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寄作为大汉的老将与郎中令自然是有参与不少军事会议的资格,所以在对匈奴的战争上,他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大汉与匈奴在月后开战,墨者工坊里的存货是否能尽数运向大汉边境。”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墨者工坊这个之前被主流社会(此处特指权贵阶级)戏谑为上九流里的“小玩意”在四千名乌桓骑兵折戟辽西,大汉对闽越的战争大获全胜后迎来一波扩招热。那些看不起赤脚墨者的权贵对墨家巨子笑容灿烂,不仅开始大手笔地资助墨家,更是把继承人都送进墨家,只求对方教其一点保命之技或内部给些秘密武器,以此增加武将子弟在边境的存活率。
郦寄作为靠近皇帝的九卿也不例外,甚至是最早意识到墨家价值的武将之一。
按照武将与计然家的算法,程不识在闽越的损失应该在两万上下……这还包括路上的折损与水土不服的折损。而当战报传回关中,让人好奇他们是去闽越旅游还是打仗时,众人被那伤亡报告给搞沉默了。
“确?确定只有两千人伤亡?”内史许昌想从战报的字里行间看出端倪,可写报告不是佞臣,而是以谨慎闻名的程不识和上了年纪的墨者们。
甚至还有乌伤翁主的奏疏作为佐证。
在货真价实的战国下,没人能反对刘瑞继续给墨农医兵以及阴阳家继续砸钱,并且在民间也渐渐传奇刘瑞的名言——“我们在军工业上多出一金,就能让少府少出十具棺材钱。”
兵役、兵役。
如果不是生存所迫,谁想去吃当兵的苦。
别看《汉书·艺文志》里把武士列为上九流,可这里的“武士”与“学生”一样,都是些世家子弟与已经出头的中层军官,真正的大头兵们实际就是“下九流”的“衙差”。
当然,那些躲在中原享乐的蝇营狗苟之辈们也不会说得如此难听,而是用万中无一的“封妻荫子”来迷惑那些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们,使其在前线为了老爷们的利益拼死拼活,马革裹尸。
这样公平吗?
很不公平。
可是你说这种情况能改变吗?
估计直到公元千年后都没法改变。
所以刘瑞有且只能发展科技,然后从法律乃至社会舆论的角度逼饕餮让出战争红利的大头。
不然对被迫服役的黔首而言,他们的人生真的毫无指望。
“按照少府与太仆的计算,七成的军需应该能在开展前被送往边境。”刘瑞往右内史与河东郡放了两枚代表军需的棋子,然后把目光放到靠至娄烦,守着一条河道天险的肤施县上:“请君入瓮的那套就得在肤施县后大量屯兵。”
汉武帝时让聂壹设下的马邑之谋就是依靠雁门后的河道天险,使匈奴骑兵在深入汉地后被倒角的河道分叉所困。
壮武侯许昌是代国出身,在文帝登基前就战过南下的匈奴部落,所以对围剿战十分拿手:“陛下在肤施县搞瓮中捉鳖怕是太勉强了。”
刘瑞对老将的建议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摆出好学生的姿态道:“是因为肤施县离长城太近了吗?”
后人根据包头市的长城遗址推断秦时长城的外壁在四米左右,多用夯土或土石混筑,很少会有极耗工期的石砌城墙。
毕竟就秦朝的财政来看,统一之战已耗完之前的所有家底,加上始皇兴建阿房,修建皇陵,直接把赋税拉大人均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七……这还不算各式各样的徭役与兵役。
如果始皇真在边境修个可以用到宋朝的石砌长城,估计不用胡亥登基,他就能被活不下去的黔首士卒生生推翻——因为那时确认缺到开始放宽赎死的条件,所以承担防御工作的都是边境驻兵。
一群远离家乡妻儿的单身汉在边境呆久了能做出什么,想必各位都很清楚。
更别提西汉所用的长城大都是在战国遗迹上修补而成的。
战国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所以从云中到陇西的长城都是断断续续的,这也给了娄烦白羊可趁之机。
刘瑞: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只要我的敌人不存在了,我就花钱修补边境长城。
所以……
“如果不在肤施县埋伏一波的话……直接把右内史郡当成对战河套部落的第二防线吧!”刘瑞在宋昌解释完上郡作战的不便处后摸摸喉咙,笑眯眯道:“对于军臣而言,朕比一个上郡更有价值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壮武侯宋昌差点喷差,就连初次参与会议的北宫旧臣都跪下求道:“不可啊!陛下。不可!!!”
乍眼望去,会议室里弯了一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大汉之君,万民之父,岂能……”
“岂能如何?”刘瑞敛起脸上的笑容,冷冷回道:“父有教子,育子,护子,爱子的责任。朕一不事生产,享有民脂民膏的大汉皇帝真能担起君父之称吗?”
“你们平日为了应景地叫上两声也就罢了,但朕还没有飘飘然到那种地步。”
“享天下人之享,就该有为天下人牺牲的准备。”
“同是大汉的领地,大汉的子民,凭什么云中郡,上党郡,陇西郡,辽西郡,辽东郡等边境子民过得那么苦,过得像个没了明日的牲口,而关中的子民,关中的达官贵人就能享受着日复一日的歌舞升平,然后做着千世万世的美梦。”要不是怕老刘家的内讧联合太皇太后商量废帝,刘瑞一定喊出那句“大汉有没有五百年都不一定呢!别想着后面如何,先把眼前的事,眼前的人都安排到位再谈以后。”
“千金之子不坐堂?”
“呵!”
“朕的祖宗要是听了这般言论,哪还有我刘瑞当上大汉天子的这天。”虽然后世时常调侃刘邦是个老流氓,甚至有史盲把刘邦夺得天下的功绩都算到韩信头上,可事实却是刘邦——这个沛县出来的小亭长一生参与过五十战,成绩为十九胜八平四败两不利,胜率高达百分之七十点五。
这成绩在历朝历代都能称得上有为之将。
有人常拿六边形战士李世民和刘邦相比,觉得刘邦不如李世民。可是参考二人的生长环境,自学成才的刘邦能做到这点真的已经很不容易的。
硬要比的话,也该是拿朱元璋和刘秀混合一下,这才配得上刘邦那看似泥腿子,但又不是六代泥腿的尴尬出身。
“朕意已决。如若要为匈奴‘设宴’,那便在右内史郡设宴吧!”去祸祸那群“曰乎者也”的豪强们总总好过祸祸那群没两肉的边境子民。
刘瑞扫了眼在座的官吏,只见叫的最狠的无不面色通红,青筋暴起,活似一副要弑君的恶鬼模样。
呵!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永远不晓得疼的。
这也是穿越小说里把主和派都送往边境的桥段由来。
你以为主和派的都是汲黯那种真敢出使匈奴之地的狠人?
不,他们不当秦桧就不错了,甚至连黄金荣那种“当不了关二爷也不做汉|奸”的□□头子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