代码并无BUG,一切正常。”

    池湛:“???”

    他本想说“怎么会没有BUG”,但从系统的机械音里都能听出一股沉重且生无可恋的意味,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现在系统需要你的帮助。”系统转动滚轮来到池湛脚边,“周宴行对你的好感度目前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必须要让他回归正常。”

    “他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池湛迷茫道。

    他记得上次系统和他说的是五十五。

    虽然高,但也是一个合理的范围。

    窗外天空开始放晴,日光冲破云层跃下金色晨影,透过玻璃窗落在了池湛面前的餐桌上,细微浮尘犹如无数个璨亮星子,静静地漂浮旋转着。

    放在一侧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池湛正打算去拿手机。

    系统突然道:

    “他对你的好感度是七十。”

    池湛的手停在半空中。

    在世界好感度体系中,七十代表的含义是:我为你心动。

    池湛很清楚,因为这是他熟记于心的数据,如果玩家攻略到这个数值,差不多就稳了。

    可如果反过来,周宴行对他的好感度,怎么可能会是七十?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系统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不知为什么,池湛心中升起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什么办法?”他问。

    “让他死心,放弃你,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系统严肃道,“至于办法,很简单,让他知道,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池湛刚低头喝一口咖啡,心中浮现出无数个想法,闻言险些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认真的?”他不可置信道。

    系统:“当然,攻略对象都是很有道德底线的人,只要你这么做,他就会放弃继续喜欢你,至于之后如何,再从长计议。”

    桌上的手机还在震,但池湛已经无心去管了。

    “等等,”池湛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追根溯源,“主系统有没有可能检测错误?虽然可能性不大,但——”

    扫地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主系统是不会出错的。”系统道,“听我的,干就完了!”

    “可、可怎么可能现在结婚?这种话刚说出来就会被识破吧!”池湛觉得自己是不是咖啡喝太多,或者阳光太刺眼,导致他大脑都开始晕眩起来。

    系统:“你只需要找一个‘男朋友’,或者伪造一个‘男朋友’,作出以假乱真的细节,让周宴行信以为真,就够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请速速去做,不论你是暗示、明示,或者直接把人带到他面前都可以,一定要让他以为,你真的有男朋友。”系统再三强调,“攻略对象都有很强的自尊心,他们不会去追求有夫之夫,你也不例外。”

    池湛:“……”

    这段字的槽点未免也太多了吧!

    “另外,还有……”

    系统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池湛吓了一跳,立刻起身。

    这个点,谁会来他家?

    池湛起身,冲着猫眼看了眼,随后倒吸一口冷气。

    他打开门,周宴行站在门口,抱臂看他,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

    “池秘书,八点十分了。”周宴行道,“你想让我在下面等一上午吗?”

    池湛:“……”

    他压根没想到周宴行会来,所以打算吃完早饭直接过去。游轮开船时间是十点,即便九点过去也是绰绰有余。

    谁知道周宴行真在下面等他……

    “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怎么,周六加班这么不情愿,当时接邀请函倒是接得快。”周宴行冷冷道,“我倒是想看看,能让你放老板鸽子也必须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周宴行今天穿得非常帅,他平日里都穿西装,今日则是穿了非常绅士优雅的黑色礼服,再加上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头发全部朝上梳去,英俊凌厉的眉眼尽显锋芒。

    他走进房内,比池湛还像这屋子的主人,他扫到桌上的面包咖啡,道:“你说的事,就是吃早餐?”

    池湛:“呃……差不多吧。”

    除了这个,也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这是什么?”池湛回头关门的功夫,再一转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周宴行把扫地机器人拎起来:“这么笨拙又古老的机器人,你居然在用?”

    “快把它放下!”池湛说。

    “给你五分钟,速速吃完。”周宴行完全不听池湛的话,警告道,“否则咱们都别去了,在家过周末吧。”

    池湛只得挪到餐桌前,眼睛仍紧张地盯着周宴行的手,生怕他一个手滑,机器人粉身碎骨。

    周宴行似乎对扫地机器人特别感兴趣,他研究了下,按开电源键。

    “怎么不说话?”周宴行拍了拍机器人,“坏了?”

    扫地机器人原地打转,以初始化的童音随后道:“扫地机器人为您服务,请选择功能。”

    “怎么是小孩的声音?”周宴行皱眉,伸手给机器人换声音,选到一个正常的男声,又开始研究屏幕,“扫地,拖地,浇花,遛狗……你怎么都不给它设置程序,纯摆着看吗?”

    池湛:“……”

    他三两口吃完面包,迅速起身:“我好了,可以走了。”

    池湛趁着最后穿外套的时间,把机器人偷偷抱进来,他记得系统还有话没说:“你刚才说还有什么事?”

    被周宴行狠狠“玩弄”了一顿的系统说:“尽快……任务……完成。”

    说着,底轮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清扫模式已开启。”

    哪怕是系统也无法改变一个扫地机器人扫地的宿命。并且或许是周宴行的接近,让系统变得有些混乱。

    周宴行已等得不耐烦,把池湛塞进车里,随后对司机道,“去星月。”

    按照计划,他们该直接去东港,星月又是什么地方?

    而且……

    池湛余光扫过周宴行。

    周宴行居然喜欢他?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池湛今天早上可谓是过得兵荒马乱,先是抑郁,再是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周宴行居然对他心动了,还没等他缓过来,系统又不容置疑地交给他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周宴行面前假装已经有男朋友,从而让他放弃继续喜欢他。

    ……他该不会还在梦里没醒过来吧。

    池湛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疼,应该不是梦。

    谁料,他的小动作被周宴行尽收眼底。

    周宴行一手搭在窗边,瞥了池湛一眼:“你该不会因为可以给我当男伴,幸福得以为是在做梦吧?”

    池湛额角抽动。

    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周宴行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但池湛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关于周宴行的择偶标准,如果细细想来,好像和他都对得上,而且他还偷偷藏了那个水晶球。

    怎么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池湛满脑袋的乱线,车停下,两人进入星月,周宴行把他交给一人,道:“你看着办。”之后就走了。

    池湛:“?周总,等等,这是要做什么。”

    “别跑啊,你们周总让我来给你做造型,时间紧迫,咱们抓紧开始吧。”那人笑呵呵地道。

    原来星月是一个时尚会所,池湛被迫换了衣服,又开始做发型,一脸麻木地看着镜子。

    他很清楚,白公子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周宴行,他一个NPC凑什么热闹?穿得越低调越好。

    然而由不得池湛不想要,周宴行就在外面沙发坐着,连跑都跑不掉。

    ……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池湛非常迷茫,虽然这件事听上去非常自恋,但周宴行的种种行为都印证了这个观点。

    那么下一步……

    他该去找一个男朋友?

    不不不,还是伪造一个男朋友吧。

    池湛的身边,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冒充他的男朋友,但如果找一个陌生人演戏,不光池湛不舒服,以周宴行的敏锐程度,大概也瞒不过他。

    池湛神游了大半天,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好啦,完美!可以找你们周总交差了。”

    池湛走出房间,周宴行果然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翘着一郎腿看杂志。池湛忙快步过去:“周总,我们走吧。”

    周宴行抬头,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这么——”

    池湛:“?”

    周宴行:“……这么快就出来了。”

    “快吗?”池湛刚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也就意味着,他在造型师那里花了一个多小时。

    周宴行上下打量他一番,掩饰住眼中神情,随后淡淡道:“凑合。”

    池湛以往的日常造型便是白衬衫西裤,每天打理得一丝不苟,却也十分低调,倘若不看脸,掉进人海中就是最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然而今天造型师特意抓了抓他的头发,让刘海散落下来,减少了严谨低调的气质,使五官变得格外清晰。

    池湛有些不太自在,他身上这件衣服,光是绑带便有十几处,坠有羽毛,柔软地拂过皮肤,丝绸衬衫便已经非常高调,再加上这件纯白礼服的样式……

    和周宴行身上那件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黑一白的区别。

    池湛脑海里蹦出三个字:

    情侣装。

    “周总,我需要穿成这样吗?”池湛无奈道,“我只是一个秘书……”

    “今天你不只是我的秘书,忘了?”周宴行扫了他一眼,道,“我的男伴怎么能穿得那么普通。现在这样,勉强能入眼。”

    他又打量池湛几眼,道:“过来。”

    池湛坐得很规矩,和周宴行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闻言,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周宴行啧了声,对于池秘书时常的警戒距离有些不满,他俯身过去,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进了。

    池湛下意识想往后退,被周宴行按住了肩膀,随后慢慢靠近。

    “别动。”周宴行严肃道。

    随后他抬手,手指轻掠过池湛的脖颈处,池湛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距离太近了。

    周宴行的气场太足,似乎还喷了点香水,带着些许胡椒与柠檬的气息,侵略意味十足,但凡进入社交亲密圈的人都会感受到无形的压迫力。

    他的耳朵尖不知不觉地红了。

    “怎么这么紧张?”周宴行道,随后将什么东西挂在他的胸前,他重新退回安全距离,见池湛仍一动不动,打了个响指,“回神了。”

    池湛这才眨了眨眼,伸手摸了下。

    冰凉凉的。

    原本该是打领带的地方,被周宴行佩了一枚羽毛与骑士佩剑造型的胸针,中央坠有灰晶石,冰凉的链子与佩剑的锐利边缘相辅相成,甚是精致。

    一路无言。

    眼看快到地方了,周宴行才懒洋洋地道:“池湛,你今天不对劲。”

    周宴行几乎没有叫过池湛的全名,忽然这么一喊,池湛当即挺直了背脊:“我可能是……”

    “想好了再说。”周宴行语气透着冷意,道,“从早上见你就觉得你心不在焉的,约好的时间不来,放我鸽子,还挂我的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一个答案。”

    “当然,不是随便糊弄我的答案。”他抬眼,勾了勾唇角,眼底毫无笑意,“如果你有信心骗得过我,可以试试。”

    池湛哑然。

    他能怎么说。

    难道他该说,为了不让周宴行喜欢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从哪里搞出一个“男朋友”?

    第27章 chapter 27

    到地方时间还早,登船的人不多,海风轻轻地吹,白公子正被五六个黑衣保镖簇拥着站在码头,穿得犹如小王子般闪闪发亮,看到他们时便迎了上去:“你们来啦。”

    周宴行点头,礼貌道:“生日快乐。”

    白公子开心道:“欢迎来我的生日party,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周宴行:“不客气,礼物是池秘书选的。”

    白公子:“……”

    白公子明显想单独和周宴行单独聊聊,但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只不停地瞅他。自从不小心把咖啡泼到周宴行身上之后,白公子明显收敛了不少,大概是知道周宴行对他的好感又掉了,不敢冒冒失失的了。

    “那个,”白公子对手指,眼神乱飘,道,“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和我一起合个影吗?”

    池湛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周宴行随口一句直男发言,把今天的寿星给气哭。那别说生日了,可能连游轮都上不去。

    熟料今天的周宴行似乎格外好说话:“可以。”

    白公子顿时喜出望外,叫了一个保镖:“你来拍照。”

    戴墨镜的保镖迅速架起高脚架外加专业摄像机,速度快到连池湛都没反应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专业、快捷、高效。

    他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池湛正想往后退一退,好让两人拍照,刚退了半步,胳膊被周宴行拉住,力道并不重,却是使巧劲将池湛拽到身边,一手揽在他腰间,淡定地对着镜头。

    周宴行:“拍吧。”

    原本是周宴行和白公子两个人站着,结果周宴行这么一搞,就变成了周宴行—池湛—白公子的站位,身高从高到低,变成了一个梯形。

    池湛:“……”

    白公子:“……”

    保镖大哥明显也愣住了,手指放在快门上,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酷炫的黑墨镜上写了几个字:

    你在逗我。

    白公子面上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池秘书也要一起拍吗?”

    池湛正想说话,周宴行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行动,揽在池湛后腰的手指力道加重,威胁意味浓重。

    池湛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了。

    周宴行你个暴君!

    “既然是合影,三个人一起拍比较热闹。”周宴行道,“没意见吧?”

    周宴行这话技巧性十足,白公子自然不可能说“有意见”,只好冲保镖道:“拍。”

    “咔嚓”一声,白公子一脸麻木,池湛强颜欢笑,周宴行眼神冷峻,充满戏剧性的一幕被定格在相机里。

    如果用三个字给这张照片取名,那从池湛的视角来看应该叫——

    鸿门宴。

    侍者上前,看过他们的邀请函后,道:“请跟我来。”

    池湛看了眼表:“周总,您先过去,我稍等一下其他人。”

    他这次还带了其他几名员工,他们还没到,池湛打算等等他们,顺便安排下明天的行程。

    这艘游轮号称是全世界最大的游轮,共七层,一层是酒吧、赌场及剧院,二到六层是客房,甲板则是泳池及娱乐设备,一眼都望不到顶,登上甲板,冬日海风更为冷冽。

    池湛站在甲板上,身上礼服虽然好看,却不怎么抗冻,时间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了。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一道熟悉声音响在耳畔,池湛回头,略微惊讶,“……岑医生?”

    岑迟难得穿一身黑西装,眉眼因此显得冰冷,但眼中含着轻微笑意,便像春日融化了冰雪。

    “你也认识白公子吗?”池湛问。

    岑迟道:“相亲认识的,昨日收到他的生日邀请,正巧无事,便过来了。”

    池湛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白公子有多喜欢周宴行呢,原来也是两手抓,不过游戏倒是没有规定过一个玩家只能攻略一个人,就算同时攻略四个人也是允许的。

    玩家才是真海王。

    如果是这样,有没有一种可能,四个攻略对象都在这艘游轮上?

    一阵风吹过,池湛打了个寒颤。

    “你今天很好看,不过……”岑迟打量他,“穿太少了,在这儿等人吗?”

    “嗯。”池湛说,“还有几个员工没到。”

    “真辛苦。”岑迟抬手,手背在池湛侧脸上轻轻蹭了蹭,似乎在试温度,“池秘书,你是不是很冷?”

    这个动作确实有些冒犯,但岑迟只是蹭了一下,立刻便移开了手。

    反而是那处的皮肤,因为太过冰冷,还有些贪恋那一瞬的温度。

    “还好。”池湛道,“不过他们应该快到了。”

    池湛抬头望向港口,然而下一刻,岑迟做出了一个他预料不到的动作——

    岑迟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披在池湛的身上,他看上去身形清瘦,衣服尺码对池湛来说居然也大,带着体温的热意顿时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

    “这样就不冷了。”岑迟含笑道。

    池湛怔怔的,半晌道:“……谢谢。”

    姜逸刚上线,紧赶慢赶到地点,便看到穿白礼服还做了造型显得额外清俊的池秘书披着件明显是其他男人的黑西服外套,正站在甲板上和男人对话。

    再仔细一看那人,姜逸瞳孔地震。

    那不是公认的渣男——岑迟吗?!

    传说中擅长用微笑蛊惑人心,用耐心作外衣,悄无声息地融入对方的生活,看似毫无危险性,实际上一旦沾上就再也找不到解药的致命医生!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实际上也相差无几。

    池哥为什么还是跟他扯上关系了?

    姜逸连忙走过去,结果被人拦下来了。

    “您好,请出示邀请函。”

    “池哥!”姜逸只得和池湛求助,他们顶多算是被周宴行和池湛带上来的小跟班,片刻后,池湛过来和那人说明情况,将姜逸放行了。

    “池哥,我们过去吧。”姜逸略带敌意地看了眼岑迟,讨好似地和池湛说,“这里好冷啊。”

    “小贾呢?”池湛道。

    池湛点头,将外套递给岑迟:“岑医生,我们先过去了。”

    岑迟笑着看他,却并不接衣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池湛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犹豫一下,才轻声改了称呼:“……阿迟。”姜逸并没有听清池湛最后的话,只觉得那一刻,那两人之间的氛围无比古怪,仿佛任何人都无法中途插|入,顿时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等进了船内,姜逸紧张兮兮道:“池哥,你和岑迟是什么关系啊?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池湛则有些出神,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他谎称岑迟是他的男朋友呢?

    但很快,池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宴行和岑迟之间的关系显然很好,否则也不会一起在酒吧喝个烂醉了,这种谎话太容易被戳破,危险性太大。

    另一人很快也到了,池湛带着他们去房间。

    因为白公子只邀请了他和周宴行,也只有他们两人有房间,池湛的房间在五楼的阳光房,周宴行则住在六楼的皇家房。

    池湛房内只有有一间卧室,但客厅沙发很大,勉强能够住下。

    姜逸像个小尾巴一直跟着池湛,池湛去哪他就去哪,池湛到周宴行房前敲了敲门,过了会,门开了。

    周宴行开了门,外套脱了,只穿白衬衣,茶几上放着电脑,似乎正在办公。

    周宴行面无表情,视线如刀,仿佛二人世界被打扰般的不满,问:“他是怎么回事?”

    姜逸拽住池湛衣袖,尽可能往后躲。

    “没事就在屋里呆着,对了,船上应该没有他的房间吧,他现在住哪?”周宴行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姜逸。

    “小姜现在住我屋里。”池湛答。

    “你们俩住一起?”周宴行拧眉,不满道,“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让他睡甲板去。”

    周宴行似乎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格外在意。

    池湛无奈:“没有他们的房间,我的房间住得下三个人,或者我现在去问问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周宴行显然不能理解“三个人挤一间房”,皱眉道:“你住我房间,让他们俩挤去,另外让他们不要随便乱跑,没事干就呆在房间里。”

    “说这么冠冕堂皇,实际上你就是想让池哥跟你住一屋吧!”姜逸终于忍不住,愤愤道。

    周宴行抱臂,挑了眉,终于正眼看了姜逸:“他住哪里,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了!”姜逸一挺胸膛,踮脚,奈何即便这样,他还是比周宴行矮几个头,长期被周宴行压迫的委屈、愤怒与不甘让他直接爆发了,“你就是想潜规则池哥!池哥你千万别上当,看我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池湛连忙捂住姜逸的嘴,奈何已经来不及了,周宴行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你被辞退了。”周宴行沉沉道,“现在可以滚了。”

    “辞退就辞退,你以为我怕你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不就仗着自己是个总裁吗?喜欢池哥就别耍阴招,咱们公平竞争!”

    姜逸已经完全上头了,实在不行还能砍号重来,池湛连忙把他拖走,“那个,周总,小姜可能是太累了,我先让他回去休息,等会再过来。”

    “你让他说。”周宴行开口道,“说说我怎么潜规则、伪君子了。”

    他这话的语气也听不出生不生气,可能已经气疯了。

    池湛哪敢火上浇油,忙让姜逸离开,半晌才回来。

    “他下船了?”周宴行问。

    池湛:“船已经开了……”

    “让他跳海,游回去。”周宴行冷笑,“我看他挺有本事。”

    池湛:“他只是一时口快,不是有意的,我会批评他的。”

    “你也这么想?”周宴行道,“刚才看你的表情,好像觉得他说的没错啊。”

    池湛当然立刻否认了。

    周宴行冷哼一声,不知道满不满意,让出半个位置:“进来。”

    周宴行的房间窗户特别大,向阳,站在窗边,只见海边景色一览无余,冬日里仍带着暖意的清澈阳光落在身上,非常舒服。

    周宴行按了餐铃,叫了餐点,之后道:“外面那间卧室是你的。”

    片刻后,便有人上门送餐,叉烧包虾饺烧卖、蒸排骨糯米鸡马蹄糕,香味十分诱人。

    “随便垫点。”周宴行道,“晚上吃不了什么东西。”

    池湛:……不知道为什么,周宴行突然好心,总觉得心里发毛。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周宴行吃得很快,反观池湛则慢条斯理,周宴行已经吃完了,池湛面前还有三个叉烧包和两个烧卖。

    池湛吃东西时很认真,被造型师刻意作出的蓬松发丝,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现出金色,侧脸轮廓柔和,却十分清晰。

    “对了,周总,最近娱乐部门打算做一档偶像节目,计划书和预算表已经发给你了。”池湛几乎没有和周宴行两个人单独吃过饭,而这么宁静的时光也极少,总觉得有些别扭,绞尽脑汁想了个工作话题。

    周宴行漫不经心道:“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好的。”池湛继续默默吃叉烧包。

    他吃东西总是一小口一小块,咀嚼时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像仓鼠囤食。

    “鸡汤都喝完了吗?”周宴行盯着池湛看,突然发问。

    池湛宛若被上级领导视察工作一般,放下筷子,条件反射地答:“喝完了。”

    “真的?”周宴行挑眉。

    “……嗯。”

    池湛这话答得分外心虚。

    其实后面几天,他真喝不动了,鸡汤的分量太实诚,每次都是一大桶,原先还津津有味,到最后实在是不想喝,于是给陶然分了几碗。

    陶然大呼好喝,对这碗汤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且非常疑惑,池湛每天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好喝的汤都喝腻了。

    对此,池湛只想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你在骗我吧。”周宴行目光锐利,用的是肯定句。

    池湛紧张地紧绷身体,心想周宴行居然看出来了?!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宴行扫视池湛,落在他的手腕上,啧了一声。

    “喝了那么多补汤,为什么还这么瘦。”

    “……”

    池湛险些被周宴行的大喘气给吓死。

    周宴行一语成谶。

    吃了这顿饭,之后的宴会,果然再没有机会吃任何东西了。

    这场宴会的主题实际上是商业聚会,周宴行刚进场便成为了宴会的焦点——他最近做了一场万众瞩目的黄金投资,池湛则是跟着周宴行周旋在各种合作商之间。

    池湛是新面孔,又是周宴行的男伴,外貌出众,自然备受关注,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把全场都绕了一遍。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音乐响起,灯光暗下,到舞会时间了。

    之后便是开场舞。

    这才是白公子举办这场宴会的重头戏。

    他肯定是会邀请周宴行的。

    池湛脑袋有点晕,和周宴行说了声,到卫生间洗把脸,缓一缓。

    卫生间的熏香好像太浓了,熏得他头更晕了,不得不撑住洗手池缓了缓。

    隐约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却没有脚步声。

    ……可能是喝太多产生错觉了吧。

    水流声停,池湛闭着眼睛,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在这时,灼热的呼吸打在耳边,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冰凉的水珠与那人掌心的热度形成了鲜明反差。

    “——别动。”

    那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很哑很沉,听不出真实声音。

    喝了酒,池湛的反应难免迟钝,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抬肘,朝后撞向那人胸口。

    虽然反应慢,但这招快准狠,一般人很难躲过。

    对方反应极快,迅速将池湛的手禁锢住,他只用一只手便将池湛的手腕扣住了,任池湛怎么挣扎都无法比过他的力量。

    随后,他被那人推着肩膀,进入了其中一个隔间。

    第28章 chapter 28

    两肩抵在墙面,冰冷感将池湛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勉力试图从声音里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然而那声音压得太低,根本听不出真实音色。

    是陌生人、还是他认识的人。

    对方劫持他的意图是什么?

    对方的手只松松挡在他眼前,似乎只是怕被他看到自己的模样,然而扣住他手腕的力道丝毫没有变化,池湛用力挣扎,除了让自己气喘吁吁之外,没什么别的作用。

    ……力气这么大,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倘若平时,精明能干的池秘书脑海里恐怕会蹦出一连串的方法,商业竞争很激烈,有时候或许会采取恶意手段,譬如现在。

    “你是——唔!”

    池湛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套对方的话,然而刚说了两个字,嘴又被捂住了。

    挡住眼睛的那双手松开,池湛立刻回头,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如果他猜得不错,既然一定要先捂住他的眼睛,大概率是担心被他认出来,那么就不会是别人雇佣的保镖。

    会是工作圈子里的人么?

    然而池湛并没有成功,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他的后脑忽然被一双手扣住,往下一按。

    池湛的脸几乎是被强制性地埋在对方的胸膛上,鼻尖蹭进沟壑,而像混合了柠檬与酒露的强烈气息顿时充盈了他的呼吸。

    ……顿时更晕了。

    对方显然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正脸,一边低声喃喃着什么,突然没了声音。

    片刻后,池湛只觉领口一松。

    他的衬衫前襟并没有打领带,只用两截纯白丝带松松捆住,打了个结,稍微一抽便顺滑地落在对方掌心。

    冰凉、丝滑的绸带缠在了池湛的眼睛上,他不得不闭上眼,竭力冷静地和对方周旋:“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他能够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但似乎也并不太善意,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

    另一条绸带很快缠住他的双手,和蒙在眼睛上那条不同,这条显然缠得很紧,生怕他挣脱般。

    绸带的遮光性并不好,池湛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眼前的人影在晃动。

    ……头重脚轻。

    他晃了晃头,试图将那层绸带甩开,然而那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绑的,看似松垮却纹丝不动,池湛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始终兴致盎然地落在他的脸上。

    池湛自己完全意识不到,他现在有多好看。

    原本蒙住眼睛,便会放大其他的地方,例如鼻梁,唇线,下颌线,哪一处有瑕疵,都会很明显,偏偏那么完美。

    因为喝了酒,嘴唇红润,唇珠饱满,吐息也带着酒气。

    似乎是很适合接吻的唇形。

    对方托住他的下颌,似乎很疑惑地转了转,所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是:“你的脸是整的?”

    池湛:“……”

    捏了捏脸,对方确认了某个事实,又说:“居然不是。”

    话里居然还带着惊叹。

    “…………”

    池湛动了动嘴唇,有点想骂人。

    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你只是想开个玩笑,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池湛平静道,“再过一会,警卫就会来找我。”

    “你觉得我怕他们?”那人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顿了顿,终于步入主题,“你是周宴行什么人?”

    果然是对家派来的。

    池湛在那一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意味不明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到了,你是他的秘书,不过……还有其他关系么?”那人的声音依然压着,但并不难听,他似乎采用了某种特殊的说法方式,改变了音色。

    池湛尽量记住这声音,道:“我只是他的秘书。”

    “你平时都做什么工作?给周宴行安排行程?”

    池湛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果好奇,可以去看公司的招聘网。”

    “怎么冷冰冰的,聊一聊也不行。”对方显然不满,抱怨道,“我要见周宴行,你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就今天。”

    池湛:“你是谁?”

    “你只管安排就是了。”对方理所当然道。

    池湛:“……”

    “答不答应?”

    先逃再说,之后再挨个盘查船上的人,池湛“嗯”了一声。

    但或许是因为他答应得太快,导致那人反而狐疑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池湛道:“骗你有什么好处,你放开我,我带你找周总。”

    “不行。”那人想了想,道,“就在这儿给他打电话。”

    ……这人看着莽撞,不好糊弄啊。池湛心想。

    “你不说出身份,我不可能安排你们见面。”池湛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

    对方对周宴行心存歹意的几率有99.9%,池湛不可能让身份不明的人和周宴行见面。

    “你怎么这么……”对方显然有些气恼,看了几眼池湛的脸,又消气了。

    怎么这么好看。

    “那我问你,打到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是不是都是由你转接?”他继续问,“你有没有权利拒接电话?”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池湛思索他的意图,对方的声音却沉下来,道:“说话。”

    “如果对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会拒接电话。”池湛道。

    “果然是你。”对方喃喃,语气里带着些恼火,“我当时连话都没说完,你就给我挂了,原来是你……”

    正在这时,池湛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是周宴行!

    “池湛不见了,安排所有人给我找。”周宴行的声音从未如此阴冷过,光是听声音便令人不寒而栗,“去调监控,立刻去。”

    池湛和那人同时一顿。

    下一秒,池湛便要开口呼救,但一双手飞速捂住他的嘴,池湛气得要死,直接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嘶——”池湛这次可不是轻轻一咬,那人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而这点微妙的响动很快被周宴行听到了。

    “都是你惹的祸。”那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火,或许是情绪外露的缘故,他的音色透出一分少年感,转瞬即逝。

    下一秒,池湛只觉天旋地转,他被人拦腰托起,直接悬空抵在了墙上,两腿被迫卡在那人腰间,然后很明显的酒露气息扑面而来,对方靠近了他,透过绸带,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

    池湛的睫毛都在颤抖。

    他拼命扭过头,但对方下一秒仍是靠了过来,压在他的身前,鼻尖蹭过他的侧脸,随后发出了暧昧的嘬吻声。

    ……他在亲自己的手背。

    “干什么?”对方发出被打扰后极为不满声音,随后利用自己的手背发出一连串令人脸红心热的声响,又把池湛往角落里一顶,用只有池湛听得到的音量低声威胁,“你动啊,你叫啊,你敢吗?”

    池湛:“……”

    周宴行在门外,明显也沉默下来了。

    虽然这场宴会的确也不限制什么,但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还真是第一个。

    唯一不尴尬的,只有“劫持”了池湛的不明人士。

    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熟练!!

    池湛已经快疯了。

    十分钟后,戴着棒球帽压低帽檐的褚行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对着镜子捋了捋压歪了的头发。

    经纪人正在屋里等,看到褚行宵立刻站起来:“祖宗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刚才是你的表演,结果你不在!我只得让小思临时顶上去……你手怎么了?”

    褚行宵用冷水冲了冲手,想起刚才那一幕,冷哼了声,道:“野猫咬的。”

    经纪人已经快疯了:“这船上哪有猫?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鬼鬼祟祟的——”正说着,他脸色忽然一变,“你该不会去找周总了吧?”

    “找了。”褚行宵漫不经心地打量自己的手背,上面明显的齿痕,可见当时有多气恼才会留下这种痕迹……可自己都没生气呢,他凭什么生气?

    明明是他打电话,想约周宴行见一面,聊一聊关于绯闻的事情,结果话还没说完,转接的人直接把电话挂了。

    而这也给了经纪人一个信号:公司就是要让褚行宵搞绯闻,这件事没得商量。

    褚行宵原本便不是个甘于听从公司安排的人,若不是因为才华横溢,人气高涨,早被公司冷藏了。

    “你真找了?”经纪人苦着脸,道,“诶呦,不就是炒绯闻吗?现在哪个明星不炒绯闻,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炒一炒男男绯闻有利无弊,也不是真让你做什么,偶尔拍几个吃饭出行的照片就行了,这也不愿意?”

    “我不乐意。”褚行宵道,“谈恋爱的事我自己做主,别一天到晚给我搞什么牛鬼蛇神,万一被我喜欢的人看到了,我怎么解释,你替我解释?”

    “你谈恋爱了?!”经纪人震惊。

    褚行宵一脸冷漠:“没有。”

    经纪人长舒了口气,又紧张兮兮道:“你真去找周总了?周总怎么说?是不是骂你了,要封杀你?”

    周宴行平日里日程满,底下艺人基本上都见不到他的面,也就褚行宵人狠胆还大,直接上去找人对刚。

    结果刚给周宴行打电话,还没说两句,电话就被人挂了。

    ——强制搞绯闻,不搞还不行?

    褚行宵火冒三丈。

    他好歹也是偶像顶流,就被这么敷衍,难道他只是赚钱的机器?

    经纪人劝他半天,巴拉巴拉一堆废话,全都是公司是为你好,可褚行宵就是不愿意被这么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想见到周宴行一面,比登天还难,他有一整个完整的秘书团队,褚行宵不知道等了多久,和周宴行见一面的行程还是没被安排上。

    周宴行是佛吗?见一面必须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褚行宵被邀请到这艘游轮上表演,结果误打误撞看到了周宴行,他还带着一个男伴。

    看模样,似乎还挺亲密。

    只是上下级关系么……他不信。

    “哪儿这么严重。”褚行宵随意道,“他给我找好绯闻对象了。”

    经纪人正给他找创可贴,闻言动作都停住了,一脸震惊:“谁啊?之前不是说和小苏……”

    “池秘书,你认识么?周宴行新换的秘书。”褚行宵想了想,道,“既然要炒绯闻,当然要找圈外人了,你帮我调查他的情况,家住哪里,有没有恋爱史,喜好之类的,然后发给我。”

    “演戏么,自然是要越真实越好了。”

    经纪人:“??”

    池湛终于把手上缠着的丝带解开了,还打了个喷嚏,刚出卫生间,便遇到了岑迟。

    岑迟衣冠楚楚,看到池湛时立刻快步上前,然而刚一打量池湛,便拧起了眉。

    池湛现在可谓是衣衫不整,领口敞着,原本上面的装饰丝带不翼而飞,头发也有些凌乱。

    很像是经历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池湛也没想到这么巧,刚出卫生间,迎面便遇到了岑迟,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只想先回去,查一下监控,看看刚才那人究竟是谁。

    对上岑迟的眼,池湛愣在原地。

    岑迟的观察力一向很好,不落于周宴行之下。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解释呢?

    第29章 chapter 29

    看到岑迟的那一刻,不知怎么,池湛忽然感觉浑身放松下来了。或许是因为岑医生原本便拥有令人安心的能力,又非常可靠。倘若拜托他什么事,都不会出意外。

    放松下来后,原本便不太清晰的大脑更为混沌,只有手腕留有曾经被捆束过的触感,酒精与浓郁的熏香气味令感官迟钝起来。

    “岑医生。”池湛问,“你怎么在这里?也是去……”

    他指了指门口,让出了道,但不知道怎么,脚下忽然被地毯绊住,身体直往前倒。

    但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世界静默了好几秒,池湛才发现过来,岑迟把他接住了。

    潮湿的植物气息,如同隐藏在暗处的藤蔓得到了养分,疯狂肆虐在鼻腔,涌入了四肢百骸。

    岑迟身上的味道,还真是奇怪,还有点好闻……

    “你喝太多了。”岑迟轻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池湛面上带着醺醺然的红晕,眼睛也不再清澈,而是笼罩了一层朦胧雾气,又含着水光。

    体温也比平常时候要高得多。

    热得像是要发烧。

    刚才的酒……喝太多了。

    池湛吃力地眨了眨眼,感觉面前的岑医生忽然间变成了两个。

    然而碰触到的地方却很凉快。

    西服外套布料服帖光滑,带着独特的冰冷感。

    烧得发热发烫的脸颊情不自禁地贴在上面,环住对方的腰。

    “周宴行呢?”四下再无其他人,岑迟声音略低下来,道,“他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一提到周宴行,池湛便又清醒了几分:“周总,我得去找他。”

    刚一站直,他像失去了平衡般,眼前的景物东摇西晃。

    “我去……洗把脸。”池湛正要往回走,手腕被拉住,岑迟道,“阿湛,跟我来。”

    “可周总那边……”池湛的脑子快成浆糊了。

    醉酒的过程总是润物细无声,明明上一刻还清醒着,下一秒便已经无法思考了。

    “你醉了,”岑迟不容置疑道,“有什么事,等清醒了再说。”

    池湛的酒量的确一般,平时喝低度数的酒还行,今天宴会上都是高度数酒,偶尔还混其他的酒,可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不喝。

    虽然周宴行喝得比他多,可他还从未见周宴行醉过。

    池湛被岑迟带进房,外套脱了,在床上躺下,池湛几乎立马就被困意裹挟了,只听得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岑迟似乎在打电话,过了会,有人扶起他,给他喂了些清甜的温水。

    “睡吧。”那人的声音很低,催眠似的。

    “可周总那里……”池湛的意识仍在挣扎。

    他记得,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睡醒再说,现在不睡觉,明天会头疼。”岑医生耐心地说,声音是无与伦比的温柔,“晚安。”

    岑迟静静地坐在床边,并未触碰池湛,视线落在他手腕并不明显的红痕上。

    他蹙起了眉。

    谁敢这么对你……周宴行?

    不、周宴行正满船找你,刚才势必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岑迟俯身,从池湛的衣领后侧,取下了一枚小小的曲别针。

    监控室里。

    “刚才十分钟的所有监控都黑屏了,无法恢复。”负责人满头冷汗,战战兢兢地解释,“我们已经在找人修复了。”

    周宴行没说话,他的眼神平静,气压却低得惊人,仿佛再靠近他一步就会被他身上那股可怕的气势碾碎,整个房间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舞会开始前,池湛说要去趟卫生间,周宴行便放他去了,谁知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开场舞开始的时候,白公子本想邀请周宴行,但周宴行还没等他开口,率先离场了。

    这船完全是密闭的,航行在海上,谁也逃不掉。

    但现在,连监控都提前被损坏,显然是有意为之。

    “我找到人了!就在刚才,他出现了!”一人忽然喊道,“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屏幕上时间显示为五分钟前,那时候监控已经恢复正常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人,赫然是池湛。

    他和岑迟相遇,随后两人交谈几句,之后两人离开了。

    监控室的人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然而看到这一幕时,不知为什么,室内的气压变得更低了。

    周宴行沉着脸看完全程,一言不发地离开监控室,所有人终于能够呼吸了。

    周宴行来到岑迟的房间门口,还未敲门,门却开了。

    “来得这么快,出去说。”岑迟道,“他已经睡了,别吵醒他了。”

    周宴行冷冷看他:“岑迟,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监控里应该看得很明显,我只是偶然路过那里,遇到了池秘书。”岑迟若有所思道,“但你的确该查一查那个人。”

    “你觉得我会信?”周宴行道,“就这么巧,他刚出来,就遇到了你。”

    “就是这么巧。”岑迟摊手,“毕竟我也给不出什么证明,宴行,除非你能找到是我的证据,但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不论怎样,起码对彼此的为人很清楚。”岑迟又道,“现在该做的,是一起找出那个人,而不是在这里内讧。”

    周宴行推开岑迟,便往屋里走。

    池湛睡得正熟,呼吸绵长,睡姿非常乖,外套挂在一旁。

    池湛这次的衣服由周宴行亲自挑选,从衬衫到礼服外套,全都过了一遍,何况周宴行记性好,只扫了一眼,便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领口的丝带不见了。

    周宴行记得很清楚,他去过那个卫生间,而那里只有一个隔间里有人,但那时候……

    ……里面的人,居然是池湛。

    他为什么不开口,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为什么不呼救?!

    然而心中无数暴虐情绪翻涌,可实际上周宴行一动不动,只注视着池湛,以视线描摹他的轮廓。

    空气里的氛围几乎紧绷成了一条线,然而熟睡中的池湛并没有发觉,他喃喃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翻过身,抱住了被子。

    “我检查过了,没出什么事。”岑迟道,“那个人应该是捆住了他的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如果要查,今晚就是最后的时机了。”

    来到宴会的皆是各界名流贵族,即便是周宴行也不能强制他们呆在船上接受检查,而这艘船一旦到岸,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周宴行又看了池湛几眼,转身出了房间。

    “说吧,你有什么证据?”周宴行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岑迟一顿,道:“我没……”

    “别说什么‘没有’之类的鬼话,你真觉得我会信么。”周宴行不容置疑道,“既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那群蠢货不一样,不会这么容易被你糊弄。”

    “你应付外人用那套我不管,但池湛不一样。”周宴行的声音很冷,“他比你想象当中要聪明得多,如果把他当成猎物,你会吃大亏。”

    岑迟失笑,摇摇头道:“我还真当你看不清,原来你也挺会装傻。”

    他摊开手,手里赫然是一枚金色曲别针。

    “答案,就在这里面了。”

    “这是什么东西。”周宴行接过,翻来覆去一看,“你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有备无患,这船上乱七八糟的人很多,谨慎些好。”岑迟道,“当时听你找人,我立刻赶过去了,但很可惜,那个人已经跑了。”

    “这枚芯片里有个收音系统。”岑迟道,“但需要专业人士解码,预计一小时完成。”

    周宴行明显很不爽:“以后不许在他身上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以后都别再接触他了。”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挡箭牌,找谁都可以,不准找池湛。”周宴行道,“他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人。”

    周宴行已经不爽岑迟很久了。

    他不喜欢看岑迟钓着池湛。

    也不喜欢岑迟看池湛的眼神。

    “还是被看穿了啊。”岑迟轻叹了声,“说实话,有些时候,我不想跟你争,毕竟我们是朋友。”

    “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很多。

    岑迟说话总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说的那一半还不一定是真话,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如果是没有心思的人,和他相处会很轻松。

    但一旦将他每句话深究起来,可以解读出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但谁让岑迟原本就是研究心理学的呢?

    学心理的,都喜欢搞些弯弯绕绕。

    但什么都比不过简单粗暴的直球。

    “如果让池湛选人,你觉得他会选谁?”岑迟忽然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周宴行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之前的事情,不以为然道:“他已经做过决定了,当然是选我。”

    “你确定吗?”岑迟轻轻一笑,“再来一次,他会选择的人,就不再是你了。”

    “你还没有死心?当初打赌本身就很无聊,岑迟,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日男友的游戏还没玩够么。”周宴行已经有些怒了。

    如果是无关的人,周宴行才不想操这份闲心,但涉及到池湛,他寸土不让。

    周宴行对岑迟的做事方式非常不认同,他们的感情观完全不相似,周宴行对相亲的态度就是敷衍了事,但岑迟对每个约会对象都是极尽完美的表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总之,岑迟只适合谈恋爱,并不适合结婚。

    “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可这种事情,是没法拱手相让的。”岑迟淡淡道,“周宴行,我承认,我喜欢池湛。”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了。”

    第30章 chapter 30

    池湛醒来时,只觉昏昏沉沉,头重脚轻,但总记得有什么事没办完。

    他打量四周,屋里黑沉沉的,窗帘也拉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营造出最适合睡觉的氛围。

    坐起来,发了几秒呆,之后记忆逐渐复苏——

    在宴会上喝多了,准备洗把脸醒醒酒,然而去被不明人士劫持,要求面见周宴行。

    坏了。

    池湛当即掀开被子,便往床下走,一边下意识地在柜子旁摸手机。

    确实摸到了手机,但刚按开屏幕,池湛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这手机……不是他的。

    无论是款式,重量,亦或是手机屏保,哪一项都是陌生的。

    上面的时间显示,距离他离开宴会场已经过去了大概三四个小时。

    池湛记起是岑迟将他带了回来,他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把手机放下,正要离开,门被人推开了。

    室内太过昏暗,衬得外头的光刺眼,池湛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到岑迟略含诧异的声音:“怎么醒了?”

    紧接着是周宴行的声音:“终于醒了,池秘书,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池湛睁开眼,周宴行正站在他面前,他似乎心情不大好,抿着唇,冷冰冰地瞧他。

    池湛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开口道:“周总,这船上不安全,有人想见你,但我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已经知道了。”周宴行打断他的话,微微皱眉,打量池湛全身,“你现在倒是活蹦乱跳的,没事了?听岑迟说,你当时都要吓哭了。”

    池湛:“……”

    并没有。

    岑迟插了一句:“我没说过这种话。”

    周宴行不搭理岑迟,开始指挥池湛:“靠近点,嗯,没伤口,转过去。”

    岑迟还在一旁看着,为了自家上司的面子,池湛配合他的表演,一边道:“我没受伤,当时那个人对我应当没有恶意,只是想通过我约你。”

    “没、事?”周宴行冷笑一声,语气加重,被他缓缓说出来,莫名多了几分彻骨冷意,“你确定?”

    “监控能不能查到?”池湛忽然想起来这个办法,“当时我就在卫生间里……”

    “监控被破坏了。”岑迟道,“但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

    他迟疑了下,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

    “已经知道是谁了?”池湛有点震惊。

    周宴行冷哼一声:“岑迟在你身上放了个录音器,录到了你跟那个人的对话。”

    池湛:“……”

    录音器?

    周宴行和岑迟对视一眼,周宴行的眼神里明显透露出一个意思——

    我看你怎么解释。

    平日里精心伪装的好人形象稳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看池湛还会继续相信你么?

    岑迟什么时候放了录音器,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为什么要放这个?

    池湛一头雾水。

    “抱歉,定位和录音装置的确是我放的。”岑迟坦诚道,“因为在这艘船上,有很多疯狂的人,我担心他们伤害你。”“至于其中一位,你也认识。”

    池湛疑惑道:“是谁?”

    岑迟吐出一个名字:“谢然。”

    “我怀疑他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但我找不到任何证据。”岑迟道,“他总能知道我要去哪里,除了工作时间外,宛若鬼魅般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性格可能隐藏着暗黑偏执的成分。”

    池湛:“……”

    如果他记得不错,谢然是玩家吧。

    和姜逸呆久了,他也能大致知道玩家的情况。

    譬如每位玩家都有一个“系统”,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物品,而物品也有很多种类,例如可以抽卡,可以购买男主的消息、身份卡、剧情卡,还可以购买各种各样的道具。

    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做到。

    所以谢然很可能只是购买了关于岑迟的动向信息,再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刷好感度。

    没想到这种“恰巧”却被岑迟误会成了被监视。

    “说不定他真的只是恰巧呢?”池湛努力为玩家扯回一点信誉。

    岑迟笑了笑:“可自从遇到你后,他每次‘偶遇’我,都在询问你的情况,譬如你的公司地址、家庭住址,我无法不怀疑他对你不怀好意。”

    这下连池湛也没辙了。

    “之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岑迟温和地说,“我保证。”

    眼看池湛明显动摇的表情,不生岑迟的气,周宴行嗤了一声。

    岑迟向来是他们当中最会说的,黑的可以说成白的,不去打辩论可真够可惜。

    但很快,池湛又想起一个严重问题——

    他们已经听过录音了吗?

    其实前面没什么不能听的,可后面周宴行进来之后的那一段……

    完全是那个人的单人表演。

    没有画面,光听声音,真的很容易被误解。

    即便是当时的池湛,都完全无法不被影响到。

    “已经在逐一排查了。”大概是发觉池湛过于紧张,岑迟轻声安抚,“只是……如果那个人出现在你面前,还能认出他吗?”

    池湛点头:“应该可以。”

    虽然醉酒后记忆的确已经模糊了,仿佛遗失了大半的胶片,但池湛的确是努力记住了几个特殊的点。

    譬如那个人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以及他身上的气味也很特别,似乎是某款知名香水。

    大概会经常健身,腰腹肌肉并不明显,但很结实。

    最关键的是,他的手上留有伤口。

    会是一个明显的咬痕。

    光凭这一点,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那人。

    池湛想着,便将这些细节告诉了岑迟。

    话音刚落,周宴行便把池湛带走了。

    “不需要我去找吗?”池湛不太放心。

    “有岑迟就够了。”周宴行瞥他一眼,冷哼道,“还是说,你舍不得他?”

    池湛真心地问:“周总,岑医生怎么惹你了?”

    周宴行和岑迟之间的火药味无比浓重,对视之间似乎都有火花在呲呲地冒,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战。

    周宴行没说话,只冷飕飕瞥了眼池湛。都是你惹的祸。

    池湛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周宴行恐怕有三百六十天都不高兴,很难不怀疑是单身太久的后遗症。

    回到房间,池湛先是再次洗了脸,头发也湿漉漉的,但清醒了不少,总算不像之前那般神智昏沉。

    他原本还想洗个澡,但他的东西还在原本的房间,得回去拿洗漱用品。

    他刚从卫生间出来,周宴行从一旁盒子里取出个东西,递给池湛。

    “戴上。”周宴行不容置疑道,“平时都不要摘下来。”

    那表分外精美,纯白腕带,池湛经常为合作商准备礼物,一眼便知,表的价格,足够他半年的工资了。

    池湛一头雾水:“周总,为什么突然给我手表?”

    “里面有定位器。”周宴行似笑非笑,道,“我跟岑迟不一样,他总喜欢玩阴的,你连他什么时候给你戴的定位器都不知道,小心被他玩死。”

    池湛:“……”

    “不用了吧?”池湛道,“这次纯粹是意外,我以后会小心的。”

    “池湛,”周宴行坐在一侧单人沙发,好整以暇地看着池湛,“是不是岑迟送给你的礼物,你就会收?”

    “这两者之间没关系。”池湛听周宴行的语气,就知道他又要开始阴阳怪气了,只好道,“那我收下了,谢谢周总,之后从工资里扣钱吧。”

    “没有送你。”周宴行不可置信道,“顶多算借,你还想一辈子戴着定位器?”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池湛默默地想,如果周宴行不辞退他,那么他一辈子都会给周宴行当秘书。

    池湛没说话,周宴行也不再说话,室内忽然变得寂静,而这种无声的平静却令氛围变得奇怪起来。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不说话,默默对视的时候。

    池湛先移开了眼。

    他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周宴行却是开口了:“那时候,你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池湛想了想,垂下眼,道:“是,但我当时没法开口。”

    如今再次回想,记忆都是混乱的,犹如被扭曲过的漩涡,黑暗与陌生的声音,交谈与纷乱的话语,暧昧声响与那人的目的,犹如被分解再重组的碎片,交织不出完整的记忆网。

    “他对你做了什么?”周宴行问,“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倘若是正常情况下,必定是会害怕的,但因为醉酒,情绪和感知力变得迟钝,再次回想,那时候他竟然很平静。

    池湛以为周宴行是想重现场景,他走过去,大致比划了下,将手轻轻隔空虚虚捂住他的下半张脸,谨慎道:“这样。”

    “然后呢?”

    大约是距离太近,池湛能够感觉到呼吸喷在手心的感觉,像一阵风,带起酥麻的感觉。

    池湛低下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然后……这样。”

    池湛站着,周宴行坐着,两人之间便有很明显的身高差,而周宴行则略微抬头,望着他。

    这是周大总裁第一次仰视池湛。

    两人的距离近了,周宴行身上的香水味也已经淡了,原本浓烈的前调逐渐褪去,转而成为了更为醇厚的的木质香,少了攻击性,多了几分厚重沉稳感。

    还有点甜味,淡淡的,如一缕烟,或者一颗松子,稍微不留意便从指缝间滑走了。

    池湛靠近时,闻到这个味道,缓缓顿在原地。

    他只是单纯想展示之前的过程,可为什么觉得……

    越继续下去,越觉得气氛暧昧起来了?

    但周宴行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见池湛停住,略微挑眉:“就这样?”

    “不……不是。”池湛有些艰难地从记忆深处扒出些零碎的片段,不确定地道,“后面他做了一个动作。”

    池湛再次往前凑了凑,俯下身时,清瘦锁骨从衣领处露了出来,他浑然不觉,嘴唇轻碰自己的手背。

    而这个动作,令他和周宴行之间的距离无法控制地进入了极亲密的社交距离。一般来说都不会靠得这么近,会有自身领地被别人冒犯的不适感。

    “那个人应该会些口技。”池湛便稍稍移开些许,移开了两人距离,思索道,“他模拟亲吻的动作非常熟练,也许会是表演专……”

    不知道是池湛动作不稳,还是周宴行往前移了点,池湛突然感觉手心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居然真碰到了周宴行的嘴唇。

    一触即分。

    池湛连忙放开,“抱歉,周总,我不是故意的。”

    还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碰周宴行,池湛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周宴行似乎没计较池湛的行为,只是眼瞳幽深,宛若一汪看不清的深潭,道:“他做这个动作,你没有看到他的模样么?”

    “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池湛道,“眼睛被蒙上了。”

    “手腕也是?”

    “……嗯。”

    池湛手腕的红痕有些明显,虽然那人系得并不紧,但皮肤白皙,稍微留下痕迹,半天都褪不下去。

    因而那一道细细的红痕便显得异常明显。

    周宴行盯着池湛的手腕看了会,半晌转开眼,道:“我知道了。”

    “看来以后,得教你些防身术。”周宴行淡淡道,“免得总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拐走。”

    池湛的手心还有些发烫。

    周宴行的嘴唇,好像也挺软的。

    看来周大魔王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别动。”周宴行道,随后拾起手表,在池湛手腕戴上,嘀咕,“怎么还是这么细……”

    为了固定,指腹搭在手腕上,冰凉的腕带严丝合缝地扣好。

    池湛回神时,手表已经戴好了。

    从池湛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周宴行高挺的眉骨与鼻梁,充满了锐利感,仿佛最为冰冷、锋芒毕露的刀刃,轻轻一碰便会划伤对方。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

    这么温柔的周宴行,池湛居然有些不习惯。

    周宴行松手,打量几眼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

    池湛欠身,正要离开,周宴行比池湛更像被绑架了般,警戒道:“又想跑哪儿去?”

    池湛只想回去洗个澡,一身酒气浑身难受,周宴行道:“早点回来,别再让我到处找你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宴行这句话的语气不如前面那么硬邦邦的,柔和多了。

    或许,周宴行是真的担心他。

    池湛宁愿这么想。

    刚进房间,姜逸和小贾都在,姜逸紧张道:“池哥,你没事吧?刚才外面动静挺大的,好像说有个富商在船上被人绑架了!”

    小贾附和:“是啊是啊,还有人说是这艘船上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在船上安装了炸弹,就为了得到旷世珍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的妈耶,第一次坐这么高大上的游轮,谁知道一秒变成柯南推理剧情,该不会真有炸|弹吧?!”

    池湛表情古怪:“你们都听谁说的?”

    “就外面的人啊,刚才有人敲门检查,我随口问了几句。”小贾哭丧着脸,“怎么办啊,我现在该写遗嘱吗?可我的花呗还没还完,房贷没还完,保险还剩十年才交完,银行卡也负债呢!这个月全勤拿不到,年终奖也没了,一年白干!”

    姜逸一脸震惊:“这个游戏……这么现实的吗?”

    一个NPC而已,烦恼居然和现实里一模一样!

    太扎心了,有想吐血的冲动。

    池湛一阵无语。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一传十十传百,连游轮炸|弹案都出来了。

    “别听他们乱说,没什么事。”池湛道,“不过你们的确要小心点,今天晚上别出去,有人敲门也不要开,知道了吗?”

    既然那人来找周宴行,第一个找的是他,后续也许会去找和他们同行的人——譬如眼前这两位。

    他倒是不担心姜逸,可小贾是NPC,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池湛阅读过《NPC守则》,其中有一条,便是倘若NPC意外死亡,系统将重置他的程序,修理好后再次投放进世界,原本的记忆都会被清空,等同是砍号重来。

    可是……没有记忆的NPC,还是原本的那个NPC吗?

    池湛快速洗了个澡,热水让他感觉好多了,不禁又开始思考那人的身份。

    到底会是谁呢?

    唯一让池湛困惑的点在于,对方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图,却也不想被他看到长相,虽然话里是求他办事,可言语之间可没有一点求人的意思。

    而且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倘若是正经人,想见周宴行一面,直接打电话约就可以,至于跟到游轮上吗?

    这时候,池湛忽然隐约记起了其中的几句话。

    “打到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是不是都是由你转接?”

    “果然是你。我当时连话都没说完,你就给我挂了,原来是你……”

    当时因为太过紧张,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倘若真如他所说,难道是曾经约过周宴行,结果电话被挂了,才恼羞成怒地找他要求和周宴行见一面?

    可在池湛印象里,他并没有挂断过什么人的电话,自然也没有拒绝过邀约。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要发给周宴行确认的,除非是非常非常不合理的要求,池湛才会拒绝。

    池湛仔仔细细地想过了,他上任这一个月,唯独几次接到诈骗电话,对方不知道怎么把电话打给他,说是他的爱人被绑架了,要求交付五百万赎金;他的孩子被绑架了,要求交付一千万赎金等非常离谱的要求。

    那个人难道是诈骗团伙?如果抓住了,肯定能为社会做贡献。

    ……似乎也不太对劲。

    对方话里有一个很明显的信息,“总裁办公室”,也就是说,他是明确打给周宴行,而不是大海捞针地骗人。

    池湛沉吟片刻,从浴室出来,给秘书室的小王打了个电话。

    “小王,帮我查一下考勤表,我请假那一周是谁负责接电话的。”池湛沉声道。

    平日里池湛在岗时,电话都是由他负责转接,但请假之后,便将工作交付给其他人。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人所说中途挂断电话的人并不是他。

    这很可能是一场误会。

    但万一对方真的对周宴行心存歹意,那就危险了。

    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池湛交代过小王,姜逸则是在一旁眼巴巴道:“池哥,你该不会真要和周宴行一起住吧?他对你心怀不轨!真的!”

    姜逸激动得脸都红了:“道貌岸然,池哥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池湛本想说周宴行对他没意思,但刚一开口,想起系统说周宴行对他的好感度略高,这一犹豫,又被姜逸敏锐地捕捉到了。

    姜逸震惊:“池哥,你该不会是知道这件事吧?难道你也喜欢那个大魔王?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池湛轻咳一声:“周总不是那种人,他也不喜欢我,别想多了,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你和他相处多了就明白了。”

    姜逸:“……”

    “他对每个人都这样?”

    池哥,你到底对周宴行有多厚的个人滤镜啊!

    但经姜逸这么一提,原本已经快忘记,但如今池湛又不得不开始考虑的问题再度浮现——

    他到底该找谁假冒他的男朋友?

    系统的话犹在耳畔,犹如警钟敲在池湛耳畔。

    倘若不成功,整个世界都会崩塌,到时候,他自己,周宴行,岑迟,亦或是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社交圈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能找小王或者小贾这种同事,容易穿帮不说,实在太尴尬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以周宴行那股凌冽气势,怕是还没开口,他们就已经把真相全都招了。

    也不能找姜逸这种玩家。

    凭空捏造一个……也不可取。

    池湛很清楚,说谎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真话里混着谎话,半真不假,不容易被识破。

    池湛心事重重,一抬眼,周宴行已经出现在门外,他同样洗了澡,换了件黑衬衫,一身清爽,打量池湛。

    池湛头发乌黑蓬松,发稍稍微有些湿润,衬得皮肤白皙清透,令周宴行想起小时候看到过一只下雨天里的小白猫。

    眼睛大大的,浑身都被水浸透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又不敢上前。

    遇到危险了,也只会自己一个人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恢复心情。

    被人捧回家了,也不敢动,过了好久,才敢往他怀里扑。

    “来了这么久,还没出去逛逛。”周宴行抱臂道,“房间里空气不好。”每个房间都配有最顶级的空气净化器,空气怎么可能不好?

    池湛道:“周总,还是别出去了,万一那人过来要伤害你……”

    “让他过来。”周宴行冷冷道,“就怕他不敢。”

    池湛:“……”

    别人都是尽可能躲在安全的地方,只有周宴行,哪里危险跑哪里。

    池湛突发奇想:“周总,要不然,你也戴个定位器?万一发生什么也好找。”

    周宴行头上冒出六个点:“池秘书,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池湛却觉得他这个提议很好,既然周宴行才是关键人物,定位器应当让他戴。

    周宴行制止了他拆手表的动作:“不管什么人都威胁不到我。”

    池湛担忧:“可我担心……”

    “怕什么,我命硬着呢。”周宴行淡淡道,“以前常跟别人打架,从来没输过。”

    池湛:“?”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信?”周宴行啧了一声,“我让你两只手,再让你三招,你都打不过我。”

    池湛:“……”

    两人走到甲板上,海上的天空是墨蓝色的,天公作美,银河如同流淌的薄纱,散落下无数颗璀璨星子,点缀其中,海面上有人在放烟花,心形的、星形的、细长拉丝的尾巴,隐约金色浮动,美轮美奂。

    不知道哪里放着轻柔浪漫的英文歌曲。

    不少人伴随着音乐轻轻舞动身体,与身侧的人轻声交流。

    池湛只觉手机一震,应该是小王给他发信息了。

    但烟花太好看,他想认真看完这一场。

    微咸的海风拂过额头,很舒服。

    周宴行站在池湛身侧,衣摆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周宴行并不喜欢看烟花,在他看来,这些都只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比不上一顿饭。

    或是一笔投资。

    但池湛却看得很投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睛很亮,倒映出一捧又一捧收起又炸开的烟花,五彩缤纷。

    仿佛全世界的色彩都映入了他的眼中。

    周宴行的目光收了回来。

    虽然这次的游轮旅行平平无奇,但……

    这次的烟花,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