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上班去了。”

    许助理暗自点头,看来情况和他们查到的一样,白萱的家里现在只剩下她和妈妈两人。

    他抬头看了眼这间狭小得难以落脚的屋子,又想起那些令人禁不住唏嘘的隐情,心中便忍不住对白萱更加怜惜。

    在来之前,他们便调查过白萱的背景,她的父亲是一个邻里有名的酗酒家暴男,在一次醉酒中他对来自己的妻子又打又骂,而后竟然还挥刀砍伤了来劝架的人,不出意外锒铛入狱。

    丈夫入狱后,白萱的母亲带着她离开了之前生活的城市,搬回了老家,也就是秦阳县。

    然而外祖一家坚持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在家里长住,于是白萱母亲便只能带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屋。

    许助理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热得发昏,脖子后面止不住地滴下热汗。

    “那个……”他话说到一半,又立马收住。

    房间里没有空调,唯一的风扇在小姑娘学习的桌子前,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有脸去抢人家小姑娘的风扇?

    白萱只顾着和小狗玩,还将安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这个高度可以吹到风扇。

    “呼噜——”

    安屿眯着眼吹风,风扇将她的耳朵吹得不断晃动,整只狗蓬松极了。

    许助理羡慕地盯着它,然后转向江望尘,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惊讶地发现他脸上竟然还是清清爽爽的样子。

    他不热吗?!

    江望尘察觉到目光,“怎么?”

    许助理收起惊讶的表情,“咱们就这么干坐着?”

    江望尘奇怪地反问:“这是你的工作,你问我?”

    许助理:“……”

    他一拍脑袋,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资深社畜,为什么被区区一名休学的大学生牵着鼻子走了?

    “咳,那个白同学啊,咱们能聊几句吗?”

    白萱闻言看过来,眼里的防备已经消散,但仍然对许助理这样身强体壮的男性有一定的警惕。

    “聊什么?”

    许助理极力组织语言,“是这样的,我是秦氏集团的总经理助理,你可以叫我许哥……”

    “说重点。”白萱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许助理卡顿一下,“咳,就是我们了解到你在学校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太友善的人,不巧我们和那位男生也有些利益冲突,因此想和你……呃。”

    他正在想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然而旁边的律师忽然插话,一板一眼道:“你和秦明野有仇,我们也看他不顺眼,所以想跟你合作,把他处理掉。”

    许助理的眼睛瞬间变大了一倍,惊慌失措地瞪向律师。

    怎么能这么直白!他查到的校园暴力受害者对于自己的遭遇都非常缄默!

    “可以。”

    白萱简单两个字,不止许助理惊呆了,连江望尘都有些意外。

    他上次遇见白萱时,她只是听到秦明野的名字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才过了多久,竟然这般平静?

    “你说什么?”许助理微张着嘴。

    律师点头,“行,我们先要确认一下你的个人诉求是什么。”

    “只要他们不能再打扰我的生活。”

    “可以。”律师公事公办道。

    许助理忽然插话,“在正式合作之前,我们想跟你做个交易。”

    白萱看向他。

    许助理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心中纳闷,这小姑娘怎么谁都搭理,就是不理他?

    律师再次接过话柄,“秦氏可以为你提供资助,我司将会承担你高中以及大学阶段的学费和住宿。”

    “我需要付出什么?”白萱低声问。

    “配合我们进行媒体曝光。”

    安屿抬头屏息看向她,只有她知道白萱和秦明野在原文中是一对儿,她生怕白萱会受到剧情影响选择原谅秦明野。

    “他会坐牢吗?”白萱问。

    “会。”

    “好。”她说,“我答应交易。”

    安屿猛地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屋里有多么闷热。

    江望尘从始至终都坐在旁边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花纹,昏暗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上垂吊,暖白色的光穿过睫毛在他眼角落下一片阴影,清雅绝尘。

    她凑过去想趴他腿上,没想到他忽然翘起腿,一只手搭在颌下,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安屿愣住,被白萱重新捉回来抱在怀里。

    她抬眼去看他,却依旧被忽视了。

    怎么回事,他在发呆吗?

    为什么不理她了?

    那边还在讨论起诉和舆论曝光的事,这边安屿却着急了。

    江望尘坐在那里不吭声,她心中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近乎直觉的判断:

    如果现在不过去哄一哄安安静静闹别扭的人,那后果绝对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嗷!”

    她从白萱手里挣脱出来,四只腿灵活地跳到江望尘的身边,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他身上爬。

    江望尘不动,既没有避开,也没有伸手托住她。

    这让安屿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硬要爬,可能会抓伤他的胳膊。

    她讪讪地放下爪子,挤在江望尘大腿边,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江望尘终于低头和她对视,但仍然撑着头不说话。

    安屿歪脑袋凑过去,江望尘转头避开。

    起初,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僵持的一人一狗,直到白萱眼巴巴地看过来。

    安屿正专心在自家主人怀里撒娇卖萌,忽然后背被人揽住,托到了江望尘胸口处。

    “嗷!”

    哈!这是终于被她的英姿打动了?

    安屿屁颠屁颠扒住人的肩膀,将大脑袋挤到他脖子旁,尾巴重新开始大幅度左右摇摆。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个白萱在看着她,江望尘收回视线,抱住笑笑的手紧了紧。

    “咳。”许助理打破尴尬,“那我们今天先到这儿,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之后线上联系。”

    白萱遗憾地收回目光,“我没有手机。”

    “啊?”许助理呆住,“那我这……还得给你配个手机?”

    律师扶正眼镜,“许助理,恕我提醒,咱们处理案件是必须要经过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同意的,否则犯法。”

    许助理嘴角抽搐,“行,白同学你妈妈电话是多少?”

    白萱面对他时总是非常冷淡,面无表情报出一串数字。

    许助理擦擦额头的汗,很快记在手机里。

    他们离开白萱家的路上,许助理依旧不得其解。

    “你说……她为什么就单看我不顺眼?”

    江望尘手里抓着牵引绳,安屿紧跟在他身后。

    “外表的原因。”他说。

    许助理指着自己,声音突然高了好几个度,“我长得很丑吗?”

    律师连忙劝住他,“许助,他的意思可能是你跟白萱的亲生父亲有些相像。”

    “我长得很像家暴男吗?”许助理纳闷。

    律师翻出他们查到的资料,解释:“白萱的父亲是一家工厂的配货员,常年搬运重物,体格健硕。咱们几个里就许助您有健身的习惯,所以……”

    许助理恍然,“原来是我身材太好了的缘故!”

    安屿闻言扭头,冲他鄙视地吐了吐舌头。

    “嘿?你这小狗崽是不是嫌弃我呢?”

    你猜啊?

    安屿甩头,跟上江望尘的脚步。

    当晚,风清月朗。

    安屿总觉得今天的江望尘有些奇怪,具体表现为他竟然不让自己坐在他腿上看电视了!

    明明下午她都哄好了啊,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汪?”

    安屿像个矮柱子一样坐在沙发上,歪歪脑袋。

    这个角度肯定帅死了,江望尘铁定被她迷住!

    “呵。”江望尘发出一声冷笑,扭头去看电视。

    安屿:“?”

    她的英姿还没有新闻联播有吸引力吗?

    安屿气到跳脚,一步一步走过去,手掌拍在江望尘腿上。

    他没反应。

    再拍一下!

    江望尘终于低头了,只见他放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伸手将她抱起来,然后放在了……地上!

    “汪汪汪!”

    安屿疯狂扭动身体,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然后以雷霆之势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还不够,她用两只前脚交替去踩他的大腿,使劲出气。

    她也生气了!

    安屿踩完他的腿,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背对着他。

    “宁水市气象台报道,未来一周内将有持续性大到暴雨,各别地区已经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信号……”

    江望尘将电视频道换到了地方台,上面播报的是宁水市的天气预报。

    暴雨……那下周就不能再摆摊了。

    而且临近暑假,他也该考虑一下换处地方卖早点的事了。

    秦阳县人流量大的路口就那几个,稍微繁华一点的街道根本不允许摆摊,这实在是个难题。

    江望尘难得发了会儿呆。

    如果能在村子里租个小商铺就好了,不用每天风吹日晒,也不用考虑寒暑假该怎么办。

    安屿自顾自生了会儿闷气,发现江望尘居然没理自己,还去看天气预报了,顿时沮丧地转过身来。

    江望尘低头看她一眼,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竟然微微弯了眼睛。

    “笑笑。”他忽然开口,轻声说了句什么。

    安屿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忽然放大,心脏猛然跳动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