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错账
第八十一章
忙碌的宣传期过后，林冠雪过了几天相当舒服的日子。
当然，这几天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周三他去试了钟导的戏。
钟导只给了新电影的一个小片段，连完整的人物小传都没有，只是一个场景和几句对话，关于人物也只给了几个关键词。
光是这样，林冠雪就能感觉出来这个故事是个相当有“钟式”风格的故事。
钟导拍出来的片子总是严肃中带着荒诞，但也不是纯粹的搞笑片。他的片子都有很深的内涵，但钟导从不卖弄，表现出来的故事是轻松、直白且不需要门槛的。那些荒诞的、玄学的内核被埋在一句又一句对话里，给了观众相当大的想象空间。
很多影评人专门分析钟导的电影，每一部都能被他们拆解出一层两层三层四层来，不同的镜头他们眼中都有不同的内涵和象征意义。
也有人就某部电影求证过钟导，把网上人们对于电影的分析拍在钟导面前，问是不是应该这么理解，还是人们想得过多了，钟导只是说：每个人对电影都有自己的理解。
林冠雪喜欢这种理解方式。
电影的创作过程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的完整度交给观众，每个人心中不同的理解成全了整部电影的句点。
不给电影设门槛，不说教，不做注脚，只讲故事。
这次拿到的片段也带有浓重的此风格，连试镜方式也是。是让林冠雪在表演他自己的理解。
试镜选角其实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导演看上演员，也要演员看得上剧本才可以。
林冠雪虽然手里拿到的剧本不多，但已经很对这个剧本感兴趣了。
试镜现场钟导本人也在。
钟钦一直活跃在大众视野范围内，各种电影的颁奖典礼都会请他去做嘉宾，他亦是丰华电影学院的教授，研究生导师和博导。所以严格来说，钟导算是林冠雪同校的老师，只是没有教过林冠雪课。
林冠雪在荧幕上和学校的荣誉墙上是见过钟导的，但这么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
钟导本人看上去很和蔼可亲，比荧幕上还少了一份“端庄”，整个人白白胖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是掺杂着白发丝的银色。
林冠雪表演完，钟导还颇有兴趣地和林冠雪聊了会儿天。
聊他对于李清云这个角色的感慨和感动，聊林冠雪上学时的老师是谁，聊丰华电影学院哪个食堂最好吃，聊林冠雪想要演什么样的角色，聊林冠雪希望拿到的这个故事按照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林冠雪刚开始还有点严阵以待的意味，但聊着聊着就放松下来。
对话中钟导完全没有“指导”抑或是“指点”的意思，连那种“过来人跟你说点儿经验”的意思也没有，完全是讨论的氛围。钟导像是个对任何事物都怀有好奇心的孩童，认真听着林冠雪发表的所有看法。
林冠雪拿到的是一段男主角进入咖啡厅和一个女声神秘兮兮聊天的戏。
男主角问女主角，你信不信我知道接下来所有要进门的人的顺序？
第一个是黄色衬衫的中年人，第二个是一位母亲领着个小姑娘，第三位是送外卖的外卖员……女生很吃惊，问男人为什么知道这些。
男人说他已经被困在这天无数次了，知道这些不奇怪。
“随便聊我的看法？”
“随便说说，开脑洞。”
此时林冠雪已经和钟导聊完了学校食堂的辣子鸡用的到底是南方还是北方的辣椒、二窗口的大师傅现在已经不戴帽子了以及门口的小树林变成情侣圣地后，每天早上都能捡到不知道谁送的鲜花。
林冠雪状态松弛下来，让他开脑洞就真开脑洞：“那发展方向……男人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这些进门的人说不定都是他找来的托儿，只是为了让女孩相信自己的话。毕竟他是个顽劣的人。”
男人的性格标签里，的确有顽劣这一项。
“至于让女孩相信他的目的……可能是为了爱情，也可能是为了撺掇女孩入伙。诶，既然男人有个团伙，很有可能他们接下来要干一件大事，女孩有他人不具备的技能，男人想要打动女孩，但明白在寻常的日常生活中无法做到这一点，于是找人做了这样一场戏，让女生以为自己被无知无觉无记忆地永远困在了同一天当中，这样才敢放心大胆地入伙。”
一讲起来，林冠雪的灵感倒是源源不断。
一口气说完，才看见钟导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儿离谱。”
“确实离谱。”钟导点了点头。
“……”
“但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钟导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林冠雪挑了挑眉尽力去看，只看见钟导面前的纸上全都是鬼画符，看不懂，根本看不懂。
……
“你觉得我今天……有几成把握过？”
出门坐上车，林冠雪有点儿迷茫地问冯晗。
刚才试镜，冯晗也全程在屋子内。
“……不知道。”
冯晗也罕见地迷茫道。
她当经纪人这么多年，陪着演员见过无数导演，喝酒应酬的场合也了解过很多导演私下的样子，可今天钟导的表现让她无法依照过往的经验来判断。
说对林冠雪感兴趣吧……也算是感兴趣，那不试完镜俩人聊了那么半天么，说不感兴趣吧……也能算不感兴趣。
聊了那么多，跟剧本相关的其实没多少，钟导提的更多的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这就很难从导演的态度看出林冠雪这是过了还是没有。
“来试镜之前我也从朋友那打听了打听，钟导用人全凭自己喜好，这个喜欢还是厌恶的标准呢……大家也搞不清楚。”
“懂了。”林冠雪点了点头：“就听天由命呗。”
“……”
也只能这样。
“走吧，不管过不过，今天也都尽力发挥了，姐请你吃饭去。”
“这么大方？”
“我哪天不大方？人生得意须尽欢，小陈，先开到公司把宁宁接上。”
开车的小陈积极道：“好嘞。”
冯晗心里没有林冠雪一定能过的把握，但心情依旧不错——或者说，林冠雪能靠自己的表现被钟导看上，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林冠雪的车开到公司楼下，宁宁已经等在那了，旁边还站着个一直在打电话的郑业。
“老板？”
林冠雪把车窗摇下来，带了疑惑的语气问道。
郑业把电话刚挂了，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听见有人叫他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了自己面前，脸上立刻带了抹兴高采烈的笑来：“听宁宁说你们要去聚餐？聚餐怎么能不带我？”
后座的冯晗探过身来问：“你今天不忙？”
“忙，忙人到了饭点儿也得吃饭不是？主要是听说今天你请客。”
冯晗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耳朵宁宁，宁宁吐了吐舌头。
她可不是故意的。
听小陈语音的时候正在茶水间接咖啡，老板就在旁边，把冯姐要请客这件事听了个清清楚楚。
“行吧，上车。宁宁你坐后边，老郑你坐副驾驶吧。”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火锅店。
——是冯晗经常去吃的一家。
味道不错，价格也不算便宜，但有人请客，大家肯定想吃啥点啥，冯姐不是小气的人，都说了要请客了，也没必要跟自己人客气。
郑业都塞进嘴里一口肉了，才想起来问：“对了，冯晗你今天为啥这么高兴，还要请客？”
冯晗毫不客气地丢了个白眼：“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纯为了蹭个饭啊？”
“现在知道不也是知道么！噢对了，我想起来，林冠雪接到钟导邀约了是吧！”
林冠雪笑了笑：“对，上午刚试完镜。”
“结果怎么样？”
“不知道。”
“自己感觉呢？”
“……说实话，是真没感觉出来。”林冠雪摇了摇头。
“害，没事儿，之前就听说钟老头性情古怪，没能选上也没事儿，你能拿到这次试镜已经够吹一波了，这入场券也不是谁都能拿的。”郑业一边夹毛肚一边安慰道。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不约而同地和冯晗有一样的看法。
“去去去，还没个定论呢，先别瞎说，人林子和钟导聊天聊得好着呢。”
有些话冯晗自己能说，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就不太乐意听了，哪怕这个人是自己老板。
几个人坐了张四方桌子，看见郑业夹毛肚费劲，林冠雪还伸手把盘子往这边拿了拿，道：“行了，知道你们都想安慰我，这不是还没消息么，反正我挺乐观的。”
“乐观就好，就是需要这样的好心态！”
郑业咽下一口毛肚，乐呵呵道。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郑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起了眉头，对在座几人道了句“我去接个电话”，就拿着手机匆匆往外走了。
林冠雪看了眼郑业，转过头来和冯晗对视了一眼，问道：“公司有什么事儿？”
冯晗也纳闷：“没听说啊，老郑怎么火急火燎的？”
林冠雪和冯晗在柠檬还是工作室的时候就在了，柠檬影业发展起来也就是这三年的事儿。人都道柠檬影业会选人，靠着林冠雪才能起来，其实郑业也没有亏待这些一路跟自己走过来的“元老”，林冠雪和冯晗可都是柠檬影业的股东。
当然，最大股东还是郑业。平时公司里有什么重大决策或者项目也都会开会让他们知道。
林冠雪皱了皱眉头。
没记错的话，刚才在楼底下接郑业的时候，就看见他脸色不好地接打电话。
“咱先吃咱的，一会儿老郑打完电话回来问问他，看是不是公司的事儿。”冯晗道。
郑业这个电话打了快十分钟，回来刚坐下就哀嚎一声：“我的肉呢？刚才出去之前不是还有三盘肉呢？怎么现在就只剩下空盘了？”
“你不看看你打电话打了多久？”冯晗把服务生叫进包间：“你要吃什么再加。”
郑业看了看菜单，又加了两盘肉，这才满意。
“谁的电话？打了这么久，我看你还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问题了？”冯晗问。
果然，一提到电话里的事情，郑业脸上刚因为加了两盘肉而有点儿满意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皱起眉头来道：“本来打算下周开会跟你们说的……财务那边之前不是有人离职吗，现在才发现留了一大堆问题，里面还有好多错账坏账，很麻烦。我这打了一上午电话了，看怎么处理呢。”
“有人离职？财务那边最近有离职的人么？”
“不是最近，年初吧。”
“现在才发现账务有问题？那还能找得到人么。”
“就是说这个呢，找不到人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事儿的，现在追究责任都不知道追究谁了，更麻烦的是……”郑业压低了声音，看了林冠雪和冯晗一眼道：“上午财务简单核了一遍，出现的错账很有可能涉税。”
这可不是小问题，冯晗脸一下沉了下来：“财务部门现在放人走都不把手头事情处理干净？留这么大烂摊子！”
涉及到税务不是小事儿，要是核查下来处理不了，有可能被税局稽查。
林冠雪问了一句：“牵扯到的金额大吗？”
郑业叹了口气道：“不小，我都怀疑是竞争对手故意派了这么一号人来我们这搞咱了。”
冯晗闻言拿出手机来：“税务局我有个认识的人，具体情况你跟我说仔细点儿，我问问他。”
“没用。”郑业摆了摆手：“该问的我都问过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第一责任人，但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找了一上午，嘿，你说怪不怪，他入职时留下的一切档案都是假的，不只是电话号码、家庭住址，就连身份证号都是假的。”
“假的？那他当初怎么入职的？？”冯晗有点不可思议。
如今这种网络智能时代，伪造身份信息不是一戳就破么。
“我他妈也纳闷呢，真奇了怪了，这人完全造了个假身份过来，这个假身份网上还能查得到！我刚才打电话就是跟公安部门的人打的，找他们协助一下……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无论这个人找不找得到，我们错账坏账已经造成的经济问题首先得我们公司自己承担，毕竟那些公章、签字都是我们公司自己的名义。”
“……这都哪门子事儿。”
“你们也先别着急，事情我正在解决，再不济也就是补上税……”说到这，郑业明显一脸肉疼的表情。”
“得补多少？”
“我简单估了一下……可能今年白干。”
“……”
“努力解决吧，也算是长个记性，树大招风，以后招人得仔细核查清楚。”冯晗道。
她越听越觉得郑业刚才说的有道理。
这离职的人来得蹊跷走得也蹊跷，说不定真是哪个公司派来搞事儿的。
冯晗说完，看见林冠雪表情不太好，倒是宽慰上了：“事儿已经发生了，我们多想也没啥用，好好吃吧，努力帮公司把亏了的钱挣回来！以后杜绝这种事儿的发生就行了。”
“嗯。”林冠雪应了一声，面上笑了笑。
杜绝这种事儿的发生？
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按照梦里的故事线，自己因为时奕辰的攻略，感情失利的同时口碑也开始下降，随之而来的是事业开始走下坡路。柠檬影业受了自己的影响，开始在投资跟自己有关的项目上失利，缺口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最后公司出了问题。
眼下自己扭转了原定的事业危机，公司里就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财务阴谋？
很难说跟任务者们无关。
林冠雪心里百转千回。
他之前就想过如果公司还是跟梦里一样出了问题该怎么办，也做了一些准备，只是没想到公司出事儿来得这么快。要是只冲自己来还好，冲公司……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业，也是郑业、冯晗以及这些年一直为公司努力的大家的。
做了准备只是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林冠雪之前所做，无一不是在扭转自己败局的同时，避免影响到公司和其他人。
眼下这局势……他得想办法替公司找出路才行。
……
“对，你不用想那么多，我肯定能搞定。”旁边的郑业也拍了拍林冠雪的肩膀：“好好演戏就行。”
“那你非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怎么不放到例会上说？”冯晗不高兴，觉得是郑业打搅了大家吃饭的好兴致。
“嘿——”郑业无奈地对冯晗道：“我是打算放例会上说的，这不是你非要问吗！”
“行了，吃饭！”冯晗没好气地道：“非要在我请客的时候聊什么工作，看宁宁和小陈俩孩子吃的多好！”
正在暴风吸入的俩人一顿，朝老板和冯姐笑了笑。
“没事儿，吃你们的，不够了再加！”
经冯姐这么一打岔，餐桌上吃火锅的气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活络。
“诶……等等等等。”
冯晗看着手机惊叫出声：“我再看看……”
“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郑业不满道。
“正说着，这喜事儿不就来了？”冯晗满脸笑容，把手机屏幕亮向郑业和林冠雪这边，笑吟吟道：“钟导问档期呢，说不冲突的话主角就定林冠雪了！”
“真的假的！”
这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郑业连忙接过冯晗的手机看，确定了上边的内容后一拳头砸向林冠雪的肩膀：“好啊林冠雪！你牛啊！”
柠檬影业发展到现在，已经不缺年轻演员了，要的就是有“重量”的作品。林冠雪一直作为柠檬影业的“招牌”和一哥，能参演钟导的电影作品，还是男一号，这无论对于他的演艺事业还是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来讲，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林冠雪闻言也是一惊，凑过来看冯晗的手机页面。
他看着那段钟导发过来的话，反复确认了两遍，脸上才露出真切的笑意来。
居然真的面上了。
他上学的时候就很崇敬这位导演，没想到现在真的能拍钟导的戏。
“看林子，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了吧？”郑业大笑着拍林冠雪的肩膀，冯晗也跟着笑。
小陈火锅也不吃了，撂下筷子比林冠雪还激动：“真的吗雪哥？我靠我靠，钟导在我心里可是电影界的丘比特，不，缪斯，不……阿波罗！”
“当然是真的，钟导本人给我发的消息，这还能有假？不然你自己拿我手机看。”冯晗笑道。
宁宁也高兴，兴奋地问冯晗：“钟导那边什么时候官宣林哥？”
“这得等主要角色都定了，你们口风都严点儿，现在这个阶段可别出去瞎说噢，等钟导那边发布消息就行，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沉不住气。”
“明白明白！”
“呀，要不是下午有事儿，真的很想把我放在这的酒开了，大家庆祝庆祝。”冯晗遗憾道。
“又不是没机会了，等到钟导那边官宣的时候咱们庆祝也不迟。”郑业道。
“也对，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都……还是有点儿跟做梦一样，你们知道今天我陪着去钟导那边……”
冯晗开始给其他在座几人讲起林冠雪面试时发生的事情来。
林冠雪看着咕嘟咕嘟冒气的火锅，感觉有些恍惚。
自打做完那个预知梦后，到现在几乎步步如履薄冰。
生怕一步走错，又陷入任务者的陷阱当中。
防着任务者手段的同时，他亦要针对每个人进行反攻，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跟这些任务者决出个彻底的胜负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林冠雪有和他们斗争到底的觉悟，也一步步精心谋划，着手反击。
直到现在。
能和上学时就憧憬的钟导拍电影这件事，就像行走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林冠雪看见了光。
光源温暖，弥漫周身。
林冠雪感觉那个披着斗笠于荆棘中努力前行的自己抬头看了看。
远处的天亮了一点点。
第82章绝境
火锅局结束没多久，林冠雪就开始在公司里听到各种风言风语。
都是在议论公司财务那边的状况。
“补了多少？”
“这个数。”
“这么多？？？”
“嘘……”
“妈呀，这事儿一出，为了补上这笔钱，我们不得没日没夜地疯狂加班啊。”
“哪有加班那么简单，我同学在财务部那边，她跟我说咱们公司今年本来就在亏钱，一下账上的流动资金都没了！”
“啊？这……严重吗？”
“当然！你不知道吧，公司这两年投项目有不少贷款，本来正常运转是能没啥问题，但现在……很有可能问题比你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呢！”
“……不会要裁员吧？”
“呵？裁员，老板说不定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怪不得你最近在看招聘软件……”
“我劝你也早点儿看看，这事儿肯定保真，圈子里估计不少人都知道了，昨天组长下午不是还接了个电话吗，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猎头公司。”
林冠雪是在茶水间门口听到这番对话的。
不止是茶水间，最近公司里人心惶惶，好像走到哪都能听到类似的言论。
很快。
新一周的例会上，郑业向在座的股东告知了公司财务出问题的坏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噩耗。
“我们从去年投资的线上平台建设也出了状况，具体问题看一下这个ppt。”
郑业的助手用会议室里的大屏幕播放起来。
……
“所以现在我们面临了一个两难困境，如果想把线上平台做下来，我方还要再补一倍投资，才有可能拿到资质。如果在这个时候收手，那之前的投资就打了水漂。”
郑业皱眉道：“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眼下我们公司的财务状况可能不支持我们再补投资，就像我刚才说的，财务那边的漏洞导致我们要补一笔高额的税款，这笔税补上，公司账上可以用的资金已经是负数，没有多余的钱投平台了……大家也都知道，我们之前的几个项目在外边还有借款。”
之前在投线上平台的时候，需要投入的资金不少，为此郑业还专门找了评估公司预测风险。正是因为当时评估公司给的结果很好，公司才决定投资，甚至还借了款。
项目进行到现在本来一切顺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横生变故，审核资质那关怎么也下不来，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说完，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几年公司一直运转得不错，也有过小风小浪，但基本都能平账。
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大的危机，偏偏两件坏事儿还一块儿来。
“公司现在不是有不少赚钱的项目吗？要不我们徐徐图之？”一个管理层建议。
“对啊，年初我们不是做了个原创网剧么，我记得当时开会的时候看分析，市场潜力很好。”
“那个……”一个股东出声道：“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
“小宠妃那部网剧已经全部在流媒体上线……这个项目不是我在负责吗？收益并不理想。”
说不理想都谦虚了。
实际情况是根本没赚钱。
小宠妃是柠檬影业今年自己投的一部小网剧，演员也都是自己公司的人。剧本走的轻喜剧风格，包袱也多，按理来说市场挺吃这种小成本网剧的……
本来这也没多大事儿，虽然收益不理想，但这种小成本网剧、演员还都是自己公司里的人，投入本来就没多少。
但前边接连两个不好的消息，这时候再知道这件事儿，总有种坏事儿扎堆来的感觉。
众人聊了聊想法，对现有的情况都一筹莫展。
在座的都算是白手起家跟着公司一起起来的，要是谁有通天的本事早就用出来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郑业今天一开始跟大家说情况的时候，说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说事情的时候语气也还算平缓，没有带什么过多的负面情绪，但大家也都能听出来，公司目前的情况相当不乐观。
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事情。
艺人部门的主管道：“郑总，童佳真的合约要到期了，她或许是听到了最近公司的风声，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她不准备续约。”
林冠雪是柠檬影业的一哥，那童佳真就算得上是柠檬影业的一姐。
和林冠雪不同，童佳真是前年签约柠檬影业的，签了两年。那时候的她顶多是个二线演员，这两年柠檬影业给她的资源很不错，几部爆款剧下来，童佳真也跻身一线。
这是听说公司财务出了问题，准备往高处走了。
全是坏消息。
哪怕冯晗为了缓和气氛，说了林冠雪定下钟导电影男一号的事情，在场各位也只是高兴了一瞬，祝贺了一下林冠雪。
杯水车薪。
林冠雪一个人的片酬，补不上公司目前巨大的亏空。
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要是没有什么能解决现状的好的办法，公司资不抵债，很有可能会走到破产清算那一步。
柠檬影业还是资历太浅，比不得那些多年起来的、根基深厚的影视公司。
无论是资源、人脉还是财产，还都处在成长期。现在之所以能签到新人，能在圈里子有些名气，大部分是依靠林冠雪早期的成绩。
即使郑业这些年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经营公司，可时间还是太短了——留给公司成长的时间太短了。
经不住过大的风浪。
……
郑业抹了把脸，笑得有些难看地对大家道：“那么，就先散会吧。公司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就算走到我们都不想的那一步，我也尽力保住大家的利益。”
“郑总，别这么说，万一有转机呢？税务问题公安部门不是已经介入调查了吗？”
郑业摇了摇头：“问题不在这里……就算是调查，也只是调查，我们周转不开的是资金。”
能动用的资金全用来补税了，还有数额不小的外债……纵使公司的艺人们在为公司赚钱，但平时维持大家的日常活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更不用说……不光小宠妃那部剧，最近像邪了门一样，公司投的项目都在赔钱，财务报表根本就不能看。
影视寒冬，市场饱和，今年大多数公司本来就没多景气，柠檬影业作为影视圈的新秀，勉强算是收支平衡，能入的帐都是靠林冠雪、童佳真他们这些公司头部艺人在撑着。公司从这个季度开始就在出问题，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尤其是这两个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什么按钮。
只是郑业一直在试图挽回。
最近俩月的收支像雪崩了一样，线条下走的弧度看着就让人害怕。
本来，项目赔钱、平台投资失利、账务出问题需要补巨额税、贷款外债，这些事情单拎出来任何一件事，对于柠檬影业来说都算不上是毁灭性的打击，可偏偏它们挤在了一起。
麻绳专挑细处断。
郑业本来不相信什么运气……但他在这个时候心里也难免想，今年就像是公司的一道死劫一样，好像就是过不去了。
况且，能说的在会上说了，还有没说的呢。
租赁的公司写字楼通知涨租、上周接到了三个小艺人的法院传票，说公司没有履行合同义务给他们对应的资源、本来就赔钱的网剧项目被网友带节奏说抄袭……
劳心劳力，费心费神，还都在消耗公司的人力财力。
“行了，大家也别压力太大，有什么事儿我担着呢，各忙各的去吧。”
郑业留下这么一句话，这周的例会就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
……
“郑总，我想找你聊聊。”
会后两小时，林冠雪敲响了郑业办公室的门。
“怎么？”
郑业一脸疲惫。
这些日子以来，内心最受折磨的就是他。虽说现在公司股东很多，可柠檬能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跟郑业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脱不开关系，
更何况，当初那个叫做柠檬的小工作室也是郑业一手拉扯起来的。
没人比郑业对这个公司更有感情。
今天这场会议对于郑业来说应该也很痛苦。
已经知道无力回天的他要平静、客观地向在座股东描述公司目前遇到的问题以及公司的处境，看到大家都有些难受还要措辞安慰。
林冠雪刚进郑业办公室就注意到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
烟灰缸里的烟蒂挤满了，看边上的烟灰，像是这两天抽出来的——可见郑业这些日子里的压力有多大。
“噢对……”郑业看见林冠雪进来，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这两天他晚上几乎没合眼，现在有些偏头疼，明显感觉到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他看了看林冠雪，觉得自己猜到了对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原因。郑业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林子啊，你是我看着起来的，我知道你对公司感情深。但人活着为了口饭吃嘛……互娱和星娱乐都联系你了吧？我听冯晗说过了。其他那些来试探的小公司你不用管，这两家你目前可以考虑考虑。互娱和卫视有深度合作，综艺和电视剧资源好，星娱乐那边艺人多，电影资源也好，你可以考虑考虑。”
顿了顿，郑业又点上一根烟，烟雾在指尖升腾。他坐着老板椅转了半圈，目光落在了落地窗上：“你心里也别有压力，没人会怪你。人往高处走，说不定我东山再起的时候你还能帮我一把。”
这番话……郑业基本上已经完全做好公司破产的准备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公司里小职员都能听到的风声，没理由别的公司听不到。
“去新公司合约要看仔细，当初柠檬签你的待遇放在现在的市场肯定是和你目前的实力不匹配了，其实换公司对你来说是好事儿。要是合同上有什么条约看不懂，你也可以让我来看看，别的不说，我还是对合同很了解的。”
郑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努力地露出平和的笑意。
在做老板这件事上，郑业其实不够心狠，从他对公司员工的待遇上就能看出来。
他其实一开始做工作室只是想好好做片子，带艺人。
跟圈子里其他的影视公司老板比起来，郑业在很多方面显得过于天真。他也不是不懂，他就愿意天真。
“我没打算去别的公司。”林冠雪对着郑业，一字一顿道。
郑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道：“别……公司的情况你应该清楚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一意孤行，守着个要死的物件干什么，树挪死人挪活你知道不……”
“别说了郑总。”林冠雪不想听他继续劝自己。
“我就问你，你想不想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当初你签我的时候说过你要成为在影视圈里有影响力的人物，你现在还想不想？”
“……当然想啊。”
“好，那你相不相信我？”
“啊？”郑业夹着烟，不知道林冠雪这是在问什么。
“回答我，我就问你一句真心话，你相不相信我。”林冠雪的话掷地有声。
“肯定相信啊！”
这些年一起走过来，郑业要是不相信林冠雪，也不会放任他去接那些他自己想接的片子，公司也不会发展起来。
“那就行，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让你知道我没一意孤行。冯姐打印完就过来，你看完我们再接着谈。”
“啊？”
郑业一头雾水，不知道林冠雪这是搞得哪一出。
……
打印机前。
冯晗拿上最后一张打印出来的纸，堆整齐。
她又快速翻了一遍纸上打出来的内容，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片刻后，冯晗低声骂了句“真是疯了！”，然后踩着高跟鞋，带着林冠雪让她打印出来的东西，“咔哒咔哒”地向着郑业办公室大步走去。
第83章阴谋
林冠雪在开这次公司例会前，时奕辰和孟仪彬都找过他。
时奕辰是周五落的地，第一件事就是约林冠雪出来吃饭。
在时奕辰巡演这些日子里，林冠雪对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消息，对于时奕辰的邀约也只当没看见。
然后就在吃完火锅的第二天，被时奕辰堵在了小区门口。
诚然，对于这些任务者们来说，知道林冠雪的私人住址、行动轨迹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冠雪，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时奕辰上来就问。
对自己怎么找到这里的倒是只字不提。
林冠雪一身夜跑装扮，闻言也只是淡淡道：“在运动，没看手机消息。”
“我明明是中午上飞机之前给你发的！”
“噢，有点儿忙，没顾得上回。”林冠雪的话很敷衍。
“冠雪，你现在对我怎么这么……是不是孟仪彬那小子从中作梗？”
“跟别人没什么关系。”
“胡说，我们在剧组里那段时间的关系明明不是这样的，我迟个到你都会帮我打圆场，给我打电话问出了什么情况，现在呢？我什么时候下飞机、什么时候你都一点儿不关心，别跟我说是因为工作忙，以前你明明也忙。”
林冠雪心道，这小子原来看出来了啊，看来还没迟钝到那种地步。
“你我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的助理应该快十个了吧，下个飞机应该也不用我特地去接才能回家，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林冠雪表现出些不耐烦的样子，摘掉了耳机。
时奕辰震惊于林冠雪此时的态度和话语。
他本来以为，自己指出这些后，林冠雪会恍然大悟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冷落，从而跟以前一样对自己上心的。
他从来没有把“林冠雪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作为前提过。
“你到底怎么了？”时奕辰拧紧了眉头，拉上林冠雪的胳膊：“我以为，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是一样的，即使之前有些小误会……那些误会不是也都解开了吗？还有我写给你的歌……虽然你没有在现场听到首演，但你也来了我的粉丝见面会，虽然因为孟仪彬……我理解，你善良，对这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不设防。”
说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时奕辰相当咬牙切齿。
“可这两天，你在微博上也看见了吧？我那首告白就是给你写的！我喜欢你，就和你喜欢我一样，我们说开了不就好了？”
告白的歌词伙同现在野火的热度，屡屡冲上微博首页。
林冠雪也是艺人，这种带着他的热搜，即便他本人不怎么喜欢逛微博，公司也不可能不让他知道。
“等等。”
林冠雪把时奕辰的手掰开，退了一步，不解道：“时老师，可能你有些误解。什么叫我对你和你对我的感情一样？在我这里，我们只是之前合作过一部戏的同事，没什么太大的私交。就算有，可能也只是因为剧中人物感情所致，这戏拍完都这么久了，时老师还没有出戏吗？我满以为之前删掉联系方式足以让你明白我的态度，看来还是没有。”
“什么？”
时奕辰脸沉了下来：“什么没出戏……那次在会馆门口，你不是答应了给彼此一些时间，你好接受我的感情吗？”
“哪次？”林冠雪露出思考的表情来。
“就是我约你你没来，但是我出门就看见你和孟仪彬吃完饭，亲亲热热的出门那一次！”时奕辰倒是记得很清楚。
“噢，想起来了。但我记得，那次我们俩的聊天，是我质问你，泼我脏水构陷我私生活的始作俑者是不是你吧？你保证不是你，然后我就回家了。”林冠雪道。
他其实记得很清楚，毕竟那时候每一句拱火的话都深思熟虑，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说什么能一时稳住时奕辰日后反而留下把柄的话来。没记错的话……自己在刚发现时奕辰似乎要第二次告白的时候，就及时阻止了对方，没让时奕辰说什么自己不好接的话。
“……”
时奕辰怒火中烧，满腔情绪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但他顺着林冠雪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我之间只是一起拍过戏、共过事的同事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时奕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危险。
林冠雪也皱着眉头看他：“对。”
“那你当时给我创可贴、教我怎么演戏，还在地震的时候救我、被泼硫酸的时候第一个人拉的也是我！这些又怎么解释？总不能还说是入戏吧？”
即使林冠雪已经说得这么干脆果断，时奕辰还是不相信林冠雪对他没有喜欢。
要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这些啊。”
林冠雪轻轻笑了笑：“证明不了什么。”
“凭什么证明不了什么？”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友善地对待过别人？”林冠雪突然问。
他见时奕辰盯着他没说话，又继续道：“是了，你总是觉得天大地大你最大，连身边帮你工作的助理经纪人都没有给过好脸色，自然不认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是平等的人。”
林冠雪轻轻笑了起来：“当时身处险境的要不是你，换做是我的助理、我的经纪人，我对他们可能会更关心，做的更周到。”
这话倒是实话。
“你说我教你看剧本，教你演戏……这点我倒认同，我也不是在每一个剧组里都教别的演员演戏。但野火是双男主，你演我的对手戏，我不教你，难道等着你演的非常拉垮，无限拖延拍戏时间、扰乱我后边排好的通告，然后再出来一部我非常不满意的电影吗？”
每一句都是时奕辰不想听的话。
他完全没想到林冠雪竟然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他能像今天这样配合林冠雪、帮助林冠雪，都是建立在他以为林冠雪真心喜欢上自己的基础上的。
甚至时奕辰自己之所以对林冠雪另眼相待，觉得他和别的世界被攻略者不一样、被林冠雪的真心所打动，都是因为林冠雪之前表现出来的“假象”。
这好几个月以来一直自我攻略的前提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被林冠雪亲手戳破，时奕辰完全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原来林冠雪对他没有一点儿感情，更接受不了原来自己愿意为林冠雪做出的那些“牺牲”和“让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当了任务者这么久，栽在这么一个任务对象手里，对于时奕辰来说肯定是奇耻大辱。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不相信林冠雪现在所说的是真心话。
可林冠雪还在继续说。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我能平等地、友善地对待跟我共事的同事，而你不能。所以你可能错以为，我对你的那些友善是因为喜欢。”
说到这句，林冠雪的眼神中甚至带着怜悯。
“你别说了！”
时奕辰匆忙打断林冠雪。
“不是这样的……不可能，网友们都能看出来你我在片场的花絮……那些眼神和动作是骗不了人的。”时奕辰像是又给自己找回了点儿证据，有了些“微小”的信心。
林冠雪摇了摇头：“不要再自我欺骗了。”
“你等我去找孟仪彬说清楚。”时奕辰退后了两步，像是给自己找到了退路：“对，一定是他，他跟你用了商城里的道具，嗯，一定是用了手段，我把他搞定再来跟你谈，对，把他搞定再来跟你谈……”
说着，时奕辰快步走到林冠雪小区大门外，飞快地上车走了。
堪称落荒而逃。
林冠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部车子离开，然后戴上了耳机。
他边跑边想。
如果自己没有做那个觉醒梦，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那得知这段感情根本不存在，从而慌张和不可置信的人，应该是自己。
只是如今双方位置互换。
真是恶有恶报。
他故意留了些更刺激的话没有说出口，是等时奕辰下次找上门来。
等到下一次，就不可能这么毫无代价地上车跑路了。
时奕辰，这次是我给你准备了厚礼，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林冠雪边跑边想道。
……
而孟仪彬约见林冠雪，则是在新一周例会的前一天。
林冠雪同意赴约，两人约在了一家茶馆里。
孟仪彬上来就恭喜道：“小雪，听说你拿到了钟导电影的男主角？厉害。”
林冠雪装出惊讶的样子来：“小彬哥哥怎么知道？我也是这两天才收到确定的消息。”
“钟导电影剧组的投资方，有一位和孟氏有合作关系，前两天我们一起吃饭，无意中聊起你来，我这才知道。有这么大的好事儿不跟我说？我好给你弄一场庆功宴。”孟仪彬说着，给林冠雪斟上了一杯茶。
这话说的很隐晦。
话里话外，好像在林冠雪拿到钟导电影角色这件事情上，孟仪彬也出了力一样。
孟仪彬说话很有城府，就拿这件事来说，他明面上只说了和投资人吃了饭，具体做了什么，是留给林冠雪的想象空间。
归根结底，孟仪彬是为了向林冠雪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就像开了屏的孔雀。
但林冠雪笃定，在自己进钟导剧组这件事情上，孟仪彬不可能帮自己说好话。
因为孟仪彬和时奕辰攻略自己的策略是不同的。
时奕辰无所谓自己达到什么高度、拿到了什么资源，他的攻略方式是利用戏中人物的情感，再搭配上一些“天灾人祸”，利用吊桥响应，快速产生化学反应，造成“喜欢”的感受。
而孟仪彬显然更求稳。
从他利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身份就能看出来，他是步步为营的人。
他展现自己的财力物力，展现人脉和圈子，总不能毫无目的。
在吃火锅的时候，林冠雪就一直在想，怎么可能公司突然出事儿，而且那个所谓弄出事儿来的人还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任务者的手笔。
时奕辰没有那个脑子，更没必要在两人电影上映、一切都在向好的时候整这么一出。
而孟仪彬则是林冠雪的第一怀疑对象。
他接触自己的时机和梦里不同。
梦里自己在和时奕辰分手之后，公司随着自己气运的丧失也在走下坡路。孟仪彬在梦里便是那个给自己资源、“无怨无悔”付出财力物力的角色。
现实的走向和梦里不同，公司和自己一切向好，孟仪彬除了能嘘寒问暖、打打儿时的感情牌，做不了别的。
而在孟仪彬这个人的眼里，攻略一个人最关键的方式，就是给予利益。
——只有利益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
林冠雪做过孟仪彬的分析，深知这个人的秉性。
本来林冠雪以为，只要自己避过时奕辰那一关，公司顺利发展，就不会和梦里一样因为自己牵扯到郑业等人的利益。就算想过孟仪彬为了制造自己需要他的“困境”，也没想到他的阴谋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还真的对公司下手。
任务者们的手段真的防不胜防，林冠雪改变了现实走向，但还是没能让公司逃过一劫。
……
“不用庆功宴，小彬哥哥不用这么客气。”面上，林冠雪还得继续演一个“好弟弟”。
果然，正如林冠雪推测的那般，孟仪彬下一句话就提到了柠檬影业的事情。
孟仪彬在约自己的时候，林冠雪就有感觉了。
这个约会的时机真的卡的刚刚好。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公司出事儿的时候来。
这个人消失了好几周，突然约见面，总不可能真是因为自己拿到了一部电影的邀约。
他还没那么好心。
“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出了一点儿状况？”
“嗯……”林冠雪先是一愣，然后表情有点儿难过：“你也听说了……郑总因为这件事愁了好几天。”
“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没少伤神吧。”
“嗯，我跟着公司一路过来这么多年，也不怕你笑话，我对公司挺有感情的。”
“小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能，你想不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孟仪彬放下茶壶，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林冠雪。
“啊？”林冠雪表现出没听明白的样子。
同时，他心里一沉。
这两天公司那边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开例会之前，林冠雪就已经从郑业那里知道公司的负面状况了。
“你对柠檬影业的感情这么深，现在它已经走向末路，你要不要帮它一把，顺便拥有一个自己的公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年以来，柠檬的大头本来都是靠你吧，它能从一个小工作室变成现在的规模，也全是你的功劳。”孟仪彬循循善诱。
林冠雪清楚自己在孟仪彬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以自己之前的故意表演，八成是一个面上温和知礼、友善上进，实际拥有着十足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林冠雪突然明白，孟仪彬突然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他可能以为，自己所图甚大。
柠檬影业遭此大难，自己如果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地将公司收入囊中——做艺人和做老板，成为资本，当然不一样。
如果有选择，这个“白切黑”的林冠雪肯定会选择后者。
而这个“机会”，就是孟仪彬提供的。
柠檬影业的负债和现在的危机，林冠雪一个人解决不了。
但如果孟仪彬开口，野心甚大的“林冠雪”一定会表面推辞、不好意思甚至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
收购股权成为公司大股东的同时，那些负债就到了林冠雪的身上。
林冠雪得到了权利，有了公司，但也意味着无法离开孟仪彬的帮助。
孟仪彬笃定林冠雪会答应。
因为“林冠雪”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
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出现以来一直无私奉献、愿意提供帮助的邻家哥哥，林冠雪怎么会不同意呢？
真是好计谋。
“这……”
林冠雪面上露出犹豫，但也没忘了在孟仪彬面前表演出那一瞬间狂喜的情绪。
他很快将这种情绪收了回去，表现出痛苦的神情：“我也很想救公司，可我没那么多钱。”
“没关系的，小雪，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柠檬影业现在欠下的债务不是一笔小数目。”林冠雪皱着眉头：“你刚回国，不是还没有立稳脚跟吗？”
孟仪彬听懂了林冠雪的试探，心下更确定林冠雪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他心中舒畅，面上却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这么多年只有你认真关心我，还陪我过生日，我说过，只要你遇到困难，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不是吗？”
“可……”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用考虑我，帮你挽救柠檬影业我还是做得到的，即便有些代价。”
“我再考虑考虑吧。”林冠雪低下头，轻声道。
“好，我等你消息。但你记得，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后盾。”
孟仪彬知道林冠雪已经心动了。
那他就可以慢慢等待，等待猎物自己进入陷阱里。
……
林冠雪之所以低下头，是因为被孟仪彬这副深情的样子恶心坏了。
知道始作俑者是他，还被迫在这里观赏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林冠雪差点没绷住。
或许在这些任务者的眼里，他们只是下等人，是无数攻略世界里的棋子。
但郑业、冯姐、小陈，这些人这么多年是如何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林冠雪再清楚不过。
凭什么。
这些任务者凭什么高高在上的，用所谓系统的力量随意毁灭别人的努力和成绩。
随便掠夺原本属于别人的命运。
还……在被害者面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
恶心、愤怒、怒意，多种情绪交织在林冠雪心头。
他深吸几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是那个“纠结又有些兴奋”的林冠雪。
“嗯，你让我再想想。”
孟仪彬或许以为，自己接受他的提议、靠孟仪彬的资金收购公司股权后，都全要依仗孟仪彬了。
的确，掌控欲强的人就喜欢把猎物栓死在自己手心，可能自以为洞穿一切，看猎物挣扎很有趣吧。
但林冠雪也有自己的底牌。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他不吝破釜沉舟，也要把原本属于大家的命运拿回来。
孟仪彬不是愿意出人脉出资金么，那就让他出。
至于自己背上柠檬影业的债务后只能依靠他？
林冠雪心里冷笑一声。
孟仪彬可能不知道。
在自己的既定命运中，除了时奕辰和他，还有别的任务者。
第84章说服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会在这个时候把股权给你？”
郑业手里是冯姐刚拿过来的打印资料，刚才林冠雪让他等一等，他虽然不相信林冠雪现在还能有什么让公司起死回生的法子，但心底……怎么说也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希冀。
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打拼了这么些年的公司付之一炬。
但刚看完前两页，郑业就皱着眉头叫了起来：“你知道这时候收购股权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林冠雪答。
“你知道个屁！”
“……”林冠雪无奈地看着郑业。
现在说什么郑业都不会把这么大个烂摊子扔在自己身上，就跟刚才冯姐的第一反应差不多。
“冯晗，你什么情况，怎么就这么跟着林冠雪胡闹！”
郑业非常不赞同地看向冯晗。
林冠雪太理想主义，也年轻，怎么冯晗还替林冠雪打印材料来说服自己？
她难道不知道就算自己松口……哦其实自己不松口也没关系，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冠雪要成为大股东，谁也拦不住他。可这样下去林冠雪能得到什么？
年纪轻轻就背一身债务？
郑业完全没往“林冠雪要掌控公司”那个方面想，不屑，也没必要那样去想。
一是他了解林冠雪是什么样的人，从人品到收入。二是眼下这个情况，接手公司甚至不如白手起家来的好，至少白手起家不用还那么多钱。
“老郑，你先把资料看完。”
“有什么可看的？你们俩是不是急疯了，现在精神有点儿失常？林冠雪，你别以为还外债这件事情有多轻松，对，你是有片酬，但你的片酬对于公司现在的负债来说有什么用？先不说还款是有期限的，逾期还有代价，就说你能还，来我给你算算……按你这两年的平均收入来说，维持公司日常运营再加上还清现在的欠款大概也就……五十岁？”
郑业真是气笑了。
本来现在公司的情况就很差，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搅和得他脑袋疼，现在林冠雪又自不量力地想要拿自己未来几十年搭在这么一个窟窿上。
“你俩头刚才被门撞了是吧？”
郑业是老板，目前林冠雪能拿多少他很清楚。
林冠雪是实打实的演员，作为一线来说收入不算低，但也没到多么惊人的高度。
去年一年是林冠雪收入最高的一年，各种片酬、综艺、商务代言，到了八位数。
冯晗深吸一口气，拿过郑业桌子上的烟盒敲出一根烟来，点上。
她其实已经戒烟很多年了。
“别问我，我现在脑子就他妈像是被门撞了。”冯姐吸进一口烟，又长长吐出来。
她看了林冠雪一眼，又看了看门是不是关好的，然后才道：“说吧冠雪。”
说出那段刚才令她震惊又不得不因为一些事实而相信的真相。
郑业的反应，应该很快就会和她现在一样的-
“宿主，你确定林冠雪会答应你的提议？”
听到系统的问题，孟仪彬心情颇为愉悦地轻哼了一声。
“林冠雪看上去不像是会冒这么大险的人。”
系统又道。
“你还是不了解他。”
孟仪彬则是摇了摇头。
“他要是没动心，也不用今天早上特地跟我说早安，他去公司开会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系统问。
“他这是在试探，试探我那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我回了他，他心里就踏实了。”
孟仪彬自觉对这种心理很了解。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机页面上是微博的娱乐版块。
野火马上就要下院线了，网上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时奕辰和林冠雪的cp粉很疯魔，天天打着“圈地自萌”的旗号在别的地方乱舞，现在也开始出现“两个人不过是营业，细究细节根本没那么甜吧”的声音。
有这么想的网友吗？肯定有，但“粉”是可以凝聚起来的，不粉的人纵使数量也很多，但正因为没有组织，才很容易被所谓的“粉”团体冲散。
这些唱衰的声音能出现在网上，肯定不只是自发的，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孟仪彬肯定是林冠雪和他的团队。
现在就开始潜移默化在网上推这种言论，为的就是等到红利期过去之后方便解绑。
看。
纵使时奕辰给林冠雪带来了流量和人气，他也会很清醒的利用完就抛弃。
孟仪彬勾起唇角，看着手机里林冠雪的图。
“宿主，就算是林冠雪真的按照你的计划来，接过了柠檬影业的债务，不得不依靠你，可是依靠这种攻略手段，你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多了一点？”
任务者们的财力和资源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收益，当然是刨除成本后剩下的部分。
孟仪彬既然要用这种法子，让林冠雪彻底依赖他一个人，自然要承担接过债务的代价。
“林冠雪的气运不同凡响，最后能填补上付出的成本。”
“可是，不是有成本更小的方式么？”系统不解。
明明宿主以往都是习惯以最小的代价攻略，收获更多的收益，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攻略方式如此激进。
“没关系。”
孟仪彬道：“我走过这么多个世界，难得遇上个这么有意思的攻略对象。偶尔，也可以好好玩一玩吧？”
他说着，语气像是在问，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孟仪彬现在真的很好奇，用野心和公司拴住林冠雪后，再一点点蚕食和驯化林冠雪的情感，最后再被抛弃的林冠雪——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是会像之前那些世界的任务目标一样无趣，只知道无用的哭泣和痛苦、悲伤，还是……变得疯狂而愤怒？
真是越想越期待。
与之相比，在这个世界多付出一点儿微乎其微的成本，也变得没什么了。
“滴——”
手机来消息了。
是林冠雪发过来的。
[林冠雪]：“下午有空吗？关于你上次说的……我想和你见一面。”
今天应该是柠檬影业开例会的日子，看这个时间，会已经开完了。
林冠雪这个时候来消息一点儿也不奇怪，孟仪彬等的就是他的消息。
[孟仪彬]：“有，什么时候？”
[林冠雪]：“四点。”
现在刚好是三点半。
林冠雪给了个地址，孟仪彬看了一眼，离自己公司不远，开车过去十分钟。
他起身，对着办公室里的镜子整了整领带，露出他一向完美的、体贴的笑容。
“走吧，去见见我即将进笼的小金丝雀。”
第85章质问
窗外树影摇曳，夏天的天长，下午的咖啡厅也被阳光灌了满窗。
轻缓的爵士声中，客人们小声交谈。
偶尔咖啡厅的门会被人推开，门口悬挂的小风铃会轻轻地响一声，然后又重归安静。
“这张卡你先拿着用，我这边对现在柠檬影业的情况进行了估值，这里面够你拿下现在的柠檬影业。”
说着，孟仪彬朝林冠雪推了一张银行卡过来。
“密码是你的生日。”
“嗯……”林冠雪应了一声，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犹豫地盯着桌上那张卡。
“怎么，还没有彻底决定？”孟仪彬倒是也没催。
“决定了……今天开会的时候，郑总看上去很憔悴，我真的很不忍心看柠檬影业就这样没了，毕竟这是大家一起打拼了这么多年才有的成果。”
林冠雪面上无辜又脆弱，就像是专门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留给孟仪彬看。
“对啊。”孟仪彬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是为了你自己，但其实你也是为了公司着想。”
“……”
“嗯？”
孟仪彬察觉到林冠雪似乎有话想说。
“我在想……我虽然在圈子里呆了几年，且都是以演员的身份，现在情况危急，我很感激小彬哥哥你的帮助和支持，但……我真的可以管理好一个公司吗？”林冠雪放软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无措。
“凡事都有第一次。”孟仪彬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冠雪。
林冠雪今天的状态比上次见面其实要“游刃有余”地多，他把自己那些野心和外露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只在他面前表现出单纯、正直的样子来。
可一个人的语言纵使可以伪装，情绪也可以表演，但这个人最终的行动还是能看出这个人心中所想。
是，林冠雪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公司考虑，只字不提上次明显让他心动的、那个“趁现在把公司变成他的囊中之物”这回事。
他看上去是在公司最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保留了柠檬影业，可林冠雪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吗？
孟仪彬想。
自己说过，可以帮助林冠雪成为公司的大股东，帮他把公司留下来。
那就证明自己有这个经济实力，也有帮助林冠雪的心。
可林冠雪竟是只字未提，能不能就现有的情况帮助此刻的柠檬影业，哪怕是从他这里借钱呢？
好像一切的前提，自然的、默认的变成了林冠雪收购公司股权，变成公司大股东这件事。
要林冠雪真的那么问心无愧，那么无私和善良，怎么会完全想不到这种解决方法呢？是，以自己目前的人设来讲，林冠雪的忙无条件帮忙，柠檬影业的忙未必。
可这不代表林冠雪不问就知道。
林冠雪应该自知上次听了自己的提议后表现得有点儿急切，所以这次在自己面前的话和状态，应该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为了表现给自己看的。
那些喜色、兴奋不见了，只剩下对于公司目前情况的忧心、对他能否胜任的烦恼，和对自己的感激。
“嗯，我知道，我当初第一次真正在摄影机前演戏的时候也紧张，但现在这种紧张好像又不太一样……”
林冠雪看向孟仪彬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求助的意味。
‘他这是在当面确认我的态度。’
孟仪彬想。
林冠雪很聪明，懂得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策略。
孟仪彬见过他和时奕辰相处时的状态，和对自己显然不同。林冠雪懂得在自己面前示弱，利用自己那些所谓的年少情谊。
孟仪彬心知肚明，毕竟从那次不小心听到林冠雪打电话时，他就清楚地明白林冠雪善良的外表下，真实的性格是怎样。
是以他完全不打算拆穿林冠雪此时的表现，相反，他对于林冠雪这种示弱很受用。
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
就像是你看透面前的人在伪装，他甚至觉得能靠自己那些小伎俩骗到你，但你早就布下了更大的陷阱。
他以为自己是赢家，殊不知他的表演也只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局中局。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孟仪彬非常着迷。
“我懂你的犹豫，你没有经验，但是我有经验。放心，我会带着你，教你，怎么管好一个公司，记得吗？我说过，我会是你的后盾。”
孟仪彬诚恳地对林冠雪道。
林冠雪面上的表情一松：“真的？那会不会太麻烦你？现在这样其实就已经很麻烦你了，明明是我自己公司的事情，还把你牵扯了进来……”
“不用说这些话了，我在决定帮你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些了，既然我已经把卡拿出来，就说明我不会后悔，好吗？”
“嗯！”
林冠雪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来。
“快把卡收起来。”
“好。”
……
和孟仪彬在咖啡馆的会面基本是完全按照林冠雪计划中进行的。
他看孟仪彬的表现，基本上就能猜出来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仪彬可能还以为自己表演的很好，是个温柔体贴的多金形象。
但那种无法掩饰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林冠雪看得一清二楚。
啧。
和孟仪彬挥别时，林冠雪听到孟仪彬的系统在发出警告。
“宿主，有别的系统正在利用商城道具定位你的位置。”
嗯，不用猜，时奕辰。
还能有谁呢？
这位是到了狗急跳墙的阶段。
林冠雪没管，和孟仪彬道了别后就上了车。
只是在车上，他拨通了自己之前联系好的，私人侦探的电话。
“时机差不多了，带上设备和人手过来。”
“嗯，跟着我就行。”-
“冠雪！”
如林冠雪想的那样，时奕辰来的很快。
第二天，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林冠雪刚到，就被时奕辰堵住了。
他一身黑衣，面容看上去很憔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脸上还挂了彩。
应该是昨天和孟仪彬见面时落下的。
时奕辰可不是吃亏的性格，他脸上都挂了点儿彩，孟仪彬肯定也讨不到好。
林冠雪饶有兴趣地想道。
“你怎么在这里？”林冠雪问。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以为上次我们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时奕辰抹了把脸，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
“柠檬影业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听孟仪彬的接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想以此为把柄拿捏住你！你想救公司也可以找我啊！我帮你！”
时奕辰语气很急促。
他昨天去找孟仪彬本来是为了出气，让这小子把对冠雪用的道具全都撤销——他现在还觉得，林冠雪之所以对自己态度大转变，是因为孟仪彬从中作梗，利用了系统里商城的力量。
谁想到听完自己的质问，孟仪彬笑得轻蔑。
“对林冠雪用道具？我的手段没你那么低级，你知道林冠雪打算在我的协助下接下柠檬影业这个烂摊子吗？上亿的债务，你猜以后林冠雪会不会对我言听计从？”
“你！”
“攻略啊，是要用脑子的。”孟仪彬在时奕辰这个任务者面前可没有什么伪装，他嚣张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
“所以呢？”
听完时奕辰的话，林冠雪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
时奕辰顿住，以为是林冠雪不相信自己的话：“孟仪彬真的不怀好意，冠雪，你信我行不行？”
“我知道他不怀好意。”
“他真的……你知道？”时奕辰的话头猛然停住。
林冠雪关上车门，锁上车。
然后上下打量了一遍时奕辰，轻笑了一声道：
“你从接近我开始，制造泼硫酸、地震的意外，用自己公司的压力空降我所在的剧组，只为了和我因戏生情。深夜带着剧本以请教的名义和我对戏，片场里费尽心思和我制造各种接触。”
“时奕辰，你说孟仪彬不怀好意，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85章对峙
干了很长时间的坏事，因为别人不知道所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坏事”带来的好处，久而久之，就连一开始做坏事的时候，心里那些愧疚和不安也被冲刷掉。
时间长了，那些因为做坏事而带来的好处越来越多，人也就站在了高位，打心里产生了一种优越感，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纵使那个“别人”，就是承受“坏事”的人。
而当这种表面上的光鲜被人揭穿，露出里面那丑陋不堪的内核时，做坏事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该就是时奕辰现在的样子。
林冠雪话音刚落的那两秒，时奕辰的脸上是狼狈和心虚，就像是偷东西的贼被东西的主人抓到了现行。
可很快，他像是找到了某种可依靠的依仗，一种莫名其妙的、没来源的信心。
于是时奕辰立刻矢口否认：“我当然和他不一样！”
他笃定林冠雪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刚才林冠雪说那些话时的语气过于坚定，神态也像是看穿了一切，于是时奕辰没来由地心虚，也恰恰因为林冠雪戳穿了他到这个世界时，一开始的真实想法。
可他转念一想，林冠雪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时奕辰佯怒，看上去像是因为林冠雪这么说他而愤怒。
林冠雪挑了挑眉，淡笑道：“不承认？”
“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也没有这么想过，怎么承认？”时奕辰急切地替自己解释道：“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噢。”林冠雪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按照你时奕辰的说法，你喜欢我就是正大光明，孟仪彬对我有意就是不怀好意？”
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时奕辰攥紧了拳头，抿了抿唇才道：“我喜欢你是用我的方式对你好，孟仪彬他那是把你置于险境之中，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讲。”
“柠檬影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孟仪彬的手笔！别看他现在假惺惺地想要帮你，但实际上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套牢你，这是他的圈套。冠雪，你局中者迷，我旁观者清。”
时奕辰见林冠雪一直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几分，是真的有点急了。
“是他的手笔？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但……”
时奕辰咬了咬牙。
“但没法给我看？”林冠雪问。
“……现在还不行，因为……”
时奕辰话到嘴边，犹豫了半天也没往下说。
他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冠雪，孟仪彬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为的就是攻略林冠雪，从他身上夺取气运吧？
林冠雪相不相信放在一边，那自己就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自己也是和孟仪彬一样的人？
这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林冠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双手抱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现在没法儿给你看，但我之后会证明给你的！”时奕辰信誓旦旦道：“冠雪，咱们一起在剧组里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对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你感觉不出来吗？感情是相互的，我对你就像是你对我的感情，这你还不相信我？”
他今天过来找林冠雪，神态一直很急切，此时更是，像是真的要证明自己。
诚然，时奕辰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纯把林冠雪当作自己的任务目标，不用说什么感情，更不用说什么真心。
但他现在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林冠雪对他的好，而他那些“牺牲”和“奉献”都是为了林冠雪。
当然，对于时奕辰来说，所谓的牺牲和奉献，不过就是原本可以直接夺走林冠雪的气运，但现在他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陪着林冠雪。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以为的奉献。
时奕辰早就把属于林冠雪自己的气运视为了囊中之物。
“等一下。”
林冠雪终于开口了。
“你对我有什么情感我无从得知，但时奕辰，你明显误会了什么。”
“？”
“自从杀青后，我说过很多次，看来你似乎不相信。我对你没有任何私人情感。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那……”
“你还是想问，那当时在片场里，我对你的优待和照顾算什么？”
不用时奕辰开口，林冠雪就说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几次了，每次时奕辰找过来都是这几个问题。反反复复，林冠雪都有点儿烦了。
之前起码还装一装，毕竟时奕辰还没有利用完。
不过现在，林冠雪已经不准备给时奕辰留余地了。
于是他看着时奕辰，轻笑出声：“当然全都是演给你看的。”
“……什么？”
时奕辰以为林冠雪还要嘴硬，可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林冠雪还在继续：“什么给你创可贴，在片场教你剧本、陪你对戏，都是装给你看的。”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这样做，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有意，从而也对我产生别样的情绪呢？”
“你什么意思！”
时奕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林冠雪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谁？是国内市场的顶级流量top1，让你喜欢我，我能得到多少流量和资源？现在野火能火成这样，我涨粉无数，还有那些找上门来的商务，都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好好配合我拍戏，配合我营业，我还得不到这么多好处。”
听完林冠雪这段话，时奕辰的脑子几乎停摆。他反应过来林冠雪话中意思时，第一时间便上前揪住了林冠雪的领子。
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暴戾：“你骗我？!”
时奕辰的自尊相当强。
他之前愿意特别对待林冠雪，是在以为林冠雪喜欢自己，甚至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在地震的时候救下自己。
这种独特的偏爱让他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然呢？”
看着时奕辰无限放大的脸，林冠雪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来，轻声道：“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什么也不图？地震时不顾自己危险先救你？想太多了吧时老师，那木房子那么轻，我肯定是确定我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在你面前做戏的。”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还对我情、根、深、种。”
最后四个字蹦出来，林冠雪挑衅意味十足。
时奕辰也走过几个世界，攻略过原本世界的攻略对象。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众星捧月的对象，从来只有他想要，没有他得不到。成为任务者后，有了系统力量的加持，他更是肆无忌惮。
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彻底地栽在一个人手里。
甚至刚才，他还对着林冠雪百般证明他自己的感情。
多么可笑。
时奕辰此时头脑已经被愤怒、耻辱和懊恼占据。
作为任务者居然被攻略对象耍了？这个没有系统力量、不知道世界走向也没有商城道具的攻略对象？
‘系统，兑换检测好感度道具’
他在脑内这样对系统道。
时奕辰要看看，林冠雪究竟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说！
情绪已经上来，但他偏偏还要给自己留一丝希望。
这丝希望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时奕辰希望林冠雪喜欢他，但更多的还是出于他的自尊心。
如果能证明林冠雪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就证明之前自己那些纠结，和对林冠雪的好感并不是自作多情。
那就不存在自己被林冠雪骗了这回事。
“宿主，商城的好感度查询道具耗费99999朵鲜花，确定兑换道具吗？”
能够查询被攻略对象此时的好感度，这个道具很贵。毕竟任务者们干的就是攻略的事情，好感被量化呈现出来，本质上对任务者们是一道强力的帮助。
是需要耗费很多任务者本身的气运来买的。
这一个道具兑换下来，时奕辰自己本身的气运要亏掉很多。
林冠雪也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他内心冷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时奕辰还是因为他那可笑的自尊而不愿意相信？
他自然也不会拦着时奕辰花这个冤枉钱。
‘兑！’
“好的，请稍等。”
“已兑换，使用对象？”
“林冠雪。”
“已为您检测任务目标林冠雪，当前好感度为：0。”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传了出来，林冠雪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有点遗憾，也就是这个查询好感度的数值没有负数，要不然结果应该更有趣。
时奕辰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好看，怒火从脚底窜到头顶，攥着林冠雪衣领的手也又紧了几分。
偏偏林冠雪这时候还想要更激怒他。
“你不觉得，现在这样的你，很可笑吗？”他问。
“你居然真的是骗我。”时奕辰另一只拳头攥紧，气急了，不由分说朝着林冠雪脸上招呼过来：“你找死！”
林冠雪闪的很及时，但由于被时奕辰攥着，脸上还是被蹭到了些。
“干什么！”
“别动手！”
不远处的电梯出口忽然哗啦啦地涌出来一堆保安，领头的还是小陈。
“控制住他！”小陈大喊。
一堆穿着制服的人上来就分开了林冠雪和时奕辰，还有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控制住了伤人的时奕辰。
“放开我！”时奕辰大吼道，脖颈侧面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林冠雪仿若未闻，在其他的保安保护下往电梯走去。
直到到了出口前，他才回过头，最后一次分给了时奕辰一个眼神。
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时奕辰被保安控制着，眼神也直直地朝这边看过来。
——不甘、愤恨，又挫败。
“叮——”
电梯到了。
林冠雪也就不再看时奕辰，带着小陈上了电梯。
电梯里，他收到了私人侦探刚发过来的消息。
“老板，全部拍到了。”
很好。
林冠雪一向很公平。
别人要怎么对待他，他就怎么对待别人。
在时奕辰身上，还要还一点儿丑闻回去，让他身败名裂才好。
第87章视频
柠檬公司换大股东的事情并未引起多大的舆论，也并未引起广泛关注。
网友们就着升上来的热搜词条讨论了几个小时林冠雪是不是要趁机做自己的工作室，以及目前情况下会不会变成工作狂还债。
有可惜柠檬影业前途明明一切向好，但因为投资错误负债累累的——网络时代，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某件事情只要想查，总能查得到。
也有幸灾乐祸，说柠檬影业这样没有根基，突然起来的公司，面对风浪过不去是很正常的事。
自然，有人看好林冠雪的举动，觉得他能重新扛起柠檬影业，也有人非常不看好，觉得林冠雪这是螳臂当车，怎么这么大的人做事还靠冲动云云。
等过了几个小时热度下去，关注这件事情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网友关心明星们的恋情、八卦、骂了谁又被谁骂，更关心某个明星有什么黑料，有什么桃色新闻，但他们并不是很关注艺人换了哪家公司、这背后又有什么利益纠纷。
能讨论一阵子，也是因为林冠雪本身有热度。
要是换了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估计都上不了热搜。
财经板块每天都有各种企业的变动，也没见哪条真的引起广泛议论——当然，行业巨头除外。
说白了，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罢了。
真正关心这件事的，除了和林冠雪现实中认识的亲戚朋友，网上只有他的粉丝关注这件事。
“林哥变成股东了？咋回事儿。”
“我问过圈内人了，他们说现在这个时机林哥做这件事其实对他自己很不利，柠檬影业现在欠债很多，林哥可能是想保全公司才出此下策。”
“没看懂，为什么柠檬影业都撑不下去的盘林哥能接手？他不过才刚摘掉新人的帽子，片酬也没那么高，总不能比公司还有钱吧？”
“同上，但我分析林冠雪可能自己用私人关系借了钱。”
“那原来柠檬影业的大股东呢？”
“变成小股东了呗，出让股权。”
“擦，很担心啊，林哥能还得起这么多钱么，怎么不趁这个时候换个公司，非得跟公司共沉沦啊？”
“柠檬影业是林冠雪老东家了，有感情了吧。”
“再有感情也不能拿自己未来几十年开玩笑吧，能让一个公司濒临破产，那得是多大数额的窟窿啊，看不懂。”
“我是几天没上网就跟不上冲浪速度了吗？柠檬影业发展不是一直挺好么，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一直挺好只是表象吧，实际上一直在赔钱，也就是有林他们在，现在公司里几个大艺人都解约了，就剩下一个林和一堆都混不上观众脸熟的小演员，林冠雪真是傻逼。”
“楼上嘴巴放干净点儿，这里是粉丝超话，想看热闹请去别的地方。”
“连个一级粉丝灯牌都没有就在这唱衰，有病吧。”
“林哥别理这些人！我们知道你重情重义，也会一直支持你！”
“啧啧，还没说什么呢一群脑残粉就破防，我说的不是事实？林冠雪又不是什么顶级流量，吃几个菜啊高成这样，一点儿本钱没有就敢揽下这么大个烂摊子，行，我就看他什么时候给柠檬影业陪葬，呵呵。”
“净化一下广场，别讨论这个事儿了，关注一下林哥的待播剧吧[比心][比心][比心]”
“支持林哥待播剧！”
……
这场风波赵女士也在网上看见了。
她难得主动给林冠雪打了个电话。
“我看网上都说你做了傻事，柠檬真不行了？你从郑业手里收购股权了？”
“嗯，妈。”林冠雪在电话里回道。
赵女士也没问林冠雪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行，我也理解。不过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爸妈又不是养不起你，公司要是是在盘不活你就回来……”
“妈，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林冠雪不想让父母担心，也无意说太多关于这件事的细枝末节。
“行，那我不问了。对了，马上购物节大促，你记得帮妈妈买黑束带面霜噢，要三罐，还要两支眼霜。”
“……行。”
这话一出来，林冠雪就知道赵女士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与其说不担心也不尽然，他爸妈其实一直都心大，什么事儿都不会太往心里搁。不知道两位教授是天生看得开还是“格局”大，反正“及时行乐”这个词一直贯穿这两位的人生。
有钱就出去旅游，不工作了就找个小院子养养花种种草，过点儿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冠雪觉得，就算自己把目前接手公司后，最严重的后果跟赵女士讲清楚，她八成也只会沉默两分钟，然后开导自己道：“那有啥，不就是钱么，都是身外之物，爸妈和你一起还就行。”
……
这件事没引起多大的讨论，但第二天，林冠雪的名字被挂在微博热搜顶上呆了整整一天。
深红色的“爆”字。
原因是一段音频和一段视频。
——一段林冠雪和时奕辰对话的音频和一段在地下停车场拍摄的视频。
音频录制的很清晰，能清楚地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喜欢？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
“我以为在剧组的时候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不只是剧里人物的感情。”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被泼硫酸时无论身边是谁，我都会帮一手，大家都是受害者，我也没有摒弃别人不顾的习惯。地震也是同样，与其我们俩一起手上，自然是让离门更近的你出去对剧组损失更小，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误会，至于讲戏……大家一起合作，我帮你也是为了电影的最终效果。”
……
“所以，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
“第一次演戏难免过于入戏，会将人物的情感代入到自己身上。既然已经杀青，你需要快点儿出戏，这是我给你的建议，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
“先拉黑了，你们这个状态，我们还是不联系比较好。”
……
第一段音频能听出来，告白的人是时奕辰，拒绝的人是林冠雪。
野火刚下院线，物料也放的差不多了，cp粉们磕得正是上头的时候。
这要放在寻常时候，这段音频无疑会很败林冠雪在cp粉那里的好感。
磕cp的时候，当然无限相信所磕的cp是真的，尤其在听到一方向另外一方表白的时候，这种“期望”马上就可以化为现实，但另一道声音，也就是林冠雪无情地把这种可能彻底粉碎。
直接破灭掉这种希望的肯定是会被指责的。
这段音频刚放出来不久，底下热评一看就是cp粉。
“都明确拒绝人家了，还一起营业得那么起劲？？？”
“无大语，明确拒绝还吊着是吗？cp粉红利你也吃，转头把人碗砸了是吧？”
明显是在说林冠雪。
时奕辰那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工作室的主意，跟着发出一条微博出来。
“[照片]再也送不出去了。”
照片里是一束花，后面还跟着一个苦笑的表情。
一时之间，舆论一股脑地朝着时奕辰那边儿倒。
这个形势还真如当初冯晗所担忧那般，cp炒得太过，解绑的时候林冠雪很可能会被反噬。
cp粉们知道有一方真的喜欢上另一方，但是被拒绝，那被拒绝的人在他们那里就会被“升高”，矛头便全指向了另外一方。
现在的时奕辰可能真有点儿狗急跳墙。
和林冠雪撕破脸后，他情场气运场双输。
还不是一般的输。
损失巨大，这是想用这种方式从林冠雪身上找补回来呢。
可惜这种“一边倒”的舆论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很快，一个网友又上传了一段视频。
配文是这样的：“我们办公室和柠檬影业同一栋楼，上班刚把车停好，就看见了两个有点儿眼熟的人。发现是林冠雪和时奕辰后我火速打开摄像头，想拍给我姐妹来着。自己看吧。（ps没有声音是因为我手机前两天摔坏了，收不进声音，但我记得现场时奕辰大吼大叫，挺吓人的。）”
这次是没有声音的，只有画面。
画面里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拍摄的位置离画面中心的人有一段距离，但能看清两人一个是林冠雪，一个是时奕辰。
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这个距离顶多能看明白俩人的表情。
林冠雪刚开始脸上还带着礼貌的淡笑，而时奕辰则是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片刻后，时奕辰上前，猛地攥住了林冠雪的领子。
画面明显晃动了一下，仿佛拍摄者也被惊到了。
林冠雪表情严肃起来，但时奕辰依旧不依不饶。
然后——
时奕辰又不知道听林冠雪说了什么，猛地一拳朝林冠雪砸过去，林冠雪想要避开，但还是被打到了脸。
画面再次震动，拍摄者是上前想拦。
镜头或许是转向了地面，然后能感觉到拍摄者在移动。
然后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很快，这段视频便被顶上了热搜，超过了刚才那条音频的位置。
底下迅速涌入各种网友评论。
被点赞最多的热评义愤填膺：
“时奕辰，枉我刚才还为你说话，觉得你真心错付很可怜。之前传出你霸凌别人的事我还不相信，但林冠雪不喜欢你你就打他？你还记得泼硫酸的时候是谁拉了你一把吗？”
热评第二非常简短。
“时奕辰你还是人吗？”
第88章议论
“真挺搞笑的，上个音频我听着就没感觉有啥，他俩都是成年人，天天说恋爱自由，怎么就时奕辰就喜欢的自由，林冠雪没有拒绝的自由是吧？那么多人在那骂林冠雪，我去看了一眼林冠雪的微博，两个月前发的那微博下头都是时奕辰的粉丝在骂吧？噢，可能还有疯魔了的cp粉。”
“之前一直听说时奕辰的粉丝疯狂，这次算是见识了，人家只是拒绝了你家正主的表白，就罪不可赦了是吧？那按照你们这套量刑体系，时奕辰动手怎么算？是不是应该直接被带走抓起来判个无期？”
“谢楼上提醒，我想起来了，时奕辰粉丝骂林冠雪，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确实，当初野火官宣林冠雪和另一位实力演员（不带人家大名了)，风平浪静，从剧组到粉丝之间一片祥和，怎么到了官宣时奕辰的时候，林冠雪就开始遭到各种无端辱骂？”
“呵呵。主角亲密点儿的戏份就是林冠雪想红爱蹭，怎么，现在打不打脸？你们骂的欢，一个个看上去好像是一直替你们家主子讨伐追求正义，怎么没看你们为当初的事儿道歉呢？”
“时奕辰就是垃圾，粉丝到正主蛇鼠一窝。时奕辰粉丝你也不用查我粉籍，我就是林冠雪路人粉，行得正坐得直，不像你们，集体出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儿，就你们自己还在那换头像换名字假装自己是别家粉丝，恶心透了。”
要说刚才，跟音频相关的热搜下面全是吐槽林冠雪为了热度装的，那么在跟视频相关的热搜评论区下面，便全都是“讨伐”时奕辰的。
“时奕辰之前不是还出过霸凌的黑料么，我之前看各种路透和偶遇视频里，这位的情绪一直都不太稳定，好像有躁郁症似的，每天拉个脸，粉丝还洗说他社恐属性不自觉高冷，来你们告诉告诉我，什么社恐会霸凌别人？”
“对霸凌零容忍，时奕辰上学的时候霸凌同学，工作霸凌员工，现在告白失败恼羞成怒，对被告白对象直接大打出手是吧？这就是他处理事情的方式？强调一下，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真的yue了，现在回看这个人当初发过的那些对林冠雪道歉、感激的视频，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虚伪和油腻。”
“楼上醒醒，这些公关文稿时大皇帝能亲自写？肯定是公关团队代劳的，道歉？时奕辰：不可能的。”
“真心实意心疼我们林哥，我刚才又复盘了一下进组那阵儿的硫酸事件。泼硫酸那个人说是时奕辰的狂热私生粉，因为那一阵剧本泄露对剧本不满意，就直接冲过去弄林哥了。也就是说，林哥遭遇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因为时奕辰这个人，对吧？
之后林哥以德报怨，即使这个事儿是因为时奕辰粉丝出的，但在那个时候林哥还是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时奕辰的安危。
现在呢？我就想问一下现在呢？时奕辰，我们林哥怎么对的你，你又怎么对林哥？
你根本就不配喜欢林冠雪，谢谢。”
“靠，当初林冠雪挡硫酸的时候，我还真情实感为这俩人的友情感动过，那可是浓硫酸啊！结果现在出这种事儿，是个人都知道是时奕辰忘恩负义吧？时奕辰粉丝现在还怎么洗？”
“你现在去看看时奕辰粉丝超话吧，人家现在还自我洗脑，说时奕辰动手只是因为爱而不得，情绪上头，林冠雪之前一直吊着他，所以不得已才这样呢，这逻辑都无法自圆其说，挺可笑的反正。”
“无语，有点儿理智的粉丝还不脱粉？动手打人都，打的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去时奕辰粉丝超话看了一眼，脱粉的也不少，好多人都换上黑色头像了。”
“那说明还有正常人。”
“笑死，现在再看时奕辰那条似是而非想要嘲讽林冠雪的微博，打脸不？”
“哈哈哈哈哈贼打脸，这视频放出来，那边儿简直秒删。但没用，我刚才搜了一下，好多人都存下来了，现在全网都是他那条微博的截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跳梁小丑时奕辰。”
“还想脏林冠雪博同情呢，在那明朝暗讽内涵是吧？是不是时奕辰觉得能让大家觉得他委屈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不就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么，乐死我了。”
“别的我不是很关心，我就想知道，地震是啥？？？是我网上冲浪落了一个环节吗？还是我瞎了没看见过，地震是啥啊！！”
地震是那段音频里两个人对话中出现的关键词。
当初地震出事儿的时候，剧组刻意压着点儿消息没让往外爆，就算那时候有些粉丝关心这俩人的安危，也统一没有回应。
“我去看了一眼日历和新闻，凤阳县在野火拍摄的时候地震了，索性没啥伤亡。听音频里那意思，应该是拍摄的时候遇到了吧。”
“不止如此，音频里，林冠雪不是说什么时奕辰离门最近所以推了他一把么，好家伙，听这意思是地震的时候林冠雪又救了时奕辰一次啊，推他出去但是自己没出去？”
“我的天啊！我刚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林哥没事儿吧？？？”
“应该是没事儿，林冠雪这不还好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么，当初应该是没怎么受伤。”
“地震这么大的事儿，当时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实情吗？我想知道最真实的现场状况，速。”
因为音频里信息的原因，其实网友们把情况还原的大差不差。
但关于当时那场地震，正是因为只有只言片语，反而激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来。
“时奕辰林冠雪视频”这条热搜居高不下的同时，终于冒出来了个当时的知情人，用文字的形式描述当时的场景。
“当时地震的时候我刚好在场，这么说吧，我被林哥推出来的另一个人，也是最后跑出来的摄像。拍摄地点在小木屋里（没错，就是赚你们最多泪水的那个小木屋），本来就是造景搭的临时建筑，地震又来势汹汹，总之……小木屋开始摇摇晃晃要塌的时间点很突然，就有人喊快出去。
然后呢……我机器就在我前边，那个小木屋的面积很小，机位就卡的很刁钻，地震来的时候先倒下的是我的设备，压住了我的脚。说设备也不准确，因为实际上是临时建筑的梁掉下来了，压住了我的机器，又压住了我的脚。幸好是临时建筑，要是正经木屋，我的脚应该已经废了，但毕竟是个建筑，对吧，那梁比寻常的轻，但也有一定份量。我当时慌张又着急，自己根本搬不起来。
我的同事们跑得又快，几乎是一转眼在场的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我记得很清楚，时奕辰和林哥过来帮我搬开的梁，然后就在倒塌前一秒，林哥把我和时奕辰全都推出去了。
说实话，这两位都算是救了我的脚，所以我就不带什么个人色彩了，只描述事实，大家心中自有评判。
等救护车和警察来的时候，林哥一直被埋在小木屋的废墟里面，后来我俩住了同一个医院，幸好林哥没受什么大伤，医生说我的脚也幸好没有压太长时间，所以后来恢复的比较快。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林哥确实把我和时奕辰都退出了屋子，而且是小木屋明显要塌掉的时候。
那可是地震，而且建筑物要塌了，林哥能这么做，我这声哥叫得心服口服。
不说别的，跪地上磕头都不过分。”
发微博的账号是个全字母昵称，但是有个微博黄v认证——摄像师。
他也转发过野火剧组的定妆照、剧宣、后期的上线推广。
再往前翻，他还发了一些别的剧的宣传，应该是之前工作过的剧组。
这个身份是可信的。
“原来如此，和我们的推测大差不差。”
“看见了么时奕辰，人家摄影师说，跪地上磕头都不过分，你呢？不尊重不认错直接上手打人是吧？要我说，林哥当时就不该救你，人家摄影大哥感激不已，你重拳出击，救你不如救别人。”
“林哥还住院了？当时伤的很严重吗？”
有人在这条长微博下边儿留言问。
这个博主也回了。
“还好，没有重伤，不过很多擦伤。林哥为了配合工作，没住几天就重新进组了，特别敬业。”
“受不了了，我看了好几个小时，也自己想了半天，这事儿从头到尾林冠雪都没有一点儿错，可能他唯一错的地方，就是不该对时奕辰那么好，要不也不会被这瘟神缠上。”
“无缘无故打人是不是本来就犯法？反正我已经向警察叔叔反映了，剩下的就看大家了。”
“提醒我了，故意伤害他人，危害别人的人身安全，证据也有。”
“好的，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了。”
……
热搜连带着深红色的“爆”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相关的话题也冒出来，像“野火地震”、“剧组摄影师微博”等，一连串地占据了前几名。
直到晚上，当地公安局官博发了一条微博。
“关于时某某无故殴打他人的举报已经接收到，相关部门正在介入调查。”
第89章送钱
“怪不得你叫我别急，时奕辰杀青宴上就找过你，还表白了，你还录了音这个事儿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你小子怪机灵的，当时就做好这种准备了？”冯晗边看网上的情况边道。
此时已经是热搜事件的第二天，关于这件事儿的讨论还在继续。网上舆论已经基本稳定，绝大部分网友站在了林冠雪这一边，只剩下小部分时奕辰的粉丝还在负隅顽抗。
“有备无患么。”
“行，你是真的行。之前拜托我找私人侦探也是为了这事儿吧？”
没错，那段上了热搜的视频可不是什么“同在一栋楼、其他公司的员工”拍下来的。
那可是林冠雪特地找好的私人侦探，一路跟着时奕辰，最后在停车场拍下了这么一幕。
林冠雪笑了笑：“要不是私人侦探出手，还拍不下来那段视频。”
“时奕辰他就是该，我们也没给他挖坑，找人拍视频不过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他自己动手是他自己的问题，林子，你脸上还疼吗？”
“没事儿，小伤。”林冠雪摆了摆手。
“之前我怎么没发现时奕辰是这种人呢？是，他风评一直不太好，但在剧组的时候接触下来，我还想着他起码应该是个正常人，现在看来，这人早点儿去看医生吧，躁郁症冲动狂还是得尽早治疗。”冯晗“啧”了一声，好像又想起什么事一般道：“哎呀，早知道在剧组的时候，时奕辰和那个黄胖子跟我聊关于你的事儿，在那又虚伪又恶心的时候，我就也录音了。这俩人倒是好，当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面上跟我说没有和你谈恋爱的想法，实际上呢？在剧组里各种撩你，这什么意思？摆明了不想把恋情放在明面儿上，不想负责呗！”
冯晗说的是那次自己直接摊牌问时奕辰对林冠雪到底是什么感情的那次。
时奕辰当时说的也确实是“不会谈恋爱，只是演戏”。
“我要是录下来了，现在也能助力一把，让粉丝们看看时奕辰他们是怎么说一套做一套、两面三刀的。”冯晗道。
宁宁在办公室外边敲了敲门，拿了两杯咖啡进来，摆在了林冠雪和冯晗面前。
然后坐在一边听冯晗继续数落时奕辰。
其实冯姐有现在的情绪再正常不过。
这事儿要不是林冠雪有“先见之明”，做好了万全准备，现在在网上被骂的人就是林冠雪。
时奕辰的公关团队一向厉害，只要没有实锤，他们就能买通各种营销号、大粉颠倒黑白。时奕辰出道到现在，身上的黑料不少，也做过很多很败路人好感的事儿，都是靠着公司的公关团队洗过来的。
上午那段音频也是林冠雪这边儿的手笔。
之所以放出来那段音频，其实是给时奕辰下的一个套。
经过停车场的撕破脸后，林冠雪想，现在的时奕辰对自己应该恨之入骨。
平白在自己身上损失了这么多气运值不说，一直以来那股优越感也被三言两语粉碎了个干净。
时奕辰这么自负嚣张的人，应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
是以那段音频出现在网上后，时奕辰第一时间不是怀疑这段音频的出处，而是想着可以借这个音频落井下石。
要不是他趁着那个音频顶到热搜上的时候发了那么一条“阴阳怪气”的微博，在视频出来后也不会被嘲讽地那么狠。
而之前的硫酸事件、地震还有片场的帮助，林冠雪也不过是借时奕辰给自己下的套，完美的反击回去了而已。
什么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时奕辰这就是。
林冠雪之前对着时奕辰的所作所为，一方面是为了给时奕辰造成心理错觉，从而在“合适”的时机对自己动心，说出那些话来。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眼下的“收网”。
几个月来的苦心经营，换现在时奕辰的身败名裂。
挺值得。
野火的热度原本是他们两个人的，眼下大部分粉丝都向着林冠雪，更不用说这两天的热搜林冠雪又博得了多少路人的好感。
拜野火所赐，林冠雪获得了钟导的青睐。
他没有系统，要不然也真想算算，他从时奕辰身上夺到了多少气运。
还都是时奕辰自己拱手让出来的。
……
“你现在还粉时奕辰吗？”
趁着屋里林冠雪和冯姐聊别的事儿，宁宁和小陈去茶水间倒水，宁宁问小陈道。
“不粉了……早就不粉了。”小陈顿了顿才道。
“啊？啥时候的事儿？”宁宁没想到。
她身边也有姐妹现在还在粉时奕辰，怎么说呢……就，粉的很痛苦。
一边儿反黑骂回去一边儿还要不断的重建自己的内心，有时候看得宁宁都觉得……她只是在嘴硬。
喜欢一个偶像这么久，那种精神上的支撑在某天坍塌，很多粉丝是接受不了的。
或者说……粉丝们喜欢的偶像可能也只是屏幕里的样子，粉丝滤镜会无限美化一个人。真实的偶像有可能和屏幕中的大相径庭，某一天这种滤镜碎了、偶像被爆出来某种丑闻，粉丝就会很痛苦。
都是可怜人。
没想到小陈想得倒还挺清楚，可能也跟他本身就从事这个行业有关系吧。
“emm……我也说不清楚，自从林哥快杀青，我就渐渐粉不起来了。后来时奕辰出专辑闹那档子事儿，我又觉得他对自己的事业实在不认真。说来也怪，脱粉之后再回想，再去听当初入圈的歌，我竟然有点儿不明白我为啥会这么粉他。”
“嚯，那你这脱粉的还挺彻底的。”
“嗯，也不光我一个人这么想。我还有个小群，都是脱粉的粉丝，我们有时候聊天吧，就发现大家的感受都很相似，疯狂喜欢时奕辰的那段时光就好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你现在让我们说为什么……就是说不太出来。”
“他不是唱跳实力很强吗？”
他，指的就是时奕辰。
“你说到这个就更奇怪了。我们好多脱粉的粉丝其实也不光追他一个，也追一些大热的偶像，尤其是赫国的，你懂吧？真要拿出来时奕辰的唱跳实力比，也不能说他差，就是感觉不太明白为什么断层第一。”小陈挠了挠头。
“害，你也是圈里人，要想做到top1啊，也不只是光靠实力，也得有运气。时奕辰可能是之前运气好罢了。”
宁宁从一开始就是路人粉，脱粉脱得更是干脆利索，更何况，她是粉百家，吃百家饭的，塌这么一家，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对哦，宁宁你觉不觉得，圈里还真是有点儿玄学在里头的。之前公司不都那样了，林哥接手过来之后……那几个疯狂赔钱的项目都开始回暖了，真怪。”
“怪什么怪，这不是好事儿么。不过林哥压力也够大的……以前只需要来公司开开会，剩下时间进组、休息就行了，哪像最近……就跟住公司里一样，天天都是开不完的会。”
她和小陈也被连带着待在公司里忙这忙那。
“但公司欠的债务……情况还不是很乐观，也不知道冯姐和郑总是怎么同意林哥接手的。”
“林哥要花钱买股权，也不太需要冯姐他们同意吧，这不是谁有钱谁就说了算的事儿么。”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他们一起干了这么多年了，郑总和冯姐怎么会眼看着林哥往火坑里跳呢？我总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林冠雪带着冯晗去说服郑业的时候，小陈和宁宁守在门口，也不知道这三位说了点儿啥，讨论了点儿啥。
“大佬们的事儿咱就别操心啦，反正我是相信林哥的，他又不是没脑子的人，做什么事都挺有把握的。这回的事我也觉得他有办法才揽下来的，咱就干好分内的工作就行。”宁宁吐了吐舌头，拿起刚接好的冰水，还拍了小陈一把：“少杞人忧天噢！”
“你轻点儿！手劲儿一天到晚这大……我又没瞎操心，这不是担心林哥么！诶，你等等我！我也接好了！”
……
“怎么，我当时跟你们说的还不信？”
办公室里，林冠雪似笑非笑地问。
“信，已经信了八成了。不光是这几项目，听说平台筹建那边儿也松口了，是真的怪。只是……这不是，额，这个节骨眼上，我真没明白，还能靠什么回光返照么。”郑业抽了口烟道。
冯晗也看向了林冠雪，等他接下来的话。
林冠雪倒是没说话，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你老瞅你那手机干啥，是手机自己能生钱啊？”郑业纳闷了，也跟着看了一眼。
不就是个手机么，还黑着个屏。
他刚说完，林冠雪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有新消息发进来了。
“手机是生不了钱的，这不是有人送钱过来了么。”
林冠雪笑了笑，拿起了手机。
是孟仪彬发过来的消息。
他的消息很简短。
——[孟仪彬]：“见一面？”
第19章草丛
其实孟仪彬的心理状态也蛮好揣测的。
除去目前这种林冠雪必须“受制于人”的状态外，时奕辰的一败涂地在孟仪彬那里肯定是一件喜事。
果不其然，当林冠雪到了庄园，孟仪彬让管家斟好茶放在林冠雪面前后，开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时奕辰现在被司法机关介入调查了？”
“嗯。”林冠雪点了点头。
孟仪彬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要放松很多，有一些情绪也开始外露。
林冠雪很轻易便能捕捉到他脸上的得意之色。
也是。
同为任务者，时奕辰还比孟仪彬提前接触自己，孟仪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应该以为时奕辰和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
发展到现在，时奕辰满盘皆输，其中不乏孟仪彬的手笔。
纵使林冠雪自己心里清楚，时奕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作为幕后操盘手居功甚伟，但在孟仪彬的视角来看，他那些手段和对自己的洗脑才是造成如此局面的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劝林冠雪拿下了负债累累的柠檬影业。
需要孟仪彬提供经济支持，林冠雪自然地便会和时奕辰拉开距离。
这种想法几乎体现在了每一句他说出的话中。
“他终于不会来纠缠你了。我之前便和你说过，时奕辰决不是良人，他那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在你这回聪明，阴差阳错又有人拍下当时的视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仪彬表面上唏嘘，但话中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劝服”。
就好像他一早就警告过林冠雪，但是林冠雪没有听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那视频和音频来的太及时也太凑巧，孟仪彬如此心思深沉之人，不可能相信那是偶然，这背后必定跟林冠雪有关系。
这是在装傻，也不想挑破。他还要继续把戏演下去。
“嗯……小彬哥哥说得对，枉我那时候那么相信时奕辰。”
既然孟仪彬要装傻，林冠雪也装傻。
他摆出一副痛苦伤心的模样来，拿起茶杯，似乎是想要遮住表情一般，饮了一口。
“罢了，你这么单纯，没有识破他的谎言也实属正常，不全都是你的错。”孟仪彬安慰了林冠雪一句，又问：“那你对他，现在是否还有不忍？”
林冠雪摇了摇头：“他落得这个下场，纯属自作自受。先前他欺骗我的感情，我现在知道实情，又怎么会被那些虚伪的假象所迷惑。”
“那就好。”孟仪彬多看了林冠雪一眼。
心想林冠雪对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倒是信手拈来。时奕辰欺骗他感情是不假，但林冠雪实际上对时奕辰又有几分真心呢？不都是想要借着对方往上走么。
时奕辰惨败，孟仪彬还是很开心的。
对于能把搞垮时奕辰的林冠雪拿捏在手里这一点，孟仪彬心中某种快意更甚。
时奕辰还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同为任务者。孟仪彬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引导和手段，才让林冠雪对时奕辰的态度转变，从而导致时奕辰下场至此。
当初时奕辰没少在自己面前叫嚣，甚至还冲过来对自己动过手，孟仪彬倒是很想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出现在时奕辰面前，那小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复杂。”孟仪彬摆出了一副心疼的样子来，抬起手，用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冠雪的侧脸，用温柔的语调问道：“他打的？还疼吗？”
林冠雪摇了摇头：“不疼。”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孟仪彬又露出了内疚的神情来。
“小彬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你已经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时奕辰冲动行事，这跟你没有关系。”
林冠雪觉得自己现在能强忍着被孟仪彬碰到的恶心感，演出这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纯粹靠这些年的表演课。没点儿职业素养，是个人都很难维持住现在的表情吧。
呵，他现在看上去可真是朵温柔解语花。
孟仪彬摇了摇头，轻道：“有关系。”
“嗯？”
“我看了网上那段视频，没算错的话，他去找你应该之前，应该是刚来找过我。”孟仪彬看着林冠雪道：“那时候他对我放了很多狠话，还说他对你不过就是玩玩……让我不要从中作梗，否则就给我好看。”
ъēＩΒeＩ。
真实的情况当然不是这样。
时奕辰气势汹汹过来，放话的内容自然是质问孟仪彬对林冠雪用了什么道具，对林冠雪的公司又下了什么样的手，才导致那样的后果。
林冠雪之前明明和他两情相悦，孟仪彬用这种手段真是无比下作云云。
孟仪彬看时奕辰这样暴怒，出言讥讽，说他身为任务者喜欢上攻略对象就算了，还玩不过人家，极其可笑。就算先和林冠雪见面又怎么样，最后的赢家还是他云云。
当然，这些内容自然不能和林冠雪说。
孟仪彬说自己编造的“情况”时，也在观察着林冠雪反应。
在林冠雪那里本来就是在利用时奕辰的感情。林冠雪不知道时奕辰是任务者，但可能明白时奕辰对他不是只“玩玩”。他也不知道后来时奕辰去找林冠雪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林冠雪没有被时奕辰打动。
否则后来网上也就不会出现被录制地那么完整的音频和视频了。
孟仪彬在试探，即使自己在那天的事情上添油加醋，况且林冠雪应该也知道自己说的并非实情的基础上，会不会拆穿自己。
如果林冠雪不拆穿，那孟仪彬便明白，自己之前所为很奏效。
时奕辰在林冠雪这里已经是一颗弃子，林冠雪如今从时奕辰那里吃到了红利，获得了名气，遇到取舍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时奕辰，尤其在遇到自己和时奕辰两人之间的选择站队时，林冠雪现在会选择讨好自己。
……
林冠雪适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来。
“他竟……这么说吗？”
孟仪彬见林冠雪这个反应，心更落下了些。本就十拿九稳，眼下更是肯定地知道了林冠雪的态度。
“听他这么说，我非常不舒服，我一向把你视作我的亲弟弟，怎么能容忍他人在我面前这样说你？！所以我的言语也激动了些，大骂他了一通，没控制住情绪，还动了手……”
“还动手了？小彬哥哥你没有伤到哪里吧？”林冠雪连忙关切地问道。
“还好……”孟仪彬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手却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说实话，他那天确实没打过时奕辰。时奕辰本就是混不吝的性格，对于打架也更有经验。
他勉强伤了时奕辰的脸，可时奕辰当时可是招招都往他要害处招呼，毫不留手。
时奕辰走的时候孟仪彬都站不起来。
但孟仪彬可不打算把事实告诉林冠雪。
他是打算用苦肉计，但也不会真把自己那么逊的情况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还好是什么意思？我看看！”
见到孟仪彬那明显地动作，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冠雪心里唾弃孟仪彬不要脸，还使苦肉计，面上倒是装的天衣无缝。
“没事儿……你别看。”
孟仪彬嘴上说着不，手上想要推开林冠雪的动作倒是没有什么力道。
待到林冠雪掀开他的衬衫，能看到的就是肩膀上的一片青紫。
林冠雪心里想着时奕辰怎么不下手重点儿，直接把人打死呢？
嘴上却是道：“他伤你伤得这么重？！”
那声音带着丝哽咽，垂眸欲泣。
“小雪别难过。”孟仪彬见状急忙安慰着林冠雪，把人扶到椅子上，匆匆拉好衣领，遮住身上的伤痕。
“是时奕辰下手太重，又不是你的错。况且那天我已经去过医院，医生说没有大碍，抹抹药过两天就好了。”
“小彬哥哥要不是替我说话，也不会激怒他。”林冠雪道。
“他那么说你，我怎么忍得住？倘若不是我说了那些话激怒他，他也不会一怒之下去找你，还伤了你的脸。”孟仪彬深情道。
确实，要不是你们俩狗咬狗，还没法帮我做出后边儿的戏来。
林冠雪心想。
那段视频里如果没有时奕辰动手的片段，现在网上的风评也不会一股脑地支持林冠雪。
这也是一开始林冠雪的打算。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仪彬倒是阴差阳错地帮了他。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都做出因为自己才导致对方受伤的愧疚来。
林冠雪一边演还一边想，这个孟仪彬可比时奕辰那个傻狗难搞多了。
演戏还得演出两个层次来。
一层是给自己立的“黑莲花”人设，另一层则是表面上佯装的小白花。
这个人设可真锻炼人啊。
要不哪天也接个这种角色试试？林冠雪倒还颇有闲情地想道。
……
林冠雪一边应付孟仪彬，一边在等什么时候孟仪彬才能说到正题。
他把自己叫过来，总不可能是光为了看时奕辰热闹的，也不是为了跟自己在这演同病相怜，互相看伤口的吧？
终于。
在林冠雪实打实感觉有些疲惫的时候，孟仪彬终于提到：
“最近你接手公司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林冠雪心道，终于说了点儿我想听到的问题了。
于是他犹豫道：“嗯……最近公司的几个项目正在回暖，还要谢谢小彬哥哥你帮我们填上了一笔钱，才能维持平台的运转，这些钱都算我借你的，我给你打欠条。”
“不用说的那么生疏，我相信你。”孟仪彬拒绝了。
他所图甚大，为的是林冠雪的感情，从而获得林冠雪的气运。
每一个被攻略者都是小世界里的大气运者，身上的气运哪里是这些金钱能比的？给任务者带来的增益远大于成本。就算这个世界，孟仪彬在林冠雪身上投入的确实有些多，可到时候拿到了林冠雪身上的气运，这本买卖也是稳赚不亏的。
孟仪彬经历的世界可不算少了，可他从来没遇见过哪个世界还有其他任务者攻略同一个任务对象。
可见林冠雪身上气运的不凡。
没必要为了眼前这些成本，使自己和林冠雪中间产生隔阂。
他见林冠雪有些面露难色，开口问道：“可是还有别的事？”
“没……”林冠雪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有些勉强。
“小雪，我帮助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要是因此，连遇到的困难都不跟我讲，不跟我分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孟仪彬觉得林冠雪有话想说。
或者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来，让自己提问。
于是他便问了。
林冠雪那点儿心计在自己面前不够看，他愿意装作上钩。
先蛰伏，以便攻心。
“嗯……公司写字楼要到期了，今天开会大家在讨论怎么筹钱交房租。我们之前租都是三年起租，但眼下公司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没事儿，我帮你。”
林冠雪连忙摆手：“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没事儿。孟氏在国内还有些市里，尤其是这边儿。你们对写字楼有没有什么要求？祥泰可以吗？”
林冠雪猛地抬头：“市中心的祥泰？”
孟仪彬笑着点了点头：“对。”
“不了不了，那里的租金比我们现在的写字楼还高。”
“自家楼盘，不用考虑那些，也不用花钱。”
“真的不好，我已经受了你那么多帮助，怎么好意思再赊房租？祥泰的楼租出去不少钱，你让我们免费用，我无论如何心里也不舒服。”
“不是让你们白用。”孟仪彬笑了笑。
免租金？他可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
林冠雪纵使现在身上背着柠檬影业的负债，但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要雪中送炭，要牵制驯化，靠的是更大的糖衣炮弹。
林冠雪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从干脆利索地抛弃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奕辰就可以看出来。
自己要是拿不出来最易匹配林冠雪想法的财力，不够慷慨，怎么让林冠雪牢牢扒在自己身上呢？
光眼前这点儿蝇头小利可没有那么大的力度。
“那……”林冠雪有点儿没明白，就见孟仪彬招了招手，叫来了管家。
管家手上拿着几份文件。
“小雪，这是祥泰写字楼的赠与合同。”
孟仪彬接过管家手上的合同，递给了林冠雪。
林冠雪整个人看上去都傻了，似乎没懂孟仪彬这是在做什么。
“一式三份，签字就好。”
“小彬哥哥……你这是？”
“我之前说帮你，就要帮到底。我手里流动资金不多，但孟氏底蕴深厚，留给我支配的固定资产还是能动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孟仪彬看着林冠雪。
看他神情中掩饰不掉的惊喜和贪婪。
“小雪……”
孟仪彬又接着道。
“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孤身回国，我愿意听你多说些你的难处，也愿意听你的开心事。你能不能……有空了就多来陪陪我？”
他凑近了些，问道。
林冠雪看着桌面上摆开的，还没签字的合同，又看了看表露出脆弱一面的孟仪彬。
心里明白，这是他的真实目的。
依照给自己的人设，此时应该怎么办？
林冠雪拒绝道：“以你我的情谊，我当然会多来陪你，但这赠与合同……”
“不用推辞，小雪，你要是不想签，这合同就放在你那。”孟仪彬不容他推辞，此时态度倒是强硬起来。
“说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
和孟仪彬分别后，林冠雪上了车。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冠雪：“林哥？心情不错？”
上了车的林冠雪一改刚才犹豫、脆弱又无辜的神情，从包里掏出来赠与合同又看了一遍，确认基本没问题才又放回了包里。
“嗯，不错。有人上赶着送钱，心情当然不错。”
孟仪彬觉得自己拿出了足够的筹码，笃定自己不会下赌桌。
只是现实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差距。
会被筹码套牢的人不会是林冠雪。
只会是孟仪彬。
下午时分，往回开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来。
雨点敲在车窗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来。
“好家伙，预告不是说小雨么，这雨大的……怎么跟下冰雹似的。”
孟仪彬的庄园离林冠雪家有一定距离，开回去得一会儿。
眼下离林冠雪家还有几公里，雨突然大了起来，车速不得不慢下来。
小陈打了把方向盘左拐，拐上了一条小道。
“我们换条路走吧林哥，我怕前边儿路积水。”
林冠雪点了点头。
车缓慢地行驶在雨幕中，好在前后都没什么车。
两边是足够高的柏树，树下是大片的草地。
“诶？”
小陈叫了一声，林冠雪抬起头来。
车突然停了。
“熄火了？”
“嗯。”小陈点了点头，又发动了几次，还是打不着火：“邪了门了，这车才开了两年。”
他拿了把伞就要下车：“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
雨下这么大，林冠雪也不放心小陈一个人下车。
他打着伞下车，从车里拿出警示标识来放在车后方一定距离，警示后方来车。
然后林冠雪走到车前方，问不知在鼓捣什么东西的小陈道：“什么问题？”
“看不懂……我打个电话问问啊。”小陈看向林冠雪，突然目光向后望去，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林……林哥。”
“？”
林冠雪也朝自己身后看去。
小陈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你看，那草丛里是不是躺着个人啊？”
林冠雪带着小陈刚靠近了一步，便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滴，系统提示：检测到攻略对象，林冠雪。”
第91章楚鹤
林冠雪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和小陈对视一眼，打着伞朝着路边草丛挪过去。
大雨倾盆，给地面所有接触雨水的地方都镶上了一层白色的“边儿”。
小陈能在这种距离和这种可视度下看到路边草丛里躺了一个人，不得不说眼力也是挺好的。
熟悉的场景从记忆里浮现，林冠雪敛了神色。
算算现在的时机，基本能对上。
……
“血……林哥，这个人身上全都是血！”
待到两人靠近了草丛，能看见血色混着雨水燃红了一片草坪。
小陈顿时慌了神。
法治社会，怎么在大街上还能遇到这种情况啊！
林冠雪皱了皱眉：“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儿。”
“……哥，我晕血。”小陈心里怕，但毕竟摆在面前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推辞的话说出来……说得很犹豫。
“那我来吧。”
林冠雪扶了一把小陈，让他稍微闪远点儿，自己则是打着伞蹲下身来，凑近了地上的人，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凑近了看，能看出这人的五官很立体，透出棱角分明的俊美来。
地上的人以趴卧的姿势倒在草坪上，身上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衫，是以一开始小陈注意到草丛里的人时，并未发现他身上全是血迹。
只是走近了发现草坪的异样时，才察觉这人身上的黑色衬衫被染上了深色。
“还有气。”
片刻后，林冠雪道。
“那我赶紧打120吧！”
这人身上的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但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是要送到医院。
林冠雪站起身来，目光轻扫过草丛里趴着的人，道了句：“好。”
就在这时，一只手攥住了林冠雪的裤脚。
这人手指修长，或是失血过多，皮肤异常苍白，其上露出的青筋分外明显。
眼力过人的小陈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下的场景恐怖程度在他眼里不亚于诈尸，于是他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抓住了林冠雪的衣角，指着地上的人小声且颤抖地问道：“他，他，他怎么动了？”
还没等林冠雪说话，地上的人侧了侧头，仿佛说了些什么。
林冠雪安抚似的拍了拍小陈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然后蹲下身来，侧耳去听地上的人在说什么。
“别……别叫救护车。”
……
“也……别，报警。”
“林哥，他，他，他说什么了？”
身边这俩人一个气若游丝，一个抖如筛糠。
林冠雪听完这个，还得告诉那个。
“他说别叫救护车，也别报警。”
小陈闻言更害怕了：“他不会是在逃连环杀人犯吧？”
都伤成这样了，不让叫救护车也不让报警，肯定是因为点儿啥吧。
林冠雪心里想乐——看，正常的，法治社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青年都会是这个反应。
都什么年代了，这位为啥会走霸总路线，上演被家族小人陷害追杀、强弩之末时遇见自己命定之人的戏码？
正常人见了这样一个满身是血且不让报警不让叫救护车的人，都会心存疑虑，不由分说地直接扭送公安局吧？真当自己活在那狗血小说世界里呢……
或许是因为蝴蝶效应，此时这位的出场地点、时间与林冠雪梦中场景已然不同。
梦里，此时柠檬影业没有遇到转机，没有了公司和事业的林冠雪也不再住在原来的小区。他当然依旧想要追逐梦想，也不愿回老家，让父母为自己的近况担心。
所以他在破旧的城中村租房，房租便宜。
那时的林冠雪还在相信，只要留在这里，就能有机会继续追逐自己的事业。
破旧的城中村绝大部分是租户。
这片地之前被政府规划，本来两年前就打算拆迁，也给了村民们拆迁款和换购房，村民们摇身一变成富人，大多都不在这里住了，只剩下些年纪过大的老人不愿意搬走还留在这里，剩下的自建房全都租给了那些外来的打工族。
人群流动性高，也代表了什么人都有。
梦里林冠雪住进来不过一周，就已经有四个晚上在家门口看见过程度激烈的打架斗殴。
第三位攻略者就是在一个夜晚，出现在林冠雪租的房子门口的。
在这种地方，地上躺个浑身带血的人实属正常。
所以楚鹤出现的还不算太突兀。
但眼下。
直接出现在车行道边上的草丛里……这着实有点儿不正常。
看来这位对这种出场方式异常执着。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雨、突然的熄火和空无一车的街道，应该和这位也脱不开关系。
林冠雪知道地上这位能听见他们说话，否则也不会在小陈想要报警的时候伸手拦这么一下。
他故意接道：“有可能。”
于是地上这位终于有了更多的反应，他艰难地从怀里摸索着什么，最后递出来一张身份证，声音也大了些：“我是……萧楚集团……执行董事，你……可以上网查，我现在是……被人暗算追杀……”
萧楚集团，做的是海外生意，是国内赫赫有名的进出口公司之一。
相关的职位是谁确实能在网上查到。
只是小陈刚听完，就撇了撇嘴：“我昨天还收到一条短信，说自己是千百年前的帝王，无故穿到现代来身无分文，只要我打给他五千块钱，他就承诺我重建帝国后当宰相呢。”
“那你打没打？”林冠雪纳闷道。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傻子！”遇到这种质疑自己智商的问题，小陈的分贝都提高了几分。
林冠雪笑了笑，但很快把话题拉了回来。他接过地上那人的身份证递给小陈道：
“小陈，你上网查查。”
这人还是有用的，不能现在刺激太狠。
也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因为两人的对话，林冠雪明显感觉到，这人抓着自己裤脚的手都在颤抖了。
“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真的要查，但林冠雪的话小陈一向是很听的。
于是他便打开手机页面，搜索。
“萧楚集团的执行董事……嗯，叫……楚鹤。”
网页上蹦出来了一张照片，小陈拿着那张照片和眼前地上之人的侧脸比对了一下，惊悚地发现——居然还有点儿像！
怎么回事！
只有在小说里上演的商战，斗得你死我活，双方派人暗杀这种情节还真的会在现实中上演吗！
萧楚集团背后原来这么刺激的吗！
小陈瞪大了双眼，连忙拿起身份证，再次和手机页面上的信息进行对比。
天……如果说现实中的侧脸只是像，毕竟还存在角度的不同，但这身份证上的信息和照片……那就是和网上一模一样了！
“林哥……”
小陈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好像真的是……萧楚集团的执行董事，楚鹤。”
林冠雪再去看楚鹤，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攥住林冠雪的手也松开了。
就好像刚才那些动作已经花了他全部的力气。
——就像是笃定林冠雪会救他一样。
梦里的林冠雪其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那片居民区过于糟糕，还有很多地头蛇，时间长了，警察都不往这边儿出警，就算打了电话也只会磨磨唧唧地拖着，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儿。
况且——那晚的林冠雪也尝试过打120和110，但就像信号被完全掐断了一般，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当然，这点肯定也是楚鹤所为。
穷困潦倒的林冠雪没有车，把人扛出去到街边，看到这人一身血，出租车未必愿意拉。
楚鹤一身伤口一直在出血，林冠雪怕人出事儿，这才先把人接进屋子里止血、喂消炎药。
但现在的林冠雪有车，也有小陈帮他。
他们是可以直接开车把人往医院送的。
可能正是这种特定条件的不同，这次的楚鹤才和梦里的有了出入。
梦里的楚鹤从头到尾都是昏迷的，这次倒是还挣扎着苏醒过来，跟他们说了两句话，掏了个身份证。专门叮嘱了不要报警不要送医院。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两个人的对话气活的。
“小陈，跟我把人抬到车上。”林冠雪道。
“啊？”小陈很犹豫，他道：“这人一看就要不行了，真的不打120送医院吗？”
林冠雪心里有数，他知道楚鹤绝对不会真出什么事儿。
眼前这些，只是楚鹤为了让自己把他带回家。
“听我的就行。”林冠雪道。
“……噢。”
小陈有点儿慌，越慌就越没什么主意，林冠雪说什么他听什么。
于是两个人便合力把人搬到了车上。
……
林冠雪没赌错。
楚鹤和上辈子出现的时间差不多，不一样的只是“林冠雪”的境遇。
但对于楚鹤来说区别可能不大，都是缺钱。
连同那些公司外债，压在自己身上的数字比梦里这个时期还要多。
既然任务者们躲是躲不开的，那就要善于利用。
林冠雪这盘棋从很早就开始下了，而现在出现的楚鹤，刚好是他对抗孟仪彬最好的工具。
小陈递给副驾驶的林冠雪一张湿巾，自己也擦了擦手，然后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家。”林冠雪系上安全带，道。
第92章现金
林冠雪和小陈合力把昏迷的楚鹤放在了客卧。
这一路上从地下车库到电梯、从电梯到家里没有碰上一个人。
林冠雪住的这地方平时人确实不多，但这个时候能如此顺利，他觉得兴许是楚鹤早做了准备。
林冠雪从家里勉强翻出来了点儿纱布和碘酒，帮楚鹤身上的伤口消了毒，又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他家毕竟不是医院，能有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眼看着伤口还在渗血，包好的纱布很快就渗出了点点血色来。
“林哥……”小陈看着楚鹤身上的纱布，愈发觉得他们的行为并不是很稳妥。
林冠雪见他欲言又止，知道小陈是有话想说。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待到把人带到客厅，关上了客卧的门，这才示意小陈开口。
小陈看了一眼客卧关上的门，这才接着道：“林哥啊，我觉得咱太冲动了。”
“你是说楚鹤？”
“对啊！你想，我们这么干，虽然现在把人救了也包扎了伤口，但肯定不能帮多大忙！说不定晚上他就开始发烧了，治标不治本！”
林冠雪点了点头：“说得对，还得喂点儿消炎药。”
“？”小陈眼看着林冠雪又倒了杯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
“……”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等到林冠雪喂完药出来，小陈也重新组织好了语言。
他一把拉过来林冠雪：“我不是光说发烧这事儿，就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你想想，他在你家，一来我们无法为楚鹤提供合适的医疗援助，看他身上那些伤口吧……长且深，就像是被刀砍得。
二来……这人可是萧楚集团的执行董事诶！集团家的长子！尚且卷入这权谋中被仇人陷害，无法自保，你呢，我呢？
哥，你是个演员，既没有那些豪门的手段，也没有保镖相护，这个楚鹤自己都遭人暗算醒不过来，咱们俩就这么贸然把他给救了，不怕他那些仇家找过来啊？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两个也得被一起‘咔嚓’咯！”
小陈说着，还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小陈其实说的有道理。
林冠雪知道“真相”，也明白楚鹤这些“波折”都是用来攻略自己的手段，得到自己的气运之前，楚鹤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儿。
那些所谓的仇家、火拼，都是楚鹤专门搞出来攻略自己的辅助手段。
但小陈可不知道。
他是局外人，也是正常人，看事情的角度当然合理。
按照正常世界来说，谁愿意收留这么一个浑身带着血污、身上尽是刀伤，还被仇家追杀的豪门之后啊？早就打电话报警了好么。
也就狗血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单纯”、“友善”的主人公会这么做罢了。
林冠雪便是被楚鹤当成了那种单纯友善做事不计后果，浑身散发着光环的主人公了。
林冠雪沉吟片刻，对小陈道：“有道理。”
“那林哥，咱们还是……”
小陈“报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林冠雪道：“这事儿你可别外传，要不我们就解释不清了。”
“啊？不是，这也不是外传不外传的问题吧！”
小陈一激动，分贝有些高，林冠雪立刻制止他：“嘘——”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林冠雪把小陈拉到了沙发上：“我们不用顾虑那么多，他一个执行董事，出身豪门，不让我们把他往医院送，肯定是自己有后手，他又不可能真正放任自己就这么死了，对不对？”
梦里林冠雪已然成为独身一人，收留下楚鹤照料，身边也没有小陈劝诫。
小陈的担心其实都是对的，但眼下之事不得不为，林冠雪没法向小陈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只得以这种方式解释给小陈听。
毕竟小陈的阻止也全是为了他好。
小陈听完，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好像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等等，他现在都昏迷了，哪里有什么后手？”小陈想到关键的地方，继续道：“而且……我们帮他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吧？豪门争斗，就不要卷进来我们这些凡人了吧？”
“此言差矣。”林冠雪笑了笑：“你想想，我们眼下的困境是什么？”
小陈想了想，直言道：“缺钱。”
林冠雪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觉得，豪门最不缺的是什么？”
“……钱？”
林冠雪比了个大拇指，赞扬小陈说得对。
“林哥……”小陈顿了顿：“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胆大的吗！！！”
这可是一笔容易溅血的买卖啊，林哥这都敢做？不是，以前林哥不是一向都挺谨慎的么……就有那么一次两次七次八次十来次一意孤行吧。
……
哦，原来林哥一直以来都挺敢的。
小陈猛然发觉。
两人正说着，房间传出了几声咳嗽。
林冠雪和小陈登时停止了交流，对视一眼。
“醒了？”
林冠雪起身，推开了客卧的门。
只见床上的病号已经睁开了双眼，朝着门这边望了过来。
楚鹤这张脸很有小说里那种豪门财阀的长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薄唇。即使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见到两人进来，楚鹤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一句话一共四个字，说到一半儿楚鹤还咳嗽了两声，语气虚弱，实在不像是逼问人的语气。
可见是真的伤得狠了。
小陈撇了撇嘴，小声道：“刚救了你就翻脸不认人？”
声音虽小，但足够床上的人听清了，林冠雪并未阻拦。
楚鹤显然听到了，他皱了皱眉，看了下周遭的环境陈设，又咳嗽起来。
林冠雪上前，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
“喝口热水吧，你身上伤重，又淋了雨，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发起烧来。”
面对林冠雪的善意和靠近，楚鹤显露出犹豫的样子来，还微微后退了些。
小陈见状倒是毫不留情，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是你刚才躺在那草地里让我们不要报警也不要叫救护车，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把你带回来还被当成坏人了是吧？”
“小陈。”林冠雪唤了一声。
“抱歉……咳咳咳咳。”
经小陈这么一说，楚鹤似乎是想起来了。随着咳嗽，他脸上流露出些痛苦的神情，想来是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不知这位……”
“林冠雪。”
“林先生，陈先生，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楚鹤道：“可否借手机一用？”
“你连手机也没了？”小陈心直口快。
楚鹤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事情复杂，我落此境地疑心自己的手机被人监听，便早就将手机丢掉，还请借手机一用，我联系一下我的……下属。”
“好。”林冠雪点了点头：“小陈，帮我从客厅拿一下手机。”
“林先生，可否告知一下此地地址？”楚鹤又问林冠雪。
“行。”林冠雪点了点头，同意了。
……
“咚，咚咚咚咚，咚。”
林冠雪家的门被人敲响。
“一四一，是那个楚鹤刚才和下属约定好的暗号。”小陈对林冠雪点了点头。
虽然刚才楚鹤说，所有有可能定位到自己位置的设备他都已经处理掉了，但仍旧很谨慎，在电话里和下属约好了敲门的暗号。
他还叮嘱林冠雪和小陈，如果敲门声不是按照一四一的节奏来，便不要开门，立刻考虑打电话给物业，叫保安赶人。
小陈听了这个暗号犹不放心，对着猫眼往外看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对林冠雪震惊道：“我靠！！！外边儿好多人！！！！”
又看了一眼。
“还都戴着帽子！！！看起来好奇怪！！！！”
又又看了一眼。
“他们手里还都提着箱子，林哥，不会是咱俩的买命钱吧！”
又又又……这回小陈还没看上猫眼，就被林冠雪拨开了。
“别废话那么多。”
林冠雪上前，打开了门。
门口果真站着很多人，统一穿着某搬家公司的装扮，都是灰色和黄色相间的制服，看来是掩人耳目之法。
豪门的下属思虑也挺周全。
他们虽然都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依旧能看出身型孔武有力。
打开门后，他们快速地进了门，动作声音却很轻，一看就训练有素。
林冠雪家的客厅很大，和餐厅那边还是连在一起的，可这堆人进来只觉空间一下子拥挤起来。
目测……起码有十几个人。
“林先生。”为首之人客客气气道：“感谢林先生救命之恩，我们老板在哪里？”
林冠雪指了指客卧的方向。
“多谢。”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几个稍显文雅的人，他们手里提着的是更大号的箱子，对林冠雪点了点头后，朝着客卧的方向便去。
见到林冠雪面露疑惑，那为首之人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们带来的医生，楚总身份敏感，不方便送至医院就医，还要借用林先生的房间一下，还请林先生见谅。”
说着，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
两个制服大汉接过身边人的箱子，略微一抬，四个箱子便整整齐齐落在了客厅的矮桌上。
“咔嚓——”
四个箱子齐齐被打开。
“……林哥。”小陈咽了咽口水，凑到林冠雪边上小声道：“有一点您没说错，他们真的……挺有钱。”
四个箱子里，全都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的现金。
第93章威胁
林冠雪侧了侧身，挡住了一脸不值钱表情的小陈，抬眼对那领头的道：“这是？”
那人朝林冠雪拱了拱手：“感谢林先生对楚总的救命之恩，这是一点儿见面礼。”
林冠雪扫了一眼桌上的箱子。
屋子里的医生匆匆走出来，在这人耳边低语几句。
似乎是在汇报楚鹤现在的身体情况。
话毕，这医生又匆匆进屋去了。
几人的目光顺着这名医生的行动轨迹朝屋里看去，只见客卧里多了几台不属于林冠雪家里的医疗设备，应该就是刚才那几个大箱子里头的东西。
“林先生，楚总的伤势不太乐观，我们先前被人盯着，遭到暗算，眼下刚甩开对方的眼线，还请林先生允许楚总在这里多歇一阵儿，等到伤口养得差不多再离开。”
说着，这人从兜里掏出了个名片夹来，从里面掏出来一张，递给了林冠雪。
林冠雪看了小陈一眼，小陈上前将那名片接过来。
名片的风格很简洁，是楚鹤的。
上面写着楚鹤的职位——萧楚集团执行董事。
这是在强调楚鹤的身份呢。
用权势压人同意？
这林冠雪可就不乐意了。
“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刘宁。”那为首之人道。
“刘先生。”林冠雪笑了笑。
“您说。”
“你们是大集团，被人追杀，遭人暗算，是很惨，但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林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姓刘的显然没想到林冠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顿了顿。
“我不过是回家路上车子抛锚，遇上了你们这位……楚总，一时心软才救下了他，为什么你们现在直接登堂入室，理直气壮地通知我要占用我的家呢？”林冠雪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楚鹤的一堆手下自打进了门，面上的确客客气气的，以“林先生”称呼他，可每一句表达的意思都是那么居高临下。
一进来先问客房在哪，随后也不管林冠雪允不允许，一堆人就进了房间。
然后呢？
摆出来几箱子现金，用下命令一般的口气宣布楚鹤要在这里，林冠雪的房子里养伤。
凭什么？
林冠雪深知楚鹤对自己的目的，在这场并不公平的博弈中，他本就不需要伏低做小、战战兢兢，楚鹤会自己往上贴。
这群楚鹤的手下也没资格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
小陈也没想到他林哥这么刚，站在林冠雪身后，手紧张地抓住了林冠雪的衣角。
刘宁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语气倒是很强硬：“林先生，您可能没明白现在的情况，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不是跟我商量？你意思这虽然是我的家，你们也可以随便征用是吧。我救人还救出错来了，就因为你们集团权势滔天，所以不容得我拒绝？”
“林先生，你当然有权利拒绝，但也要看我们答不答应。”刘宁皱起了眉头。
这是见林冠雪不同意，连表面那层客气都不要了。
“刘宁。”
屋里传来一声楚鹤的声音。
刘宁收了话头，看了林冠雪一眼，迈步朝屋里去了。
“林哥。”
小陈拉着林冠雪走到了一边：“你好刚！他们不会打我们吧？”
林冠雪：“法治社会，他们要是动手我们可以报警。我有证据能证明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是我的助理，他们则是跟我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小陈犹豫地很，想到那个楚鹤身上的伤，总觉得自己和林哥被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财阀争斗中。
他咽了咽口水。
这种题材的电影里都是怎么演的来着？
这种有复杂势力介入的事件，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报警的机会吧？眼下这屋子里人那么多，林哥和自己就俩人，势单力薄的，就算真想报警……这电话也未必能打得出去。
小陈送林冠雪回来的时候本就是下午，现在眼看着日头落下去，窗外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小陈，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林冠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
小陈看了一眼客卧那边，此时那个楚鹤的手下还在进进出出。
他凑了过来，悄声对林冠雪道：“我不走，他们人这么多，我怎么忍心把林哥你一个人放在这？”
林冠雪顿了顿：“对，你也知道他们人这么多，那么你留在这和你不留在这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人对一堆人和两个人对一堆人，没什么差别。
“额……”
理是这么个理，可小陈还是一百个不放心。
这群人来者不善，林哥说话又这么直接。
“我是怕我就这么回去了，从此天人两隔，明天再也见不到全须全尾的林哥你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林冠雪瞥了他一眼。
“我已经极力往好的方向想了。”小陈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屋里的人。
屋里现在这么多人，但氛围却很焦灼。
那些守在客厅的人一言不发，全都跟个雕像似的站在现金旁边。
客卧的门方才没有关上，能看见里面的人正在忙活着什么，还能听见那个刚进去的刘宁在低声跟楚鹤说着什么。
这现场，要是没有自己和林哥在，妥妥就是□□片里的场景啊！
“要不这样吧林哥，他们要在这养伤就让他们养，你去我那住，咋样？”
小陈灵机一动，自觉想到了一个可以保全林冠雪的办法。
“不必。”林冠雪直接拒绝，随后不由分说把小陈推到了门口：“我明天还有商务，你啥也别想，明早上还得早起联系甲方，开车过来接我呢，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哎！不是……什么叫别掺和了？我……”
林冠雪把小陈拎到门口，被人拦下了。
是刘宁带来的人。
“等等。”
穿着搬家工人制服的彪形大汉把手臂横在门口，依旧很有威慑力。
“楚总没发话，谁也不能从这里离开。”
“哦？”林冠雪挑了挑眉：“救人还给自己救出麻烦了是吧？不让我助理正常回家，那要不我请警察过来送他回家？”
“林先生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林冠雪沉了脸，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小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汗都要冒出来了。
“林先生！”
刘宁匆匆从客卧走出来：“误会，都是误会。”
他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手下：“把手拿开，人家想走就走！”
“他们要是泄密，暴露了楚总的位置怎么办？这不是楚总交代的么，谁也不许放走。”那手下迟疑道。
“那是我说的，不是老大说的！”刘宁边说边咬着牙，打掉了这人的胳膊，然后对着林冠雪换上了一副笑脸：“刚才是我唐突了，冒犯了林先生，这位……陈先生要是想离开，请。”说着，他还主动打开了林冠雪家的门。
方才楚鹤把刘宁叫到屋里，显然是说了些什么的，否则刘宁此时的态度不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走吧。”
林冠雪拍了拍小陈的肩膀，把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小陈推到了门外，关上了门。
屋里，刘宁的道歉还在继续。
“林先生，刚才的确是我态度有问题，您救了楚总，我不应当对您出言不逊，我刚才也是有点儿着急，过于关心我们老板的伤势了……那些什么要占用您的家，权当我没说，我给您道个歉。”
说着，刘宁认认真真给林冠雪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起身后，他挂着点儿讨好的笑问道：“林先生，您看……您能原谅我吗？”
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林冠雪走回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刘宁跟着走了过来。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像这样好好说话，多好？”林冠雪抬眼看他。
“是是是，我们态度不对。”
“你方才说，想让你们楚总在我家里养伤？”林冠雪问。
“嗯……是这个意思，您要是……”刘宁说着一顿：“您能同意？”
刚才楚总把他叫进去一顿骂，说不能违背林冠雪先生的意愿。楚鹤管人很有手段，刘宁跟了他这段时间，也知道楚鹤对不听话的手下绝不手软。
老大都放话了，他自然不敢再为难林冠雪。刘宁刚才还在算，要是不得不转移走楚总，得花多大的代价。
就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怕路上再被那帮人发现。
酒店肯定不能住，去了势必会被别人盯上。临时租房也不知道这时间来不来得及。
是以听了林冠雪的问句，刘宁察觉到了有点儿“希望”在里头。
“让他留在这里，并非完全不行。”林冠雪看了一眼桌上的箱子。
刘宁秒懂：“钱不是问题。”
“呵。”林冠雪轻笑一声：“你说这钱不是问题，但你们是带着多少钱来的？我竟不知，你们萧楚集团的执行董事，命就值这四个箱子？”
“自然不是。”
刘宁挤出笑容：“只要您肯，您开价。”
和楚鹤的安危相比，钱真不算什么。
林冠雪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我要这个数。”
第94章押金
这个数？百万级。
刘宁觉得也不是很多。
他也比了个数字问林冠雪：“林先生，是这个单位吗？”
林冠雪摇了摇头，心道这人想啥呢，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他在刘宁的基础上直接加了个一位，比了个数字：“是这个单位。”
见刘宁迟疑，林冠雪扯了扯嘴角：“怎么，对你们老板的救命之恩配不上千万？”
“自然不是。”刘宁连忙否定。
“那就好，你们怎么结款？”
“现在？”
林冠雪纳闷道：“不然呢？”
“额……”刘宁深呼吸一口气，咽下自己的情绪。
刚才楚总再三要求对林先生以礼相待，尽力满足对方的一切需求，况且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动粗，还真得跟着林冠雪的要求来，毕竟这关系着楚总能不能顺利养好伤回到公司。
于是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们若现在走账，难保不被发现。千万的现金准备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冠雪摆了摆手：“那好说。你们这么多人跟着过来，楚总出门在外，想必准备也周全，给我开张支票就行。”
“……”
“对了，我要楚鹤本人的签名。”
林冠雪补充道。
……
支票到手，林冠雪对着上边楚鹤的签名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锁在了自己卧室衣帽间中的保险柜里。
别说，还真别说，这个任务者的出场比起前两个任务者好多了，一上来就送这么多钱，谁能不喜欢。
林冠雪可懒得想自己在楚鹤那里的形象会不会因此有所改变，真金白银到手，这就是最实际的。
他顺便在衣帽间换了身睡衣，洗了个漱，去客厅倒杯水喝。
这楚鹤一行人忧心是他们的事儿，林冠雪自己该睡还得睡，明早还要起床挣钱，耽误不得。
走出卧室，之前那一大堆“伫立”在客厅的跟班们倒是不见了。
哦，也不是全都不见了。
刘宁守在客厅，见林冠雪从卧室里出来，上前一步，很客气地道：“林先生，要休息了？”
林冠雪：“我倒杯水，你们忙你们的。”
毕竟钱都付了。
“楚总怕留在这儿人太多打扰您休息，让其他人都回去了，就我和两名医生留在这里。”
刘宁像是要跟林冠雪交代，也像是讨好。
“嗯。”
林冠雪边说边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却是想起来什么事一般抬眸问道：“所以，你和那两名医生今晚也要留在我家？”
刘宁不知道林冠雪何出此问，于情于理，他们又不可能把楚鹤一个人放在这里。
于是点了点头：“对。”
“那你们晚上也要在我家睡？”林冠雪又问。
“……对。”他们轮班守夜，不可能完全不睡觉。
“那你们是睡客厅还是另一个客卧？”林冠雪打量着刘宁。
刘宁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但还是回答道：“我们在客厅就可以。”
客厅离楚总的客卧近，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方便反应。
“噢——”林冠雪意味深长：“刚才忘了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刘宁：“……”-
小陈一晚上都没太睡好。
勉强睡着了，噩梦不断，全都是下午那群人拿着大刀追着林哥砍的画面。
他在后面疯狂追，怎么也追不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满头大汗。
“呼——”
小陈长呼一口气，一边下床一边喃喃道：“还好是梦。”
他把窗户打开。
昨天下了大雨，今天的空气还挺清新。
眼看夏天到了末尾，每场雨都能带走些温度。
简单洗漱完，小陈出门开车去接林冠雪。
这一晚上，也不知道林哥过得怎么样……发动车子前，他还给林冠雪发了条消息。
——“林哥，起了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林冠雪秒回。
“起了，过来吧。”
看到林冠雪的消息，小陈这才放心了些。
还好还好，人还在，还能自由地回消息。
他满心忧虑地驱车开往林冠雪的家，殊不知林冠雪那边的气氛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小陈以为此时的林冠雪弱小可怜又无助，实际上，林冠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途径翻身做“主人”。
……
林冠雪是会拿楚鹤命脉的。
这人煞费苦心直接住进他家，想要产生些“落难”的接触，他怎么也要借此机会薅下一层皮来。
“你们打算用我家锅给你们楚总熬粥？”
林冠雪靠在餐桌边上问。
“对，这……”
“我也不多收，一次两百，小意思吧，接受转账。”
“……”
“四个杯子？这杯子都是粉丝送我的，我不好让你们白用。打包价，五百一天，不过分吧？”
“……”
“我一会要出门了，把你们单独放在我家里，万一我的财产受损怎么办？”
林冠雪走到门口，皱了眉头认真思索。
刘宁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林先生，我们交钱？”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是要钱，押金，押金你们总得给吧？我挣钱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万一我回来的时候面目全非，我也受不了不是？”
“……好。”
林冠雪看着手里又一张支票心情颇好。
说是押金，但他肯定楚鹤不会把这点儿“小钱”要回去。
多丢人呢。
……
小陈是在地下停车场等林冠雪的。
他到了之后发了个消息，很快，林冠雪就下来了。
他眼看着林冠雪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表情还挺……愉快？
“林哥……昨晚上你过得怎么样？”
“昨晚？昨晚上挺好的。”
“那今天早上呢？他们有没有难为你？”小陈咽了咽口水。
“没有。”林冠雪一乐：“先开车吧，一会儿赶不上了。”
“噢……”小陈默默发动了车子。
但他还忍不住地从后视镜里观察林冠雪的表情。
不对，还是不对。
昨天那帮人凶神恶煞的，不会真对林哥下手了吧？导致林哥受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什么高兴事儿吗？”小陈觉得林哥现在非常不对劲，不由开口问道。
“当然有。”
“有……啥？”
林冠雪笑着对小陈道：“小陈啊，我当演员这么些年，日薪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小陈：“？”
第95章遣返
“小陈。”
拍摄现场，冯晗看了眼棚里的林冠雪，朝着小陈招了招手：“过来。”
小陈抬头瞅了一眼，宁宁正在给林冠雪整理发型，两人似乎是都没注意到这里。
他凑到冯晗边上，问道：“怎么了冯姐？”
冯晗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林子的情绪……有点儿格外亢奋啊。”
“额……”小陈张了张嘴。
“难道。”冯晗眯了眯眼：“果然。”
小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冯晗继续道：“果然，人在承受巨大压力时，精神很容易不正常。”
“……”
“林冠雪还是年轻了些，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身上背了这么重的担子又要深谋远虑……哎，还是不容易。”
冯晗真情实感地感叹道。
……
一小时后。
“什么？？？”
冯晗坐在车上，捏着林冠雪递给自己的合同，不可置信地道：“你说这是什么？？？”
“孟氏写字楼的赠与合同。”林冠雪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合同上写的不是挺清楚么。”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不对，我问的就是这个！”
冯晗拿着合同，脑子都有点儿发蒙。任谁平白无故被这么大一块儿馅饼突然砸中，应该都很难维持正常思考。
“你答应他什么了，人家就能把这写字楼赠与给你？？？”
“将我们现在的情形如实相告，直说我们的办公楼到期了，交不起房租。”相比之下，林冠雪过于冷静了。
“啥玩意儿，你这么说他就送你这个？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签了卖身契？你和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呢啊，私下签卖身契是双签，违法的！”
“这都哪跟哪……”林冠雪好笑地拍了拍冯晗的肩膀：“清醒一点儿。”
“我挺清醒的，我是怕你不清醒。”
冯晗又快速翻了一遍合同，看了一眼坐在前边的小陈，凑近林冠雪压低声音说：“你之前跟我和郑业说的那些我相信，但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因此以身犯险了？孟氏家大业大，继承人也不可能是傻子，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资产拱就这么直接送给你？”
小陈坐在驾驶位上，没听清冯晗说的每一个字，但大概猜到了冯姐说了什么，应该是担心林哥。
说实话，那天自己接林哥从那庄园回来的时候知道这件事也吓了一跳。
林哥那天和冯姐郑总关在小会议室里聊天他也知道，也知道他们交换了一些“秘密”。他自认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会去探究林哥身上的秘密，小陈只是觉得……
早上听林哥说的时候小陈都心惊胆战的，就冯姐现在这脾气，要是知道林哥家里现在有一堆酷似□□的财阀团伙，林哥还以此做要挟赚了人家一大笔钱……这车现在都要炸了吧。
“当然是靠我的聪明才智。”
“你少来，真金白银的东西能就靠聪明才智拿到？那我早应该是世界首富了。”
“冯姐，你是不是对于你自己过于自信了？”
“别耍你那嘴皮子了，快给我如、实、交、代。”冯晗咬了咬牙，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林冠雪叹了口气，凑到冯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冯晗听完眉头皱了皱：“可就算这样……”
“冯姐。”
林冠雪没再多解释：“字我都签了，写字楼也是我的了，你就说用不用？”
冯晗见他这个态度，狠狠拍了一下林冠雪肩膀：“用，为什么不用？”
“你一人甘于奉献，赴汤蹈火为公司弄来一栋楼，整个人就像是化作飞蛾非要扑火，我们为什么不领情？”
冯姐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林冠雪听完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这是冯晗气他做事不跟她讲清楚，担心他做了错事危及到自身。
“一会儿我请您吃饭？”
“不吃。”冯姐没好气道。
“噢，那算了。”
“你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陈，开车回公司，我拿这合同先去法务部让他们看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坑。”
“这么谨慎？”
“当然应该谨慎，不然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冯晗给了林冠雪一个白眼，问道：“你知道时奕辰现在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
自上次之后，林冠雪就没再关注过时奕辰如何。
本身就心怀叵测接近自己的任务者，对付完就不在意了。
“你呀……他动手打了你，但未造成认定轻伤，拘留七日，罚款三百。”
“就七天？”
“是就七天，但艺人被拘留代表品行不端，明白吗？他在这行已经混不下去了。”
林冠雪挑了挑眉，听冯晗继续道：
“纵使他家再有势力，上头也不允许这样的艺人再继续活动了。时奕辰啊，他这演艺生涯算是到头了。”-
时家老宅。
“小少爷，您就别敲门了，大少爷吩咐禁足您，让您好好反省，我们也没办法。”
“草！”
时奕辰踹了一脚门，门却纹丝不动，他大声骂了一句。
今日拘留到期，家里派人把他接出来，直接送回老宅锁上了门。
这哪是接人？分明就是软禁！
“林冠雪……”
时奕辰摊在门口的沙发上，手机快速刷着这些天网上的舆论。
不知是时家授意，还是本身公司就已经无力回天，这些天时奕辰的工作室也并未替他公关，被拘留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恶有恶报，之前他霸凌过那么多人，就拘留这么几天还算少的呢。”
“妈的，白费老子这么多年的喜欢，时奕辰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可怜林冠雪，和这样的人合作，还得搭档拍戏，也不知道那几个月是怎么被骚扰过来的。靠，时奕辰这一入狱，野火不会被下架吧？”
“说不好，说不定某人的戏份全都会被删减呢，只能留下身子？”
“那也挺好，我可以只看雪雪了，好耶！这就去线上再刷一遍雪雪纯享版本野火！”
“谢谢大家安慰，已经脱粉了，就当我这些年的时间都喂了狗吧。”
“姐妹，时奕辰不配，想开点儿。”
……
“他妈的……”时奕辰看到这些言论目眦欲裂，狠狠道：“林冠雪就是故意的！孟仪彬，孟仪彬这个傻逼也早就知道！他们联起手来害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冠雪以为自己赢了？他赢不了！一个被攻略者，还真想搞到老子头上？”
“宿主，请做好准备，我们要走了。”
“走？”
时奕辰脸上露出了喜色：“你要帮我出去是吧！”
拘留那几日，他在看守所恨极，想的全是出来之后怎么报复林冠雪。
利用自己的感情，还反将自己一军？
时奕辰想好了，他要换商城里最阴狠的道具，林冠雪怎么搞他，他就怎么搞回来！
谁也别想好！
心痛抵不上愤怒，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优越被林冠雪狠狠踩在脚下，时奕辰怎么能忍？
“不是。”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传来：“宿主身上气运受此方世界和气运者林冠雪反噬，已为负值。气运非正，已无法完成攻略任务，宿主将被遣返，剥夺任务者身份，受审判诛戮。”
“什么？不行！”
时奕辰不可置信。
他刚从拘留所出来，浑身狼狈，早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此时听闻这个消息更是惊愕。
时奕辰虽走过别的任务世界，但从未品尝过攻略失败的滋味。
纵使一开始成为任务者时被告知过失败后的命运如何，那时的谨慎也早就随着这些攻略世界源源不断涌来的气运值而被冲散。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下场。
“宿主做好心理准备，遣返开启。”
“停下！我的气运怎么会为负！不可能！我还有那么多粉丝！我自己本来还有那么多气运呢！”
“宿主，一开始规则上就已讲清，任务世界的一切便利均用任务者本身气运所化，都有代价。宿主行事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此世界您的名誉已经跌破零点，负面消息不计其数。宿主不顾系统劝阻，花费大量气运兑换验证好感值道具，再加上任务对象林冠雪本身就会对您的气运产生影响，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遣返倒计时：5。”
“别，系统，别！我求求你！”
“遣返倒计时：4。”
“再给我个机会，这次我出去绝对先弄林冠雪！”
“遣返倒计时：3。”
“我还能完成任务！别动我！”
“遣返倒计时：2。”
“林冠雪？林冠雪！”
时奕辰似乎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双目赤红地吼道。
“遣返倒计时：1。”
交易都是公平的，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意味着失败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世间一切自有定数，时奕辰品尝过掠夺他人气运的快意，却没深究过失去气运后会怎样。
一道蓝光闪过，状态疯狂的时奕辰突然安静下来。
他跪在地上，眼神中没了光彩。
——恢复了时奕辰来到这个世界前，那副空壳的模样。
第95章合作
林冠雪回家时已经快八点。
柠檬影业在这栋楼呆了好几年，资产不是一般的多。
林冠雪如今算是柠檬影业的话事人，这新得来的写字楼又与他很有关系，纵使搬家的具体事项不用亲力亲为，也有诸多烦杂的事项需要他来决定。
当然，同样的疑问也在郑业那里出现了。
“祥泰？我们要搬到祥泰？”
“对。”
“不是，虽然我们现在的确山穷水尽，但也不用直接求死吧？”郑业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林冠雪经历了什么才一拍脑袋做了这个决定。
祥泰，那地段和租金要比现在的贵好多，他们连现在的房租筹钱都成问题，为什么选了个更贵的？
“别管了，这楼是别人送的。”冯晗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把手里的合同往桌子上一摔，对林冠雪道：“法务部那边儿看过了，合同没问题，你可以直接签字。”
林冠雪比了个“ok”的手势。
“什么合同？”郑业狐疑道。
冯晗却没给他解释，对林冠雪挥了挥手：“已经七点多了，这边儿我盯着，你该回就回。”
“行。”
“诶……”郑业拿着桌上的合同翻看，脸上很明显出现了震惊的表情：“这……”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冯晗叹了口气道。
……
林冠雪回到家，楚鹤已经清醒了。
不只清醒了，还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似乎是在专门等他回来。
林冠雪一边换鞋一边朝屋里看了一眼，问道：“楚总伤口恢复了？”
楚鹤朝门口看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外套，能看见身上好几处仍旧有包扎纱布的痕迹。
“林先生，我们聊聊。”
虽然伤口并未痊愈，楚鹤周身依旧是上位者的气场。
他语速不快，但林冠雪听出一股不容置喙的语气来。
这三个攻略者显然有很大的区别。
时奕辰擅长用直接的手段虏获人心，孟仪彬善用计谋，在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
而楚鹤，则是把林冠雪拉进他的利益纠纷中，让林冠雪根本无法抽身。
梦里的林冠雪，刚开始以为楚鹤是那根救命稻草。
可在九死一生后，他才明白，楚鹤不是什么救命稻草，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好。”
林冠雪把包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坐在了楚鹤边上的单人沙发上。
“楚总想聊什么？”
“聊你的处境。”
“楚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冠雪脸上挂了丝笑，那丝笑显然不太真诚。
楚鹤看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点了点面前的茶几。
林冠雪注意到上面有一沓厚厚的资料。
他拿过来最上面一份，翻看了两页，很快，林冠雪脸色一变。
他把手上那份往边上一扔，拿起下一份起来看，然后是第三份。
“你调查我？”林冠雪手上动作一停，抬起眼来，皱眉问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总不能对你一无所知。”楚鹤道。
“你想知道你可以问我，你这是什么？我倒是不知道认识一个人要调查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流水。”
说着，林冠雪把手里的文件重重甩在了茶几上。
“我没有恶意。”
楚鹤说着，还有闲情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热茶。
“没有恶意为什么查我公司查我家人，我应该是在我自己家里吧？”林冠雪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在审讯室。”
“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就不会让刘宁他们先离开，只留我和你两个人，也不会任你之前狮子大开口。这套杯子买也不过几十块钱吧？”
楚鹤边说边摩挲着手里的杯子。
这是在说林冠雪收了他们几百块的杯子费用呢。
“楚总，你要是觉得我乱收费，你之前大可以不答应。贵为董事，楚总也能干出签了支票给了钱再来找后账这种事儿。”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计较这些。”
“我不明白。”
“林先生，我是真心想跟你谈一谈。”
林冠雪站起身来：“恕我愚钝，没时间跟楚总在这打哑谜。楚总上来就摆出这么多别人的隐私来，还说想谈谈，是谈一谈还是威胁？噢，原来跟别人真心谈谈是这样的。”
“林先生，你是个善良的人。但以你目前的能力，想要还清身上背的债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鹤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对着明显有些火大的林冠雪依旧不急不缓。
“是，那我想问问楚总，我要是不配合，你要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林冠雪眯起眼睛来。
“铛——”
楚鹤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倒是不知道，救人能给我惹出来这么多的麻烦。”林冠雪盯着楚鹤的眼睛丝毫不让。
“林先生。”楚鹤开口。
“救命之恩，楚某感激不尽。了解你是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为了给你递一个相互合作的契机，你要是……”
“不必。”还没等楚鹤说完，林冠雪就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楚总深谋远虑，我高攀不起。我不是阴险狡诈落井下石之流，但这也不代表我愿意被人查的一干二净。楚总，等你伤好请尽快离开我家，那些支票我们就已经两清了，不必查我，我自己会守口如瓶。”
说完，林冠雪就转身回屋，“哐”地关上了卧室门。
……
“老大。”
刘宁从客卧出来，走到了楚鹤身边，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不想配合，需不需要我们……”
“不必。”
楚鹤道：“再等等。”-
屋里。
林冠雪关上门，靠在门上长呼了一口气。
这场戏应该是过关了。
他清楚，在楚鹤那里，自己的形象应当是坚韧不拔。
这两天的“收费”能让楚鹤看见自己的确是缺钱的。
可上来若直接答应楚鹤递出的合作，不够“急迫”，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林冠雪亦不愿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更何况，孟仪彬还没在楚鹤眼前出场呢。
合作？
当然要和楚鹤合作，这样才能让他往坑里跳。
但这个合作的契机，得林冠雪自己亲自“递过来”。
第80章归顺
“好吃吗？”
林冠雪坐在桌边，眼神中充满期待地看着孟仪彬。
“好吃，特地为我学的？”
“小彬哥哥上次不是说想吃嘛，牛排都准备好了，我当然要试一试。”
林冠雪满眼笑意，言语中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么听话？”
“当然。”
孟仪彬盯着林冠雪看了片刻，这才道：“快吃你自己那份吧，一会儿就凉了。
“嗯。”
林冠雪露出了个笑容来，酒窝点缀在脸颊两侧，笑得很甜。
他点了点头，也切了一块儿牛排放进了自己嘴里。
孟仪彬让管家准备的牛肉是真的不错，纵使林冠雪这做牛排的技术真的是现学的，也能吃出来品质不凡。
林冠雪吃了两口，顿住了动作。他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拿餐刀的那只手放下去，悄悄揉了揉胃。
“怎么了？”孟仪彬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
“没……”
“不合胃口？”
“合，就是昨天晚上喝酒喝的胃不太舒服，今天吃什么都有些难受。”
“昨天晚上喝酒了？”孟仪彬皱了皱眉头问。
“和平台那边谈个片子，我和郑业一块去的，应酬嘛，免不了喝两杯。”林冠雪说完，连忙把桌上的金枪鱼沙拉往孟仪彬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
似是在转移话题，不想让孟仪彬过多关注这件事。
“喝了多少？”
“……”林冠雪看了看孟仪彬的表情，犹豫再三才开口道：“喝了两杯红酒，又喝了几两白酒。主要是喝的有点儿快，其实喝的也不算多……”
“还不算多？和哪个平台，是不是酷云。”
“……嗯。”
孟仪彬拿过手机来，轻点了几下：“你们那部剧成本本来就不高，酷云惯会见风使舵，跟他们墨迹到最后，拿不到投资和投放不说，还得把你搭在里头。一百万，够不够？”
“小彬哥哥，这不行……”
“把就把我当投资方，我给你们拉平台。你能敲版定下来的剧本，我放心。
他看着林冠雪的表情从纠结到接受，心知林冠雪一定会答应的。
自己要求林冠雪常过来，无论是做饭还是一起去看画展，亦或是一起干别的，都是在帮助林冠雪拿下柠檬影业股权时提出的“代价”。
表面看上去只是为了增进两人交流的机会，也就是孟仪彬口中所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照拂是应该的”，但实际上，他在潜移默化地用现在能够绑住林冠雪的金钱资本，把林冠雪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林冠雪昨天晚上喝了酒是真的，但刚刚的不舒服未必是真的。
孟仪彬心里清楚的很，林冠雪刚才那副样子、等着自己问起为什么不舒服、为什么喝酒都是预谋好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知道，他因为一笔投资喝酒伤了身体。
这是变相在寻求他的帮助呢。
但孟仪彬享受林冠雪这种小心机。
他就是要利用这一次次对方向自己寻求“帮助”的机会，不断地向林冠雪提出要求。
然后逐渐把林冠雪规训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利益面前，林冠雪拒绝不了，不是吗？
得到一只宠物没有多大乐趣，训一只宠物才有趣。
“小雪。”
孟仪彬开了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在外面喝酒。”
“有些应酬推不掉，小彬哥哥你也知道，现在我是柠檬影业的主理人，很多事情都需要我。”
“那就叫上我，总之，你不能再一个人在外面喝酒，我不放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得体、有教养的孩子都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被灌这么多酒。”孟仪彬的表情严肃起来。
孟仪彬看着林冠雪，他明显犹豫再三，最终松了口：“好。”
“乖，钱我已经打过去了。”
孟仪彬又挂上了那副温柔的笑脸，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仿若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冠雪好-
画廊。
“这幅画喜欢吗？”
孟仪彬走到林冠雪身边问。
他注意到林冠雪已经站在这幅画前有一段时间，意思很明显。
不知是做过功课还是林冠雪天生就对这些艺术品有独特的感受，这副画的定价是这场展览里价格第二高的那一幅。
“我就是随便看看。”林冠雪连忙摆手。
孟仪彬笑了笑，招来了一边的工作人员，小声低语了几句。
“写这位先生的名字吗？”工作人员确认道。
孟仪彬点了点头。
林冠雪像是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问：“怎么了？”
“这幅画我买下来送你。”
“真的不用。”闻言，林冠雪连忙摆手：“我只是觉得这幅画的色彩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我对于这方面并不了解，小彬哥哥，这次来画展也只是为了陪你，真的不用送我。”
“小雪。”孟仪彬开口：“你是柠檬影业的大股东，这意味着你和之前的身份不一样了，不再只是一个演员。之前你或许只需要拍好戏就可以，但日后你接触的圈子也是老板、董事，是有话语权的人。他们懂艺术、懂股票、懂球，这个圈子的话题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但是你总要接触。”
林冠雪犹豫着开口：“可是现在公司很忙，我也没有时间学这些东西。”
“没关系，有我在。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我可以慢慢教你。”
“真的？”
“当然。没有我，你接触这些东西会走很多弯路。社会险恶，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之前柠檬影业出事儿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落井下石。没有人会真心把自己掌握的途径、方法分享出来，但我既然说出来了，就肯定要带着你了解。”
“……”
“我是你可以全心依赖的人，好吗？”
“好。”
……
“多学点儿东西没有坏处，小雪，这幅画就当做一个好的开始，好不好？”
“好，谢谢小彬哥哥。”
林冠雪最终还是抿了抿唇，道-
“这款冰糖玛瑙为底打的首饰很适合你。”
拍卖场，林冠雪连忙拉住举牌的孟仪彬，低声道：“太贵了！”
“还好。”孟仪彬用手指指腹蹭了蹭林冠雪的脸：“下个月不是有红毯么，你戴这套去。你不是说那些品牌家的首饰现在借不出来么，那就搭这个。”
“哪有走红毯的首饰直接买下来的啊……”林冠雪小声嘀咕。
“怎么，我想送给你还不行？”
“比我那套礼服的原价还要贵……”
“衣服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我看看。”
林冠雪拿出手机，从中找到了一张照片给孟仪彬看。
“你要穿这个？”孟仪彬眉头微微蹙起。
“嗯。”林冠雪点了点头。
“腰部的镂空是怎么回事。”
“这是C家今年高定系列的元素设计，冯姐觉得挺贵气，这套全是黑色，突出神秘感。”
看着孟仪彬的表情，林冠雪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好看吗……”
“换一套。”孟仪彬斩钉截铁：“换一套得体的礼服，我拍下这套首饰送你。”
“都已经借好了……”
“穿白色。”孟仪彬没管林冠雪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道：“你更适合白色，和这套首饰也搭。”
林冠雪半晌没说话，孟仪彬转过头来，轻声问道：“怎么，不想要这套首饰？”
“……”
“听我的，我都是为你好，好吗？”
说着，孟仪彬还安抚似的捏了捏林冠雪的手。
看见林冠雪点头，孟仪彬这才转向前方，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叫价牌来。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孟仪彬想。
林冠雪正在慢慢归顺。
有野心，那又怎么样？他玩不过自己-
柠檬影业办公室。
郑业惊道：“冯晗，林冠雪最近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冯晗快速看了一眼林冠雪的通告单。
“现在应该在电视台做访谈。”
“上午呢？”
“上午是私人行程。”
郑业看着财务报表上一笔又一笔的进账震惊道：“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冯晗长吸一口气，复又吐出：“我也不知道。”
“不过，确实挺能挣钱的。”
第98章选择
系统：“宿主现在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孟仪彬听到系统的冰冷机械音如此道。
系统：“任务对象的一切举动尽在宿主的计划当中，为何宿主情绪有些异样，是在担心什么吗？”
孟仪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办公室下面人来人往的街景，道：“是，林冠雪现在很听话，他知道人脉、金钱只能靠我。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按理来说，听话且乖顺，的确是林冠雪表面上做出来的。可我们知道他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
孟仪彬想起那天自己不经意间听到的，林冠雪给他人打电话那一幕。
他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林冠雪实际上并不是系统给自己的资料之上的样子，也是那个时候，孟仪彬才真正对林冠雪起了兴趣。
系统：“系统不太明白。”
“他既然蛰伏了这么多年，也懂得利用自己外表的无害，为何眼下这么乖顺呢？”
系统：“乖顺不是好事吗？也是宿主想要达到的目的。”
“对，按理来说应该没错，可他就是太乖了。林冠雪的外表下应该有利爪才对，而最近无论我是要求他的穿着，还是要求他的交友，亦或是打压他的学识和见识，他都没什么反抗的动作，这才奇怪。”
系统：“攻略对象识时务，眼下的危机只有宿主可以帮助他，攻略对象有现在的反应在正常范畴内。”
孟仪彬摇了摇头，皱起了眉头来：“不，你不是人类，你不了解。人的情绪不是非黑即白，林冠雪的情绪是可以通过微小的动作表现出来的。”
系统：“每次您向他提要求的时候，攻略对象不是都会产生些抗拒的心理么。”
孟仪彬：“问题就在这里。我在想，他那些抗拒的表现，究竟是真的抗拒，只是知道无力抵抗我的决定只好作罢……还是只表演给我看的。”
系统：“攻略对象向您表现这种情绪有什么必要性吗？”
孟仪彬摇了摇头：“不知道。”
系统：“那宿主为何为这种可能不存在的问题而担忧？”
孟仪彬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一支桌上的钢笔把玩起来道：“林冠雪，他很聪明，正是因为聪明所以我不得不产生疑心。不要把他当做普通的攻略对象，否则时奕辰就是前车之鉴。”
孟仪彬并不知道时奕辰最终下场如何，但他被拘留的消息早已传开，作为艺人这条路时奕辰是断然走不下去了。眼下又过了这么多天，时奕辰也没有后续的动作，多半是已经不在这个小世界了。
攻略任务失败会怎么样不必多说，时奕辰肯定落不到好。
系统：“那宿主打算怎么办？”
孟仪彬：“或许只是我疑心重，想太多。这样，我再试一试。”
系统：“如何试？”
孟仪彬：“人总有底线，用林冠雪接受不了的事情试探。若是他没有异常，也能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敲打敲打，为我所用。若有有异，我便大概能找到这股异常的根源了。”
……
“小彬哥哥，谢谢你，今天的晚餐很好吃。”
从餐厅出来，林冠雪便和每一次与孟仪彬吃完饭后一样告别。
不知道孟仪彬是为了和自己保持若聚若离的距离，还是真的忙，每一次两人约完晚餐，孟仪彬基本都会借故离开。
欲擒故纵嘛，林冠雪懂。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不得不依赖孟仪彬提供的帮助。在这段时间里，孟仪彬有求必应，但在生活中正不动声色地和自己拉开距离，为的就是让自己恐慌，唯恐抓不住孟仪彬。
但林冠雪没那么配合。
敌动我不动。
被攻略对象既然是自己，那主动权看似在孟仪彬那里，但实际上最终的“主体”依旧是自己。
孟仪彬想拉开距离，那就让他拉。自己没什么反应，该着急的就是孟仪彬了。
而孟仪彬一旦开始着急，那林冠雪一直等待的那个时机便出现了。或者说，林冠雪最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用来演一出好戏。
……
“小雪，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林冠雪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今天小彬哥哥不需要忙工作吗？”
孟仪彬摇了摇头：“都处理完了。现在时间有点儿晚，我送你回去也放心。”
林冠雪面上诧异，心里倒是冷笑一声。
这八成是孟仪彬坐不住了，在试探。
最近的接触自己都百依百顺，要是孟仪彬有点儿脑子，按自己给孟仪彬的人设来讲，他应该会发现不对劲。
这不，来了。
“不用担心我。”林冠雪面上依旧小心翼翼地拒绝：“小陈开了车，在等我，他送我回去就好。”
“之前我就想说，你虽然当了股东，但依旧有艺人这层身份，那些跟拍你的狗仔认得你的车牌号，你要是每次晚上回去都让小陈接你，恐怕会被那些狗仔拍下来，要是再编排些有的没的，造谣你深夜出门……总归不好，舆论也难平。”
“可，小彬哥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不是兄弟情分么，就算被拍到应该也没什么。”林冠雪话里依旧在委婉地拒绝。
“你在娱乐圈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这么天真。”孟仪彬眼中有深意。他观察着林冠雪的反应开口：“狗仔要是想爆料，哪里会管你真实情况是怎样的。深夜、陌生男子、多金、会馆，就这几个关键词就能杜撰出来一出你因为柠檬影业被金主包养的丑闻了吧？”
“……”
“到时候你有口难言。”
“可……你送我回去，不是一样会被拍到么。”林冠雪问。
“我送你回去被拍到，我会摆平。”孟仪彬只是这么说。
这已经是把“不听话，你就会有相关的流言蜚语流出来，你想洗都洗不清”摆在了明面上。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与刚见面时对待林冠雪的态度已然完全不同。
那时孟仪彬对林冠雪还很春风化雨，凡事看上去都在为林冠雪考虑。现在的孟仪彬已经有恃无恐，不在乎自己的居心是否暴露。
反正无论如何，林冠雪没有别的路可走，如果还想要得到他的资助，就只能顺从。
林冠雪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哥……”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仪彬也笑了：“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等你的选择。”
林冠雪轻轻咬住了下唇，在孟仪彬面前露出了难堪的样子来。
这所谓的选择听起来没什么，要自己回去或者让孟仪彬送他回去而已，可孟仪彬刚才那句话一出来，味道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林冠雪顺从孟仪彬，还可以说是为了年少情谊，随着孟仪彬“支持”的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多。
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还能继续演下去，便都各怀鬼胎地装不知道。现在，孟仪彬显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林冠雪做的不只是怎么回家这个决定。
做的是他要不要以后成为孟仪彬乖巧的宠物这个决定。
孟仪彬看着林冠雪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晚风吹过林冠雪的侧脸，带起了几缕发丝，挣扎如同晚夏正在褪去的温度一般，无力又无声。
孟仪彬很满意林冠雪此时的样子。
看啊，这个青年是多么美貌、聪明、懂事。
又渺小。
他的藏品里还从来没有林冠雪这一款，所以对于新鲜的东西，孟仪彬总是要多一点耐心的。
于是孟仪彬没多说什么。
他在等林冠雪开口，做出决定。
……
“好。”
良久。
林冠雪才转过头来。
方才的难堪和尴尬已然尽数不见，他脸上的笑很漂亮。
“那就麻烦小彬哥哥送我回家了，我跟小陈说一声，让他先回公司。”
“好，上车。”
……
孟仪彬的车上很安静。
以往，林冠雪都会找些话题和孟仪彬聊起来，可现在他显然没有那个心情。
系统：“宿主，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孟仪彬：“差不多吧。林冠雪聪明，又识时务，之前兴许是我真的多想了。”
系统：“那宿主接下来要做什么，还要继续试探吗。”
孟仪彬：“当然。我送他回家，自然是要试探到底，看看林冠雪的底线在哪里。”
系统：“宿主这么做，就不怕惹急了任务对象，任务对象对宿主的好感度清零吗。”
孟仪彬：“你不明白，林冠雪的好感度又不真是那虚无缥缈的情感，让他不得不依赖，不得不束手就擒，也是另外一种刷好感度的方式。”
系统：“如果任务对象出现了抗拒的反应呢？”
孟仪彬：“抗拒才好。他抗拒，我就能让他明白，只要是我给他的东西，我便都可以收回。”
系统：“可是合同白纸黑字是赠与合同，那些画、珠宝、首饰，不都是已经送出去了么。”
孟仪彬：“林冠雪想要的东西可不止这些，他很有野心。野心越大，越会被野心套牢，他在我这里撒撒娇就能拿走那么多东西，你猜他会不会想要从我这里拿到更多？”
系统：“宿主的意思是让任务对象成瘾？”
孟仪彬：“对，成瘾。我喂起来了林冠雪的胃口，让他凡事有捷径可走，那他又怎么会走那些吃力不讨好的路？他看到了我眼下能给他什么，自然也就畅想未来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要是抗拒我的要求，我会突然收走这种捷径的渠道。那个时候，林冠雪必然会回来求我。这种底线一旦被反复拉扯，总有崩溃的那一天。”
系统：“当任务对象的底线被宿主一降再降，降到几乎没有的那一天呢。”
孟仪彬：“攻略任务就完成了。”
……
车上，林冠雪闭目坐在后面。
一上车时他便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一会儿。或许是刚才那番“拉扯”的结果孟仪彬很满意，孟仪彬还温柔地嘱咐林冠雪不舒服就小睡一会儿，拿来了靠枕和小毛毯。
此时，孟仪彬系统的声音被林冠雪听得清清楚楚。
一字不落。
该说不说，孟仪彬的手段很高明。
只可惜，所有孟仪彬推断和用计的前提，都只是林冠雪伪装出来的人设。
“小雪，快到了。”
进小区的时候，孟仪彬叫醒了林冠雪。
林冠雪睁开眼，不好意思道：“啊，我真睡了一路……”
“没关系。”孟仪彬道：“我说了送你回来，就是知道你今天应该很累。”
林冠雪的手机亮了，他低头，面无表情地回了条消息。
等到车彻底停下来，他听见孟仪彬说：“到了。”
林冠雪看向车窗外愣了愣：“这是我家……楼下？”
孟仪彬的车不止进了小区，还精准地停在了林冠雪住的那栋楼下方。
“小彬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栋……”
之前去看画展的时候，孟仪彬也开车来接过林冠雪，只不过是在小区门口。
“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孟仪彬伸过手来，帮林冠雪解开安全带。
“……”
孟仪彬打开了车门下车，见状，林冠雪也开了车门下来。
“小雪。”
孟仪彬下了车，叫了一声林冠雪。
“过来。”
林冠雪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了孟仪彬面前，只见他冲着林冠雪张开了双臂。
意图相当明显，是让林冠雪上去抱他。
这个动作和刚才在餐厅门口的威胁是同一个意思，试探的意味要更进一步。
在这之前，孟仪彬和林冠雪两人的接触都没有如此亲密，似乎真的像孟仪彬所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年少时的“朋友”，“玩伴”。
这个拥抱抱上去，两个人的关系就要变了。
孟仪彬没有像方才那样说那么多，但是两人都知道，这还是孟仪彬给林冠雪的选择。
林冠雪几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于是他想了一会儿，最终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孟仪彬。
孟仪彬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边道：“小雪真棒。”
林冠雪侧了侧头，神情晦涩不明。
他住的楼层不高。
楚鹤住的客卧窗户，刚好能清楚地看见楼下发生的事。
他准备好的这场戏，希望楚鹤能完完全全看到才好。
第99章绳索
“小雪，都已经到了你家门口，不邀请我上去坐一坐吗？”
孟仪彬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明显感觉到林冠雪身体一抖。
随即林冠雪放开他，退后了两步。
借着路灯的光亮，孟仪彬清楚地看见，豆大的泪珠从林冠雪的脸颊上滚落。
林冠雪竭力维持自己表情的体面，挤出笑容来道：“小彬哥哥……改天吧，好吗？”
“……”
“我今天太累了。”
话尾的语气，接近恳求。
青年表情是笑着的，但眼底尽是红色。他长得清冷，没有表情时总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此时的灯光配着这样的场景，脆弱和破碎感一下子揪住了孟仪彬的心。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冠雪。
今天的试探、一步步递进都在孟仪彬的计划之内，林冠雪会有什么样可能的反应他也想过。
可他没想过林冠雪真的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示弱的一面时，自己会是这种心情。
“好。”
几乎是没做什么多余的思考，对上林冠雪的眸子，孟仪彬就答应下来。
“你……先回去休息吧。”
孟仪彬这算是松了口。
“嗯。”
林冠雪眼中还噙着泪，点了点头。
孟仪彬抬起了手，想要替林冠雪拭去脸上泪痕，却被林冠雪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小彬哥哥再见。”
林冠雪深吸一口气，先说出了这句话。
……
回去的车上。
系统：“宿主，为什么刚才面对任务对象时，最后没有追问到底？”
孟仪彬单手把这方向盘，只是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系统：“宿主是因为任务对象的反应有了波动吗？”
“不。”
前边是个路口，孟仪彬打了一把方向盘，道：“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何必把人逼得太过？”
系统：“宿主之前不是说要试探底线么。”
“底线不是已经试探出来了么。和人相处是需要过渡和循序渐进的，今天对林冠雪的那些要求已经突破了往日里的底线，也看到了他的反应。”
之前孟仪彬担心林冠雪“百依百顺”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方才的试探下，倒是可以得出“林冠雪也不是什么话都会顺从”的结论来。
这样，孟仪彬反倒放心。
系统：“宿主之前不是分析过，任务对象惯会伪装，如果刚才那一幕也是任务对象故意伪装出来给您看的呢？”
“无所谓。”孟仪彬道。
“装的也好，没装也罢，他都是不想今晚让我更进一步了，林冠雪清晰地表达出了抗拒的意思，那我试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懂吗？”
系统：“可宿主之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反复试探底线，不断降低心理预设，最终让林冠雪心理防线崩盘，不也是孟仪彬说的么。
“我说了，凡事得循序渐进。林冠雪是任务对象，但也是人，总不能真的被人逼急了，到时候他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可就不一定了。”
系统：“可宿主……”
“闭嘴。”孟仪彬道。
“……”
车安静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
孟仪彬总是忍不住去回想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他最后一个要求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不知道林冠雪理解成了什么，才被逼出来那种反应。
到现在，孟仪彬还觉得掌心有点儿发痒。
那是兴奋，怜悯和踊跃。
原来林冠雪被逼急了，会是这个反应。
甚至比孟仪彬一开始想象的那种……愤怒、无力、指责的场面还要更吸引他。
在别人面前镇定自若的矜贵公子，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神情来……
孟仪彬的掌控欲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今天晚上能这么轻易地答应离开，也是因为刚才林冠雪的样子取悦到了孟仪彬。
来日方长。
现在的孟仪彬是真的这样想。
像林冠雪这么有意思的任务对象，当然不必一上来就逼到死路上。
所以今晚，顺了对方的意，也没有什么不妥。
……
林冠雪特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掏出钥匙来开门。
为的就是营造出自己在门外整理心情的样子。
“吱呀——”
门被自己拉开，果不其然看见楚鹤站在客厅里。
面对着打开的门，是专程为了等他。
林冠雪垂下头，换完鞋子就匆匆往屋里走，没有给楚鹤眼神。
自从两人上次谈崩，林冠雪在家里就绕着楚鹤走，把“井水不犯河水”贯彻到底。
说了等到楚鹤养好伤离开，两个人就没有任何关系，林冠雪可不会自己主动食言。
“林冠雪。”
就在他要进屋的时候，楚鹤终于出声叫住了他。
这还是楚鹤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林冠雪，之前都是客客气气地叫“林先生”。
可见这回是真的要说什么。
林冠雪停住脚步，但并未转过身。
“什么事？”他竭力稳住声线问。
“你哭过。”
楚鹤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看见了林冠雪刚才开门进来时的样子，眼眶很红。泪水已经被擦干，但是痕迹做不了假。
“关楚总什么事？”
林冠雪还在嘴硬。
楚鹤本来以为，自己从系统那里拿到的这次攻略对象人设有点错误。
系统给的人设里，林冠雪明明是身处尘埃却坚韧不拔，坠入深渊却向往光明的倔强青年。
可接触的这些日子里，林冠雪显然和楚鹤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但刚才在窗边看到的场景，让楚鹤明白，原来一切都有隐情。
林冠雪为保公司不惜背上债务，明明是矜持慎独的人，却不得不看人脸色、被人强迫。
那他前两日的警惕和戒备也都说得通了。
刚才发生的事，林冠雪身边的人应该都不知道。
林冠雪为了身边这些朋友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其心性。
身处尘埃却坚韧不拔，坠入深渊却向往光明。
系统说的没错。
现在的林冠雪，需要的就是他要递出的那根绳索。
“林冠雪，楼底下的事我看见了。”
林冠雪猛地转过身来：“落井下石的话楚总就不必说了。”
“不。”楚鹤道。
“我要向你郑重地再提一次，你可以和我，合作。”
“合作”两个字，楚鹤念得很重。
第100章详谈
林冠雪没说话。
楚鹤眼里，他依旧是那副防备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刚哭过，林冠雪眼底染上红意。他的背挺得很直，就像是固执地坚持着什么，就算楚鹤刚才的话中表达出已经看见了楼底下发生的那一幕，林冠雪也不想因此落了下风。
“之前我就在想，林先生没有什么家底，是怎么贸然接下柠檬影业这个烂摊子的。现在看来，林先生为了想要留住自己的前公司，付出良多。”楚鹤道。
林冠雪咬紧了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先生这样付出，郑总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楚鹤这么说也是为了试探。
他并不清楚，如今这个局面，林冠雪公司其他合伙人知不知情。
林冠雪面色一白：“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关心。”
“我还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吧。”
“林先生何必嘴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人言可畏，我敬佩林先生的人品，但这样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
“人品？”林冠雪冷笑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我是如何得到钱的，现在来谈敬佩我的人品，不是奚落？”
“当然不是。”
楚鹤自认话说的真诚，但林冠雪的神态摆明了不信。
“以色侍人，授人以柄，不用自己的能力和实力赚来的钱，当然是不光彩的，楚总也不用在这里话里有话。”
林冠雪头低下来，话里满是对自己的讽刺。
“林先生不用这么抗拒，这些天你出门前总是面色沉重，接了电话后总是沉默良久才出门，都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吧。如果我猜的没错，噢，应该也不用猜，这两天频频叫你出去的，便是刚才那个送你回家的人。”
“楚总无所不知，应该早就查到他叫孟仪彬了，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楚鹤笑了笑，倒是没有回林冠雪的质问，淡然开口道：“世上自然不乏有走捷径的人，他们求钱财是为了自己过得好。而林先生，受他人所胁乃是为了救公司，帮的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共事的伙伴，为什么要把自己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
“走投无路的权衡之计罢了。”
楚鹤说着，坐了下来：“林先生可能对我知之甚少，只知我现在是集团的执行董事，却不知我曾经也有看人眼色，不得不蛰伏的日子。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际遇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林先生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在合适的时机蛰伏，我看见林先生如今，就像是看见了当初的自己，绝对没有奚落的想法，反倒是有些敬佩。”
林冠雪抬了抬眸，像是有些被楚鹤的话打动。他问道：“楚总等在这里，总不是特地为了等我回来夸我的吧？”
“我刚才说，这样下去对于林先生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
楚鹤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茶。
他将另一杯推到了桌子另一侧，林冠雪常坐的位置前。
“现在，林先生有没有时间，听一听我那个合作的想法。”
“楚总。”林冠雪出声。
“我不认为如今这个情况，我受他人钳制和受你钳制有什么区别。就像你说合作，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对对方有所求，也都能拿得出来合作的资本，这才能称得上是合作。
你也知道，我现在除了负债一无所有，在这个基础上，我实在想不出来，楚总和我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对我来说，如果境遇没什么区别，何必换一个。楚总在我看来，还更危险。”
楚鹤“哦”了一声：“更危险？”
“因为看不透。”
楚鹤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上次和林先生想聊合作的时候，林先生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是。”林冠雪直接道。
“上次我的方式也有问题，直接摆出我调查的资料来虽然简洁明了，也方便说明我的目的，但林先生确实也会感觉到不舒服，是我考虑得不全面。”
“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林冠雪皱了皱眉：“如我刚才所说，楚总家大业大，能力非凡，要不是因为受伤，你我一生都不会有什么见面的可能。就像现在，即使楚总再次提出合作……”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若我能保证，我所说的合作是真的看上了林先生的能力和人品，确信你是个好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只图外表，绝对和现在令你不得不忍辱那人不同呢？”
“那我就更想不通了。”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你图什么。”林冠雪道：“我能从中获益，或许能得到翻身的机会，那么楚总能从中得到什么呢？我可不相信，常年身处利益旋涡中的掌权人会有这个闲心跑来做慈善。”
“林先生或许对我有误解。”楚鹤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如你所见，我被追杀到被路人捡到，落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境遇也不怎么好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纷争，但也知道豪门和我们这等‘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林先生，此言差矣。公司出事儿之前，你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背上这么多债务的一天吧？世事无常，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未来的走向如何。为表诚意，我就将自己的现状如实相告。
我名义上虽然还是执行董事，但其中的利益牵扯甚深，若不是那日林先生愿意救我，我恐怕已经没命了。就算现在，我也远不如林先生想象那般自如，要是有能力，我早就回集团了不是么。”
林冠雪仍旧是反驳：“境遇差能随手开出数额不小的支票来，楚总口中的低谷可能和我的低谷不一样。”
楚鹤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有点儿钱对于我现在来说没用，你死我亡的局，靠的也不是账面上那点儿数字。”
“那我又能帮楚总做什么？”
“瞒天过海，反戈一击。”
林冠雪面露疑惑：“楚总就这么信我？”
“你将我救下，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林先生要是心思不正，我早就不得安宁了吧。”
“或许是我找不到人卖楚总这条消息呢？”
“林先生说笑了，萧楚集团名声在外，若你真想找机会有所图谋，不难。”
“……”
“林先生。”
楚鹤见林冠雪终于有所动摇，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现在可否坐下来与我详谈了呢？这杯茶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林冠雪终究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如果他没有重来一次，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也不知道所谓的攻略任务，那突然出现的“楚鹤”这个人，便正如他刚才所说。
看不透。
即使今天交谈时，楚鹤用词和语调都很客气，可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笃定是长期居于上位才能养出来的。
明面看上去，楚鹤是在给林冠雪选择。
开出的是“合作”的条件。
但实际上林冠雪没得选。
谁愿意一直被人胁迫，看别人的眼色活下去呢？现在的“林冠雪”说是柠檬影业的大股东，但实际上不过是孟仪彬的傀儡，要想得到支持，就得听孟仪彬的。
楚鹤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来和林冠雪谈所谓的合作。
没人愿意当金丝雀，就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楚总是不是有一点没有提到。”林冠雪盯着楚鹤所有所思。
“怎么？”
楚鹤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重伤未愈，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苍白，薄唇浅色，气势却丝毫未减。
今日他依旧披了一身黑色的外衣，或许是这颜色显得人稳重。
客厅的光打进他的眼眸，总透露出一股隐藏不掉的锐利来。
“你说了合作，说了处境，说了你能带给我的好处。”林冠雪的目光移到楚鹤的腹部上，那处曾经受过刀伤，捡到楚鹤的那个雨天，林冠雪记得他是看见了的。
“但你没说，如果我和你合作，我将会面临的风险吧。”
“林先生是聪明人。”楚鹤嘴角扯出了一丝很浅的弧度。
他眉眼生得精致，却也锋利，被这人的眸子盯着看的时候，总有股被审视的感觉。
尤其现在林冠雪坐在他旁边，距离近了，这种感觉也就更为明显。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
“和你合作也会被你的仇家追杀，陷入危险之中？”
“我不能保证一定不会。但林先生，不入险境，哪来回报呢。”
“……”
“于你于我，都是。”
……
“老大，和他聊得怎么样？”
刘宁把楚鹤推回客卧问道。
楚鹤腿上的伤已然没有大碍，行走站立亦没有大问题，医生叮嘱还是要注意伤口，避免大动作运动，等伤口恢复完全，否则会影响痊愈进度。
是以方才楚鹤站在客厅里等林冠雪进来，已然给足了诚意。
在手下刘宁看来，那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他还没最终表态，说再考虑考虑。”楚鹤简单概括道。
“老大，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您一直对他好声好气的，这姓林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刘宁。”
刘宁一愣，连忙低下了头：“对不起老大。”
“慎言。”
“是。”
“如今我们处境不妙，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刘宁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他清楚楚鹤向来说一不二。
“是！”
“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好，那我在门外守着。”
刘宁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客厅。
楚鹤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刘宁他们轮班，保证他的安全。
林冠雪虽然刚才没说答应下来，但楚鹤觉得，他八成已经动心了。
如果不是，以林冠雪的性格，也不会坐下来听他说那么多话。
林冠雪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楚鹤来到了窗边，就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想。
之前那些世界里的攻略对象，不乏有善良、聪明的人，身居气运，当然是有过人之处。
或许是年龄小，又不像他们这样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对人没什么防备心。
像林冠雪这样，身处逆境还机敏戒备，思考问题面面俱到的青年人，楚鹤还是第一次遇见。
就方才那番谈话，林冠雪把所有的利弊想得都很清楚，他也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自作聪明套楚鹤的话，反而直接把问题抛出来，等楚鹤作答。
机敏识时务，且能屈能伸。
怪不得是身怀大气运者。
楚鹤倒是很少遇到这样的人。
只可惜，不过是个攻略对象。
忽的，他想起来一件事。
现在的林冠雪与系统给自己的有些出入，处境背景也天差地别，这一切都和那个叫“孟仪彬”的人脱不开关系。
他让刘宁调查过此人。
这人和年少的林冠雪认识，出国多年，偏偏在今年回来。
而之后无论是柠檬影业出事，还是林冠雪接手公司，似乎都和这人有关。
很微妙。
有种直觉告诉楚鹤，这个叫孟仪彬的人，不寻常。
“系统，你说这个孟仪彬，有没有可能和我怀着同样的目的呢。”
楚鹤挑了挑眉，轻声问道。
……
林冠雪回到卧室后，强撑着用最后一点儿体力洗漱完，冲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才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今天这一天可谓极其丰富。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演了两场大戏，精力消耗得极大。
孟仪彬那边需要极其细腻的演技，还得层层递进，演出不堪其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来，楚鹤这边又需要调动肢体反应，演出戒备警惕最后又有些意动的神情来。
好在发挥都不错。
林冠雪现在只遗憾不是真的在片场，否则他还想从机器里看看回放，欣赏一下自己的演技。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现在真是感觉一点儿情绪都调动不出来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演戏也是，之后要是接到类似的角色，应该知道怎么演了。
——林冠雪倒是还有闲情想这个。
经过今天晚上这一遭，楚鹤应该能确信自己被逼无奈下，只好和他合作了。
孟仪彬递上的试探正好是林冠雪留给楚鹤最好的“筹码”。
主动权看似在楚鹤手里，但这也是林冠雪让他以为主动权在他手里罢了。
上演这么一出大戏，是为了不让楚鹤怀疑自己。
现在以及以后。
楚鹤不是时奕辰那样脑子简单只靠情绪的攻略者，他有手腕也有脑子，孟仪彬动的那些手脚都是围绕自己来的，林冠雪不确定楚鹤会不会发觉。
从时奕辰开始，事情的走向和梦中便不一样了，蝴蝶早已扇动了翅膀，梦中楚鹤出现的时候孟仪彬已然攻略结束，两个人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从时奕辰表白没成功开始，现实和梦里的轨迹就不再重合，但攻略者们的出场时机还是和原来差不多。
这就不可避免会产生“碰面”的情况。
林冠雪无所谓他们怎么互相争斗。
做这么一出大戏，是为了杜绝任何一种他们对自己起疑心的可能。
现在来看，就算他们彼此发现对方的存在，他林冠雪也不过是夹在其中，不得不被裹挟的那一方。
在楚鹤面前，他也演的够真。
所有情况他都考虑到了，也在认真拒绝所谓的合作。之所以动摇，是因为楚鹤“说服”的好，抛出的那些诱饵也足够诱人。
是“林冠雪”这个原世界住民会做出的选择。
再加上之前那次拒绝，林冠雪相信自己这个人设算是在楚鹤那里立稳了。
至于答应楚鹤后会有怎么样……一定会遇到危险。
这一点林冠雪是确信的。
梦里自己就被卷入了火并中，楚鹤还以此做了苦肉计，为自己舍身忘死来着。
罢了。
林冠雪闭了闭眼，觉得现在去想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也没有什么意义。
从时奕辰出现开始，走到现在瞬息万变，步步如履薄冰。
有的靠“预知”，更多的是靠自己对这些人的分析和了解。
还有更多靠运气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林冠雪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全靠尽人事。
本来，就算是日常生活中的决定也不完全十拿九稳，认真复习的学霸也没有把握在考卷上遇不到怪题不是？
楚鹤刚才叨叨了那么一大堆，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能做那个预知梦是林冠雪的幸运。
从梦醒开始，他就已经在抱着巨大的风险在和未来搏命了。
剩下的只有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