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修建在灵山之上的宗门不同,御兽门的形态更像是个岛屿。
蜿蜒的河水如同护城河一般围绕在御兽门四周。
河域开启了禁空阵法,想要进入门内,唯有渡河。
不少飞行法器倒也有着水陆两用的功能,但来到别人的地盘上就得遵循别人的规矩。
御兽门为此番群英会各门派提供了鳄舟,外来者需在河之彼岸登上鳄舟,横渡河面,进入宗门。
骆长青一行到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群英会开启的前一天。
在她们之前,已经有大半队伍进入御兽门了。
此刻,听说云海宗众人出现在港口,好些提前抵达的队伍立即飞掠至河岸边,遥遥观望。
“云海宗的队伍终于来了吗?可叫人好等!”
“我也一样!为了一睹骆宗主带队的风姿,我们的队伍可谓是日夜兼程,飞行器都换乘了三个呢。”
“快看!云海宗开始登鳄舟了,走在最前方那位白衣仙子就是骆宗主么?果然如传闻那样绝艳无双啊!”
挤在河岸边上的修士们嗡嗡交谈着,话里话外都在表达对骆长青的仰慕与赞美。
话语传荡开去,云海宗的对头就不乐意了。
有幸灾乐祸的冷哼响起:“她骆宗主个人再优秀又如何?待会弟子们丢了人,还不是一样落面皮!”
这么一盆冷水泼下来,众修士心里难免不痛快。
但对于先前那人的话,偏偏又不太好反驳。
因为这几日陆续到来的众多队伍,就没有一支能够安然平稳地渡过河面的。
外来队伍说是乘坐鳄舟,但实际上那鳄舟并非法器,而是一头头的灵鳄。
灵鳄生性暴戾,凶悍难驯。
时常游至半途就会与河里的其他灵兽打斗、撕咬起来,也不管背上是不是还有乘客。
好些炼气、筑基境的弟子本就缺乏历练,又不像御兽门那样会操控妖兽。
一个不慎,被掀翻入水、被灵兽误伤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多。
另外,河内不乏统领级别的妖兽。
若是运气不好,就连金丹境的弟子也会落得一身狼狈。
元婴修士自然可以动用手段去阻止。
但除非是弟子遭遇生死危机,通常情况下,长老们都不会去干涉。
因为驾乘灵鳄渡河本就是对弟子们实力以及应变能力的一场考验。
就连御兽门的弟子也得凭本事过河。
哪派长老如果一开始就如护小鸡崽似的护住弟子,那其整个门派都会被人耻笑。
港口处,御兽门负责接待的长老亲自召来一头统领级别的灵鳄。
他朝骆长青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笑着道:“骆宗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骆宗主不要怪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骆长青自然不会对其摆谱。
说了句场面话后,她便跟随对方踏上了鳄背。
在她之后,吕柔与石有敬亦是同乘一头统领灵鳄。
与宗主待遇不同,两人并未有接待长老随身引导。
百余名云海宗弟子则是以十人一组,每组共乘一头灵鳄,跟随在两峰长老之后。
御兽门渡河考验一事,他们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
因此,在分组的时候,每个小组便由两名金丹、八名筑基形成阵列,以应对那不知何时会突然到来的意外。
随着灵鳄的行进,云海宗弟子们的心神也越绷越紧。
他们忐忑着,焦虑着,却又认真地期盼着。
鲜衣怒马少年郎,既为精锐修士,谁又不想成为那个处变不惊、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呢?
与云海宗弟子们的紧张与亢奋相比,立在骆长青肩上的祁欢欢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了。
她张嘴打了个哈欠,垂眸看向了下方的灵鳄。
正小心翼翼摆动尾巴的灵鳄感觉到那位大人的视线竟是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背脊都僵硬了起来。
妖兽血脉等级压制的恐怖,人族永远也无法体会。
就拿眼下举例,祁欢欢以部分神魂凝作的分身不过仅有金丹境的修为。
但凭着她纯正的九幽血脉,即便是化神境的妖王,在她跟前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下方那头统领灵鳄生不如死。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让灵鳄们不害怕?
不仅是灵鳄,就连这河里的其他妖兽,也皆恭恭敬敬地待在河底洞穴,不敢跑出来瞎晃悠。
“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只要您开口,小的哪怕肝脑涂地,也一定完成您的交待。”紧张的等待中,统领灵鳄实在忍不住率先表态。
妖兽自有一套特殊的交流方式,人族修士即便能捕捉到波动的变化,也无法得知交谈内容。
祁欢欢漫不经心地问道:“我瞧着这御兽门的修士术法拙劣,你们却甘受驱使,是怎么回事?”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倒不是因妖兽被人族修士所驾驭而不满。
弱肉强食,是不存在种族限制的。
同族之间也会相互奴役。
在神陨大陆,还有不少妖兽城池,或吸纳或捕捉许多修士来充当杂役。
她所好奇的是,眼前这个门派实力不咋地,控兽术也是她所见过的最差的一挂,凭什么令得众妖兽服从号令的呢?
统领灵鳄叹息一声,回答道:“因为我们身体之中被下了一道禁制,如果不听话,就会受到惩罚,甚至被抹除。”
原来是这样。
闻言,祁欢欢仔细感应,果然发现那灵鳄的神魂之中嵌着一丝淡淡的黑气。
想来那就是对方口中的禁制了吧。
解决了心中疑问后,祁欢欢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萍水相逢的,也没义务去帮别人解除困境。
祁欢欢与统领灵鳄之间的交流,旁人自是不得而知。
眼瞧着云海宗队伍平平稳稳地来到了河中心,各方围观修士就有些坐不住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护城河里的灵鳄转了性子了?”
“这位道友未免也太过外行了些,妖兽转性怎么可能?八成是云海宗暗中拿出了什么对策,只是你我看不出其中关窍罢了。”
“言之有理,听闻骆宗主距化神大境仅半步之遥,或许是有着她的威势镇压,所以众妖兽才不敢造次。”
“护短护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咱就是说,云海宗今年还要招收新弟子么?我想给远房的表侄子抢个名额。”
众人在岸上议论得十分热闹,与骆长青立于同一鳄背的接待长老却是沉默不语。
他眉头紧锁,略显浑浊的眼瞳中,藏满了不解。
骆长青就在旁边,他能感应到,前者浑身灵力内敛,并没有干涉这河中之事。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既无人出手干涉,那这河里的妖兽是集体失魂了不成?
想到这里,接待长老暗自掐诀,朝着身后的十头灵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那十头灵鳄承载的都是云海宗弟子,虽有金丹修士相护,但场面一旦混乱起来,总有筑基弟子会吃亏。
接待长老心中嘲讽:明日过后,界内还有没有云海宗还不好说呢,先杀杀你们的威风,也好叫众人好好看看我御兽门的手段!
数息过后,整片河域依旧祥和。
接待长老面色惊疑,就欲催动禁制强行控制妖兽。
可还没等他行动,一条鳄尾已是如鞭子一般朝他劈头抽下。
这攻击来得既突然又猛烈,接待长老避之不及,被抽得跌落河中。
而对他甩尾的,正是其脚下的统领灵鳄。
一击抽飞想要暗中捣鬼的人后,统领灵鳄稍稍歪头,巴巴地看向骆长青。
准确说来,是看向了正单脚立于白裙女子肩上的玄鸟。
骆长青此前极少与妖兽打交道,而此时,她却是明明白白地从一头灵鳄的眼中看出了讨好的意味。
“这是何意?”骆长青传音问向了祁欢欢。
祁欢欢保持着闭眼打盹的姿势,轻飘飘地说:“没事,许是这灵鳄想要与那假笑豆豆眼嬉戏一二,你换艘鳄舟吧,把空间留给他俩。”
假笑豆豆眼?
骆长青微微一怔,方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那负责接待自己一行人的长老。
另外,祁欢欢所言的‘嬉戏’一词也是胡扯。
谁家嬉戏打闹是逮着人往死里抽啊?
虽不明就理,但骆长青还是选择了照着祁欢欢的意思做。
她足尖一点,身形飘掠而起,稳稳落在了后方吕柔、石有敬两人所在的鳄背上。
后背已然空空如也的统领灵鳄一个摆尾猛然蹿出,鳄嘴顶着接待长老就往旁侧游去。
“混账东西!你这是要造反!”
接待长老被自己奴役的妖兽当众顶得口鼻冒血,只觉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他一边咬牙怒骂,一边催动相应的禁制加以惩戒。
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那统领灵鳄像是吃秤砣铁了心一般,强忍着惩戒带来的痛楚,也要与之缠斗。
一人一鳄在河中央翻滚着,沉浮着,撕扯着,破碎的布料以及带血的鳞片飘得到处都是。
祁欢欢懒洋洋地睁开眼,瞥了瞥热闹的河心,心神一动,替那统领灵鳄解除了神魂内的禁制。
罢了,谁叫那灵鳄怪有眼力劲的呢?
假笑豆豆眼想要使坏,也不看看那群小年轻们是谁罩的?
就这么闹腾的工夫,云海宗队伍已是安然渡过河道,迎着周围众修士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踏上了御兽门的领地。
百余名弟子们心中好奇得要死,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泰然镇定的姿态。
他们目不斜视,列队前行,将一派强宗素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吕柔唇角带着大方得体的笑意,暗地里却是急急冲着石有敬传音。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你感应到了吗?是不是咱宗主出的手?”
她的一连串发问,并未得到石有敬的回答。
等到御兽门新的接待长老匆匆赶来,趁着骆长青与人说话,石有敬才朝着身边人传音:“我没感应出是什么导致的妖兽发狂,但我觉得,这有可能是宗主的手笔。”
稍顿,他又补充道:“或许,宗主在御兽方面有了什么了不得的突破。”
“御兽?”吕柔忍不住看向对方,“不能吧?”
石有敬却没有与她对视,只道:“那你以为能让你心神发怵的那只小灵雀,为什么会无比乖顺地跟在宗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