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旭日东升。

    随着悠长铃声响起,塬川中学的智能门向两边收起,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而无人在意的街边灌木丛里,一只毛发凌乱、浑身脏污的狗崽正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大门。

    这些学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靠肉眼观察的方式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安屿已经在这里蹲守两天了,意外缩水的身子早已饥肠辘辘,但任何困难都没法改变她想要报仇的决心!

    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咬牙切齿地想。

    事实上,这是安屿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而她也不是一只单纯的萨摩耶。

    算起来,她应该和对面的学生们差不多大。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她应该正坐在教室里为即将到来的定级考核全力冲刺。

    身为血脉优秀的食肉目犬科alpha,安屿无疑是同届考生中的佼佼者,她成绩优异,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上等公民。

    这意味着只要她顺利通过定级考核,联盟的一切优质资源与便利都将为她奉上。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穿书了。

    穿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联盟,没有第一性征,这里的人甚至连兽型都不具备!

    这是星网上非常流行的一种网文题材,安屿看过不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亲身体会一把。

    她缩在灌木丛里,继续搜寻着男主秦明野的身影。

    之所以要找秦明野,倒不是因为他是主角,而是安屿和他有仇,天大的仇!

    安屿穿来的第一天,刚巧落在男主的脚边,摔得头晕眼花。

    校霸人设的男主刚打完一场群架,面色阴沉,心情不爽,见到路边的狗都要踹上一脚。

    而安屿就是那只不幸的狗……

    从男主跟班们的嘴里,她知道了那天踹她的人叫秦明野,正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也是塬川中学的校霸一哥。

    忽然,安屿耳尖一动,寻着声音望去。

    “野哥,你带校牌了吗?今天可是老秃驴值班。”

    被称为野哥的男生正是秦明野,他穿着松垮的校服,双手插兜,步伐极其嚣张地走在街上。

    闻言,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去商店随便买个壳子,他看不出来。”

    两人经过灌木丛,都没有注意到趴在里面的小狗。

    校牌……

    安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其他学生的胸前,只见每个人脖子上都挂了一个类似于工作牌一样的东西,那上面印着他们的学生信息和校徽。

    深黑的瞳孔里闪过一道精光,这只萨摩耶幼犬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此时的秦明野刚从商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全新的挂牌空壳。

    他把空壳堂而皇之地挂在脖子上,准备以假乱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正当他走到学校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啊——”学生们惊慌地散开。

    “汪呜!”

    安屿直冲着秦明野咬去,半大点的小狗崽气势汹汹,声音嘹亮,硬是把没搞清楚情况的秦明野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校门口的保安自然不是吃素的,见状连忙拿着工具就来驱赶。

    安屿虽然没有咬到仇人,但是在众目睽睽下让他颜面尽失,也算目的达到,因此毫不犹豫地逃之夭夭。

    秦明野这才看到那只追着自己咬的狗居然才那么大点儿,顿时面色铁青。

    “野……野哥,你还好吧?”跟班犹豫出声。

    秦明野脸色当然不好看,“回教室。”

    “秦明野!你给我站住!”

    值班的教导主任突然吼出声,他脑壳光滑,脸上还泛着不近人情的光。

    “你这校牌怎么回事?忽悠谁呢?给我站那儿去,等会儿叫你们班主任来领人!”

    秦明野拳头紧握,跟老秃驴对峙了好一会儿,才阴沉着脸站在一旁。

    那名小跟班已经进去找他们班主任了,学校门口再次恢复秩序。

    然而来来往往的学生里时不时总有几道看过来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想起刚才被狗追着跑的丢脸事迹,秦明野恨不得把那只死狗抓起来炖汤喝!

    学校旁边的街道上,刚才那只闹事的小狗正欢快地逃离现场。

    安屿终于大仇得报,浑身愉快,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出了残影。

    四只小短腿撒欢般跑出了十几米。

    “咕咕……”

    肚子里响起低低的叫声,安屿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校门口的早晨,街边摊贩总是很多,连空气中都夹杂着煎饼果子、鸡蛋灌饼、手抓饼、炸鸡柳的香气。

    安屿深吸了一口气,更觉饥肠辘辘。

    没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暂时没法变回人形。

    倒不是其他原因,单纯因为她变成人形的话没有衣服穿,她可不想在大街上裸奔。

    “哥,拿两个包子!一个肉馅一个地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在面前站定。

    “好。”

    江望尘收回视线,扯下一个塑料袋把包子装好,“三块五。”

    小姑娘把钱递过来,“我们学校后天放假,放三天。”

    放假?他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后天是端午节,刚巧连着周末。

    江望尘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那个……明天见!”

    女孩儿脸颊微红,摇摇头,转身进了学校。

    江望尘记得这个小姑娘,她是塬川中学的高二学生,也是小餐车的忠实顾客。

    每当学校有什么放假消息时,总会有几个好心的学生提前来告诉他,这个女生就是其中之一。

    临近校门关闭的时间,街上学生已经很少了。

    其他的摊贩们开始收拾东西,挪开三轮车后的地面上满是油污、竹签和塑料袋。

    江望尘喘了口气,擦干额头的汗,坐在小马扎上听隔壁几个大叔们闲聊。

    “老谭,你明儿去二中吗?”

    “不去了,那边城管查得严,一天天闲着没事净为难老百姓!”

    “谁说不是呢,我昨天还在二中门口被撵了一回。”

    和位于主街道的二中不同,塬川中学位置偏僻,校门口的路窄,车流量又多,一到上放学时能堵好几里,城管最不爱往这块儿来。

    江望尘就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日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在昳丽容颜上,男人身边是满地污泥,他独坐其中,仿若误入烟火人间的仙子。

    偷听别人唠家常的江望尘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坑里有只长毛脏狗看他看呆了。

    长毛脏狗本人也没有发现身后经过了两个叛逆少年。

    “看,这是你!”

    一个男生指着脏兮兮的狗对朋友调侃,嘴里还唤着朋友的名字,时不时嘬几下。

    “你才是狗,滚!”

    这动静没有影响到欣赏美人的安屿,却吸引了江望尘的注意。

    一只小狗……

    江望尘看过来,安屿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紧张。

    这美人不会有洁癖吧?

    要赶走她吗?

    江望尘的目光落在小狗紧绷的身子上,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那边的小狗还在原地没有动,虽然身上有些脏,但可以看出来五官很标志,是一只很可爱的萨摩耶幼犬。

    江望尘的余光一直落在小狗身上,手里却捏了一个剩下的香菇包,撕开包子皮后把馅丢进垃圾袋里。

    撕完两个包子皮,用袋子装好,然后向小狗的方向走过去。

    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珠傻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包子皮,肚子里还发出呜噜声,显然是饿极了。

    江望尘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将准备好的包子皮放在这个小家伙面前。

    “吃吧。”

    美食面前,安屿再也顾不上美色,埋头狂吃起来。

    她吃饭时尾巴也是翘着的,毛茸茸的尾巴尖在空中扫来扫去,上下耸动的脑袋带着耳朵也开始甩。

    这样姿态的萨摩耶幼犬按理说该是一只蓬松软弹的团子,可这只身上实在是太脏了,晃动的身子不但不q弹,还扫了江望尘一裤脚的灰。

    他低头看自己的裤子,眼底浮现出无奈,却并不见嫌弃。

    安屿很快将包子皮吃完,连塑料袋也舔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胃终于有了饱食感。

    这大美人长得好看就算了,心地还善良,善良就算了,做的包子皮都这么好吃!

    江望尘转身回了餐车旁。

    安屿叼起塑料袋,准备把它丢进垃圾桶里时,却见美人又拿着水杯回来了。

    江望尘愣住,“这个不能吃。”

    安屿讪讪松口,她当然知道这个不能吃,可惜兽型没法说话,只能委屈地叫一声。

    “汪呜……”

    “乖。”

    江望尘将袋子重新铺好,往里面倒了些水,不多,刚好流不出来。

    “喝点水。”

    安屿惊讶于他的细心,心中泛起一阵说不上来的情绪,让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要知道名字,此时智商受到兽型身体限制的安屿暂时还想不明白。

    就在她发呆的这会儿,江望尘已经收拾好餐车走远了。

    刚才充当她餐盘的塑料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拿走扔进了垃圾桶,那人清瘦的背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她留在原地,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现在还是上午,新的一天刚刚开始,人们各司其事,无人在意街上多出了一条小流浪狗。

    热闹的校门口恢复了安静,这片空地上除了垃圾便是无处可去的安屿。

    她趴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安屿心中并无太大波澜,孤独是她生活的常态。

    习惯孤独是很顺理成章的,每一个生在联盟的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就独立。

    联盟的社会形态是很畸形的,这和他们长期处于战争时期有关。

    每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就会交给抚育所统一照顾,他们对于父母甚至没有知情权。

    出生,上学,匹配,参军……

    他们的人生一眼望得到尽头,而安屿优秀的成绩能为她带来的仅仅是一位血脉等级更高的配偶和一份看起来更好的工作而已。

    保洁人员们很快开着工具车过来,打扫凌乱的地面。

    他们手里的高压水枪看起来冲击力很大,看样子是用来洗刷地面油污的。

    安屿并不想被波及,于是起身离开了那片树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