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只是留在船上的月摇光却是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那安家的护卫在怎么差,但也总不可能全都是那滥竽充数之辈,怎么一个?防备心都没,全都叫他们给药倒了?

    更?何况甲板上,如今还有好?几?处没来得及清洗掉的血迹呢!而且这么一艘大船,虽不说?是比得了他们王府那可乘一两?千人的船,但好?歹也是能轻松容个?七八百号人吧?

    可是如今看来,除了船老大父子两?个?,以及这甲板上干活被顾小碗带走的那俩小水手?以外。

    她转了一圈,竟只零零散散见着五六个?水手?,这不对劲啊。

    这样的船只,再?寒酸到底也得有个?几?十号人吧?故而不免是担心起这船老大耍诈,剑立马就横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你老实交代,余下的人呢?”

    船老大本就受了伤,如同那惊弓之鸟一般,更?何况又害怕那台风忽然袭来,正?是心惊胆颤的,忽见月摇光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先?是一愣,随后哭起来:“我们这些船上跑生活的,全靠着的就是一把好?力气?和好?水性,如何又能比得了安家那些护卫?他们不愿意?走,倒也能理解,只是我等要将船移到别处去,他们也不愿意?,更?是杀我的兄弟们。”

    他一帮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因执意?要将船开走,那安家的护卫自是动了手?。

    那些个?人,本就觉得是安家的护卫,高人一等,瞧不上他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把人做奴才看,自也看不起他们这本事,只觉得开船留个?掌舵的便?是,余下的水手?,但凡敢反抗,他们拔剑就杀。

    船老大见一连死了不少兄弟,也是恨得睚眦欲裂,但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并无那等飞檐走壁的好?身手?,只能假意?答应。

    一面将藏着防身的蒙汗药拿出?来。

    好?在那些安家护卫以为杀鸡儆猴起了作用,自是没有什么防备,没将他们给放在眼里,方给了他们一雪前耻的机会。

    也是如此,他们才能很下心肠,趁着那安家的护卫们中了药,拔刀乱砍,然后将尸体直接抛进了海里去。

    船老大虽不愿意?屈服于这后来登上船只的月摇光等人,可是如今暴风即将来临,他已经死了那许多兄弟,剩余活下来的,自己作为他们的领头人,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所以不得不伏小做低,如今月摇光问什么,自也答什么。此刻只忍不住鼻涕眼泪横流,“我几?十号的兄弟,叫他们生生杀了大半,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枉他们叫我一声五爷,我却是无能为力,如今只能将他们的尸体都收拢在船里,待躲过了这台风,再?好?生安葬。”

    月摇光见他本就是个?虬髯大汉,如今却哭得可怜,身上又有伤,兄弟伙又被安家的人杀害,本就有一颗正?义之心的她,自是气?愤不已。

    当即收了剑,口里愤愤不平地骂道:“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家的护卫尚且如此草菅人命,只怕主子也不是个?什么好?货。”如今只巴不得他们死在冰原上才妙。

    只是想?到这里,那冰原上,这一次枉死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一时还想?到了阿拾,想?到了那些作为祭礼的童男童女等等。

    可是,明明没有进行祭祀,那所谓的神光不也是出?现了么?她开始有些动摇,自己还有必要将这阿拾或是谢沧渊带回?去给父亲么?

    船老大自顾的哭,等反应过来时,脖子上的剑都没了,但见那月摇光一脸愁容,怔怔地站在那里。

    正?要询问之时,却听得船下传来声音。

    原来是顾小碗带着那两?个?小水手?去,已将阿拾三?人给带来了。

    谢沧渊和崔御水倒是自己能攀在绳梯爬上船来,可阿拾那副样子,却是动弹不得。

    因此也是费了不少力才将他给搬上来。

    他们一上船,船老大果然立即让起航,顿时好?一阵兵荒马乱的。

    期间那月摇光简单和顾小碗说?了船上眼下的状况后,又见水手?不够,只连那弱不经风的崔御水都一起喊去帮忙。

    顾小碗则是立即准备给阿拾将身上的铁链给取了,这是一点也拖不得时间了。

    谢沧渊则在一旁帮忙。

    自不多说?,此间是何等凶险了,单是将锁骨那里已经有血肉攀上的铁链取出?来,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顾小碗更?是满脸的汗。

    好?在崔御水在甲板上帮不得什么忙,到底被月摇光又赶了回?来,得她在一旁擦着汗递着东西。

    至于谢沧渊,四五柄大小不一的匕首,他反复在火上炙烤后又递给顾小碗,又重?新?继续炙烤。

    也是弄得一身的汗水。

    也万幸这船上,一般常用的药都有,所以顾小碗倒也没有多担心。

    只是她也晓得,阿拾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却也不是这些铁链的缘故,到底还是他身体里的毒。

    但好?在,毒又是她的强项,所以在发现阿拾的毒暂时没有扩散开,她方安心了些。

    当下之际,便?以尽量将他身体给恢复生机为主,余下的再?慢慢来。

    反正?这事儿最忌讳急。

    如此这般,等她将阿拾身上的六条铁链都取下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船老大甘五爷的女儿甘玉玉送了饭菜来,然后期期艾艾地看着顾小碗,“顾小姐,您既是会医术,可否可否……”

    顾小碗自是知晓她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左不过是担心她父亲的伤势罢了。

    他们虽有药也会抱扎,但也只仅限于简单的伤罢了,那甘老大却是手?腕上的筋被砍断了。

    他是掌舵人,正?是要靠手?才吃饭的。

    所以顾小碗也知晓她想?说?什么,如今见她一脸诚惶诚恐不敢开口,便?道:“待我吃口饭,便?与你父亲去瞧,只是他那手?筋已是断了一阵,是否能恢复如初,我却是不敢保证的。”

    听她答应,甘玉玉自是感激不已,“这个?我们都懂,只要我爹往后那手?还能动,便?已是知足。”如此,越发殷勤伺候在顾小碗这里。

    反叫顾小碗有些过意?不去,分明他们是外来者,虽没有鸟占鸠巢,但到底给对方添了许多的麻烦。

    因此只同她说?道:“你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如今都要靠你父兄他们,给你爹治好?了伤,对我们也有益。”

    一面叫她先?去做准备,自己随后便t??过去。

    然其实这船上,除了甘五爷之外,余下的水手?,或多或是也有些伤在身上,顾小碗便?也一并给处理了。

    等她回?来,已是夜深人静,除了谢沧渊守在阿拾边上,余下的人都去休息了。

    见她一脸的疲惫,谢沧渊忙叫她去休息,一面又有些好?奇,“倒也奇怪了,他们才叫安家的护卫害,如今却是肯信咱们,难不成就不怕咱们也起旁的心思?”

    顾小碗太累了,在阿拾旁边坐下,诊起脉来,一面回?着他的话?:“都是穷途末路了,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别瞧外面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可越是如此,那甘老大便?越是笃定这一次的台风卷来,别说?是海面上,只怕这沿海一带,也是百年老树都要被拔起。

    也是这般,他不敢弃船上岸去。

    唯一的出?路只有快些到夜龙郡那里,虽不能完全避开,但台风卷到那里的时候,想?来已经是被这沿途的山峦岛屿削减了许多,好?歹是有些生机的。

    因此,现在叫甘五爷他们真担心的,是这即将迎来的台风,是否能躲得过去。

    而比起这要命的台风,顾小碗他们这些人是否有歹心,实在顾不上防备了。

    反正?就现下而言,月摇光一直在船上帮忙,顾小碗他们也没有添什么乱,或是起什么别样的心思。

    故而,那甘五爷自也就没有分出?多余的心神来防备他们。

    更?何况要防,如今就仅靠着他们这点人,也防不过来。

    再?有当前最要防的,是这即将来临的台风。

    谢沧渊听罢,叹了口气?:“也是。”一面忧心忡忡起来,“我方才去了甲板上一趟,听他们说?,最迟两?三?日,台风就要来了,也不知咱们是否能躲得过去?”

    又瞧了瞧活死人一般的阿拾,“他怎样,这一日里,我见他几?乎没有睁过眼。”倘若不是气?息还在,他真担心……

    顾小碗将阿拾冰凉凉的手?放回?被子里,“还好?,我托甘姑娘熬了些糜汤,一会儿便?会送来,你继续拿竹管来喂,仔细些别伤着他。”

    谢沧渊连应声,“我晓得,又不是第一次喂,你只管去歇着,有什么事情,我再?唤你。”

    顾小碗也没有推辞,她倒是恨不得日夜守在阿拾旁边,可这些日子,没有一天休息好?,倘若不是有这内力在身上,只怕这身体真给折腾到油尽灯枯了。

    不过虽不能守在这里,但顾小碗就住在隔壁,如此倘若阿拾这里有什么问题,她也能最快赶过来。

    好?在这一夜,阿拾是熬了过去,身上的伤口并未出?现感染,也未起高热,谢沧渊要养伤,自是守在这里。

    顾小碗便?也能到甲板上去帮衬一二来。

    这一来二去的,倒也将甘五爷他们的身份来路都摸了清楚。

    原本甘五爷他们就是一直在这艘船上,那些上了年纪的,甚至将上面安了家,妻儿老小皆一起住在这上面。

    直至几?个?月前安家高价买了这艘船,他们原来的当家便?将他们介绍给了安家。

    但安家的公子小姐们嫌弃吵闹,故而许多水手?的妻儿只能下了船去,如今安顿在一处小渔村里。

    然根据甘五爷的计算,那小渔村也不安全,怕也要遭殃,故而如今加快航行,只快快到那渔村,将家眷老小接上,赶紧到别处去躲。

    他们没有什么坏心,都是老实人,跟着原来的主家,也只简单跑一跑船只。

    而今日这海面上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的,但是太阳却出?奇的灼热,好?似那六月里一般,晒得甲板上的人滋滋冒汗,一个?个?瞧着油光满面的。

    于是将手?挂在胸前的甘五爷,眉头凝得越来越深了,“咱们要继续加速。”只怕台风比自己所预计的时间都要来得早。

    如此,又是一番忙碌。

    到了暮时,只见他们身后的那天边,忽然变黑,这哪里还用说?,只怕那头已经来了暴风雨。

    不但如此,那黑色还逐渐朝着身后追来。

    见此,甘五爷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只跑去儿子甘太平旁边一起帮忙。

    着急忙慌了一夜,大家几?乎都没敢怎么睡,第二日中午,终于到了那小渔村里。

    渔村里也有那懂得这异样天气?的,早早已经组织村里的人往夜龙郡方向逃去。

    如今除了他们船上的家眷,村子里竟是不剩下几?个?人,皆然是那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原本甘五爷的打算,是将被害了的水手?们就葬在此处,可如今那后头的天仍旧是黑漆漆的,与他们这前边的湛蓝天空成了鲜明对比。

    如此也不敢多耽搁,只能继续带着这些水手?们的尸体,往夜龙郡方向赶。

    又自不必多说?,这些家眷们上了船来,见了自家当家满是伤口和尸斑的尸体,是如何伤心欲绝,哀嚎不止。

    但更?多的年轻女眷们,还是擦了眼泪跟着帮忙。

    因为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头顶的天空,再?无那月朗星稀,几?日不曾见的风也终于来了,虽也柔柔软软的,吹得人凉爽舒坦,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夕罢了。

    果不其然,同样跟着忙了半宿的顾小碗,刚眯了一会儿,就被吵醒来。

    匆匆跑到甲板上一看,风里竟是夹着雨了,而且风也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汹涌,哪怕船帆早早收起,但船只还是以一种极其疯狂的速度随着大浪往前涌去。

    甲板上根本就站不稳人,船舱里全是孩子被惊吓的哭声。

    月摇光见了她,忙大喊:“快些回?去。”话?音刚落,一卷大浪忽然砸来,灌了她好?几?口水,整个?人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撞在桶上才止住。

    顾小碗紧抓着扶手?,脸颊被疯涌而来的海水捶打得生疼,整个?身体也随着船只方才的巨大晃荡不受控制地摔打,好?不容易等着一波浪涌过去,这才睁开眼,稳住了身体,却见甲板上全是海水,腰上捆着绳索的几?个?小水手?和月摇光,已是爬起来开始在清理。

    顾小碗见了,也如同他们一般,急忙在身上捆了绳索,另一端系在船上,也跟着清理积水。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天上的雨水越来越大,船上的排水系统加上他们手?动清理积水,根本就赶不上。

    大家各忙各的,压根就来不及说?一句话?,一双手?机械性一般往外舀着积水。

    可是汹涌的海浪仍旧如同饿狼一般不断咆哮而来,闪电之下白色的浪花显得狰狞恐怖,顾小碗即便?没有再?怎么摔倒,可是身体不断被这些水浪拍打,如今也是浑身疼痛不已。

    而船继续以一种几?近疯狂的速度前行,闪电光照亮正?片苍茫大海的时候,顾小碗没有看到远处属于海岸线的独有黑色,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惧来。

    这样的暴风雨里,水流又不受控制,只怕船早就已经偏离了航行!

    但当下的环境,甚至都不允许她去思考这个?恐怖的问题,满是恐惧的大脑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巨浪拍打得七荤八素的。

    恍惚间,她只见船上一个?小水手?好?像随着咆哮而来的海浪,一同横跨了船身,拍入一旁的汹涌大海中。

    她记得那个?小水手?叫阿和,才十六岁的年纪!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喊出?阿和的名字,才张口就被灌满了海水,身体也随着水浪而起伏,最终又随着消失的巨浪而重?重?地从半空中落下,摔在了满是积水的甲板上。

    “顾小碗!”月摇光的声音传来,顾小碗抬起眼皮,直觉此刻湿漉漉的月摇光,像是海里跑来的红衣女鬼一样。

    一面抬起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但她不知道月摇光看到没有,因为一道白色的巨浪又落在了她们俩的中间,与此同时船只发生了倾斜,桅杆断裂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好?像又听到有人喊,船舱里漏水了。

    急得顾小碗忙爬起身,但这场风浪却没有给她站稳的时间,嘶嘶呼啸的风里,一道比此前都更?要大的浪又咆哮而来,像是一张血盆大口一般,似乎一口能将这整艘船都一口吞下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照得顾小碗泡在水里的身体暖烘烘的。

    她还在甲板上,巨大风浪侵袭后的船只如同一个?孑孓耋耄老人一般,无依无靠地飘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太阳西斜,很明显这是下午了,她昏迷了那么久的时间,一堆小孩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还要清理甲板上的水和杂物。

    谢沧渊和几?个?妇人在修补着船只,敲得叮叮当当的。

    顾小碗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山下好?似被车碾过一般,疼得她忍不住发出?吃痛声。

    如此,也将t?谢沧渊给引了过来。

    谢沧渊红肿着眼睛,可见也是大哭过了一场的:“你们身上有骨折,我们不敢动你们,只能等你们自己醒来。”想?是又知道顾小碗担心阿拾,忙回?道:“我昨晚将他捆在被子里,连带着我的被子也在他身上裹着,没怎么摔着,就是伤口还是裂开了不少,我学着你的样子,给他重?新?伤药抱扎,你别担心。”

    顾小碗闻言,长松了一口气?,虚弱地张着口问:“伤亡的人统计了么?”

    谢沧渊听罢,低落地垂下头,“有三?个?找不到了,余下的全都受了伤。”当然,他们船舱里的也就都是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并无大碍。

    而那找不到的三?个?,自不必多说?,被巨浪卷进了大海,自是有去无回?的。

    这其实,还算是好?的了。毕竟那样汹涌的暴风雨,船都破损成了这样,只死了三?个?人。

    谢沧渊又说?,昨儿晚上船舱也漏水了,亏得这些嫂子们,都在船上生长的,见惯了,带着自己到处修补。

    不然的话?,只怕船舱里早就灌满了水,船也早早沉了。

    所以现在的状况,其实还好?,哪怕他们此刻也不知在何处……

    但是看着现在的一派天清气?朗,想?起那甘五爷的话?,又忙安慰着顾小碗:“其实,咱们也不是太惨,虽偏离了航线,但咱们不会遇到台风了。”

    “此处怎讲?”顾小碗一边问,一边试图将自己疼痛不已的手?臂抬起来。

    “甘五爷说?,咱们昨晚咱们被暴风雨卷进了急流,反而与台风擦肩而过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台风的后头。

    顾小碗想?,这姑且也算得上一个?好?消息吧,最起码接下来不用担心台风了。一面又问:“可是统计了淡水和食物,还能撑多久?”

    “汪大嫂清点了,以咱们现在的人来算,紧细着些,粮食两?三?个?月没得问题,只是水昨儿几?乎打翻了,余下的怕是只能撑五六天的光景。不过你也别担心,甘五爷说?,这五六天里,咱们总会遇到小岛的,只要有岛,就会有水。”谢沧渊忙宽慰着。

    话?是如此,可这是大海,比不得内陆的湖泊岛屿。

    天晓得,遇到的是什么岛,大部份岛上的水,都是不能引用的。

    但此刻,顾小碗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让谢沧渊将自己勉强扶着坐起来,两?只手?臂都没什么问题,都是能动的,就是疼,但都是肌肉疼,可见骨头并未伤到。

    胸口处有点疼,想?来的确是有骨折,不过也就是骨裂痕,但并未折断,倒也不打紧。两?条腿倒是没什么问题。

    所以请了个?嫂子来帮自己将胸前伤处绑扎好?,便?起身检查其他人的伤势。

    至于浑身被摔打出?来的青紫肿痛,这时候自是顾不得。

    月摇光也醒来了,腿骨折一处,其他的人,最多的骨折五六处,甚至还有那折断的。

    他们这等,才是最严重?的,也难怪谢沧渊他们不敢乱移动,只能让人继续躺在甲板上。

    第242章

    如今修船的修船,治伤的治伤。

    只是船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何况大?劳动力们几乎都带了伤,眼下竟是指望一堆妇孺孩子。

    但好?在躲过了暴风雨,也躲过了那场不可估量的恐怖台风,所?以即便现在不知船只所?处在何地,但甘五爷也没有灰心,安慰着大?家:“别担心,现下这天气也好?,咱们试着往东掉头?,想来总是会回去的。”

    即便是水的问题,他也想好?了,大?家这些日子在节约下,半个月其实不是什么问题。

    然天不如人?意,等甘五爷带着儿子指挥一帮小子们转舵的时候,发现这船只竟然难以调转方向。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忙问起儿子甘太平,“莫不是船尾的平衡舵坏掉了?”

    此话问出口,甘太平也一脸的心虚担忧,“咱们当时顾着赶时间,直接就驶上了海面,我想着没有在那浅海区,自是将舵叶都给放了下来,谁曾想……这,这就遇着了暴风雨,也来不及将舵叶收起。”

    所?以这船尾的平衡舵,只怕真是坏掉了。

    听得他这话,原本还自信十?足带大?家回夜龙郡的甘五爷顿时面如土灰。

    尤其是打发人?亲自去查看,确定?的确坏掉后,他更是一脸绝望。

    顾小碗见此,有些不解,“不能修么?”按理?,他们这船上的水手们,对?于船只修补工作,或多或少都是会一些的。

    甘五爷无奈叹气,“顾大?夫你有所?不知,我们这船上擅修船舵的兄弟,早死在了安家护卫的手里,我等虽知晓原理?,即便又有材料,可是我等做不出来啊。”说罢,只哀叹起来,绝望地看着这苍茫大?海:“老天这是要亡我们的命啊!”

    又说因顾小碗给他们诊治旧病抱扎伤口,因此便也都唤顾小碗做大?夫。

    当下顾小碗听得这话,心中也颇为担忧,可仍旧是有些不甘心,“可我见船只现在也稳稳当当的,似无大?碍。”

    甘五爷只继续解释着,说这船只原来他们主家就是沿海浅水区使的,极少上深海来。所?以这艘船只本身就不具备在深海航行的资格,更不要说长时间。如今这船尾的平衡舵又坏掉了,且调转方向时难以控制就算了,平衡力还大?大?削减,更为容易发生侧翻。

    最重要的是,桅杆几乎都断了。

    但凡真调转了头?,可能就会发生侧翻。

    听完他这话,顾小碗也是两眼无神,回去船舱时脚步飘忽。

    不过这么多年来,逆境不知走了多少!若是每次都要为此伤神难过,那早就死了。

    所?以只半个时辰后,她?便找到了甘五爷和汪嫂子。

    同?他们二人?说道?:“既然这船现在见不得一点大?风大?浪,那咱们到底要先做准备才好?。”

    两人?却是不报什么希望的,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甘五爷甚至劝着顾小碗:“认命吧,生逢这样?的乱世,横竖都要死,如今死在哪里不一样??”还叫顾小碗别瞎折腾了,倒不如这几日好?好?修养,争取死的时候,那骨头?缝长好?了,能得个完完整整的全尸呢!

    他这番话一出,气氛更是低迷不已,汪嫂子也抹起眼泪来。

    见此,顾小碗不禁也叹了口气,可到底是憋着一口不甘,“不管如何,只要不到最后一步,仍旧不能放弃。”她?不信,那么多艰险都走过来了,如今却要死在这海上。

    所?以同?汪嫂子说道?:“我听闻你们这样?的大?船,都备着不少粮食种子,一年一换,可是有此事?”

    汪嫂子点头?应着,一边啜泣,“都是这样?的,海上的船,便是我们走在浅海的,也要备着,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老传统,只谨防着船遇着风浪,若是侥幸活了下来,被浪吹打到那些偏僻小岛上,有这粮食种子在,一年二载的,若是没人?来找,也能自己种粮食活命。”

    又因在中原大?地上,分个什么橘子淮南淮北长势各不一样?,所?以也料不到那真落了难的小岛可是能种什么粮食,所?以这船上都备着全国各地的多种粮食种子,便是他们这船上,也上达七八十?种。

    只是种类虽多,数量却不大?。

    毕竟这艘船原来又不进深海,自是没有在这上头?用心。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顾小碗来说,已是好?消息了。

    当下也安了心,同?汪嫂子说道:“你去收好,都装在小舟上。”说到这里,只转头?朝暗自伤神的甘五爷看过去,“五爷,你兄弟是折了许多,可他们的家眷都还在船上,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瞧他们也追寻了长辈去?一点法子也不想么?”

    甘五爷听着顾小碗让汪嫂子将粮食种子都放到小舟上的时候,就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的。

    只怕她是想着真遇着了风浪,趁大?船翻了便弃船沉舟逃去。

    可是也不想想,这不是内陆的湖泊河流,这是遥望无际的大海啊!不说一个小小的风浪就能将小舟给打翻,便是一条大?些的鱼,也能将船给淹没。

    更何况,这海上吃人?的鱼不在少数呢!

    叫他来说,何苦去挣扎?倒不如随着大?船死了个干净轻松,省得到时候死不成活不了。

    但这些个风凉话,他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因为目光瞧见了那门后面站着的几个小孩儿,正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这里。

    所?以甘五爷到底还是不忍,哪怕觉得顾小碗如今的打算都是无用功。可看着这些个孩子,最终还是点了头?:“也罢了,我瞧顾大?夫你也是个有成算的,如今你不认命,要去拼一t?条血路,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帮一把?。”

    只是最终结果如何,皆要看天意。

    很快,众人?便知道?了这船的问题,瞧着现在一点危险痕迹都没有,但只要遇着些风浪,指不定?说翻就翻。

    倒是惹了一回人?心惶惶,好?在都是乱世里苟活下来的,承受能力到底是好?,很快都收拾好?了低落的情绪,与顾小碗一般打算出路。

    月摇光听得顾小碗的打算,虽不见得万无一失,风险重重,但却也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出路。

    所?以便和顾小碗说,“既然船随时可能翻,既如此,只准备那些粮食种子,等种出来人?只怕都饿没了。”

    又说船舱里的木板木头?是有不少的,倒不如先将粮食都分开,一点点绑在这些木头?上,再用一条绳子连起来。

    如此,船翻了,这粮食还能随着破木板木头?飘浮在海面上,到时候打捞起来晒一晒,若是真有人?侥幸活了下来,也能垫肚子。

    她?这主意,虽是劳累人?,但也不见得是无用功。

    其他人?见了,也是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以此法绑在木板上,也是想着若是活命,到时候没准能打捞到呢!

    然而,这各样?的准备都做好?了,却日日都风和日丽风平浪静,倒是越发叫人?心焦起来。

    而且沿途不见一座小岛,淡水也几乎要消耗殆尽,甘五爷便坐不住了,喊了顾小碗几人?来商议了一回:“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不等船翻,咱全渴死了,倒不如就拼一把?,咱调转船头?试一试。”

    是了,没了别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顾小碗同?意了,一颗心也随着甘五爷他们转着舵的双手而悬起来。

    汪嫂子更早在顾小碗和月摇光的安排下,带着孩童们都在小舟旁,若是有一个万一,她?立即带着孩子们乘小舟离开。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船头?,明明其实就是几句话的时间罢了,可对?于众人?来说,却好?像是过了一个漫长的冷凛寒冬。

    尤其是船在掉头?的时候歪歪斜斜,汪嫂子几乎都要解开小舟的绳子了,哪里晓得这时候船吱吱呀呀地摇晃着,最后竟然稳住了。

    众人?悬着的心都终于放了下来,顿时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从船上响起。

    那甘五爷父子两个,却是一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好?在见船只仍旧还稳稳当当在海面上,也长松了一口气,瘫软着紧绑的身子,然后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可惜,成功调转的船头?没有坚持多久,不过两日的功夫,便被夜里卷来的风,又重新换了方向。

    船上的众人?,心再度沉入海底。

    但老天爷似乎格外喜欢与大?家开玩笑一般,这个时候船只忽然换了个陌生的方向,且他们的淡水又已经用得干干净净,竟然前方出现了一个黑点。

    于是希望又重新升起,甘五爷连忙扶着舵,半点不敢松手,只朝着那里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果真是一座小岛。

    顿时众人?好?不欢喜,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的谢沧渊带着几个小水手,准备解下小舟拿着水桶,要去小岛上寻水。

    不想船只还未靠近小岛,忽然见前头?的海面上,星星点点有五六座小岛的模样?。

    激动得甘五爷连忙拿起千里眼,递给顾小碗,“顾大?夫,你会功夫,快,快爬上去看看,那边究竟什么地方?”

    顾小碗也瞧见了前方海面的那些黑点,当即接过了千里眼,一跃跳到那只剩下半截的桅杆上,拿起千里眼,只见那边的海面上,竟然如同?棋盘一般,数座大?小不一的小岛,零零散散地坐落在海面上。

    而这些海岛的后面,终于看到属于海的边缘了。

    虽还十?分看不清楚,又或是自己眼花,但顾小碗仍旧很兴奋,“穿过这些小岛,似乎就到岸边了。”

    但是因为自己无法判断,只喊了谢沧渊将经验丰富的甘五爷带上这最高点来,叫他来瞧。

    于是,最终谢沧渊他们也没去这座小岛。

    因为甘五爷看过之后,终于确定?那就是岸边了。连绵不断的一条海岸线,怎么可能会是岛屿?

    虽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根据眼下的航行,想来天黑之前,他们是能到那里的。

    而且即便是这沿途小岛居多,不能叫船只一路顺利直行,但有小舟在,倘若船只真在绕开这些小岛的时候运气不好?发生了侧翻,那乘着小舟去,也能到达岸边。

    谁曾想,一语成戢,在船只准备转舵绕开第三座挡路的小岛时,果真发生了侧翻,但是也不是完全直接翻进了海里,所?以给了大?家下小舟的机会。

    也亏得是船上的人?并不多,所?以小舟的数量宽裕,足矣将粮食和大?家所?需要的行李和锅碗瓢盆都给带上。

    反正,能但凡能用的,都给搬到小船上来,甚至那些个家具什么的,还用绳子拴着,拖着小船的后面。

    只是如此一来,天黑之前,他们是无法到达海边了。

    而且此刻已是退了潮,要上真正的礁石滩,他们拖着小船,还有不少家具,又在湿软的沙滩上,来来回回不知花了多久,才全部给运完。

    分明都又累又渴,但因为将近眼前的生机,便是那些孩子,也没有一个吱声的,虽没有力气拖拽小船,所?以就尽量在身上多背着一些行李。

    如此这般,到目的地之时,分明已经是夜深三更时了,可是海边那巨大?的礁石,躺上去还能感觉到白?日里烈阳留下的余温。

    大?家坐在或是躺在礁石上,吹着凉爽的海风,啃着鲜嫩的芭蕉芯补水,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究竟是何地?

    顾小碗扶着阿拾背靠着石头?坐下,一面给他喂着芭蕉芯里挤出来的汁水。

    他虽不能自己动,但锁骨处已经结了疤,人?为的情况下,是可以随意将他扶着坐起来的。

    谢沧渊也啃着芭蕉芯:“我刚才和月摇光试着进了一下林子,发现此处并不像是有人?烟的,半点痕迹没有,没准这只是一座更大?的荒岛呢!”

    然他这话因刚落,穿着薄衫的崔御水就不高兴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一面朝顾小碗靠近了些,“小碗你不要听他胡说。”

    顾小碗虽没有进林子里,但是看着林子的环境,的确不像是有人?烟的痕迹,所?以这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忧的。

    但当下没确定?,也不去说那丧气话,只与谢沧渊说道?:“你去同?甘五爷商议一下,大?家晚上轮流巡逻,火塘别熄。”

    谢沧渊爽快应了声,自是去了。

    顾小碗这里喂完了阿拾,又给他吃了药,只将船上带来的铺盖都在礁石上平铺好?,便也和崔御水准备休息。

    至于家具等物,如今都置放在一旁等着晾干。

    这一睡,再睁眼的时候,便是一片乱糟糟的。

    天已经茫茫亮了,但是没有太阳,海面上一层厚厚的海雾,林子那边也全是浓郁的雾气,浑身湿漉漉的谢沧渊和月摇光两个人?从林子那边跑回来,急得上蹿下跳地大?喊:“大?家快跑,瘴气要吹过来了。”

    此话一出,吓得多少人?在睡梦中一个激灵爬起来。

    可是逃,大?家却茫然了,海水已经涨了,他们能逃哪里去?往海里去么?

    好?在这时候只听顾小碗喊道?:“快些将衣裳打湿,先捂住口鼻。”随后翻找出药包里的苍术,只急忙扔进火塘里,然后示意大?家都坐到火塘四周,争取被这苍术的烟熏笼罩着。

    苍术熏烧可除瘴气。

    她?是大?夫,眼下大?家又无躲藏之处,自然是无不遵从顾小碗的话。

    几乎是大?家都围坐到火塘四周后,便肉眼可见那茂密的林子里,一团可看得见的不一样?带微黄雾气,随着风满满地朝他们这里移过来。

    这瘴气听得多,可大?部份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此刻一双双眼睛都随着这团雾气一起移动,直至眼见着移动到海面上,瞧不见了,才松了口气。

    然就在这时候,崔御水忽然惊叫起来:“摇光姐姐?”

    大?家都只顾着看瘴气,却没发现月摇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阙了过去。

    如今听得崔御水的声音,顾小碗赶紧过来查看,竟然是瘴气中毒了,当即与她?喂了药,一面问起谢沧渊:“昨夜林子那边的山头?下雨了?”

    谢沧渊晚上值夜,自然是知晓的。

    连连点头?,“说来也奇怪,我们都听到了雨声,哗哗啦啦的,哪怕没亲眼瞧见,但倾盆大?雨是八九不离十?的。还以为会下过来,可是等了半响,没得动静,我们就没管了。”

    又说天亮以后,他和月摇光想着,进林子里t?看看能不能摘些野果子或是打点猎物,哪里晓得这林子比他们预计的要难以跨进去,大?树参天也就罢了,且里面蔓藤纵横,就是他们有武功能爬高上低,也是寸步难行。

    最为重要的是,里面闷热又潮湿,蛇虫鼠蚁更是不在少数。

    他刚进去没多远,身上就出了许多细小的蚂蟥黏在身上,顾着去扯,脚步便没月摇光的快。

    他估摸着,月摇光也就是那时候走在前面吸到的瘴气。

    又说蛇虫鼠蚁多,但各式各样?的野果子也不少,就是大?部份自己都不认识,当时又顾着躲瘴气,急急忙忙跑回来,摘的那些都掉了。

    顾小碗听得这话,一面想到他们在海面上这么多天,如果一直往深海走,此处天气不该是这样?的。

    可若是越过了夜龙郡,一直往下走,那么时间上算来,极有可能是岭南。

    而且这里的环境似乎也十?分吻合,当即便问起甘五爷,“倘若我们的船,其实并未进入真正的深海,而且是一路沿着夜龙郡往下,那此地,是不是便是岭南所?在?”

    按理?说,岭南也算得上是中原大?地的一份子,可是甘五爷等人?听了,脸色却是难看不已,与如同?在深海上流浪时候没什么区别。

    想来也是了,此处无人?烟,长年累月被瘴气所?笼罩,也就是些蛮人?生活在这里,但听说过着的都是那饮毛茹血的日子,从前还有胆大?的行商抵不住诱惑,打算来此同?山里的蛮人?买药材,却反而叫他们抓去生吞活剥了呢!

    不过现在好?歹也是脚踏实地,怎么说也好?过在海面上讨生活,甘五爷又想到顾小碗是大?夫,那月摇光都中了瘴气,她?也不慌不忙,很显然是有对?策的。

    于是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一面凝着眉细细推算起来。“只怕果真是这般。”但是说罢,抬头?朝后面那一望无际连绵不断的茂密山峦看去,也是忧心忡忡,“咱们的船已经毁了,想要回去,不知要翻多少山峦,躲得过瘴气,却不见得能躲得过山里的野蛮人?,这可如何是好??”

    顾小碗却听他也确定?了此处多半为岭南沿海地带,心中却反而松了一口气。此处是有瘴气有野蛮人?,可是没有战乱啊。

    而且撇开这瘴气不说,山里是多得吃不完的水果,海边也是打捞不完的海鲜,最起码这生活是有保障的。

    至于瘴气,就更不在话下,只要有人?住了,开垦种地,不说改变整个岭南的环境,但只要他们所?居住的周边环境得到改善,自然是不怕瘴气入侵。

    何况此地大?部份地方的气候都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和热带气候,四季不分明,冬天短夏天长,一年难见风雪。

    对?于大?部份植物来讲,简直是生长天堂。而此番所?带来的种子里,绝大?部分在此处不但合适种植,只怕一年收个两三季都不在话下。

    所?以这里其实相对?来说,也是他们的天堂。

    只是见愁容满面的众人?,很显然对?这个地方只充满了担忧,于是便道?:“瘴气之事,大?家不必担心,有我在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山里的蛮人?,咱们虽人?数上不占优势,可他们没有精良武器,我们几个也会功夫,到时候教一教孩子们,真对?上了咱们也不见得会吃亏。如此,倒不如安心留下来,左右拼了命回去,天晓得又是不是遇着打仗。”

    说到这里,只忧心地朝这些孩童妇孺们看过去。

    余下的话自不必她?说,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孩童妇孺出去,便是死路一条,若是遇着那没得食物了的,孩子更是……

    于是原本面对?这个环境沮丧的众人?,不禁都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谢沧渊是不打算离开的,虽然这里有瘴气和蛮人?,但是他觉得蛮人?不是他的对?手,等他伤势全好?,一人?能打一个部落的蛮人?呢!

    而且顾小碗说山里都是数不尽吃不完的果子,海里也是鲜甜美味的海鲜。

    那么多好?吃的,干嘛要离开?最重要的是,他听出来了,这里是真正与外界隔绝,那么就没有人?打他和阿拾的主意了。

    所?以为什么不留下?

    至于崔御水,她?觉得哪里都一样?危险,但是只要跟着顾小碗就安全。

    因此顾小碗打算留下来,她?自然没有异议的。

    就是月摇光,她?还有着满腔的抱负没有实现,明明自己也有争一争的能力,没准父王真能看到自己的好?,将夜龙郡交托到自己的手里呢!那到时候自己定?然叫父王看一看,自己手底下所?治理?的夜龙郡,绝对?不会比他差。

    为此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做了这许多的准备,可是如今都被数不尽的十?万大?山给挡住了。

    可没了船,甘五爷都没有法子,她?又能如何?因此醒来后听得大?家已经决定?留在此处安居乐业的想法后,她?沮丧难过,将头?埋在膝盖了半日,一向要强的她?也红了眼眶,只是到底还是认命了。

    但是她?看到一旁指挥着大?家准备先在海边用椰树叶盖房子的顾小碗,似乎也并没有那样?高兴。

    顾小碗当然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当时红枫村被马虎派人?来屠村的时候,大?家原计划就是去岭南的。

    可那时候的他们,终究是对?这世道?抱着希望,又考虑良多,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留在了山里。

    还以为,在山里躲几年,就是避世了。

    可谁曾想,那点点山峦,哪里挡得住外面的纷争?她?此刻后悔啊!那时候大?家也是愿意听自己一家之言的,倘若她?那时候坚持到岭南避世,而不是选择留在了山里该多好?啊。

    哪怕这漫长艰难的逃难途中,也会发生许多生死难料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她?能保证,阿拾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然而命运这东西,便是这样?叫人?猜不透的。

    而现在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到了岭南,人?虽不是那些人?,但顾小碗却真有点认命了。

    当然,也不全认,她?不可能像是山里的蛮人?们一般,过着饮毛茹血的日子,看天定?生死。

    何况守着这样?丰富的资源,没道?理?还将日子过得那样?艰难。

    不过在哪里长久安定?,现在顾小碗还拿不定?主意,只能先暂居此处,等自己制出可以驱散瘴气的药,再四处考察合适耕种居住的好?地方。

    当下唯一的不足,反而是人?太少了,尤其是成年人?少,不过是孩童的三分之一,而且还寡居的女子居多。

    第243章

    而因此处虽背靠山岭,但开?轩便是大海,且这白日里涨潮的?时候,这一片海滩便不是十分的?宽敞了。

    倘若遇着大雨连日,只怕海水是能将这一片沙滩都?给全淹没了的?。

    所以此处自不是适宜居住的?好?地方,但眼下不敢随意跨进那?林子,只能暂且先在这里栖息。

    地貌环境炎热潮湿,大雨说来便来,因此还是要搭建些?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海滩上的?椰树叶和芭蕉叶便是最好?的?材料。

    孩子们只觉得新鲜,欢喜得很?,如同?猴儿一般麻利地爬上高大的?椰树,不但能砍下熟了的?椰子,还能帮忙砍伐树叶。

    顾小碗他们这些?身上带伤的?成年人,便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即孩子们勤快肯干,但到底是人手不够,这一日里也只建造了三间宽敞大屋来,先将粮食和不宜沾水的?行李都?给搬了进去,余下的?地方才将床铺席子密密麻麻地铺上,晚上若是有雨来,大家便都?要挤在这一个屋檐底下了。

    不过逃难在外,按理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的?,只不过还是有几个没了男人的?小寡妇扭扭捏捏说:“孩子倒是无妨,可咱们大人都?挤在这里,只怕传了出去,不妥当吧?”

    这话正?巧叫月摇光给听?了,扭头朝那?几个小寡妇瞧去,“咱这是逃难,何况这荒山野岭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个什么?名声?何况只在一个屋檐底下罢了,也没叫你们睡一个被窝里去。”

    若是不下雨,倒还好?办,不说那?些?个男子,就是她?也能在这外面的?礁石上继续对付的?。

    只是一旁的?崔御水却被她?这粗糙的?话给震到了,觉得略有些?火气的?味道。小脸上一双杏眸里满是震惊,小声询问?顾小碗:“是哪个得罪了摇光姐姐么??”

    顾小碗摇头,“没,只不过是北方姑娘要豪爽些?,鲜少?有南方女子的?娇气温柔小意。何况她?早前才着了瘴气,纵使是解了t?毒,但仍旧还有些?昏昏沉沉腹中不爽,自是晓得那?瘴气狠戾起来,能要了人命。所以担心甘五爷他们顾着女人们的?名声,晚上仍旧在外头,怕也吸了瘴气。”

    本来人就少?,若是他们为此死了,那?剩下这帮女人孩子,要如何活命?

    因此对于?那?几个扭捏的?小媳妇,自是觉得她?们矫情。

    而且这里的?天气难测,娃娃脸一般,倾盆大雨说来就来,雨一下,温度又高,那?林子里是枯枝腐叶和动物的?尸体在这样的?高温下不断发酵,林子又因为过于?密集风速太低,这些?气全都?聚在一团,日积月累的?,所谓的?瘴气便由此而来。

    崔御水听?罢,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赞同?道:“也是了,反正?我是觉得名声饭都?当不得,何况是命呢!”一面朝那?绿茵茵的?棚屋看去,略有些?遗憾,“若是那?些?水手,没叫安家的?人都?杀了就好?了。”

    而且原本要打算好?好?找个地儿埋,哪里晓得一路都?在海上,天气又炎热,后来眼看着尸体越渐腐烂,最终也只能拿帆布来包裹着,沉了海底去。

    到底,也和那?安家的?护卫们一个结局,只不过最后自我安慰,说都?是在海里讨生?活的?,最终留在海里,也是归途了。

    而那?边,在众人眼里身份尊贵,月摇光是夜龙郡的?郡主,她?都?这般说了,其他的?寡妇们也没敢说什么?。又有甘五爷在一旁保证:“若是不下雨,我们就歇在外头,何况又要巡逻。只是下了雨,到底要进去躲避一二,顾大夫可没有那?么?多药来同?咱们糟蹋,能节约就节约些?。”

    寡妇们得了这话,这才作罢没说什么?。

    比起郁郁寡欢的?她?们,夕阳坠下,孩子们提着水桶光着脚丫朝着那?湿漉漉的?海滩跑去,只七嘴八舌地说着昨天要不是太累的?话,一定?要将见着的?那?些?小鱼小虾全部收入囊中。

    汪嫂子便喊着这一帮媳妇们烧火煮饭,另还用石头堆砌出两个小灶来,上头的?锅里正?煮着顾小碗让谢沧渊去林子周边挖回来的?药材。

    还未炮制过的?药材直接下了滚烫的?锅里,药味尤其刺鼻,带着些?土腥味儿与水蒸气萦绕在这一片沙滩上。

    顾小碗见差不多了,只喊了人来,给连锅带药水给带到屋子里去,等凉透了,四处喷洒。

    不但可防蛇虫鼠蚁,以免家当粮食遭了秧,人吸入了那?药气,也对这瘴气有一二对对抗效果。

    饭很?快就煮好?,毕竟食材调料都?是不缺的?,从船上半点不漏全带来,而且大家又累又饿,自是没有做什么?花样,只简单煮了大锅菜,便将沙滩上们的?孩子喊回来。

    还没尽兴的?孩子们没有成年人的?那?样,对接下里的?日子充满了各样的?担忧,所以匆匆扒了碗里的?饭,又提着水桶继续去沙滩上寻宝。

    崔御水见了,两眼宠宠欲动,只是又不大好?意思去。

    这时候月摇光在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呗,我也许多年没到滩上玩耍了。”自打她?小时候在滩上看见老渔夫被城里的?权贵们欺压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做夜龙郡的?王,一定?要将这些?欺压良善的?权贵们都?统统打入大牢,让做着最辛苦活计的?渔夫们抬起头挺起腰做人,给他们该有的?权益。

    所以那?以后,她?将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学习和如何讨父王欢心上面,便再?也没有上海滩玩耍了。

    如今看着那些个无忧无虑的背影,忽觉得亏欠了自己这十几年。

    崔御水听?得她?要去,自是欢喜,忙捡起水桶,叽叽喳喳地说道:“我方才听胖狗他们说,有螃蟹会扎人,要不咱们别脱鞋子,省得踩着螃蟹。”

    月摇光自信地扫视着这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沙滩,“这里便是有螃蟹,也是死蟹,或是指甲壳大小那?样罢了,真正?大蟹,那?边的红树林里还差不多。”

    顾小碗听得她说红树林,本想多问?,只是见人已经?走远,便喊了谢沧渊来,“方才听?摇光说,那边有红树林?”

    当下也就他俩进过林子。

    谢沧渊闻言,朝左边被巨大礁石和树林挡住的?海岸线,“那?头是有一片红树林,脚都?下不去。”

    顾小碗却想,那?红树林的?根系如此发达,便是台风暴雨席卷而来,只怕也难伤其根本,就是一处天然的?屏障,若是后头还有平坦之地,不失为一处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当然,还要看四周可否合适开?荒种地。

    毕竟此处林子如此茂盛,田地自是最好?在这村寨周边,若是隔得太远,耕种往返之间,免不得是有性命之忧。

    因此便与他说道:“如此,明日咱们抽空去瞧一瞧那?林子后面的?山林。”

    “那?里也是遮天蔽日的?老林子,你不晓得一榕成林,一看就是没得人烟,去作甚?而且后头就是高山。”说罢,只跳到礁石上,朝着那?便冒出的?几个山头指给顾小碗瞧:“你看。”

    顾小碗随着他上跃上了礁石,心中却是大喜,“前有红树林遮风,后背靠山峦挡雨,岂不是独天得厚的?好?地方。”

    当下只忙去找甘五爷,与之说起那?一处的?地势来。

    又道:“五爷你们虽在船上讨生?活,但我听?汪嫂子说,大部份从前都?是那?海边的?渔民,应是最清楚这海边的?环境,隔三差五的?风浪说来就来,真要打算在这海边落脚,那?里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甘五爷听?她?说了那?边的?环境,自是动心的?,只是既想要有红树林给挡海风,又想下海方便,但红树林里危险不说,林子还密集,船只来往不方便。

    而且现在队伍里女人居多,所以便有些?犹豫:“好?是好?,可是咱们即便是有粮食种子,也不见得能马上种出来,何况孩子又多,瓜瓜果果是管够的?,但肉也不能短了他们,到时候还是得下海打鱼。”

    相对于?那?连多呼吸一口气都?会丧命的?林子,大海对于?他们来说,反而略显亲近几分呢!

    “这又有何难,左右咱们若是定?了那?一处安居,自然是要从这边过去,行李粮食如此之多,那?头被红树林挡住了,小舟使不得,咱们就只能从林子里走过去,到时候就一路砍伐烧荒,如何也要弄出一条大道来。两旁的?地里又本是肥沃之地,只管开?垦出来,到时候种瓜种豆,也十分方便。”顾小碗却是心中已经?有了个初步的?打算。

    左右这除瘴气,最好?的?法子就是改变林子里本身的?环境,这里茂林遮天不见日,适当砍伐,倒也能叫风灌进林子里去。

    通风了,林子里的?那?些?腐败之气也能逐渐消散开?,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治标治本。

    这样一说,甘五爷就越发心动了,但自己不去亲自看一眼,也不是十分放心,便问?顾小碗:“顾大夫你这里可有药丸,倘若有,明日老朽同?你一并去瞧一瞧。”

    毕竟,总是在这海滩上的?椰树棚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他始终没忘记东海上岸的?台风呢!

    虽不知?是否会牵扯到这南海来,但到底是要小心为上。

    顾小碗当下只应道:“我今日便将药丸给配出来,明日多叫几个人过去,大家一起做主意。”自己也能顺便挖些?药材,此处物产如此丰富,没准能寻到阿拾解毒所用的?药材呢!

    甘五爷连说好?。

    如此这般,晚些?顾小碗便同?月摇光说起此事,当晚连夜熬制药丸出来,翌日大家吃过早餐,汪嫂子那?里帮忙准备了些?干粮带着,顾小碗和甘五爷月摇光三人,便领着两个骨折已经?大好?的?水手,又有几个胆大的?小寡妇,一起朝林子里去了。

    却不知?他们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爬上不远处椰树,准备继续给砍椰树叶子继续搭棚子的?胖狗就大喊起来,“娘!娘!海上有东西在飘!”

    胖狗的?娘叫金花香,极其苗条精干的?一个女人,此刻正?举着劈柴的?斧头砍椰子,听?说里头的?椰子水给屋子里的?阿拾大夫喝,最好?。

    听?到儿子的?话,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踮起脚尖朝海面望去,果真见海面上有个小黑点儿在移动,顿时也忙扯着嗓子大呼起来:“海上有东西呢!”

    有人听?了,别说是吃人的?大鱼来了。

    又有说,怎么?可能t?,这里是浅海,那?吃人的?大鱼来这里会搁浅,于?是忙喊被留下照顾阿拾,兼顾保护大家安全的?谢沧渊来。

    谢沧渊得了此事,立即就将小舟翻过来,想要划着过去,胖狗和陈皮一下跳上来,“沧渊叔,我们跟你一起去,我瞧着像是人!”

    可是,大家觉得怎么?会是人呢?这南海一带,几乎没有人烟,总不能是山里的?野蛮人掉海里了吧?

    却是忘记了,那?台风在东海登陆,别说是夜龙郡遭了秧,就是往下连带内陆的?好?几个州府都?没躲过去,一连数日瓢泼大雨。

    如此可想而知?,这海边的?百姓们受灾何等严重了。

    其中也不乏那?海边停泊的?船只,上面多的?是抱着侥幸之心的?人。

    第244章

    不过说来有些?又?是可怜,并非那所有的人都抱着?侥幸之心不愿意上岸去躲一躲这狂风巨浪,有一部分也是无?奈,他们原本就?是卖了身签了契的,一辈子都下不得船去。

    比如那花船上卖身卖唱的花娘子,老鸨深怕她们下船避风浪之际,趁乱逃了,毕竟这乱世当?道,若只凭着?一份那一纸卖身契就?想要?将一个人绑住一辈子,是十分艰难的。

    更何况好人家的姑娘,哪个愿意做这皮肉生?意?左不过是因逢着?这乱世,家计艰难,被家中卖了或是单身一人,被人强掳着?去卖了。

    老鸨也是深知她们不甘愿,如此如何愿意叫她们上船去?就?怕她们伺机逃了。

    所以为了这一份黑心的银钱,她自个儿倒是下了船去避风浪,却将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锁在了船上,任由着?她们跟着?这船只在风里荡浪里飘。

    又?或是货船上的苦力工们,管事和当?家的自是下船去,却要?留他们在船上看着?,生?怕叫人趁乱上船贪便宜。

    故而?,当?时那台风席卷而?来时,海边的港口的船上,大多都是他们这样的穷苦底层人,真正吝啬胆大舍不得花银子下船避风浪的掌柜到底是在少数上。

    那大风呼啸着?狂卷而?来,海面掀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有的地方更是超过百丈有余,那时候正逢着?白日里,忽然天色转青,随后乌压压的黑云就?压城而?来,眨眼间狂风骤起,莫说是船上,便是码头上小?摊贩们还未收回家的桌子小?凳,都在一夕之间飞起来,也不知是砸伤砸死了多少人。

    船上更不遑多让,便是那装了半桶水的水桶,也没?逃过,所以又?何况是人呢?

    尤其是那些?弱不禁风又?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听得有人大呼大喊,说什么板凳桌子都飞了起来,非得要?探出头来看个究竟,这倒是好,窗户才开,轻飘飘的身体就?被风直接卷了出去,一个浪花迎面打来,直接拍到海水里,连个呼救的声音都不曾留下。

    然这只是个开端罢了,紧接着?那房屋连着?房基被风拔起,瓦片门窗小?屋舍乱飞,顿时那港口边海上海下,可谓是惨叫连连,只不过却都被那风声水声给淹了去,原本繁华热闹的港口,只是眨眼睛的功夫,就?如同那人间地狱一般,停满的各种大小?船只,已?是被狂暴的风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当?然,也有那运气好的,胆子大的,见着?黑云压城之时,就?知死期将至了。

    既如此,何不自己选择个体面的死法,所以便有人开着?主家的船只逃离。

    然而?,台风已?至眼前,在怎么也难逃完璧逃走。

    能留下个完好尸身,已?算是祖上保佑了。

    而?眼下出现于谢沧渊他们眼皮底下的人和浮木,虽没?有被台风直接撕裂绞杀,但却因这台风所带来的异常天气,暴雨连连。

    这般恶劣的环境下,那船只如何经得起折腾,故而?也是在海面上失去了方向,最后一路顺着?海水拍打,等?到这南海附近时,运气好的还能有一两条小?船保命,那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抱着?块木板在水里飘摇。

    如今谢沧渊的小?船越来越近,自也越发瞧清楚了那漂浮物,确认是个人后,都大吃一惊。

    狗娃眼神好,站在小?船的船头上眺望,“沧渊叔,这看起来不像是山里的蛮人。”

    谢沧渊还未问他何出此言,那陈皮就?疑惑地反问:“你如何说不是山里的蛮人?咱们也没?见过蛮人。”

    狗娃当?即只指着?对方那破烂的交领衣襟说,“你瞧,他穿的是咱们中原人的衣裳,我可听说,山里的蛮人都是穿着?兽皮和树皮做的衣裳呢!”

    此话一出,那陈皮不禁也想要?挤到船头去瞧个究竟。

    谢沧渊也瞧出来了,果真是中原人,而?且瞧着?他这狼狈落魄的样子,倒像是遇着?海难死里逃生?的,而?且抱着?的那木板,一瞧便是船上扣下来的,便道:“只怕有船只遭了秧,不止他一个人呢!”

    当?下只叫两个小?的扔了绳子过去,将人套上,拉了过来。只是待这人近了,却是将狗娃陈皮两个吓得手一松,那已?经脱离了木板的人又?掉入海里去。

    “怎了?”掌着?船的谢沧渊问着?,一面忙腾出手来拉绳子。

    “他他他……”陈皮指冒着?水泡的海面,满脸惊恐,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狗娃也是满脸的恐惧。

    两人此举不免叫谢沧渊心生狐疑,手上一用力,绳子连带着?人一起跟钓鱼一般,直接将人拽上岸来,然后他自己也吓着了。

    先是发愣,随后是转头朝着船外嗷嗷地干呕起来。

    原来这人虽是还有口气在身上,却因长时间在水里泡着?,浑身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个鬼就?算了,关键好些?皮肤还已?发生?了溃烂,而?且原本的肤色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便是那没?溃烂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水泡。

    人就?在眼前,狗娃和陈皮看得更清楚了,虽没?像是谢沧渊一般吓得直接干呕,但也是连退了几步,生?怕此人患了什么传染的病疫,小?脸上满是惊恐颜色。

    谢沧渊忍着?干呕,想将这人重新踹下船去,可见对方又?喘气,只得作罢,示意两个小?的到船尾去,自己调转了船头,决定先上岸再说。

    两个小?的蹲在船尾,只将心中的怀疑忧心忡忡地道出来,越发叫谢沧渊觉得这人不该救。

    好在早前他们喊,已?是将大家惊动了,如今已?是在海边翘首盼望着?,如今见他们摇着?小?船回来,便都忙迎上来。

    才一瞧这人的光景,狗娃的娘金花香立即捂着?嘴惊呼叫起来:“这人好生?命大,瞧着?摸样,最起码是在水里泡了五六天不止呢!”

    狗娃先从船上跳下来,生?怕多待一会儿,自己的皮肤也会如同那人一般。

    一面跑到他娘跟前,“娘,他那个不会传染吧?”说着?,指了指对方溃烂不已?的皮肤。

    却听金花香说道:“不会,他就?是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先将人抬下来,找几块干净的芭蕉叶垫着?,等?着?顾大夫回来救吧。”

    谢沧渊也如同两个小?孩一般,生?怕那人身上溃烂的皮肤会传染,听得这话才松了口气,一边朝金花香确认:“当?真不会传染?”而?且就?这样放在岸上,他不会死么?

    于是又?问:“要?给他弄口吃的么?”

    金花香听了,只道:“他在海里泡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靠什么活命的,咱的饭菜也不敢随意给他吃,倒不如砍个椰子喂水给他,余下的我是不敢乱来,等?顾大夫。”

    如此这般,众人才忍着?那人浑身的恐怖模样,过来帮忙抬上岸边去,狗娃和陈皮砍了椰子喂水给他。

    却不想,这人只是个开端而?已?,不过半个时辰,海面陆陆续续就?出现了许多漂浮物,有些?不等?他们的人出动,就?已?被海浪冲与浮木枯枝一起冲到岸边。

    反正前前后后,他们竟是救下了十几号男人,且还都是年轻力壮的。

    有那运气好的,船虽是裂了,但是捡了块大些?的甲板坐在上头,虽也是被晒伤了,但好过在水里泡着?的。

    喝了些?椰子水,吃了些?柔软面食后,两人便开始同大伙儿说起他们的来路,又?是如何落难等?等?,然后眼泪鼻涕横流着?,要?报大家救命的大恩大德。

    只是言语间,眼睛到处乱瞟不说,也开始试探打听大家如何到此处的,又?有多少人等?。

    谢沧渊和一帮孩子蹲坐在四周,听着?那俩人绘声绘色地说着?台风来时如何等?等?,听得津津有味的。

    金花香汪嫂子等?人却在远处干活,压根就?没?有留意t?。

    只可怜一旁被谢沧渊推出来,躺在椰子树下乘凉吹风的阿拾急得不行。

    他还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也不能控制手脚,被谢沧渊带出来坐在这里后,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的确像极了个活死人一般。

    但他脑子和思绪的清醒的,一如当?初在冰原上的时候一般,知道顾小?碗和谢沧渊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

    所以听到谢沧渊傻不拉几地和一帮没?防备心的半大孩子听着?那人问,还事无?巨细地回答,谈笑风生?,急得他那早已?失去知觉的左手都开始抽动起来了。

    只是幅度太小?,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那两个绘声绘色与大家聊天的男人身上,压根就?没?有人留意到他这里的细微变化。

    他坐在这椰树下,能清晰地看清楚每一个从海面上救回来的人的状况。

    而?眼下这两人,虽看着?也虚弱,但其实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大伤在身上,且还带着?刀具,便是这个时候,也都还挂在腰间没?有解下来。

    当?然,这不是阿拾着?急的重点。

    令他心急如焚的,还是这十几个人,除了这两人之外,眼下几乎都无?法自力更生?,也如同自己一般,要?叫人伺候吃喝。

    他们一群人,本身在海面上飘浮,能完好无?缺活下来的,不是运气好的就?是心狠手辣的。

    很?明显,从这两人到处飘忽查探的眼神,以及他们言语间的试探,分明就?不是第一类。

    由此可见,他们能活到现在,且没?有任何伤势在身上,只怕就?是踩着?其他同伴的尸体走到如今的。

    所以阿拾实在担心,他这天真无?邪的亲大哥,不会真叫这两人给算计了吧?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在大家畅谈一段时间,那两人又?将谢沧渊和一帮半大孩子哄得开怀大笑后,从缝着?一层狗皮内里的荷包中拿出一把糖丸子,宝贝一般分给大家每人一颗,只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糖这种东西?本就?是稀缺之物,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孩子原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极少看到。

    如今对方拿出来当?做救命之恩的报答之物,他们更是舍不得吃,宝贝一般撕了一块芭蕉叶来好生?包着?,要?留着?回家给谁谁吃。

    又?说这两个人,原本是亲手足的兄弟俩,一个叫伍龙,一个叫伍虎,以前在船上就?是横行霸道欺软怕硬的主,船只被狂风打烂后,他俩也是掉进了海里,后来抢夺了另外一个人的甲板,才活到了现在。

    当?然,这一路上兄弟俩也抢过无?数人的甲板,才拼拼凑凑,有了后来谢沧渊他们看到的宽阔甲板。

    他两人被救上来后,吃到那柔软的面食,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帮人手里有粮食,且还是上等?的白面。

    所以当?时就?生?出了歹心来,又?见除了谢沧渊这个年轻人之外,其余的成年男子几乎都受了伤,然后就?是一帮女人和孩子。

    又?得知他们与自己其实一样的遭遇,只是在船沉入海底之前,就?急忙下了船,不但如此还将船上的粮食和一切能用之物都给带下来了。

    尤其是得知此处是岭南后,兄弟俩更是清楚那些?粮食的重要?性,以及那帮干活麻利的小?寡妇。

    如今在看,已?如同看自己的囊中之物。

    因兄弟俩早前还兼做那拐卖孩童的人贩子,所以身上常备着?那抹着?迷药的糖丸。

    如今给分了出去,只满心欢喜等?着?大家伙儿吃了倒下,哪里晓得他们却要?拿回家去留给家里人吃。

    这可将两个兄弟给急得不行,生?怕再不行事,他们余下去林子里的人回来就?没?这么个好机会了,所以那伍龙连忙又?拿出一把来,“我们这里还有,你们只管吃。”

    伍虎也在一旁催着?,喊他们快些?送去给自己的娘吃。

    一时间,围在他们身边的半大小?孩都好不高兴,直呼他们的好人,如获至宝一般捧着?糖丸要?去找自家的娘。

    原本一向什么都想尝一下的谢沧渊,是想一口将自己分到的吃了,却见这些?小?孩都要?拿回去分享给家人,不禁将目光放到了椰子树下的阿拾身上去。

    将这伍龙兄弟俩的算计看在眼里的阿拾见他捧着?糖丸走过来,只觉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谢沧渊一走过来,便如同献宝一般,将糖丸塞了他嘴里:“阿拾,你也尝尝。”

    阿拾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满心的不甘。

    他不想尝。

    第245章

    正是这时,崔御水疑惑的声音传来,“谢大哥,我瞧狗娃他们?都拿着糖丸,哪里来的?”这可?是个稀罕物呢!

    听到崔御水问,谢沧渊扭头望去,手里的动作也?歇住了,献宝一般将手里裹着绿色糖衣的糖丸给崔御水瞧:“我也?有,伍家?兄弟给的呢!”

    崔御水瞥了一眼,她是世家?小姐,自是瞧不上的,只不过仍旧觉得怪怪的,“他们?有这等好东西,竟还留到现在。自己舍不得吃就罢了,若是肯早些给旁的人吃,那?大家?也?不至于这样严重?。”

    当然,这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也?不知要在海面上飘浮多久,想留着保命不愿意拿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刚才崔御水瞧这兄弟俩所待着的那?甲板,像是数块碎裂的破木板拼凑在一起的,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兄弟俩运气凭何如此这样好?得了这许多木板?别人却是半块像样的都没有。

    而且他们?铺得那?样宽敞,周边都是飘浮的落难人,竟也?没有生出一点?好心来搭一把?

    这些问题都汇聚一处,她就先入为主,觉得这兄弟俩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就劝着,“我瞧着,还是不要乱吃,哪里晓得他们?是不是好人?你瞧这么多人,唯独他俩个没什么伤,别人都半死不活的,我总觉得蹊跷呢。”

    谢沧渊两眼单纯,“肯定他们?运气好呢!就像是咱们?一样,你看冰原上那?么多人都死了,就咱们?几个全须全尾从冰原逃出来。”

    崔御水听罢,心说好像也?是呢!但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仍旧劝着:“话是这样讲,不过咱们?仔细些总是好的。”

    谢沧渊也?不是那?不听劝的,当下就将糖丸收起来,嘴里还道:“那?等小碗回来,叫她瞧一瞧,若是果真没事,我再给阿拾吃。”

    崔御水听到他要给阿拾吃,一时不禁头大,忍不住扶额怨道:“你莫要看着什么,都要给他尝一尝了,小碗姐的话你是一句不肯听。”

    阿拾听到崔御水这话,是十分感激的。

    谢沧渊自己吃着什么,觉得好都要往他嘴里塞一塞,可?事实上阿拾并不喜欢那?酸菠萝的味道,也?不喜欢那?汪嫂子烙的饼,太咸了。

    可?是这两样,谢沧渊都十分喜欢,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还要喂给阿拾。

    所以阿拾虽不愿吃这两样,却仍旧还要对他心存感激。因?此现在阿拾,只求自己身体里的毒素快些散去,好能让自己开口能言。

    旁边的谢沧渊自然是猜不到阿拾心里在想什么,只瞧着彩霞铺满了半边天?,“说起来,他们?也?该回来了。”

    崔御水正要答,却忽然听得前?面的棚屋里传来惊恐叫声,随后?是金花香和汪嫂子急促的叫喊声:“谢家?兄弟,你快来瞧,好端端的几个孩子怎么都忽然晕了过去?”

    原来狗娃他们?将糖丸捧着去给自家?娘吃,但是做母亲的哪里会舍得?何况已是被?孩子这份孝心感动到了,所以只劝着孩子们?自己吃了。

    哪里曾想,这吞下去不到片刻,竟然就有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当下两人一听,谢沧渊和崔御水都急忙跑去看,果真见几个孩子已经横七八竖躺着,他们?母亲在边上的都纷纷在往铺上拖去,那?母亲没在边上的,如今还躺在地上。

    两人赶紧帮忙搭手,一面询问怎就忽然晕到了?

    金花香只赶紧回着:“这会儿,也?没碰别的东西,何况我们?都在一个棚屋里,要是这附近有瘴气,咱们?一起晕到,为何我等没事?而且四周都有顾大夫的药粉,蛇虫鼠蚁是万不敢来的。”

    这时候,角落里梳着羊角辫的棉棉小声说道:“是不是,糖丸呢?我没有糖丸吃,我就没得事。”一面又指着还没顾得上吃的陈皮,“陈皮哥也?没事。”陈皮的糖丸,给了他姐姐。

    声音虽小,可?此话一处,似乎结果也?就明了。

    谢沧渊慌忙掏出自己的糖丸,就要往嘴里塞,吓得t?崔御水忙去拦:“你疯了?”

    “我试试啊。”他也?没想真全吞,就是想舔一舔,尝一尝是不是真有什么毒药的味道。

    崔御水一巴掌排拍掉他手里的糖丸,一面拿眼神示意他瞧棚屋外头:“别试了,哪里还需要试,你自己瞅。”

    只见那?伍家?兄弟两个,如今提着刀扛着他们?劈柴的斧头,一脸横肉里堆满了笑,大步地走?来。

    这一看,竟是颇有些海盗的样子。

    他们甚至已是觉得胜券在握,就谢沧渊一个完手好脚的,其余的不过是些妇人,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所以自始至终,也就只将谢沧渊作为唯一的对手,此刻走?进棚屋大门来,便猖狂道:“小子,怪怪束手就擒吧,我们?兄弟俩的手段,可?不是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年轻遭得住的。”

    说罢,那?叫人觉得恶心油腻的眼睛,落到崔御水的身上,“小娘们?,你也?识相些,快些去洗干净,将我兄弟两个伺候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崔御水听得这话,吓得本?能地往谢沧渊身后?躲,小手紧紧揪着谢沧渊的袖子。

    然这伍家兄弟的话,谢沧渊自己都听懵了,又觉得好笑,这两个废物,就打算提着那?俩破铜烂铁杀自己?还手段?他的剑下,别说什么手段,就是那?些大家?族的剑士来了,也?不好使。

    于是嘴角一抽,眼底满是鄙夷,随后?冲着门外抬起手掌。

    那?还等着享齐人之?福,在此处做土皇帝的伍家?兄弟俩,顿时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出,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连退了数百步,眼看着就要去海里了,崔御水忙开口止住:“别,弄死了上哪里找解药?”

    谢沧渊这才收了手,黑着一张脸大步走?去,他想着自己将这俩人做兄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敢这般算计。

    所以走?过去一手捏起一根脖子就问:“解药呢?”

    奈何那?两人被?捏住脖子,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拼命挣扎。

    崔御水和陈皮气虚喘喘跑来,见此忍不住骂道:“你个呆子,你捏住人喉咙了,想问也?问不出来。”

    气急败坏的谢沧渊这才松了手,伍家?兄弟顿时手软脚软地躺在沙滩上,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回着:“就,就是普通的迷药,睡一阵子就醒了。”

    谢沧渊半信半疑:“当真,没骗人?”

    俩兄弟到现在都还是懵的,明明他们?立刻要主宰天?下,哪里晓得看走?了眼,这个傻愣愣的毛头小子居然是个武林高手,如今哪里还敢存别的心思?

    不然真真怕他一个恼怒,下手没个轻重?,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连连点?头,又是指天?发誓,死了多年的亲爹亲娘都给拖出来作证。

    本?来以为这样稳妥了,哪里晓得谢沧渊听后?,却是直接抬脚。

    等这伍家?兄弟俩再落下的时候,身下便是正在往后?退的潮水了。

    兄弟俩这会儿还未恢复,如今被?潮水卷着往海里去,吃奶了的力气都使出来,除了吞下一口口腥咸的海水,身体一点?点?往下沉,便无别的生机。

    岸上的崔御水见着,也?是愣住了,“你这就杀了?”

    “不杀了等着他们?在骗我一次么?”平生最讨厌叫人骗,险些酿成大祸,一时又想起顾小碗回来,知道了必然是要教训自己一回的,于是抓耳挠腮的,“我完了,小碗肯定要骂我没脑子。”

    崔御水并不想帮他,毕竟她也?觉得这人练武,好像真是练傻了,没脑子。

    顾小碗他们?是天?色彻底暗下后?才回来的,探测的结果很?好,那?山下果真是一处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前?有那?红树林挡风雨,后?有山峦叠翠,且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几处淡水泉眼,他们?已经亲试了,泉水甘甜得很?。

    所以当时顾小碗月摇光和甘五爷几乎就敲定了,在泉眼附近修建村寨。

    只不过那?一处真真是一榕成林,若要砍伐出空地,到有些费力不讨好,何况此处到底是密林所在,蛇虫鼠蚁可?以用药防,然却也?担心后?面山里有猛兽袭击。

    故而,以前?是山里建造过树屋的顾小碗便提议,索性这些巨大的老榕树就留下来,其余的小灌木清理,而房屋就专门建造在榕树上。

    如此,也?好躲避野兽的攻击。

    甘五爷起先是不同意的,毕竟他的认知里,海边的房屋几乎都是石头所砌,门窗也?都比内陆的房屋要小上不少,为的就是以防海风。

    而顾小碗反而提议要将房子建造在树上,那?以后?这过的不是摇摇晃晃的日子么?

    不过月摇光转了一圈,却觉得顾小碗的提议甚好,毕竟天?时地利在这里,此处被?山峦包裹,前?方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却又有两个岬角挡住,而这延伸进来的海湾里,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红树林。

    所以真要是遇到海风,在这两个岬角的时候,就已经削减了不少,在途经红树林,到了他们?这里,海风就所剩无几,与那?内陆里的风,倒没有什么两样了。

    甘五爷听到她这样一说,半信半疑,当下只捡起一根叶片来试探,等了半响,那?叶子才轻飘飘地从掌心飞出,但没飞多远就落了下来。

    他又不甘心,爬上了榕树,却发现这些盘根接错的老榕树,竟是宛如山石一般稳当,一面又想,这些榕树不知都经了多少个春秋轮回,却是屹立不倒,可?见此处真是天?时地利的好居住地,房屋建造在上面,也?不是不可?。

    只要这榕树不倒,房屋也?自不会倒,何况他爬到了这半中央,也?未觉得有多大的风,脚下也?稳如磐石,不摇不晃。

    因?此便也?同意了,心头也?意识到,只怕这往后?,他们?这一群人的未来都不在是自己这个五爷能指点?的了。

    不过转头又一想,叫这两个丫头指点?,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毕竟一个武功超凡,一个医术精湛,且都是识文断字有见识的。

    想来往后?有她们?在,这日子不会很?艰难的。

    而心里那?点?不甘心,在回去的途中,也?终于没了。

    因?为顾小碗沿途回去,不但发现了那?足有两米多高的大草,还将那?草茎砍成了数节分给他们?。

    当时他有些拉不下脸,觉得这是牛马畜牲才吃的草茎,他们?现在就算是落难了,但是粮食足够,断然还没到这一步。

    但随行?的几个人却是忍不住,尝一口,竟然满脸露出惊奇欢喜的表情来,直呼这滋味,竟是比上京城那?边最好的糖铺子里作出来的糖霜都要甜。

    他半信半疑,一点?点?用牙将那?草茎上锋利的皮剥开,果然尝到了其中的甘甜汁水,当下也?是愣住了,满脸大惊,“顾大夫,你,你怎知此草茎如此之?甜?”

    顾小碗也?没有想到,会在回去的路上发现野生的甘蔗,且汁水比自己预想的要丰沛甘甜。

    当下见甘五爷问,众人也?齐齐望来,只笑着解释道:“从前?在一本?游记上见过此物,只说是其汁液比糖汁还要甜,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今日见了,才晓得诚不欺我。”

    当下又顺道同大家?继续说:“书中还说,此物可?榨糖,且种植简单,只需这些茎砍断分节,横埋入土中,便成一苗,半载便可?收成。”

    甘五爷听得此话,既然是高兴又有些遗憾,高兴天?底下竟有此等宝物,往后?他们?何愁没得糖吃?但又遗憾,这等好物,要是能送到外面的州府去种植,不知要造福多少百姓呢!

    往后?吃糖也?不是一件奢侈事情,小孩儿们?也?不再会为一块粗糖叫人给哄骗走?了。

    原来甘五爷有一个小女儿,小时候就因?一颗糖,叫拐子给骗走?,此后?数载,杳无音信。

    因?此可?想而知,当他们?回到了海滩的棚屋里,得知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后?,立即就联想到那?伍家?兄弟两个随身带着下了迷药的糖丸,没准就是专门拐孩子的。

    谢沧渊一听,也?是颇为后?悔,自己叫这俩兄弟死得太简单了,但更担心的是顾小碗一会儿给那?些人诊治好了,怕就该来教训自己了。所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地找活儿干,想借此躲过一劫去。

    第246章

    只是顾小碗这头现在未必有那空闲功夫责备他。

    这些?救上来的人,伤势虽然没有大伙所预计的那样严重。但因长时间泡在海水里,所以浑身皮肤溃烂的居多,也万幸是没有传染性,但要清理起来实在麻烦。

    只靠着顾小碗一双手,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顾小t?碗自是要找人来帮忙的。只是做这样的活儿,不但要眼神好,还要细心?。

    而做得来这些?个活的,必然是常年摸针穿线的妇人们,月摇光文韬武略倒是齐全得很?,但那双拿笔舞剑的手,却是碰不来针线,崔御水倒是会一些?,只不过?见?着那些?人的腐肉,她就忍不住干呕。

    顾小碗自是没要她在边上帮倒忙。

    所以这挑来选去的,最后竟是汪嫂子和狗娃的娘金花香一起来帮忙。

    有她俩一起,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只不过?眼见?着这些?人身上的腐肉都刮去,又抹了药绑扎好,顾小碗却拿出了一个小白瓶药丸,从中倒出了十几粒细小的药丸子。

    “这是?”王嫂子瞧了一眼,她若是没有看错,顾小碗是从另外一个药匣子里拿出的瓶子。

    方才她与金花香来帮忙的时候,顾小碗就叮嘱过?,那边的药匣子不能动,里面的药都是能要命的。

    所以此刻看到顾小碗倒出来的药丸,十分不解,顾小碗既说那是能要人命,可是看她这趋势,似要一人一粒,喂给这些?人。

    辛辛苦苦救了,又要毒死,这又是个什么缘故的。

    金花香听得她的话?,也扭转过?头来,疑惑不解的看朝顾小碗。

    顾小碗看着手里的药粒,扫视了整齐躺在这简易棚屋下的众人,也不管他们似乎清醒,又是否已听到了,就直接了当的说道:“此药有毒,吞服之后,一月复发一次,倘若强行?扛过?三次毒发,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她说罢,这才看向汪嫂子和金花香,“方才大家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倘若那两个歹人给的不是掺杂了迷药的糖丸,那后果?如何自不必我多说。咱们这孤儿寡母居多,汉子们便是到时候伤势好起来,也要忙着建造房屋,哪里日日夜夜看顾着大家。”

    金花香是个明白人,她男人死在了安家的护卫里,尸体是她和儿子亲自沉入大海的。以后就同儿子狗娃一起相依为命。

    眼下听到顾小碗的话?,想?着若儿子吞了药丸一觉不醒,那自己还有什么活头?如此,她那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大步走过?去从顾小碗手里接了药丸,“顾大夫你说的对?,这些?人一道来路,如今他们弱势,咱是看不出个什么好歹来,可正?是这样,就不得不防。而且老话?说的好,没有那千日防贼的,如此倒不如就这般。往后长久相处,倘若都是老实心?肝,那时候给了解药便也不迟的。”

    汪嫂子原本还有些?犹豫,总觉得既然生了救人之心?,怎又好给人下毒呢?这不是白做了好事情?反而弄得个里外不是人了。

    但听得顾小碗和金花香说的也是有十分道理,心?想?也不是没有不救他们,更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

    只是如今这般状况下,不得不防,再?何况白日里那同他们一道的伍家兄弟的确是生出了害人之心?的。

    故而走到金花香的身边,“我和你一起喂。”

    见?到她们没平端生出圣母心?来,顾小碗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还不想?做个纯粹好人,只奈何世?道如此,若是没得点防备之心?,往后给人剔了骨头只怕都不知道呢!

    更何况他们这帮人里,寡妇孩子居多,该生的防备心?是要有的,万不可有半点心?软。

    不然到时候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顾小碗并不知晓,那甘五爷带着儿子和其他几个身体还好的兄弟忙完后,思来想?去,还是生怕这些?个救下的人里,还有同那伍家兄弟一般烂肝烂肺的。因此便特?意过?来,想?交代顾小碗几句,就怕她妇人之仁,没给自己留点后路,直接将这些?个人救活了。

    但凡里头只出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那都是灭顶之灾。

    不想?才走到棚子外面,就见?着顾小碗拿出了毒药,还说出了那一番话?来。

    而金花香和汪嫂子也没有拦着,心?头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不过?心?里却是没由来产生一股子的愧疚。

    但凡他这个领头的出息些?,能将这些?人震慑住,哪里还需要几个女子来给人下毒做这坏人呢?

    因此回去后,仍旧是满脸愁容。

    他儿子甘太平正?从乱石堆里找了几块好石头出来做磨石,打算将他们的刀斧都打磨一回,等到时候开?荒去后面的山里落户时,也好用得顺手些?。

    见?他爹这就回来,便朝那棚屋处探了一眼,“这么快就办好了?他们没说什么?”甘太平的心?里头,女子都比男人要心?软些?,所以极其担心父亲过去办狠事,叫她们难住。

    甘五爷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上,“儿啊,都是爹没得用,但凡有些?大本事在身上,哪里还需要这些个算计?”

    甘太平不解,只是见?他叹气以为事情没成,一时着急起来,也不磨刀了,猛地抽身站起来:“爹,你也别担心?,大不了我来做这个恶人,反正?这些?救上来的人里,我是一个也不放心?的,咱们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娃娃崽崽的又多,到时候叫他们好了,动起手来,咱怎么都要吃亏的,倒不如趁着现在,我去一刀了结一个。”

    听得儿子此言,甘五爷才晓得儿子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伸手拦住,“你听我说完呀!”一面忙将自己在棚屋外面所听到的话?和几个女人在里头的所作所为都道了出来。

    甘太平听罢,这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如此也好,既是保全了他们的性命,又能防着他们不乱来。”

    甘五爷连连点头,又瞥了一眼远处那月下教着孩子们练武的月摇光,“我如今也是想?清楚了,咱们以后就跟着他们走,日子想?来不会太差。原本我也就担心?她们女娃儿心?软这一样,怕成不得什么大事,如今看来,他们这管事的两个女娃儿,是善恶能分明,也不是那等心?软的。”

    甘太平的目光随着他爹一同望去,只见?那一蓬丰茂的椰子树下,几只鸥鸟掠过?,正?在同月摇光练武的几个顽皮小孩被吸引了目光,追寻着鸥鸟的踪迹去,然后被月摇光抓住训斥。

    见?此一幕,他也点了点头,“是了,该严的时候也严,常言说严师出高徒,咱也不要这些?个孩子以后能成个什么高手,但有了这些?功夫,在这林子里也能保命。”

    说起来,他们这一群人,虽如今看着和顾小碗他们一起倒也和睦,但是大部份人心?里还是愿意听甘五爷的话?。

    所以现在甘五爷自己愿意低头跟着顾小碗他们,其余的人自是没得二话?说。

    更何况,顾小碗他们的所作所为,想?尽法子想?让大家在此处安居乐业的决心?,他们也是瞧见?了的。

    他们本就是普通人家,在海上漂泊卖命,说到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过?上安心?日子。

    如今既是能实现,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故而这甘五爷父子俩商议好了后,自是去与别的兄弟伙们说,大家听得领头的甘家父子既已是下了决心?,又想?着妇人们跟顾小碗他们也要好,自是也就这样同意了。

    也是如此,隔日大家相处的气氛,也与往昔更自然和谐了许多。

    两拨人真?正?意义上扭成了一根绳子,一致对?外。

    顾小碗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何改变心?意的,但见?着内部算是真?正?稳定了下来,自己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寻药。

    毕竟那此前,到底与甘五爷他们人心?隔肚皮,她这多少还要防备着甘五爷等人。

    月摇光也十分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何况又已经认了命,既是自己心?中有抱负,又何必一定要用在夜龙郡呢?而且既是到了此处,想?来也是命运。

    所以也是把?十二分心?思放在建设之上,顾小碗要忙着给阿拾解毒,到处采集草药试药,她便与甘五爷领着队伍里的男人,以及些?身体壮硕的女人,便开?始开?荒修路。

    砍伐的路线她和谢沧渊去标过?了一回,如今大家只需要按照这个路线砍烧过?去便是。

    只是谢沧渊分到了斧头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的,“就拿这个砍?”

    “不然呢?”月摇光白了他一眼,见?几个妇人已经上前动手,便催促起他。

    谁曾想?,谢沧渊将斧头扔了,往身后的剑袋伸手去,“这太慢了,让我来。”

    月摇光满目大惊,她竟是忘记了谢沧渊的本事,这阵子只瞧他跟着一帮半大的孩子抓鱼捡蟹,倒是忘记了他这一剑劈下来,可谓地动山摇。

    反应过?来后,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大家都停手,退到t?我们身后去。”

    众人不解,这刚热火朝天干起来,怎么就要停手了?但还是听话?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到月摇光与谢沧渊的身后。

    这时候,只见?谢沧渊手握着剑,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然后抬手。

    “沧渊叔这是作甚?”陈皮几个小子不解,但更多的充满好奇。

    而月摇光叮嘱的声音还在响起,“你算好了力道,别弄个裂缝出来。”

    “晓得,旁的不敢说,这剑还用讲?自来同我心?意相通,我想?什么,剑就做什么。”谢沧渊自信满满地说着,这时候的他的确充满了少年侠士的潇洒侠气。

    然后还没明白谢沧渊和月摇光在说什么的众人,忽觉得以谢沧渊方向,竟然隐隐卷来一阵瞧不见?的风,顿时沙滩上可谓是飞沙走石,众人都本能地抬手试图将袖子捂住口?鼻挡住眼睛。

    也是这功夫,脚下的地似乎都晃动了,有人吓得大喊,“地龙翻身了么?地龙翻身了么?”然后大家都慌乱起来,却又不知该往哪里逃去,反而都撞在了一处,摔了好几个。

    然而地龙却没有翻身,但他们却清澈地看到原本要准备砍伐的前方树林,不管百年老木或是那牵丝挂网的藤蔓,竟然都纷纷地朝两边倒下去,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老树倒下后砸在地面引来的阵阵震动。

    这一刻除了顾小碗他们这一行?人,其余的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被喂了毒药以后,那心?中到底是有些?愤愤不平的疯子一行?人,在发现异样后,艰难地从棚屋里探出头来,哪里会晓得竟然看到这样令人震惊的一幕。

    如今在看那谢沧渊,哪里还敢当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只觉得此刻他咧着大牙一脸得意洋洋等着众人夸赞的模样,分明就是张牙舞爪的魔头。

    一个个心?中不免是生出后怕来,幸亏他们这身体还没好起来,没顾得上如何从顾小碗手里偷来解药,不然的话?,只怕落入这谢沧渊的手里,那还有什么活路?

    而此刻的谢沧渊还等着众人夸赞自己,对?于甘五爷一行?人投递来的震惊和崇拜眼神更是十分受用,用一个十分帅气的动作将剑放回去后,“看你们以后谁还敢说我吃得多。”

    他吃得多,可是他干得也多。

    甘五爷一行?人听得他的话?,这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炙热,甚至有人将他当做了神灵,竟是想?要下跪磕头膜拜。

    谢沧渊虽想?叫大家见?识自己的本事,但也没想?到他们将自己做神灵来供奉,见?着有人要下跪,也吓了一跳,慌忙起来,“哎哎,别跪啊,我可受不起。”

    月摇光也忙去拦人,只同大家解释,谢沧渊这不是什么术法,他就是单纯的武功高。

    好不容易说通了,结果?从前跟着月摇光学武的众人,便都将热忱的眼神朝谢沧渊投递了过?去。

    只是,谢沧渊其实真?的是个十分不靠谱的,他哪里会教什么徒弟?更何况他这等天赋,千万人里也难得寻出半个来。

    纵使是拜了他为师,也不见?得能有他一二分的本事呢!

    何况甘五爷见?了谢沧渊这一等本事,也不敢再?小看他,如今对?他更是恭敬了几分,见?小孩儿们不懂事地围着他,好叫他紧张,忙过?去给驱散开?:“都别叨扰谢公?子,快些?拿了你们的镰刀背篓,该砍该烧的,快些?去忙,早早收拾好了,省得再?叫谢公?子操劳。”

    众人听得这话?,这才散开?了去。

    只不过?今日谢沧渊这一剑,对?于他们来说,比那百年难见?的台风都要稀奇,几乎是当做神迹一般,所以即便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都过?着枯燥繁忙的生活,大家也不觉得厌倦,反而一个个仍旧是干得热火朝天的。

    而他们这一行?人里,除了现在还像是个活死人的阿拾之外,也就是一个娇弱的崔御水了,余下的各自有本事在身上。

    所以近两日以来,崔御水也总叫小寡妇们围着打听,她会什么?

    这让崔御水颇有些?无奈,一遍遍解释,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奈何没人信。

    顾小碗听到了,连道:“你莫要妄自菲薄,我们这帮人里,那琴棋书画就只有你一个人精通,你又写得一手的好字,以后孩子们总是要读书写字,那时候只怕要拜托你呢!”

    崔御水在崔家不出挑,本又是庶女,所以自是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这琴棋书画之上。

    所以顾小碗这话?倒也不假,这一帮人里,哪怕是月摇光这个夜龙郡的郡主,在这一方面也是不如她的。

    崔御水有些?受宠若惊,“那些?,那些?也有用么?”

    “自是有用的,人不但是要身体吃饱,精神上也要讲究,往后咱们安居下来了,便由你来教授大家。”顾小碗想?着,如果?一切都风调雨顺,兴许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安定下来了。

    到时候大家富裕了,空余时间也不少。而俗话?说温饱思**,所以未免了到时候寨子里乌烟瘴气的,自然是要搞一搞这情操陶冶了。

    这话?让崔御水有了些?自信,接下来的日子也是活力满满。

    又说谢沧渊这一剑,彻底斩断了棚屋里救上来的疯子他们那帮人的歹心?,也将修路去红树林后建造村落的时间大大索多。

    加上救上来的疯子这帮人,半个月后逐渐开?始能跟着帮忙,而队伍里原本受伤的众人,也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进度也越发有了样子。

    因为没有牛马,几乎都是人力所为。好在这一项事情上,当初在船上运送货物的甘五爷十分有经验怎么运用巧力,又有月摇光在夜龙郡时代兄修筑过?城墙。

    所以这条路算是修筑得十分顺利的。

    这期间汪嫂子与甘五爷的女儿甘彩霞负责膳食,小子们闲暇得空时,则去帮忙采摘些?椰子香蕉等等,晚些?时候退了潮,又去海边滩上捡些?鱼虾。

    这日子竟然是过?得十分富足丰富,分明大家每日都在干活,却是一个个都养得腰圆膀壮,再?没了此前风一吹就倒的虚弱样子。

    便是海里救起来的疯子一行?人,如今也都恢复了个八九分,能跟着下力气了。

    至于顾小碗,她是大夫,除了每日进山采药之外,就是一直制药。

    毕竟现在他们只是在修路进山里,还并未开?垦出耕地来,真?正?的山地环境并未做到改变,所以林子里的瘴气还未散去,每一日大家都要从她这里来领避毒丸。

    也是如此,她压根就没有时间去参与修路。

    有了这些?空闲,阿拾的药也逐渐配置出了一些?来,只不过?因为所需要的很?多药材,此处都并没有,顾小碗并不能一步就替他将毒解了个干净,所以只能一步步慢慢来。

    昨日阿拾终于能动自己的手脚了,但身体整体上海是十分僵硬,走起路来四肢奇怪得很?。

    此刻他陪着顾小碗在椰子树下摘药,动作很?迟钝,而且有时候手指无力,抓不紧东西,所以一根小小的药材,他要反复几次,能装进簸箕里。

    顾小碗便在一旁,并未伸手帮忙,因为她太了解阿拾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谢沧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一旁看了半响,终于是忍不住,竟然红起了眼眶大哭起来,反而将认真?捡药的阿拾给吓了一跳。

    他却不由分说地扑来,一把?抱住阿拾,一边嚎嚎大哭一边说道:“阿拾你终于好起来了,呜呜!你再?不好,我的良心?都要死了。”

    顾小碗见?他整个人都在朝阿拾倾斜,生怕他压着阿拾,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你松手,他才好一些?,哪里经得住你这样折磨?”

    谢沧渊才念念不舍地松了手,一边吸着鼻子说道:“都是怨我,倘若我不跑,你便不会遭这些?个罪了。”

    顾小碗有时候其实想?温柔一些?的,但是谢沧渊的所作所为,就如同熊孩子一般,叫她很?容易就暴躁起来。

    因此听到这些?废话?,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少说这些?没得用的,有这个功夫,不如多做点事情。”

    一面问起他,“村子那边是怎么打算的?”

    原来从这边到选址建造村寨的地方,昨儿就已经通了路,所以昨天谢沧渊他们过?去,便宿在那边未归来。

    也是如此,他今日回来,见?着阿拾竟然能帮顾小碗分拣药材,才如此激动。

    此刻听得顾小碗问,只忙回着:“月摇光说,栅栏一定要修的,且不说是防着山里的野兽,就是那些?蛮人,虽眼下未曾见?着,但总要提前做好部署,对?他们来说,咱们便是来外来者,他们未必会待见?t?。就是甘五爷说咱们就是普通人,如何作得同打仗一样麻烦?何况他现在只想?赶紧建造房屋,然后沿着大路两旁开?垦田地,不想?在这上面浪费人力,如今正?是僵持不下的,特?意喊我来问你们的意见?。”

    但月摇光的意思,不但要修建高大的栅栏将整个寨子围起来,且这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上,要选定四棵高大的老榕树来,专门建造哨塔,用来观察四周的动静,如此真?有个风吹草动,寨子里也能第一时间做好防御准备。

    顾小碗听罢,朝阿拾看过?去,“你觉得这样也好,是吧。”

    阿拾眨着眼表达自己的赞同。

    他还不能开?口?说话?,好在与顾小碗有足够的默契。

    所以顾小碗确认他也赞同后,便同谢沧渊说:“我也是同意的,大家累一点无妨。何况术业有专攻,她在这一方面上,是有造诣的,听她的安排总是没错。”

    谢沧渊听罢,只点着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还同他们说了,修建栅栏的木头,不必担心?,我来就是,也不要花费多少人力的。”他这一剑劈下去,一根变成六根,妥妥的。

    说着,又抱起阿拾的手臂呜呜半天,丝毫不在意阿拾嫌弃的目光。

    还是顾小碗看不下去,“你松手,到底谁才是做兄长的?”

    谢沧渊这才不甘不愿地松了手,与顾小碗说,“以后在那边修房子,也就不方便两边跑了,如今东西都要运送过?去,还要你在这边组织大家收拾一下,到时候需要多少人,那边分过?来。”

    当初从船上将东西搬下来时,就费了天大的劲儿,这如今要往村子里去,不是两三里路那么简单啊。

    七八里!便是道路也宽敞,但如果?都是要靠着人力背过?去,那些?家具不说就罢了,单是这粮食,也要好些?天吧。

    所以在他们修路期间,顾小碗就已经在想?办法了。

    眼下听到他的话?,不免是怀念起自家的骡子来,倘若那骡子在,要运送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毕竟她前两天采药的时候,在这边翻过?去的两座山涧里,那头有一片肥美草地,十几匹矮脚野马在那里啃草呢!

    但是她不会驯马,头马都分不出来,自是没敢去惊动,不然这些?马受惊跑进林子里,怕是下次想?再?找,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些?本地的矮脚马,耐力好又耐寒耐饿,最重要的是因为只有一米六左右后,所以很?合适在这样的山林里行?走,甚至都不会头顶的树枝野果?挂到。

    所以要是元宝在,就它那聪明劲儿,必然是能将头马给骗来,到时候拿下了头马,还不怕余下的马儿不听话?么?

    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元宝如今又在何处呢?当初还说要替元宝颐养天年的,哪里晓得世?事难料。

    她刚叹气,阿拾就伸手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分明很?是担心?她。

    谢沧渊也不解:“怎么了?”

    顾小碗摇着头,只将自己发现野马的事情告知与他两人,“眼下就等于是看到树上挂着个果?子,偏又摘不着。”

    不想?谢沧渊一听,竟然激动地跳起来:“你怎不早说,那疯子原来就是个养马的,听说没到水面上讨生活的时候,原来是那马场里的马夫,驯马是有一手的。”

    此话?一出,顾小碗也十分大惊,心?想?运气这样好么?一面也是脱口?说道:“你去将他喊来,若他有这一等本事,将马驯服为咱们所用,我立即就给他解毒。”

    那疯子一行?人,早就折服在谢沧渊的那一剑下,如今其实都是老实的。

    不过?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久,所以顾小碗仍旧没有给他们解毒的意思。

    第247章

    疯子很快就来?了,显然听到谢沧渊的转述,得知成了后顾小碗会给他解毒,这叫他倒是十二?分的高兴,而且多了这些马,以后必然要人?来?放养,那?时候就离不开自己了。

    何况这来?回运送许多货物,更是离不开这马匹,便是往后村寨修建好了,也有马的用武之地。

    如此?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自己也是能有些话语权了,没准还?能讨个?女?人?生娃,从此?就在这海边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这些美事儿,光是一想他就觉得万般好。

    可?也没忘记顾小碗说,这些马在山里,这一阵子他们虽没叫什么野兽攻击,但是猛兽的影子也瞧见了几回,要是自己就这样去山里,少不得是羊入虎口。

    于?是虽愿意去驯马,但却期期艾艾的望着顾小碗,迟迟不敢应下。

    “你还?有何问题?”顾小碗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疑惑,心说他莫不是还?想趁机提个?什么要求?

    正?寻思着,就听得疯子说,“我,我一个?人?,虽是驯马不要帮手,但是那?山里的恐怖,遍地都是能吃人?的凶兽,便是我吃了解毒丸,却也只堪堪能防住那?蛇虫鼠蚁罢了!”

    得了这话,顾小碗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道:“你在想什么,那?山里我怎敢叫你一个?人?去独闯?你放心,我同你一起去。”

    其?实也不难怪疯子会为这件事情担忧,实在是如今人?手不够,半大小子们都全跟着上场了,就是小姑娘们,手脚麻利的,也跟着递东西或是剥树皮,再不济跟着力体纤薄的女?人?们在烧火煮饭,反正?是没有一个?得闲的。

    一个?个?是恨不得像是哪咤一般,生出个?三头六臂来?用呢!

    所以他才以为,顾小碗是叫他一个?人?去。

    眼下听到顾小碗说要和自己去,也是傻了眼,难以置信,“您,您同我一起去?”但又有些不放心,顾小碗去了,那?这海边的物资谁来?看着?

    见他一脸的疑虑,顾小碗将目光落在了远处椰子树下乘凉的阿拾身上,“他虽还?未大好,但在这里看守物资,却也是绰绰有余,何况我们也不是去十年八载。”

    哪里要什么十年八载,顺利的话,也许一天半天都能行呢!疯子连忙点头,“那?事不宜迟,趁着还?早,我们进山去。”

    话说完,就见顾小碗扔来?了解毒丸,又带了水和干粮,瞧这光景分明就是早准备好等?自己来?的。

    所以疯子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自己不答应,是不是顾小碗也会强行拎着自己进山的?

    一面又后怕,辛亏自己没拿乔,不然的话,岂不是自找苦吃?

    但他对自己驯马的技术是十分自信的,心想那?山里虽是凶兽横行,但也是遍地的宝,他们这些个?进山的,哪一次不是满载而归,顾小碗既是要和自己去,自也不会空着手归来?的。

    到时候驯服了马儿,只管叫马儿驮着回来?便是,也好测一测这些马儿的耐力如何。

    因此?便顿住了脚步,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顾小碗在得知他会驯马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进山事宜,如今见他还?拖拖拉拉,一脸的踌躇,“可?还?有什么问题?”瞧这疯子,似在找什么。

    疯子连忙答道:“咱进了山,没道理?空着手,我想着到时候要赶马,自不方便再背扛,到时候只叫马儿驮回来?,只是我瞧了一圈,咱好像也没得马鞍。”

    何止是马鞍,骡马所需的一切装备都没呢!这马鞍倒也还?好办,自己打一个?,也不是要什么艰难手艺,最难的莫过于?是那?马蹄铁了。

    没有马蹄铁,好好的一匹马,不知要白?白?磨损多少,可?谓是天大的损失呢!

    要打马蹄倒铁也不是很难,难就难在没有原材料,他们现?在虽还?有些钉子,但那?都是在船上带下来?的,多用于?船只甲板修补,并不是很多,眼下建造房子,都尽量用那?榫卯结构。

    反正?这钉子能省则省。

    所以顾小碗不为马鞍笼头等?操心,反而就是担心马蹄铁。“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不过现?在要打马鞍也来?不及,我与阿拾留话,回头若他们谁得闲过来?,知会一下便是。”

    这意思,明显现?在是等?不了打马鞍了。这叫疯子略有些失望,心里还?想着这林子外围周边的香蕉椰子都被他们吃得七七八八,青黄不接的,打算着等?进了山里,别的山珍先不想,就这水果,总要带几箩回来?吧。

    尤其?是那?椰子水,都断了快两三日呢!

    但顾小碗话已至此?,他自己也怕再白白浪费时间,便道:“那?咱先进山吧。”

    因顾小碗早前看到了马儿,记在了心里的,所以找过去倒也是不难,就是本来?她一个?人?,直接就用轻功从树t?冠上横跨过去,不知是少走了多少弯路。

    然如今带了这疯子,他是会些拳脚,但却不知内家功夫为何物,如今只能靠着两条腿脚踏实地走,山里茂林覆盖,可?谓是遮天蔽日,地面又潮湿且布满了青苔,倘若不是拿根竹棍在前面探,一脚踩下去,指不定又是一处藻泽泥潭,不留神就葬身于?此?。

    故而他步履艰难,看得在树冠上的顾小碗好生忧心忡忡。

    心说这只是人?走,就这样慢吞吞的,回来?真带着马群,只怕更艰难呢!

    不过她也没得机会去想这些,因为两人?走了不到一座山头,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疯狂翻滚,分明就是倾盆大雨之势。

    也不知从哪里卷来?的风,好不猖狂,手腕粗细的树枝,说吹断就吹断,然后狠狠地朝地面砸落下去,惊得那?些小鸟兽一番慌乱逃窜。

    更不必说那?些树上的大小果子,可叫走在林子里的疯子犹如人?间地狱一般,不但要防着脚下,还?要顾着头上。

    然风虽是越吹越大,上空的树冠左摇右晃,可?这风却被厚重的树冠阻挡,根本贯穿不到下面的林子里。

    所以林子里空气却仍旧十分炎热,顾小碗见那?在林子里还?没下雨就已是浑身湿漉漉抱头躲藏的疯子,也生怕他因此?丧命于?此?,只忙站在高处,与他找了一处安全的树洞躲雨。

    雨林就是这样的,说风就是雨,半点不含糊,而且东边下雨西边日出,更是常态。

    也是如此?,这温度仍旧十分高,水蒸气在林子上方形成团团雾气。所以枯枝树叶和动物尸体才会更快速地腐烂,且又因为这茂盛的树林而无法快速将这些气味排出去,时而久之,七混八杂的,毒瘴气可?不就来?了么?

    疯子吓傻了,他们虽也来?了一段时间,可?几乎都是在海滩上,从未踏足过这林子深处。

    以往虽也看到东边雨西边彩虹的,但总归是离得远,瞧着只觉得稀奇好玩。可?如今自身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种,他才深深感觉到了那?股子恐惧。

    他亲眼看着一团肉眼可?见的黑气,像是云又像是雾,随着风就这样穿梭在林间,吓得那?些飞鸟小兽也顾不得还?在下雨,四处逃窜。

    仿佛,那?团黑气就如同魔鬼一般,只要被沾染到,必定命丧黄泉。

    好在他运气好,躲在了树洞里,顾小碗也砍了不少芭蕉叶挡在洞门口,加上吃过了解毒丸,因此?倒也是逃过一劫。

    眼看着那?团黑雾气远去了,倾盆大雨也停了,乌云散去,太阳重新出来?。

    压在疯子心头上的恐惧也终于?消散了些,但声音仍旧有些发抖,“这样的天,这林子里日日可?见,生在这林子里的蛮人?,只怕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倘若要是遇着了,只怕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反正?眼下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此?处的环境的确恶劣,能在这样的环境种长久不衰的民族,顾小碗也从来?不敢轻视。

    “所以,咱们的箭塔哨塔都必然是要建起来?的,并非是无用功。”顾小碗叹了口气,一面询问着他,可?是还?能继续往前走。

    疯子看着树枝上掉下来?打在身上的积水,抖了抖肩膀,“能行!”

    大雨过后,林子里充斥着各种味道,菌类破土而出的土腥味,各类带着些香味的树枝果子的香味,万般混杂,竟出奇地叫人?心旷神怡起来?。

    那?疯子心中的担忧也逐渐减少,与顾小碗翻越过了这一座山头,接下来?运气尚好,除了遇到一群小孩儿拳头大的蜘蛛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凶兽了。

    中途歇下来?吃过一回干粮,又走了个?把时辰,便到了顾小碗早前发现?马屁的坡上。

    常言说万物有灵,正?是如此?。连马儿也知晓哪里合适自己栖息。

    这一片山涧里,并不像是别的地方那?般布满树木藤蔓,更多的是些半人?高的灌木,几条蜿蜒交错的流水四周,全是肥美鲜嫩的草。

    四处能看到一堆堆马粪,以及才被啃过的草茬。

    疯子所有的恐惧在闻到风里夹杂着马粪味的时候,就一扫而空了,兴奋地检查着一堆堆马粪,竟然能依靠着这些马粪的数量,估算出了马匹有多少只。

    顾小碗并不懂这些,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他如此?专业,也放心了不少。

    接下来?两人?便顺着这些马粪的痕迹,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不难看到林子里的马蹄痕迹,而且这边也才下过雨,马群走过的地方,坑坑洼洼里满是积水。

    有着这样两条明显的线索,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们顺理?成章地找到了马群。

    只是现?场状况并不容乐观。

    还?未看到马群,只听到声声凄厉嘶鸣的时候,疯子就紧张起来?,预感到了不对劲,“马群怕是遇到了危险!”而且本来?又有几匹小马驹,这叫他心再一次悬起来?,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顾小碗的身上。

    顾小碗这时候已经纵身越到了高大的老树上,手里捏着几根棕榈树叶削得尖尖的茎作为箭羽。

    站得高看得远,果然瞧见了不远处的山坳里,马群惊慌失措地抱团挤在一起,小马驹们被围在中间,但外面却有豹子步步逼近,使得这些马不得不一直往里收缩队伍。

    小马驹大概是被大马挤得发出惨叫声的,一头健壮的黑鬃马站在最前面,眼神凶恶,目光炯炯盯着前方,一双耳朵朝后煽,毛发竖立,还?哈着气。

    这应当就是头马了。

    但如果只是一只豹子,其?实不足为患,重要的是这马群如今简直是背腹受敌,除了那?豹子之外,还?有一群足有十五六只的豺。

    这倒是叫顾小碗有些吃惊,这豹子按理?素来?骄傲,算得上的林中猛兽,却与一帮豺合作,倒也是稀奇。

    不过此?刻也顾不得这些,这些豺对她来?说,如今不足为虑,毕竟在冰原上的时候,狼不知手刃了多少呢!

    只要解决了那?些豺,也威慑到了豹子,到时候马群自然是安全。

    如今叫她担心的,反而是还?在地面的疯子。

    所以当即朝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找地方藏起来?,自己则顺着密集的树冠横跨过去,直至到了那?最边缘,然后瞄准了最前方准备攻击马匹的豺,将手里的棕榈箭射了出去。

    准头不大稳,棕榈箭没有像是她所预料的那?样直接贯穿豺的身体,但也插进半个?脑袋里,一击毙命!豺几乎没有任何摇摇晃晃的时间,就直接横倒在地上。

    动物和人?都是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危险都容易让它们产生恐慌,从而乱了阵脚。

    而顾小碗也是抓住这一点,接二?连三扔出手里的棕榈箭。

    只是可?惜箭不够多,但好在豺不断地倒下,终于?是将那?剩余的豺吓得掉头就跑,毫无半点契约精神。

    顷刻间,此?处就只剩下一只眯着眼睛吸着鼻子搜索顾小碗位置的豹子了。

    等?豹子反应过来?,即便发现?了顾小碗的所在,但同样也发现?如今仅剩下自己孤军奋战,便是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掉头就走了。

    而顾小碗这时候也才发现?,那?只豹子的后腿受了伤,虽不是很严重,但却严重影响它捕猎,如此?也难怪会屈尊降贵同一帮豺合作捕猎了。

    不过更叫顾小碗惊讶的,还?是那?豹子后腿上的伤,更像是人?为,这也就意味着这再继续往林子里走,极有可?能就是蛮人?的地境了。

    对于?蛮人?来?说,他们更像是闯入者,而且对蛮人?更无半点的了解,所有的讯息都只来?源于?传言的只言片语,所以顾小碗是万万不敢再继续往前,心想着回去更是要叮嘱大家。

    毕竟现?在的他们,还?处于?建设初期,除了粮食要啥没啥。说白?了连一个?像样栖息之地都没有,如果真和蛮人?起了纷争,吃亏的到底是他们自己。

    确认此?处安全,这才吹了口哨,示意疯子过来?。

    说来?,也算是运气好吧,这群马如今正?在恐慌之中,如今危险解除,但高度的紧张之后,便是疲惫的精神状态了。

    何况小马驹们身上都有些抓伤,所以给了疯子很便宜驯服机会。

    他只揪着作为头马的黑鬃马在这里纠缠了小半个?时辰,担心小马驹的黑鬃马就败下阵来?了。

    哪怕它们作为野马,但或许是天性,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颅,仍由疯子绳索套上了脖颈臣服。

    顾小碗也得了机会,给小马驹们上药。

    此?刻虽已是彻底天黑,林子漆黑一t?片,但好在这林子里有林子的好处,遍地的药材随处可?采撷。

    所以收拾起马群身上的伤,顾小碗倒也是轻松,如今难的,反而是要踩着这夜色回去了。

    夜路是一定要赶的,反正?在这山里过夜也不安全,何况顾小碗也不确定这一群豺是否真的就只有这十几只,倘若还?有,此?兽又记仇,那?半夜袭击而来?,便是能防,但也要费一番心思。

    如此?倒不如将这些心思放在赶夜路上。

    至于?那?几只豺,两人?翻来?覆去思考了一阵后,还?是决定带上,守着大海他们不缺肉,但是皮毛总是有用处的。

    夜路比顾小碗所预想的要艰难,但这从小到大吃的苦太多,倒也总结出了不少经验来?。

    所以在快天亮的时候,她还?是将疯子和马群顺利带了回来?。

    而这一趟雨林之行,更叫疯子看清楚了顾小碗的能力,对于?她心服口服,也不单只是畏惧于?她下毒的手段了。

    海滩上的火塘还?亮着,他们还?没出林子的时候,月摇光和谢沧渊就听到了动静,隔着厚厚的林丛高声询问,“小碗,是你们么?”

    顾小碗听着他们这焦急又疲惫的声音,连回了声。

    疯子走在马群中间,此?刻的他已是筋疲力尽了,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欲望,但是听到这些充满关忧的声音时,他忽然觉得身体一下就充满了力量和精神,这将近一天一夜的苦似乎都完全值得了。

    因为这林子外面,还?有人?在关忧着他们等?待着他们。

    按理?这月摇光二?人?都该在寨子那?边的,但是因为听闻顾小碗带着疯子进山寻马群去了,始终不放心,便又都赶了过来?。

    不想这一等?,便是一宿。

    白?日里就忙了整天的他们,都处于?疲惫状态了,不过看着顾小碗和疯子身后连绵不断的马匹,脸上不禁也浮起了满足的笑容来?。

    月摇光迎上去,此?刻的马也处于?疲惫的状态之中,她爱不释手地抚摸上马颈,马并未挣扎或是排斥,如此?更叫她欢喜,“倒也是通人?性,这一次你们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不过话音才落,就看到了马背上的豺,顿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忙朝顾小碗和疯子打量过去,“你们没受伤吧?”

    顾小碗摇着头,见已有这边歇着的人?陆陆续续起床,只喊了疯子将马带过去,叫大家先喂马。

    一面将林子里遇到马群时候事儿与他俩说起来?,不过最叫顾小碗担心的,还?是那?豹子后腿上的伤势。

    月摇光一听,便晓得顾小碗为何得了这么一群马还?如此?愁眉苦脸的缘故了。

    当下便道:“既如此?,这田倒是不忙着开垦,先抓紧将寨子修出来?才是。”不然的话,要是那?些蛮人?离他们不过四五座山头,那?想来?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顾小碗连点头:“是呢!今日要同大家商议一回,弄出个?章程来?才是。”

    谢沧渊在一旁听着,他并不把蛮人?放在心上,反而对那?几匹小马驹充满了兴趣,听了一会儿就跑去跟着喂马了。

    顾小碗和月摇光这里又聊了几句,两人?都趁着天未大亮,决定先去休息半个?时辰。

    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叫他们白?日里休息了,若是抓住这半个?时辰养一养精神也好。

    一面也喊那?谢沧渊和疯子快些去休息。

    大抵是太累了,顾小碗觉得才闭上眼睛,就被人?喊醒了。

    是甘老大的女?儿甘彩霞,见顾小碗醒来?,只兴奋地说道:“汪嫂子煮了牡蛎粥,鲜得很,您快趁热吃去。”又说她们几个?,收了些破襟烂衫来?,缝在一起包裹在茅草编制的垫子上面,给马做垫子,到时候等?马鞍打出来?,就不怕伤着马。

    顾小碗听罢,这才想起马蹄铁的事情,一面梳头一面说道:“那?马早前在林子里担惊受怕,而且也才到咱们跟前来?,只怕还?未适应,何况一切未准备好,倒不如先养着两三天。这段时间里,你去同疯子商量,不管是身上用的脚下踩的,都要准备好。至于?那?马蹄铁,实在不行,就称些钉子来?打吧,不能在这上面节约。”

    甘老大原本是船老大,作为他的女?儿,船上有多少物品,这甘彩霞心中都有数的。所以听到顾小碗说马蹄铁的事情,不禁也叹了口气,“钉子也没得了多少,若实在不够,咱就砸了两口锅吧。”

    顾小碗也没别的法子,锅少两个?不要紧,但武器却不能熔了,那?是保命的。

    当下也只能点着头,“你们拿主意吧。”将头巾裹上,扎紧了袖子和裤腿,与甘彩霞一并出了小屋子,“当务之急,寨子最要紧,我今日过去,晚上不见得回来?,你们在这头,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便去问阿拾。”

    甘彩霞也听说了这后面山里极有可?能来?蛮人?的事情,所以寨子修建就迫在眉睫了,顾小碗跟着他们过去,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只颔首应着:“您只管放心便是,今儿阿拾大夫又比昨日好了许多,也和我们都交代过了。”

    听得阿拾比昨日又好些,顾小碗眉眼里露出欣喜来?,也顾不上吃饭,只大步朝阿拾那?边走去。

    她还?未开口,就听得阿拾久违的声音传来?,“小碗。”声音仍旧是一往如故的温和,只是不知是不是毒素的缘故,他的声线对比起从前的温润如玉,变得沙哑了些。

    但对于?顾小碗来?说,她不求阿拾一往如初,只要他能健康地活下来?,已是足矣。

    “这些日子,叫你担心了。”阿拾走过来?,步伐仍旧有些缓慢,手腕还?不大能自如弯曲,所以扶着顾小碗肩膀的动作看起来?怪怪的。

    可?顾小碗看着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却莫名觉得激动,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话语几乎是哽咽而出,“你终于?见好了。”

    “嗯。”阿拾含笑垂着头,额前垂下来?的白?色头发在海风里浮起。

    顾小碗伸手给他拢了拢发丝,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可?见这一副药是有用的,等?我晚些时候得了空,再去山里。”

    “别,这些药足够了,山里的事情我也知晓了,近日也不要常往山里去。”阿拾说着,一面扭头朝后面参天蔽日树冠密集的山林望去,“也亏得这山林足够密集,不然灯火我都不敢让大家继续点。”

    也料到顾小碗要去寨子那?头,怕她放心不下这里,便又说道:“这边的事情,有我在你便放心。想来?过两三日的功夫,马队的事情就备好了,我便安排将粮食物资都送过去,你们也不必专门为了这件事情跑过来?。”

    他说的这些事情,和顾小碗也算是不谋而合,但即便顾小碗都考虑好了,可?再听阿拾说一遍,还?是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狂风暴雨里,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苦苦支撑了,从此?以后身边多了一个?可?以相互扶持且可?依偎的同伴。

    这是月摇光或是谢沧渊都给不到她的感觉。

    总而言之,阿拾的康复对她来?说,不止是外在的助力多了,更重要的是,心里也多了一份。

    吃过早饭,顾小碗月摇光谢沧渊三人?,又将此?处的妇人?领走了几个?,背着些粮食便往寨子方向去了。

    寨子这头,已是说服了甘老大建造哨塔之事,如今顾小碗又带回来?后山里有可?能出现?蛮人?的消息,这次不用月摇光劝说,他便开始主张修箭塔。

    如此?,一切也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这样的环境中,要注意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别的,便是这炎热的天气,短短时间里便不知是滋生了多少蚊虫来?,所以即便此?处有活水泉眼,顾小碗也不敢叫大家直接饮用这些水。

    但每次要喝再烧,总是浪费时间,烧了贮藏起来?,又不具备密封的器具。

    所以喊了陈皮几个?,去淘了四五种大小不一的无毒砂石来?,淘洗过后层层叠叠放在用巨大的芭蕉叶卷成的倒锥形中,以此?来?制作成过滤器。

    这样一来?,大大减少了饮水的危险,且水又清澈甘甜了不少。

    这种四季难分的雨林中,最叫人?担心的痢疾,一例也从未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甘老大他们一群人?,伤势几乎已经完好,又加上疯子他们这帮人?,壮力也算是足够,还?有谢沧渊这个?大材小用的大剑客在,木材根本就不短缺,哨塔箭塔和围墙很快就建造好了。

    如此?一来?,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加上盘根接错的榕树上,稀稀落落也建造了些木屋出来?,海边旧地疯子领着马队送来?t?的物资,也陆陆续续入仓。

    眼见着一切逐渐上了正?轨,顾小碗想着再过三五日,海边的东西彻底搬过来?,到时候所有的人?力资源都整合在这寨子里,那?寨子完善也就指日可?待了。

    而且剩余的粮食足够,背靠资源丰富的大山,水果压根就不短缺,前又有波澜壮阔的大海,鱼虾也不少。

    在粮食储备上,小半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那?么等?寨子修建初见规模,耕田种地的日程也要安排上了。

    毕竟他们这些人?,哪怕此?处鱼虾水果不短缺,但主食他们还?是要靠着米,没有的话,总觉得一整天都没吃饭,浑身没劲。

    此?处不管是旱地种植,还?是水田插秧,禾苗都能活下去,但小麦同样属于?禾本科,却是不容易种植。

    不过一切还?未实践,他们现?在都是根据此?处的地质环境和以往的种植经验来?判断的,所以到时候有了机会,尝试一下,也不是不可?。

    第248章

    转眼他们从海边搬到这寨子?里来,已是过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大家为了建设寨子?可谓是废寝忘食,原本才被鱼肉鲜果养得胖了一圈的半大孩子?们,这一阵子?那两颊上的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可是将他们那做母亲的看得好生心疼。

    只不过心疼归心疼,他们这些人,生缝在这乱世之中,比如今更艰难的苦都吃过了,现在虽是劳累了些,但总是能叫人看得到希望的。

    何况孩子?们这样吃苦耐劳,没有一个偷奸耍滑,其实他们做长辈的,心里反而?是欢喜的。

    而?且这寨子?建造好了,也不用日?日?担心那山里的蛮人忽然?杀来。

    前些天里,听疯子?他们的人说,这岭南山里的蛮人还过着那饮毛茹血的日?子?,部落之间还经常发生战争,且还十分残暴,那赢了的,便要将输了的脑袋给砍下来,以后便要将做酒盏用,然?后做传家宝一般传下去。

    谁家里的骷髅酒盏越多,拥有的威望就越是最?多。所以他们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外面以权力为主,金钱仁德次之,以此?来获得名声?和威望。

    这些蛮人却?简单粗暴,以骷髅酒盏来作为计量。

    所以听说那越是有威望的部落首领,家中的骷髅酒盏就越是多,也更加证明这部落首领的凶猛无敌。

    这些事儿,终究是那道听途说而?来,除了给蛮人又戴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之外,倒也没有给寨子?里的众人带来什么烦恼。

    唯独是崔御水给放在了心上,这一日?里竟然?给吓得夜梦惊醒。

    她?和月摇光住在一座树屋上,房屋虽是分开的,但是两人开轩便能瞧见彼此?的房间,她?这夜里一声?惊叫,便将对面本就警惕的月摇光给惊醒了。

    只将窗轩又推开了些,将头伸出来问她?:“你作甚?”

    这里没有四季分明,如果一定要分,只有大雨和天晴。所以即便此?刻算起来,已是四五月的光景,但那苍穹夜空所悬挂着的白玉盘,却?宛若北方八月十五的月亮一样。

    银色的光芒笼罩着整片雨林和大海,满身冷汗的崔御水坐在床上,听到她?的声?音,扭头过来,能叫月摇光清晰地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全都黏在脸上,“你这是做了什么噩梦?怎吓成了这般模样?”

    崔御水正是后怕之际,哪怕知晓那只是个噩梦,但只觉得太真实了,自?己竟瞧见蛮人打了进来,还将她?的脑袋给砍掉,用来盛酒。

    听到月摇光的话?,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咚地一下从床上跳下,跑到窗前,两眼湿漉漉地看着月摇光,“我?梦着蛮人把我?的头砍下来了。”

    月摇光一听,便晓得她?是因听了那些话?做的梦。一面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将目光落在她?那丰满的胸脯前,不禁好笑起来,“你想多了,他们可不是还说了,脑袋能做酒盏的,都是要那打猎的好手,至于女人孩子?,都是奴隶战利品,而?像是你这种年轻的,不说美不美貌,但必然?是能生养。所以你要做梦,也该梦见他们拉了你去,生十个八个孩子?……哎,你这人怎么动起手来了,哈哈。”

    然?她?还没说完,就叫崔御水气得,捡起窗前白日?里陈皮他们摘来给自?己的花扔朝月摇光扔了去。

    隔日?里,少?不得是要和顾小碗数落月摇光的不是,好不委屈。

    眼下的寨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村寨该有的雏形,甚至是打谷场的位置他们都给留了出来,疯子?那边正打算带几?个兄弟去往海边驮些石板过来,铺在上头呢!

    等?吃了早饭就出发。

    泉眼处也修了像样的井口,周边也铺上平整的石头,不管在旁边洗衣裳洗菜,脏水都不会污染到泉眼。

    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上哨塔高耸立在老榕树上,左右更是各自?配上了箭塔,无数用棕榈茎削得尖尖的箭插满了箭筒。

    说起来,好几?个箭筒,都是用顾小碗和疯子?从山里带来的豺皮子?做的。

    眼下房屋牲畜棚几?乎都已经完善了,木头是再也不短缺了的,现在最?需要的,反而?是石头了。

    一来各类大小石臼是少?不得的,还要打两套石磨,不然?以现在村里的人口,是怎么也不够用。

    寨子?里整套完整的生活设施,都是顾小碗和阿拾一同来完成的,虽说两人也才堪堪靠近二十的年纪,却?已是有不少?迁移落户的经历。

    因此?在这一块上,常年在海上生活的众人和月摇光,自?是不及他们两个。

    所以小到从树屋里的一把小凳子?一个小土碗,再到寨里的磨坊马群吃料的木槽,都离不开他俩。

    也正是这些大小物?件的完善,越发叫大家觉得,仿佛此处才是他们真真正正的家,从前那过的,都是四处流浪打尖的日子。

    因此?自?是十分爱护现在的家园,十个人里挑不出半个懒人来。

    表面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的阿拾今日?进山采药去了,他兄长谢沧渊不放心,一同跟着去。

    顾小碗则在收拾东西,准备同甘老大汪福运带几个人去红树林西北边上的查看土质。

    昨日?几?个男娃儿顽皮,胆子?也大,扛起才凿出个雏形的独木舟,就往红树林里去捡蟹吃了。

    然?后就到了北边上,因是初到那一处,又都是调皮胆大的男娃儿,当时?只觉得新鲜陌生,便高高兴兴上了岸去。

    不曾想一步未走开,才下了独木舟,就陷在了泥里,当时?给他们吓得满脸的冷汗,魂儿都飞出天灵盖,只以为是掉进了那藻泽里。

    比起雨林里的其他危险,藻泽对于大家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但他们哭天喊地嚎叫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没有继续向下陷进去,那个感觉就好像是以为掉进了河里拼命叫救命,最?后却?发现水只淹没到膝盖。

    所以当几?人发现只是踩到了潮湿的黏地,恐惧一扫而?空,哈哈大笑起来。

    回来自?是将此?事做玩笑说给旁人听,顾小碗偶然?听到,却?是给放在了心上,连忙仔细询问。

    几?个小孩一开始还担心要挨打,咬着唇死活不承认进了红树林,后来他们的母亲提着棍子?来,这才垮了肩膀,仔细说起此?事。

    家具木头能做,水缸石臼等?石头也能做,但人总不能抱着石头做的碗吃饭吧,更何况储存粮食,甚至是各家想要自?己在屋子?里煮些汤水肉食,也不能总拿公?中的锅过去。

    且不说那锅过大不方便拿树屋去,就是借,有人开了先例,那人人来借,饭还要不要煮了。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眼下其实最?缺的,不是粮食,反而?是锅碗瓢盆。

    其他的矿产资源并无发现,也难以开采,所以黏土相对来说,便是性价比最?好的。

    因此?顾小碗想,若是那里的泥土的确是黏土,没准能烧出些鼎罐陶盆,到时?候架在火塘上煮饭菜,各家各户,不就可以自?己煮饭,以后想吃什么口味自?己做主,也免得总是煮大锅饭时?,大家各抒己见,将负责此?事的甘彩霞和汪嫂子?忙得焦头烂额了。

    于是昨晚她?就去与甘老大月摇光说了此?事,只不过月摇光今日?还要带人挖寨子?外面的护寨河,故而?是没得空去的。

    月摇光虽没像是崔御水那样害怕蛮人,但是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增强寨子?的防御能力。

    学着城池一般,在寨子?外面修建护寨河。

    如此?就算是蛮人们攻打而?来,想要用火攻也丝毫不畏惧。

    而?且此?处这护寨河t?里要引水并不难,等?那涨潮的时?候,直接从红树林里开垦个小渠,只消个三五日?,必定是能灌得满满当当的。

    她?要负责此?事,所以顾小碗便与甘老大等?人一同去。

    现在听着崔御水跟自?己诉苦,竟然?一脸认真地看朝崔御水,“她?的话?大抵没错,别想着你在书里瞧的,这样的落后部落,都是女人当家做主。叫我?看来,大抵女人孩子?真是他们的战利品没得错。”

    崔御水一听,就越是害怕了,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那男人呢?”

    “不是有骷髅酒盏么?你该不会觉得他们就只杀对方首领吧?”要真是这样,山里的蛮人早就已经饱和溢出整个岭南了。

    毕竟就算是他们生活落后,导致育儿能力生育都低下,但就这样毫无节制地生,也不可能就这点点人口。

    所以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部落之间战争时?候,喜欢杀!

    崔御水被她?的话?吓得小脸刷白,又见顾小碗要下树屋,忙追上她?的脚步:“你这样说来,咱们便是这里,也难过上安稳日?子?,照样是要打仗,那咱们以后出去开垦田地,岂不是都充满危险。”

    是呢!顾小碗前两日?和甘老大他们,还在为这个事情担忧,可是也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出去种田了。

    要将去往海边两侧准备开荒的土地都围起来,范围太广,也不现实。

    所以以后出去种田,不但要带着锄头农具,还要带着有杀伤力和威慑力的武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打铁得自?生硬,所以才叫大家每日?早起先同月摇光操练操练。

    如此?一来,就算真打起来没得什么胜算,但最?起码要能跑,只要能活着跑回寨子?,命不就保下来了么?

    “那也是没得法子?的事情,你闲暇时?候,也多练练,眼下寨子?里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弱不经风的人了。”顾小碗虽也知晓,试图将崔御水一个娇滴滴的世族小姐练成女力士,是不现实的。但这样的生存环境,身娇体弱的她?,不能每次都靠运气。

    身后的崔御水重重地叹了口气,想着月摇光说自?己被抢走,极有可能被留下生孩子?的事儿,吓得浑身一抖,顿时?下定了决心!“练!就是练出水桶腰,我?也要练!”

    又说顾小碗他们这一趟去红树林北边,果然?确定了那里与有一片十分合适烧制厨具的黏土。

    若是他们有那手艺,陶器变成瓷器,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眼下没有想那么长远。顾小碗回来,只忙和月摇光说起那黏土的面积,“甘老大估算了一下,那一片五六里都是,咱们烧碗烧罐,才用得了多少?,等?这一切安顿得差不多,垒个大些的窑子?,咱烧砖。”

    说起烧砖,月摇光的眼睛都亮了。她?从决定留下,放弃振兴夜龙郡的时?候,便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这寨子?上。她?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然?她?必定要修建一道能在风霜中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城墙。

    而?且木头做的怎么能叫城墙呢?最?多只能叫栅栏。可是以此?处的条件,能围上栅栏就不错了。

    因此?现在听到顾小碗说烧砖,她?怎么能不激动?甚至是有些失态地抓起顾小碗的手:“此?话?当真?”

    “这个骗你作甚?只不过先也不着急,这护寨河挖好了,咱再做安排,倒也不急在一时?。”左右那些黏土也不会跑。顾小碗说着,一面朝这脚下竟足有一米深的护寨河瞧去,颇有些吃惊,“这打算挖多深?”

    “总要能淹人才有用,至于宽度,我?想着现在挖个两丈左右,等?往后有闲暇时?间了,再安排人来慢慢扩。”如果淹不到人,且抬腿就能横跨过来,那叫什么护寨河?那是个小沟渠都算不上吧。

    所以月摇光初步打算是宽两丈,深一丈半。

    她?所说的一丈,是夜龙郡的计量,在顾小碗看来,这一丈约摸是三米五,两丈便是七米。

    如此?说来,那这河深大概就是五六米,而?以现在成年人的平均身高,将其淹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这便是个大工程,怕是得挖个一月半月的。此?处虽说土地算得上是稀松的,可底下多是横七八竖盘根接错的老树根。

    所以顾小碗脸上露出忧心忡忡,这样的话?那开垦种地,似乎又要推迟些时?间了。

    月摇光看出她?的担忧,当即宽慰道:“我?算过了,依照这里的天气环境,你看山里水果不断,今儿摘了过几?日?又结了新果子?,所以这粮食种下去,只怕外头要三五个月,这里两个月就能得吃了。”

    所以她?想,就算是迟一两个月再种,粮食也能接得上的。

    不过她?这话?,倒也是没有说错,顾小碗点了点头,“也罢,这安全才是头一等?大事,我?们自?然?是支持的。既如此?,我?们便先在寨子?空闲的地方,种些蔬菜便是。”

    别说,各类海鲜不断,但吃多了,竟还是想吃几?口生嫩的蔬菜。

    四处的野菜都被薅完了,是得赶紧自?己种蔬菜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寨子?里传来小子?们的惊呼声?,不但如此?,顾小碗似还听到了犬吠声?。

    有些不确定地朝月摇光瞧去,“我?们听错吧?哪里来的狗?”

    只靠着人来防卫,终究是熬不住的,所以早在刚从海边运送粮食过来的时?候,大家就不止一次感慨过,要是有条狗就好了。

    有了狗,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不需要它亲自?去,只要狂吠几?声?,通知大家便是。

    月摇光耳朵都动起来了,“你没听错。”随后也顾不得挖护河,扔下手里的锄头,和顾小碗忙朝寨子?里去。

    刚进大门,便见着前面老榕树下的院坝里,一帮人围着,犬吠声?正是从里传出来的。

    只是这犬吠声?里,好似有些愤怒不甘的感觉,顾小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俩才走过去,就叫挤在外围的崔御水瞧见了,忙兴奋地让开,叫她?们挤个位置进去瞧,一面解释着:“是狗呢!你家阿拾他们带来的,说是叫什么下司犬,看家护院最?出息。”

    听得此?话?,顾小碗心中也欢喜起来,虽说现在没得挑,就算是随便拉了两条野狗来,她?也高兴,但如果是正儿八经看家护院的好狗,那不就是锦上添花么?

    何况这下司犬,她?知道,不说自?己前世,便是这一世,蜀地也有,而?且价格还不低,都是富贵人家养的旺财。

    根本不是他们乡下那随处可见的大黄能相提并论?的。

    而?如今顾小碗挤了进去,只见着竟是有两条,前面那条是纯黑的,头不小,且那嘴巴宽但短,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最?重要的是,这条狗浑身上下不但是毛发如黑曜石一般毫无半根杂色,竟然?连那舌头也是黑的,不禁激动起来,朝旁边按着这黑犬命运脉搏的谢沧渊瞧去:“看看,脚垫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谢沧渊一脸的得意洋洋,“阿拾早看了,说是什么五黑犬,看家护院天下第一,等?咱给驯好了,往后就是咱们寨子?里的看门大将军!”

    正说着,却?见这条黑犬后面被拴住的那条白毛犬忽然?不对劲起来,前面的黑犬似也察觉到了,顿时?叫声?也急促起来,一面拼命地挣扎着,似想要去保护它。

    谢沧渊这才一脸惊慌地叫起来:“完犊子?了,这白的要下崽子?了,阿拾叫我?赶紧找窝,我?顾着给你们看,给忘记了。”当下只慌得不行,要是这小狗崽没顺利生下来,不知多大的损失,回头阿拾估计能将自?己的头扭下来。

    想到此?,吓得他忙朝顾小碗求救。

    然?而?顾小碗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哪里还不知晓,这分明是一公?一母,且那条母的,马上就要下崽了。

    这哥俩分明就是进山一趟,把这狗窝一窝端了。

    当下只忙叫大家都让开些,又叫人将原本运送粮食时?候破败了的大筐找来。

    汪嫂子?麻利人,一下就看出顾小碗用这大筐给做狗窝,所以还往里垫了些草,足有一米长半米宽的大筐,虽是破败了,但做个狗窝绰绰有余。

    她?一面喊自?家男人送来,自?己则快步往厨房跑去,准备给这母犬准备些吃的。

    而?这一头,顾小碗本来还在人群里四处搜索,心想那疯子?会驯马,兴许能通晓一些。

    可一扭头,才想起他带人去海边驮石板了,只得问起谢沧渊:“阿拾呢?”

    “他采得了两株好药,说要马上给炮t?制了,不然?药效大减。”谢沧渊也是慌了神,尤其是听到有人说,那母犬见血了后,更着急,忙喊着在狗窝前面踌躇不已的顾小碗:“小碗,你也是大夫,快去瞧瞧啊。”

    顾小碗说自?己是大夫,但是比起阿拾,她?只算个半吊子?。

    而?且她?没给牲畜瞧过,以前在山里虽说养狗养鸡鸭鹅,可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

    现在这五黑犬又在外头叫得恐怖,吵得她?心神凌乱,竟发现给狗接生,一样兵荒马乱的。

    “肉汤来了。”汪嫂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众人急忙让开个道。

    她?直接将肉汤递给顾小碗。

    顾小碗便这样被赶鸭子?上架,蹲下身将半个身子?往筐里探进去,只见那母犬肚子?不停地抽搐,看起来也十分虚弱,虽说也朝她?咧嘴龇牙,但却?没得半点攻击能力。

    如此?,顾小碗松了口气,将肉汤放到它身前不远处,一面朝身后乌泱泱的人喊道:“你们都走远些,这狗想来是受了惊。”

    众人听罢,也怕出个什么意外,连忙退开,谢沧渊也准备牵着那五黑犬走,奈何那狗就像是焊在地上了一把,五个爪子?死死地抓着地面不放,争执间竟是隐隐见了血迹,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筐里。

    无奈,谢沧渊只能带着五黑犬留下。

    而?蹲在筐边的顾小碗,见母犬根本没有攻击力,且又去喝肉汤之后,便也冷静了下来,一面轻声?安抚,一面温柔地摸上母犬的腹部。

    若是平时?,只怕是灌这母犬都不见得会张口,但如今它生产在即,本就体质虚弱,正是需要进补之时?,所以哪怕这母犬知道不该喝,可却?只有喝下去后,才有足够的力体将孩子?顺利生出来。

    肉汤下了肚子?,没多会儿大抵是有了些力气,又有顾小碗在一旁帮忙,第一条小狗便生出来了。

    和外头那条五黑犬一样,浑身上下乌黑一团,眼睛也还没睁,顾小碗忙给递到母犬的跟前,母犬咬断了小狗的脐带,顺势吃下了胎衣。

    有了好的开端,接下来倒也顺利。

    总共生了六条小狗,三白三黑,倒也是公?平得很,一半像是爹,一半像是娘。

    唯独最?后一条,不知是不是在肚子?里待的时?间太久,出来后很是虚弱,母犬舔了两下后,见它不动,竟然?是扭头不管了。

    顾小碗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物?竞天择,而?且林子?里生存环境不稳定,危机四伏,母犬做出这样的决定,便顺理成章了。

    它不可能将有限的精力放在一个不确定的生命之上。

    所以,这只小黑就这样被抛弃了。

    此?刻的五黑犬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妻子?顺利生产,不在张牙舞爪狂吠,谢沧渊便松开了手,只将它也拴在狗窝边上,扔了些肉过去,它嗅了嗅,自?己吃了一口,就叼去给母犬。

    但是和母犬一样,也只闻了闻那只小黑,就不管了。

    仿佛也同样放弃了小黑。

    “死了么?”谢沧渊见此?,探着脑袋担忧地看着。

    顾小碗摇头,“还有气,它们都不管。”也不知道自?己拿去养,它们会不会阻拦?心里这样想,顾小碗那双沾满了羊水还没顾得上洗的手就伸了过去,将小狗捏在手里。

    这狗夫妻俩竟仿若未见一般,拦也不拦。

    见此?光景,顾小碗便确定,这条小黑在狗夫妻眼里,已经属于淘汰品了。

    这倒也可以理解,但是顾小碗不理解,它们刚才的嚣张呢?怎么不需要驯服,就低头吃肉……

    好像,还不如那头马呢!

    但作为狗,好像又顺理成章。

    谢沧渊见顾小碗将狗拿在手里,狗夫妻也不阻拦,忙围过来,“还能养活么?”一面伸手想去摸,但又嫌弃小黑身上还湿糊糊的。

    顾小碗也不知是否能养活,只想着既然?这狗夫妻放弃了它,那自?己就试一试。

    第249章

    “这么?小,肯定要吃奶,你上哪里弄奶给它吃?”谢沧渊说?着,回头看了看狗窝里,五只小狗挤在母犬的肚子前面,哪怕没睁眼,但却?都张着嘴巴,按着毛茸茸的小爪已经开?始找**了,母犬也十分温顺慈爱地护着几只小狗。

    而且这狗夫妻俩的模样,毛发也不是?十分光泽,便是?那五黑犬,还有些偏瘦,母犬就更不必多说?了,虽看起来品相好,但生下小狗后,越发有种瘦骨嶙峋的感觉,只怕奶水也不会多。

    如此,顾小碗手里这只小狗,未必能蹭得到半口。

    顾小碗也有些发愁,马棚里的马倒是?有母马,但是?小马驹们已经断了奶,母马也没奶了,不然还能去挤一些来。

    正捧着小狗发愁,阿拾带着些愠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生产出问题了?”当然,这怒气是?对谢沧渊的。

    谢沧渊几乎是?本能地调换了和顾小碗的位置,自?己躲到她身后去,一脸紧张地看着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很是?心虚:“那个,那个我,我本来是?要带着过来找人?安排,但是?大家瞧见新鲜,一时给忘记了。”

    然后母犬受到了惊吓,生产是?顺利,但也没那样顺利,这不就有了小老六被?弃养的事情了么??

    顾小碗见着谢沧渊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忍不住好笑,“阿拾又不吃人?,你躲个什么??”又想着小狗本来就虚弱,没有奶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见谢沧渊又这么?害怕被?阿拾责备,索性就扭头朝谢沧渊说?道:“要不你去山里再?转一圈,拿着个陶罐去,任凭是?个什么?,只要有奶,你给想办法弄点回来?”

    她方?才倒是?想着,这小奶狗吃米糊肯定营养是?不够的,倒不如喂些剁碎的牡蛎肉,那鲜嫩呢!但又怕小狗吃了肠胃不耐受。

    所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沧渊一听,竟然是?觉得十分靠谱,又为了快速躲避阿拾,立即就应下,忙不迭跑了。

    顾小碗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声来:“我瞧你平日也没怎么?苛待他?,他?怎这般怕你?”

    阿拾没有回这话,不过目光对上顾小碗,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理会他?。”一面伸手来接顾小碗手里这小老六,还有体温,心跳也能感受到,就是?十分虚弱,便道:“弱崽被?弃养,倒是?常有的事情,咱先?找个地方?养起来,等他?弄了奶来,添点药喂下去。”

    顾小碗点着头,两人?一起并肩回去,问了一回阿拾采回来的药,又说?起想建砖窑的事情。

    阿拾听罢,神情严肃了几分,“此事,怕要提前。”

    “怎了?莫不是?今日你们进山,发现了什么??”一听他?这个语气,顾小碗就担心起来,距离上一次发现这附近极其可能有蛮人?出现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大家悬着心防了这么?久,却?也没见着,所以她那戒备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这时阿拾从袖袋中拿出一物,“我们今日走得远,你看这是?我在那树上捡到的。”

    他?拿出来的,是?手指长的野鸡毛,但修剪过,像极了箭翎。

    他?们现在做的棕榈箭是?不少,但可没有这么?精致。

    所以也就意味着,那林子里早前有人?,且还有精良的武器。

    “除此之外,我还在附近的树上发现了砍凿的痕迹,不过看那样子,大抵已经是?两三个月的功夫了。”那样的大树,自?然是?不可能有人?专门砍凿回去做柴火,何况守着这样的大山,压根就不缺柴火。

    再?也那些痕迹,又非斧刃所留下的,倒像是?刀戟挥动间不经意留下的。

    由此可见,早在两个多月之前,那边就有人?在此打斗,不过除了这些,便没了旁的发现。

    回来的路上,阿拾想着即便是?当时出了人?命,但尸体他?们肯定搬走了,而且都这么?久了,几乎每日都有大雨落下,便是?有半点痕迹,这样的雨林里也早就消失殆尽。

    所以才没有再?多的线索。

    可即便是?只在树上得了这箭翎,顾小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离咱们这里,大抵有多远的路程?”

    阿拾和谢沧渊出门,自?然是?不可能总在林子里走,利用轻功在树冠上,不说?一跃三千里,但要翻过一座两座山,那速度的确非常人?可比。

    “从咱们这里数过去,约摸五六座大山头。”他?们也是?头一次去这么?远,这也就意味着,再?继续往里走,大抵就真的会遇到蛮人?了。

    顾小碗深吸了口气,“照此说?来,咱们其实离蛮人?并不算远。”而且蛮人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落后。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样几座大t?山单凭两条腿在林子里走,顺利的话,两三天其实就够了。

    以那里为中心点,就当蛮人的部落到那里也是如此的距离,那也意味着他?们离蛮人?,其实不过五六天的脚程就到了。

    可就这么?点距离,他?们为什么从未到海边来?

    为什么这样确定他们没到这片海岸线,只因甘老大不许大家下海捕鱼,所以一切海鲜都是?摇着小船在这一带退潮时海岸线捡来的。

    所以他?们寨子里的人?,几乎都活跃在这一带,却?从见过蛮人?的痕迹。

    这便叫顾小碗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对大海有什么?忌讳啊?”虽说?山里物资丰富,但同样也充满了危险。当然,海里也不见得安全,但是?正常情况下,比起危机四伏的雨林,这海边视野相对开?阔很多,且还能时常吃到海鲜,大可减少了进林子捕猎的危险。

    而且运气好的时候捡来几个大海螺,还能煮汤什么?的。

    很明显这海边才是?最佳的居住地。

    阿拾摇着头,毕竟这些都无从考证,但是?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退一万步说?,要是?那林子里生活实在艰难,真有蛮人?从中逃出来,跑到这海岸线,他?们这里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顾小碗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将小老六塞给阿拾,“你养着,我去同摇光说?一说?。”

    现在几乎是?全寨子上下默认,月摇光就是?寨子里负责安全防御的一把?手,生活问题上,大家几乎都来找顾小碗,但这样的问题,还是?月摇光来解决。

    自?不必说?,这话告知?月摇光以后,她隔日真的就抽了一拨人?来开?始准备建造砖窑,打算开?始烧砖。

    当然,这护村河也继续找修不误。

    顾小碗原本还有些担心,自?打开?始建造村子,大家就无休无止地干活,人?也活得堪比牛马一般。

    早前还跟大家说?,等寨子修建好了就好好休息一回,但没想到紧接着又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劳碌事情,也怕大家心中有怨。

    但观察了几日,却?发现大家都积极干活,竟毫无半点怨言,她心中正是?疑惑,就听阿拾道出其中缘由来:“没有人?愿意这样吃苦受累,只不过咱们这一波人?,像是?妞妞他?们那样年?纪的小孩子,几乎生出来的时候,就刚好赶上灾年?,紧接着又是?天下大乱,他?们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眼下虽也苦,但好歹不用四处流浪了,又只用防御这山里的蛮人?,而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也就是?为了防御蛮人?的入侵。”并非是?无用功。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啊,每日山珍海味,一样不缺,这哪里是?从前四处飘零的苦日子能比得了的?

    从前别说?是?山珍海味了,就是?吃饱肚子都是?问题呢!而且这帮人?到底是?淳朴,不说?原来甘老大他?们这帮人?,就说?疯子他?们,到底都是?为了糊口。

    而现在吃饱穿暖,做的事情虽是?苦,但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呢?从前做了还不见得能吃饱穿暖,现在不但能吃饱,且还能吃好。

    关键还不白做,这砖头烧出来,虽没有分到他?们手里,可筑建起来的围墙,却?能叫大家夜里安心睡觉。

    如此,哪个还能不积极呢?

    顾小碗听他?说?着,忽有些恍然大悟,一面感慨起来:“我总是?想起从前跟村里的人?山上躲的那一阵子,也是?我来管事,为了个公平公正,我是?操碎了心,就怕大家觉得这谁少做了,那个多分了什么?,故而现在也小心翼翼的,就怕他?们也抱怨起来。”

    如今看来,这人?与人?之间是?不相同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逗弄着被?养活了且还睁了眼的小老六,看着倒也是?精神的,像是?个煤球一般的身体,正笨拙地试图顺着顾小碗的腿爬上来。

    那日顾小碗喊了谢沧渊去弄奶,没想到他?真的从山里弄了奶来,且还是?偷的狼奶。

    这一偷,就连续偷了小半月,加上阿拾配置的药,这当时看着奄奄一息养不活的小老六,如今竟然是?生龙活虎,并不比他?那几个哥哥姐姐要差。

    顾小碗见它锲而不舍地爬了几次,还是?没成功,不禁好笑,弯下腰将它抱起来,放在怀中,“抱回去给它爹妈了没?”

    说?起这个,阿拾就有些头疼起来:“那母狼都被?沧渊吓怕了,这两日过去,隐隐瞧着是?没了奶,我怕他?再?去,叫那母狼回了奶,倒是?断送了几只小狼崽的生机,叫他?不要再?去了。”所以便将小老六送回它自?己的爹妈那里。

    也不知?是?不是?没养在身边,又或许是?这些日子都是?吃狼奶长大的,小老六身上的气味不对。

    它爹妈看着它不但不亲,竟然还龇牙咧嘴拿它做敌人?来看待。

    所以想指望它吃上亲娘的奶,是?不大可能了。

    偏母犬的奶水不是?很多,每日没少好吃好喝照料着,但养出来的五只小狗,还是?有种吃不饱的感觉,汪嫂子近日还说?,要给小狗们添些辅食了。

    顾小碗听罢,有些心疼小老六,又有些可怜那每日被?谢沧渊恐吓的母狼,“可是?多送去了些食物?”怎么?说?,拿了人?家的奶,总不能白吃吧?

    阿拾回着,只说?带了,因今日是?最后一次去,还特意多带了。

    顾小碗则看着怀里的小老六,其实已经养得肥嘟嘟的,不像是?半个月的小狗,便道:“咱也不委屈它,好歹吃了半个多月奶呢!以后就用米糊糊喂着,不行就多剁点碎肉在里面。”

    小老六第一日断奶的时候,还哼哼唧唧的,只是?嚎了一天,发现仍旧没奶,终于是?认清了现实,放弃了。

    但说?来也奇怪,当初是?顾小碗说?拿去养,但熬药的是?阿拾,去林子里找母狼借奶的是?谢沧渊,但小老六偏偏最是?黏顾小碗。

    自?打睁眼以后,但凡它醒着,必然是?要去找顾小碗,然后寸步不离地跟在顾小碗的身后,叫汪嫂子他?们说?,像是?个会滚动的黑炭头。

    一帮小孩儿可羡慕了,只巴不得自?己也有这样一个跟班,那得多神气?

    只是?拿着好东西来找了小老六几次,小老六都无动于衷,于是?陈皮几个小孩儿,竟然胆大妄为地找狗夫妻两个,想要他?们家的娃儿。

    也是?弄得一阵子的鸡飞狗跳,自?是?不必多说?。

    日子就这般充裕中度过了,转眼可爱肥胖的小老六也可是?抽条,这个时候长得可真丑。

    但小狗肯定自?己是?感觉不到丑美的,每日仍旧像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孩一样,汪汪汪地跟在顾小碗的身后。

    这些日子里,护寨河算是?修完了,只是?因为烧砖的缘故,所以并没有月摇光此前所预算的那样深。

    但也有两米多,要淹死一个成年?人?足够了。

    砖每日在涨潮的时候,用独木舟从红树林里运送过来,围墙也修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早前的栅栏并没有推到,顾小碗在山里瞧见那没见过的荆刺藤,也不知?是?什么?名字,只瞧见那藤上长着的刺和皂角树上的竟然有七八分相似,于是?挖了不少回来,都种在这些原来的木栅栏上面。

    这里简直就是?植物天堂,充足的阳光照射和雨水的浇灌下,那常年?在树下苟活的刺藤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这一个月里就疯狂生长,竟是?稀稀疏疏将那木栅栏上面都包裹了一层。

    崔御水每次瞧见,都忍不住感慨,还修那砖墙作甚?就单这些荆刺藤长起来,以后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

    也是?这个时候,顾小碗领着崔御水和村子里的女人?们,开?始出寨子,在去往海滩边道路两侧开?荒。

    早前他?们为了修路到寨子里来,谢沧渊几剑劈下去,将这里大小树木收拾得干干净净,如今只有些荒草藤蔓,割了放在地里晒过两日不到,就干燥不已,点火既燃。

    而中间的道路一直都有人?在走,那疯子早前从海边驮运石头的时候,也在上面铺了些细砂石,来来去去的,大家也走得舒坦了不少。

    不然就以前,每日一下雨后,马群一走过,就满是?泥水洼。很是?容易打滑。

    顾小碗带着十几个女人?,前后忙了七八天,总共收拾出了二十多亩地来。

    这比顾小碗所预计的要多不少,这都多亏早前这里常年?被?植被?覆盖,所以地质不但肥沃且还十分松软,根本就不要怎么?费力松土。

    她们花费在这里的力气,大部?份都是?用在刨树杆上了。

    地开?垦好,粮食便种下了。t?

    早前船上带下来的粮食种子,种类虽说?是?不少,但各类数量却?不是?很充裕,尤其是?这主食常吃的小米黍米粟米粟谷却?不是?很多。

    顾小碗他?们一粒不剩下全种下,每一种也只种上两三亩的样子,所以这些粮食出来,全都要做种。

    也就意味着,真正吃上自?己种的粮食,怕是?明年?以后了。但幸亏豆类较多,又有各种菜种子。

    尤其是?菜种子,他?们早前就在寨子里开?垦种上,都吃了几茬,如今是?不缺,但粮食嘛,哪里有嫌多的?

    何况这些菜种子多出来,还能榨油吃呢!

    就是?麦子的问题,顾小碗不敢贸然下种子,只抓了一小把?,在粟谷旁边种上,作为实验。

    粮食种下,一来为了巡逻,二来为了观察小麦的生长状况,所以顾小碗隔山差五都会来地里。

    如今已经有十来斤的小老六昂首挺胸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每次路过大门口,看到它拴在那里的亲爹时,都一脸的傲气模样。

    麦苗没有像是?顾小碗所担心的那样没长出来,相反涨势极好,竟然隐有超过粟谷的样子,让顾小碗也高兴起来,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这麦子本就十分耐寒耐冻,那艰难的生长环境都能大丰收,何况是?这等肥沃的土地呢?

    南瓜和豆子是?最早结果的,毕竟这南瓜的蔓藤涨势疯狂,和四季豆是?不分上下,几乎每日来,藤条都涨了一大截。

    这日甘彩霞也同顾小碗一起来了,随着砖窑里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每家几乎都有足够的陶罐砂锅用了。

    所以也开?始自?己在家里煮饭。

    甘老大喜欢吃炒南瓜藤,寨子里种的南瓜并不多,藤几乎都被?揪完了,所以这日甘彩霞便与顾小碗一同过来。

    这时还没走近,就听得撒丫子早就跑到地里的小老六嗷嗷叫起来,顾小碗这是?第二次听到它发出这样的叫声。

    第一次的时候是?因为前方?的草丛里有蛇。

    所以此刻听到,连忙伸手拦住要上前的甘彩霞,“前面不安全。”一面示意她退到自?己身后,自?己则拿了镰刀,一面拨开?前面的芝麻丛。

    只见前面的视线豁然开?朗,但是?迎接她的不是?满地的瓜果,反而是?一地的狼藉,小老六正焦急地在地里上蹦下跳的,急得不行。

    顾小碗顿时也傻了眼,这一片地的粮食,都被?糟蹋完了。

    她起先?觉得是?野猪,但是?随即一看,若是?野猪,不该这么?干净,能吃的豆角瓜果,半个不剩下呢!

    甘彩霞从她身后挤进来半个身体,一看到地里的状况,也是?傻了眼,她性子有些急,当即就骂道:“莫不是?哪叫喊了混小子来摘瓜豆?”她的眼里,陈皮他?们这帮小孩子正是?鸡飞狗跳的年?纪,连大门口的五黑犬都嫌弃他?们。

    所以大脑里立即就蹦出了这个念头来,责骂的话语也随之脱口而出。

    顾小碗摇着头,“他?们是?顽皮了些,但也不可能这样没分寸。何况你看谁来摘瓜豆,连指甲盖大小的都薅完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朝地的另外一边走去。

    这片地离林子最近,两边的岬角甚至都延升到了林子里去。

    当下顾小碗目光一扫,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左边往林子里去的角落上,只见那边树上垂下来的蔓藤上,蜘蛛网破破烂烂的,一只圆肚子的蜘蛛正在修补蛛网。

    而那个位置,分明不像是?野猪能碰到的,反而更像是?人?慌不择路下,连蜘蛛网都来不及躲避,撞了上去。

    加上小老六还时不时地朝那个地方?犬吠,顾小碗心中就有了数。

    当下朝甘彩霞说?道:“你跟小老六回村叫人?,我去看看。”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林子里,只叫甘彩霞好不焦急,想追,可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林子里,黑漆漆的,又不敢贸然而去。

    而且听顾小碗那意思,分明不是?牲畜所为,那只能是?人?呢!

    可是?这几个月里,他?们千防万防,就是?怕有蛮人?来,但半个影子都不曾见。

    心急如焚下,既然不敢追去,也不能在这里干等,最终还是?朝小老六喊了一声:“咱回村子!”

    亏得她也是?常年?干惯了苦活的人?,如今扔下了背篓,只提着镰刀,自?也是?跑得飞快。

    而且运气也好,半路就遇到了疯子牵着马,准备去海边驮鱼虾。

    见着顿时心中大喜,不等疯子开?口问:“咱的菜地被?人?糟蹋了,小碗追了去,让我村里叫人?!”

    “被?人?糟蹋了?”疯子一听,顿时心中警铃大震。因为他?并没有将甘彩霞口中的’人?‘当成他?们村子里的人?,那只能是?外面来的了。

    而外面来的,在没有摸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的情况下,那都是?敌人?,来打扰他?们在这里过避世生活的人?。

    于是?当下就急了,这好日子才过上几天?接过了甘彩霞手里的镰刀,一面扶着她上马,“你快回村叫人?,我去看看。”

    他?跟顾小碗一样,没个甘彩霞考虑的机会,将甘彩霞扶上马,就往马屁股拍去,一边还朝甘彩霞交代:“多来些人?,咱们沙滩上还有赶海的孩子!”要真是?外面海上来的,那去海边捡鱼虾的半大孩子们,岂不是?危险了?

    这些马疯子宝贝得跟亲儿子一样,小孩儿们想骑,他?从来能不让,最多就叫马驮货。

    所以马背上不但没有马镫,更没有马鞍等物品,就一个搭子放在上面,如今马快步奔跑,甘彩霞坐在上头一身冷汗,两手紧抓着鬃毛,压根就没留意他?在身后说?什么?。

    而疯子追进了林子,顺着前面翻起的树叶藤条痕迹追去,果真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瓜豆,尤其是?那瓜,小孩儿拳头都没有,花还在瓜屁股上面没完全凋谢。

    看得他?心头一紧,这怎么?可能是?寨子里的小孩能干出来的?分明就是?果真来了外人?,饥不择食,什么?都捞。

    一面有些担心顾小碗,但瞧见四周越来越茂盛的林子,心里也开?始慌张起来,只觉得那些遮天蔽日的树冠上,都藏着人?,可能随时给自?己扔个刀下。

    正犹豫着,忽听得前面的林子传来了动静,顿时吓得他?朝旁边的一丛茂盛芭蕉移过去,蹲下了身。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紧张地频住呼吸,只觉得心跳声犹如擂鼓一般在耳朵边上咚咚跳着。

    可既怕对方?发现自?己,但又忍不住胸中的好奇心,到底还是?将头慢慢地从芭蕉树后面伸出。

    第250章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个熟悉的冷喝声从头顶响起?:“谁在那里?出来?!”

    与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支没来?得及修去?叶子的棕榈枝,显然是慌乱中随便摘来?的。

    吓得疯子忙将头往芭蕉树后面?一缩,嘴里则慌不择乱地?大声喊:“是我,是我!”他平生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敏捷的速度,且大脑身体甚至口都在同一时?间里运转。

    那急促的声音甚至比大脑和身体还要快几分,生怕自己晚一点?出声,顾小碗这扔来?的棕榈枝就不是射穿芭蕉树,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而此刻他满脸都被略有些涩的芭蕉水溅满了,湿漉漉的,所以?整个人?从芭蕉树后面?跄跄踉踉站起?来?的时?候,就更狼狈了。

    然而就在他确认解除危险,准备从芭蕉树后面?起?身出来?的时?候,才晃出半个身影,忽又听得顾小碗急促的声音大喊:“你别动,先站在那里!”

    听得顾小碗这明显带着?慌张的声音,疯子急了,自是没有遵守,本能地?以?为顾小碗是不是受了伤,因此至今从芭蕉树后面?走出来?。

    可等目光与顾小碗对上以?后,他先是一愣,旋即大脑一片空白,然后身体自己又猛地?缩到了芭蕉树后,刚缓和下来?的心跳又重新汹涌地?跳起?来?,甚至是有要从胸腔里飞出来?的感觉,口舌也忽然变得干燥起?来?。

    一面?喘着?粗气忐忑不安地?解释着?:“我,我以?为您受了伤,所以?才……”

    相对起?他这芭蕉树后面?的慌张愧疚,顾小碗旁边那个几乎光着?身子的年轻女人?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她此刻的恐慌与害怕,并不是来?源于顾小碗的禁锢或是所谓的羞耻心,与她未知的命运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

    顾小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将女人?从林子里t?带出来?,本以?为这里是没有什么人?的,等到了路边,自己摘几片芭蕉叶将她身上遮挡一二便是。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疯子来?。

    “你这个时?候,怎在此处?”她问着?,疯子几乎每日都要抽空去?海边驮一次海货,但现在还早,并非是他往常去?海边的时?间。

    疯子很明显还没有将心情?平复下来?,声音还有些颤抖。“今日得闲,金嫂子瞧见了,叫我早些过来?,说?正好叫她家?胖狗早些回去?,他们今儿要开椰子。”

    顾小碗闻言,没再说?什么,只吩咐着?他,“砍几片芭蕉叶扔过来?吧。”

    疯子立即就明白了顾小碗的意思,想起?那女子的样子,忙抓住芭蕉芯往里的嫩叶子,砍了几片扔了过去?。

    随后便听得撕芭蕉叶的声音,又是一阵窸窸窣窣,随后方听顾小碗说?,“好了,出来?吧。”

    说?来?疯子虽也曾经跟着?船上的大哥们去?过那花楼馆子,但因掏不出钱,也进?不去?姑娘们的闺房,只能在大厅里喝喝酒酒,那时?候年轻又胆小,都没敢趁机掐摸姑娘们两把。

    所以?根本就没真正见过女人?的身体,更不要说?是这样直观的视觉冲击。

    因此现在人?出来?了,还红着?一张脸,紧张得不敢朝顾小碗那个方向看,还一直垂着?头,然后拼命地?找话题,一会儿问顾小碗山里的状况,一会儿又说?不知甘彩霞可是到了寨子里。

    最后实在是无?话可说?,索性开始提着?镰刀收拾被糟蹋了的地?。

    至于顾小碗,哪里还看不出来?他的慌张,索性领着?那女人?,就到路边去?等着?。

    女人?年纪不大,但皮肤比顾小碗他们要黑一些,身材矮小脸型瘦窄,眼大鼻低,颧骨略凸出,与顾小碗身边的中原女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眼里头,还有一股子的狠劲儿。

    不过说?起?来?,便是中原也分个东南西北,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比如那蜀地?的人?个不如北方的高,但不同于此刻眼前这女子的是,中原这东南西北方的人?,早就随着?天下一统而融合在一起?,所以?现在从五官和身材上,其实是不大能看出什么特别明显的区别来?。

    而眼下这女子能叫顾小碗一眼就确认了她是这本地?所谓的蛮人?,只因此处与中原各州府还未互通,自也不会有中原的血脉融合其中,所以?这相貌上姑且算得上是保持着?岭南的纯净血脉,相貌特征也就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女人?站了一会儿,就蹲下身来?,顾小碗抓到她的时?候,她除了胸前挂着?巴掌宽的两片破烂兽皮之外,也就只剩下腰间围着?的草裙。

    且那裙子不过将整个臀部勉强挡住罢了。

    也正是如此,方才把疯子给吓住了。

    其实这样的装束顾小碗在前世见过了不少,类似的穿着?在沙滩上稀松平常。

    但终究是时?代?不一样,所以顾小碗才让疯子隔了芭蕉叶来?,给她将身上尽量遮挡住。

    可如今她蹲下来?,那芭蕉叶的裙子自然不可能像是布料一般服帖地?包裹着?身体,两条均匀健硕的大腿便又暴露在了视野之中。

    方才顾小碗试图同她交流,但对方倒是叽哩哇啦地?叫了,可她一句没听懂,只能从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中猜测,大抵是在通知附近的同伴赶紧逃。

    也不知等了多久,顾小碗终于听到寨子那边传来?了动静,伸手捡起?芭蕉叶,将女子的腿大概做了个遮挡,随后马蹄声靠近,果真见着?乌泱泱一群人?来?了。

    只见阿拾为首,甘老大等人?次之,远远便见了跟顾小碗在路边上的女子,便匆忙翻身下马来?,“这是山里的蛮人??”

    顾小碗回着?:“大抵是了。”一面?指着?被破坏的菜地?,“看着?光景,非她一人?可为,而且我找到人?的时?候,她大喊大叫,兴许同伴就在附近,只是当时?叫她绊住,我便没追去?。”

    然后很遗憾地?表示:“她的话,我是听不懂的。御水早前说?学过,也不知是否能听懂。”目光则在众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到一个汉子身上,“你将外衫先给她套着?。”早前顾小碗也想将衣裳脱一件给对方,奈何此处天气炎热,她穿得也不多,脱了就该她光膀子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有人?还披了外衫,自是开了口。

    也是她说?这话,众人?才留意到这女子的装束,阿拾和甘老大连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顾小碗接了衣衫,只与她裹上,但半截腿仍旧在外面?露着?,不过也好过了方才。

    小年轻汉子们虽也不似早前那样明目张胆窥探,但也忍不住偷偷瞟过来?。

    几人?商议了一番,阿拾带着?人?继续往林子里探查一回,甘老大和顾小碗先将女人?带回寨子里去?。

    寨子里的众人?早就听得了这消息,一个个戒备十足,谢沧渊和月摇光更是一前一后守着?寨子,连寨子里的女人?们都拿上了武器爬上箭塔。

    谁料想,这紧张的等待中,竟只等来?了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女人?。

    顿时?是难免好奇心,都围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过多,还是此处的两道高墙和外面?的护村河,女子一进?来?后嘴里就大喊大叫,不停挣扎。

    尤其是看到围过来?的女人?们都背着?箭筒,穿着?包裹着?手臂是腿的衣裳,就更为激动了。

    但是大家?听不懂她嘴里在叫什么,都只当她是发了癫狂,不自觉地?退开一些。

    顾小碗和甘老大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语言沟通不了,正着?急之时?,匆匆赶来?的崔御水开了口,嘴里所说?出的话语,也是众人?听不懂的。

    但细听之下,和那女人?嘴里叫着?的,似有几分相似。

    顿时?众人?也连忙安静了下来?,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崔御水的身上。

    也不知那崔御水与女子说?了什么,但从她柔软的语气来?判断,想来?是在安抚女子。

    果不其然,女子听到她的话,嘴里的声音小了很多,也不再尖叫,但目光触及寨子里的女人?们身上,防备中仍旧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叫顾小碗等人?很是不解,这时?候崔御水满目同情?地?看朝顾小碗,“我先带她去?梳洗换身衣服,再仔细问一问她。”

    顾小碗自是不同意,这女人?又撕又咬,要是她忽然对崔御水动手怎么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不行,要么我跟着?,要么摇光跟着?。”

    崔御水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一面?朝那女人?说?。

    可大抵是因为顾小碗将女人?从林子里拖出来?的,所以?她对顾小碗有些恐惧,因此指了指月摇光。

    如此这般,崔御水和月摇光便领她去?洗漱,顾小碗这边又安排人?送了吃食去?。

    甘老大却有些不放心,“她是没武功,可却能在林子里来?去?自如,可见也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叫我说?,先关起?来?才是。”到底觉得她们这些女娃娃还是心软,要是对方真有歹心,不是很容易得手。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才上树屋没片刻,就听得月摇光愤怒的声音传来?,顾小碗立即起?身越上树去?,却见那女人?披着?衣裳,还不等系好腰带,就直接从窗户里跳出去?了。

    且那身手十分敏捷灵活,胆子又极大,抓这样一根藤蔓就敢往相距十米左右的树冠跳去?。

    然后也真顺利跳上去?了。

    但也被月摇光给截住了。

    等月摇光将人?拎下来?的时?候,甘老大也气喘吁吁地?追来?,“我就说?,当关起?来?才要紧。”

    什么怀柔政策,是没得用的。

    这会儿顾小碗也不说?什么了,月摇光也不反对,唯独剩下崔御水不死心,等女人?被关起?来?后,同顾小碗说?道:“她身上都是鞭痕,想来?也是苦命之人?,这般人?哪里没有个恻隐之心?如今你们关了她,又正好我能同她交涉,倒不如我去?唱这白脸,将她的身份消息探个一二。”

    顾小碗还有些不放心,但拗不过她,又想着?月摇光这次连脚都给人?绑起?来?了,最终还是松了一口气。

    崔御水去?的时?候,月摇光已经试过用过刑了,出来?正好同顾小碗与崔御水遇上,听得崔御水要进?去?,也没有阻拦。

    只是看到顾小碗,神情?有些恍惚起?来?,“我这一套治人?的法子,从前什么嘴硬的东西在我手底下都熬不过去?半轮,只是她却无?动于衷,到底是不怕死,还t?是根本就不会疼?”还是在曾经所经历的痛苦之前,自己这一套治人?的法子并不算什么?

    顾小碗不知道月摇光是怎么审问的,但听得这话,也不由?得心头一紧,“你没伤她性命吧?”

    月摇光摇着?头,继续说?道:“她那浑身上下,数不尽的疤痕,便是那……”她说?着?,语气似有些不忍,最后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曾想,有朝一日,也有我下不去?手的时?候。”

    顾小碗一时?无?言,那女人?她才抓到的时?候,看到身上的疤痕,也是吓了一跳。

    也是她那愣神的功夫,余下的人?都趁机跑了。

    只得抓了这一个回来?。

    所以?叫她不禁想,难不成大家?所流传的蛮人?部落里,果真是那般,女人?便是战利品是奴隶?

    这个怀疑,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当然不是崔御水能打开那女子的心扉,而是阿拾带着?人?去?,又抓了十来?个蛮人?回来?,且还都是女子,有一半是小孩儿。

    与女子一般,虽比女子稍微好些,但对于阿拾他们来?说?,都是衣不蔽体的样子,带回来?的时?候,阿拾直接将她们绑在一起?,外头用芭蕉叶裹着?,外头便只能瞧见她们的脑袋和脚。

    而在她们的脚上,与女子一般有着?粗劣的刺青图案,这些图案都以?林里的猛兽头为主,很明显就是每一个部落特有的图腾!不同于女子的一个,有的有三四个,最多的甚至还有四五个之多。

    大家?脚上的图案,有的甚至相似。

    阿拾顺着?顾小碗的目光望过去?,“我在朱邪家?的时?候,偶然听闻草原上的有些部落,会如同牛马牲畜一般,在奴隶身上打上标记,以?此来?证明这些奴隶是自己的私有产物?。”

    这话叫顾小碗觉得心头胆寒,尤其是看到那个脚上几乎都满是刺青图案的女子,更是心疼,她如今还大着?肚子,约摸有五六个月的模样。

    那人?有四五个,是不是证明,她已在几个部落之间交易了。且但看她的脸,的确比其他女子都要好看几分。

    正在这时?,早前被关押的那女子也被带出来?了,在看到这帮同伴的瞬间,她一直都很平静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些什么的时?候,又开始尖叫挣扎,试图朝自己的同伴靠近。

    而这些蛮人?见到了她,似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般,但她们的眼睛只亮了片刻,旋即看到女子也被绑着?,随后眼底的光又黯然了下去?。

    顾小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朝阿拾道:“你先带兄弟们去?洗漱吃饭,御水懂得她们的语言,我带御水去?探一探。”一来?是阿拾他们去?林子里也辛苦了,不少兄弟身上都带了伤需要处理;二来?这些女子几乎衣不蔽体,现在处于敌对状态,让她们心甘情?愿穿上衣服,也不大现实,所以?自然由?身为女子的自己来?提审。

    至于月摇光,她虽心有抱负,但大抵同为女人?,却并不曾像是顾小碗这般真正见过最底层人?的苦难,所以?方才去?审问这女子,才会有些失态。

    索性她也不管了,就与顾小碗说?了,继续去?扩宽护村河,还一并把谢沧渊叫走了。

    毕竟这些蛮人?女子都在海边出现了,那追杀她们的人?,想来?也不远了。

    当下阿拾得了顾小碗的话,并未反对。

    顾小碗叫了汪嫂子等人?来?,将这些蛮人?都带到榕树下,便领着?崔御水走了过去?。

    崔御水小脸煞白,她曾经以?为汪嫂子她们这些寡妇,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还要拖拉孩子长大,已然是十分可怜了。

    却没有想到,人?间的苦,她才见了十分之一不到。

    也是同月摇光一般,看到这些蛮人?女子,心里揪疼,尤其是看着?那些嘴唇干裂的小女孩,更可怜,“小碗,我可以?给她们喂些水么?”

    顾小碗并未反对,但同时?也看朝一开始自己抓住的那个女子:“你帮我与她转几句话。”

    崔御水疑惑,自己和月摇光都已经问过了,什么都没问到。不明白顾小碗此刻有其他的蛮人?,顾小碗为何还要问那女子。

    但还是听从顾小碗的话,“好。”

    顾小碗打量着?那女子,如果一切如同自己所预想的那样,那她对这女子还真是有几分敬佩的。“我们这寨子里,女人?的地?位并不比男人?低下,想来?她也看到了,更无?奴隶这等无?稽之谈,她若是其他部落逃出来?的,若是无?二心,此后可留在我们的寨子里,我们能保护她们的生命安全。”

    听到这话,崔御水就更是不解了,吃惊地?扭头看朝顾小碗,“小碗,你,你要留下她们?”

    顾小碗颔首:“当然,我们也不是白白接纳她们的,一来?她们要遵守我们寨子里的规矩,二来?她还要将所知道的蛮人?部落的位置且人?员和战力情?况清楚告知咱们。而且你叫她们放心,我们也会尽量尊重她们的信仰文化。”

    崔御水彻底懵了,但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一面?朝那女子看过去?,将这一番话转述。

    事实上,顾小碗当然是不敢贸然将这些蛮人?接纳入寨子的。

    可是俗话说?的好,那万事以?人?为本,没有人?就什么都没有。就靠着?他们寨子里这些人?,人?口只会越来?越少,那么这寨子再建设得怎么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兴许都不要一百年就败落了下去?。

    这还是没有遇到蛮人?攻打的情?况之下。

    而且如果真遇到大规模的蛮人?部落来?攻打,这寨子就算是有多好的防御,但对方一直围着?不放,时?而久之,他们也只能是笼中猛兽,到时?候也只能活活饿死。

    所以?人?口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好处。

    此前威逼利诱过几番,这女人?都毫无?动容。却没想到此刻崔御水将顾小碗这番话一转述,女子的神情?分明发生了变化,然后朝顾小碗看了过来?,似乎想要求证这话的真假。

    其他的蛮人?,当然也听到了这番话,当下便是小孩子,也似懂非懂地?看朝顾小碗。

    坦白地?说?,她们虽现在是阶下囚,可自打进?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海边的寨子里时?,看到他们男女衣着?遮袖掩腿,且神情?怡然自得,便有些羡慕的。

    而且这时?候又正好是赶上那晚饭时?间,许多人?家?的厨房里已是飘出袅袅香气,这多样化的香味对于她们来?说?不但是陌生,还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力,使得已经很多日子没有办法吃上一顿饱饭的她们,如今唯一的欲望反而不是活下来?,而是想吃上这样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饱饭。

    明明她们只想求一顿这样山神都没吃过的饭菜,可顾小碗却愿意留她们在这里住下去?。

    抬头是能看到一榕成林的榕树上,有着?无?数个看起?来?结实又精美?的树屋,这是她们以?前求山神的时?候也想象不到的。

    她们的部落里,虽也住树屋,但却是漏风漏雨,每日下雨的时?候,都要经历一回外面?大雨,屋里小雨,所以?为了身上干得快,自也少穿衣裳。

    女子的声音响起?,随后崔御水担心地?给顾小碗转述,“小碗,她说?凭什么相信咱们?”也好奇,顾小碗怎么就知道,这群人?里,是这个女人?做主的呢?

    但此刻也顾不上问,只等着?顾小碗的回复。

    哪里晓得顾小碗却冷笑一声:“她大概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是阶下囚,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资格,咱们愿意给她们活命的机会,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若是不同意,那就直接都杀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顾小碗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若是换做几年前,大概她现在不但不会让人?捆着?这些女人?,还会好饭好菜好意思安排着?,无?条件就接受了她们。

    可是这些年的人?情?冷暖见过太多,顾小碗不想因为自己那不值钱的同情?心就将大家?陷于死地?。

    说?起?来?,疯子他们这些人?,除了他和几个兄弟以?外,大部份人?都还没彻底解毒呢!

    所以?,何况是这帮蛮人?女子,哪怕同为女子同情?她们的遭遇,但当以?自己为本,这才是真常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