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伊哈娜,敏王爷和克贝勒他们是不是惹到你了!”佟安宁眼皮微跳,小心问道。
伊哈娜平静道:“没有……只不过前段时间,舒勒带着人嘲笑额日乐傻,被额日乐揍了一顿后,又恶人先告状。”
额日乐从小生活在蒙古,比起其他蒙古公子,他虽然笨些,但是性格单纯,而且汉话说的很好,舒勒那些公子哥凭什么嘲笑他,还意图教坏额日乐,想要教会他吃喝嫖赌了,可惜平时见不到舒勒等人,否则她一定让人打断他们的腿。
康熙疑惑:“朕怎么没听说?”
“庄亲王去找了阿玛!阿玛就息事宁人,赔了一些东西。”伊哈娜歪头想了想,“安宁,要不你将这活计交给额日乐他们吧,反正他们现在在京城里没事干,让他们收拾好自己都做不到,书也读不进去,白瞎了那么高的个子,你的妹夫是做不了了,不如就给你干些活,当做给你的补偿。”
鄂其尔和额日乐他们的年龄差不多,人家就能认真读书,整天围着佟安瑶转悠,如果不是担心影响不好,伊哈娜觉得他都想住在佟府,对比鄂其尔,就算撇除脸,单论态度,伊哈娜觉得自家那些弟弟实在拿不出手。
“哈……”佟安宁干笑一声,“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你想拆就拆!”
康熙有些头疼道:“你们俩不会在开玩笑吧!”
伊哈娜看向康熙,礼貌道:“如果您想抢这个活计,我当然不敢抢!”
“是啊,表哥,如果你想帮忙,我当然拍手欢迎!”佟安宁在一旁配合道。
如果康熙真要抢活,估计敏亲王、克贝勒等人要失眠了。
康熙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感觉额头青筋跳的厉害,“你们的事情,朕不想掺和,先说好,你们做事不能太过放肆,否则影响不好。”
伊哈娜轻哼:“舒勒等人欺负额日乐,就是欺负科尔沁,阿玛为了大局,没有将事情闹开,不代表科尔沁不计较。”
佟安宁闻言,摊了摊手,“既然这样,我就轻松了,对了,那天要不要请敏王府、贝勒府的人过来看一下!毕竟是他们以前的家,总要看最后一眼吧。”
其他人:……
佟安宁说完,垫脚往四周看了看。
“安宁,你干什么?”伊哈娜莫名地看着她。
“我在找庄王府的人,今天来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庄王府的人说不定趁机会来!”佟安宁左顾右盼道。
伊哈娜一听,也四处看起来。
可是周围的人太多了,找人不好找,佟安宁看了一圈,就失了兴趣。
康熙见她失望的样子,唤过来一名侍卫,附在他耳边说了说,等到侍卫离开,他笑道:“好了,朕已经让人去找了。”
佟安宁闻状,也就没再管。
一行人在外面听了说书先生说了一阵,康熙还让人给了赏银。
说书先生的桌子上之前堆得大多是铜板,银块很少,元宝基本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桌子上不止有了银元宝,还有两个金锞子,说书先生笑的牙豁子都露出来,声音昂扬地仿佛打仗一般,感觉二里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到了后来,还有人出来和他抢生意的,不过对方还算克制,离他的地方比较远,两人在一南一北的角落里,抑扬顿挫地为王府唱响最后的尾声。
原先负责拆王府的工头打算早上吃完饭就开始拆的,后来见来看热闹的人多了,就打算拖一下让大家看一下热闹。
然后佟安宁来了后,看到现场情况,就给工头递了话,让他将时间拖到午时再干,让王府周围的小商小贩多做些生意。
工头不由得感慨,他们主子真是心善。
实际上是,佟安宁觉得既然是拆迁,也算是给王府行刑,午时这个时间正好。
听完佟安宁的解释,康熙眉心直跳,无语道:“你真是不嫌忌讳啊!”
佟安宁得意地扬了扬眉梢,“我觉得这个时间挺好的。”
……
之前出去找人的侍卫也回来了,他身后还带了一个熟人。
隆科多收起自己的“阿弥陀佛”折扇,恭敬地冲康熙拱手,“姐夫!”
然后高兴地向佟安宁和伊哈娜打招呼,“姐姐,伊哈娜姐姐,许久没见,你们看着比先前更漂亮了!”
佟安宁板着脸:“你好不容易过了乡试,现在不好好温书等着会试,往这里来干什么?”
“我这是劳逸结合,今天来这里,还不是为了给玻璃厂捧场,担心有人捣乱。再说会试时间还早着,要明年呢,您现在催也没用。”隆科多嬉笑地凑到佟安宁身边。
科举二年一度,乡试时间是八月,又称秋闱,会试是次年的二月,又称春闱,殿试则是在二月。
现在是八月,秋闱才结束,隆科多以倒数第二名成了举人老爷,惊险过关,不说名次,够隆科多在皇城吹好久。
侍卫道:“启禀二爷,属下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庄王府的人,看到了佟二公子,就将他带来了。”
隆科多见状,笑嘻嘻道:“姐姐,姐夫,你们不用找庄王府的人了,昨天我怕舒勒过来捣乱,给他送了信,如果发现他们在周围,直接上手打,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比不上他们,但是我现在可是科尔沁的女婿,两个姐夫,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蒙古王爷,舒勒如果敢拼,我也奉陪。”
众人一头黑线地看着他。
这些话适合在正主面前说吗?
将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说的这般理直气壮,隆科多可真是其中的翘楚。
康熙有些头疼,怪不得佟安宁总是担心隆科多学坏,这还是从小到大管教的,如果不管,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午时,在众人的期待下,负责这件事的工头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人放了一串鞭炮,庄王府的大门被放倒,周围的围墙也接连倒塌,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围观的人发出欢呼声。
工头带着人开了这个头后,不少围观的群众上前帮忙拆王府,毕竟拆王府这种经历可不多,如果随便扣下一点小物件拿回去,能吹好几年。
佟安宁看着现场的热闹,感觉拆迁速度会加快。
随着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康熙担心出事,就带着大家离开了。
临上马车前,伊哈娜又看了看庄王府方向,若有所思道:“看来等到额日乐他们拆敏王府时,不用带太多人。”
“额,也要带些人维持秩序,否则容易发生混乱。”佟安宁提醒道。“说的有理!”伊哈娜点头赞同道。
……
有隆科多作陪,康熙等人也不用纠结去哪里玩了。
若说哪里最热闹,前门大街首屈一指,所谓前门大街是正阳门大街,位于京城中轴线的正阳门南边。
进入前门大街,实在是热闹,有专门的肉市、布市、草市、粮食市、果子市、珠宝市,书市……旁边还有配套的酒楼、客栈、车马店、工匠铺、戏园,形形色色地人在这里都能看到,吃喝玩乐都能满足。
隆科多晃着自己标志性扇子在前面带路,“二爷,你看,前面那家铺子的烤鸭可是一绝,姐姐,那个正明斋的糕点也不错,最擅长做苏式点心,就比御膳房的手艺差点。”
周围人认出隆科多,时不时向他躬身行礼。
……
“佟二爷过来了!”
“恭喜佟二爷成了举人!”
“佟举人,你何时请大伙吃饭啊!”
“恭喜佟二爷啊!明年一定旗开得胜,拿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大登科、小登科,真是羡煞旁人。”京城人都知道隆科多和科尔沁的蒙古格格指了婚,明年就要完婚。
隆科多晃着扇子,“同喜同喜,明年去佟府喝喜酒啊!”
……
康熙同样晃着扇子,笑叹道:“这隆科多混的不赖!”
佟安宁:“确实不错,不过我更在乎他明年的会试成绩。”
隆科多一听,立马苦着脸,“姐姐!这种时候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
伊哈娜笑道:“安宁可是为你好,这些人恭维你,多半是因为你的身份,等到你过了会试,腰板在京城就能挺得更直,如果能考个状元,那日雅就更有福气了。”
科尔沁的姑娘嫁过皇帝,嫁过王爷、一等公,还没有嫁过状元。
佟安宁闻言赞同地点头,“对,隆科多,伊哈娜说的没错,等到成了状元,别人就不说是那日雅下嫁了。”
隆科多更加无奈了,“两位姐姐,俗话说白日做梦做不得,我乡试都是吊车尾,会试还是有自知之明。”
康熙用扇子遮住嘴角的弧度,含笑看着佟安宁,想要看她怎么做。
“隆科多,你胆子肥上天了!”佟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右脚往前迈了一步。
隆科多下意识后退二步,扇子也不摇了,脸上重新堆上讨好的笑,“姐姐,我马上就成亲了,您给我一个面子。”
佟安宁侧头想了想,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确实影响不好,她可不想第二天京城传出隆科多的绯闻,想到此,也就不再理他,“这次就放过你了。”
“安宁,要不朕替你教训一下他。”康熙笑道。
隆科多顿时又紧张起来,皇上说的话是圣旨,他可不想沾惹。
佟安宁轻睨了隆科多一眼,“算了,我的弟弟还是我教训吧。”
隆科多立马喜笑颜开。
还是姐姐疼他。
佟安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
用过午膳后,一行人走走逛逛,在街上听说顺天府有热闹,一行人又去了顺天府衙门。
今天的案件有些多,佟安宁等人去的时候,第一个案件已经宣判了,如往常一样,顺天府外面围了一群民众,好多人都红了眼圈。
梁九功挤进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后,也是满脸唏嘘。
梁九功:“启禀二爷,刚才审讯的是何老太灭门案,听说这位收押的何老太因为家贫,捡了不少蘑菇给一家人煮汤喝,最后一家人都被毒死,她因为心疼孩子孙儿,没舍得喝,将汤都留给孩子了,最后一家人只剩下她一个人。自己来衙门自首,顺天府一开始不受理,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天天来,就将她收押了,现在顺天府尹正在宣判。”
梁九功说完后,心中有些发酸,他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不得已才进宫当了太监,何老太这事谁也怨不得。
恐怕皇上、佟主子等人,想不到天底下会有人这样的惨事发生,比起易子而食,这种惨事更让人觉得悲凉,相信何老太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中。
康熙也沉默了,片刻后,“是皇帝不称职,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三藩之乱结束后,他心中的担子放下了一半,现在看来,为时尚早,在京城边上尚且有何老太这样的惨事发生,其余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奴才相信皇上英明,大清肯定愈来愈好。”梁九功立马道。
隆科多也开解道:“现在大清入关才四十多年,一切都才开始,当今圣上仁厚礼贤,明察秋毫,才高八斗,体恤民情,勤政爱民,还有我这样忠心的小舅子,未来大清肯定是一片坦途,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佟安宁:……
虽然科举吊车尾,人还是努力读书了,估计这些话都刻进脑子里了。
伊哈娜微妙地瞅着他,脸皮厚的人最难缠了,她有些拿不准那日雅能不能收拾隆科多了。
……
周围的民众一开始听见康熙敢骂当今皇帝,都震惊地看着他,默默远离他,不敢围在他身边。
隆科多见状,嬉笑道:“二爷,您看,你刚才说的话把人吓走了!”
康熙:……
佟安宁面上带着些许嫌弃,“你确定不是被你恶心走的!”
这下隆科多被噎住了。
他们说话期间,顺天府尹已经有了宣判,何老太因为过失造成一家老小七口人死亡,本应入狱半年,本着“矜老恤幼”的传统,不予羁押,命所在村子的里正将人带回看顾,半年内不得出村走动。
何老太听到结果后,顿时老泪纵横,不断磕着头,口中含糊着:“俺有罪啊!俺该死啊!俺有罪!大老爷应该杀了俺啊!”
众人看着满头枯发,瘦骨嶙峋的老人家,觉得心酸不已。
等到何老太出来,有人觉得何老太虽然可怜,但是也贪生怕死,真想死,在一家人死完后,随便找条河,找棵树,找座山都能解决,还要跑到顺天府,不就是想要引起大家的同情,恐怕是想攒些养老钱。
何老太听到后,浊泪再次淌出,瘫倒在地上,“啊……哇……俺家穷,连张席子都凑不了,俺如果随便找个地方死了,家里的老小没人收尸怎么办,县太爷砍了俺没关系,俺就想给家里人凑口棺材,找块地方埋了,一辈子没吃口饱饭,不能死后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位小哥说的没错,俺就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俺不得好死,是个坏心眼的死婆子……”
众人听着何老太撕心裂肺地哭嚎,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大家凑了钱给随行的里正,让他帮忙买几口棺材,将何老太一家安置了,康熙也让人给了钱。
……
何老太的案件结束后,顺天府尹又开始宣判接下来的案件,这件案件是件连环杀人案,前面已经审了多次,今日正赶上宣判的时间。
杀人犯杜某喜欢小脚女人,尤其是二寸金莲,喜欢夜间劫掠缠足的女人,将人奸杀后,砍掉小脚保存,至今已有十二人遭遇不测,有风尘女子,也有平民富户,衙役追捕了一年,才抓到杜某。
此事传出后,让人目眦尽裂,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宣判时,杜某保存下来的缠足、还有凶器都一一呈现在大家面前,杜某蓬头垢面,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让人听着后背发毛。
看着地上腐烂、扭曲的断足,众人似乎能看到受害女子临死前的哀嚎,对杜更加愤恨,有人一时控制不住,随手将手中的东西砸了出去,菜梗子、木棒、石头、破鞋、篮子什么都有……
甚至有些准头好的,直接砸到了顺天府尹的案头上。
佟安宁就看到顺天府尹扶着帽檐,十分熟练地躲了过去,看来经验丰富。
最后,顺天府尹等他们发泄够了,连忙敲了二下惊堂木,众人安静下来。
顺天府尹判杜某凌迟处死。
众人听到这结果,纷纷称赞顺天府尹公证。
顺天府审理完杜某的案子后,就回了后衙,今日需要审理的案件就这些。
围观的民众意犹未尽地散开,从讨论杜某的恶行慢慢歪到缠足上面。
缠足,又名裹足,常称为裹小脚,女子幼时用布将双足缠住,禁锢足骨长大,使足骨变形,足形变尖,缠足女子只能用脚跟走路,女子受到的迫害可想而知。
清廷入关后,当然二令五申地禁止缠足,但是一些地方受此习俗影响深远,缠足观念深入人心,原先满人没有缠足的传统,可是这些年,也有一些满族女子缠足,对于一些男人来说,缠足的女人柔弱、美丽、精致,是男人的奢侈品。
佟安宁听着大家议论的内容,其中夹杂着一些男人对缠足女人意味不明的幻想,顿时皱起了眉头。
等到一行人离开顺天府,佟安宁下意识去看过往女子的鞋子,有大脚、也有裹足,还有花盆底鞋子,说来花盆底鞋子的诞生,也是为了走路好看些。
伊哈娜见她这样子,有些担心,“安宁!”
以为她是被刚才那名凶犯给吓到了。
康熙也关切地看着她,佟安宁身子弱,别被吓坏了身子。
“没事!”佟安宁轻声应了一下,眸光带着怜惜地看着街面上的女子。
“安宁!”伊哈娜又将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佟安宁收回视线,看向伊哈娜,“伊哈娜,你注意到没有,街上裹脚的姑娘好像多了。”
伊哈娜点头,解释道:“大清入关四十多年了,受到一些汉人的影响也情有可原。”
康熙道:“朝廷二令五申地禁止裹脚,但是没有成效,朕也是头痛,就连太皇太后也下过懿旨,不允许裹脚女子入后宫。现在情况似乎没有改变,反而越演越烈了。”
隆科多见她冷着脸,小心道:“姐姐,你不喜欢裹脚姑娘?”
“情有可原!”佟安宁冷笑,“好的不学,倒学这些陋习,既然那些男人觉得小脚好,怎么自己不裹。”
“男人和男人也是不一样的。”隆科多连忙解释道。
伊哈娜叹气:“这事我也经常听到,确实不明白,搞不懂男人为什么重视脚,看人的时候,不应该先看脸?听说一些地方,如果不将脚裹到二寸,女人就嫁不出去,就是父母也丢脸。挣脸面的手段那么多,怎么就落到裹脚上面了。”
将脚束缚住了,这不是将人废了一半。
隆科多说道:“姐姐,咱们旗人女子是禁止缠足的,违者将对家族和属地官员惩处,所以你不必担心。”
佟安宁闻言,抬头冲着他呵呵一笑,抬脚对他就是一脚,“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只看到满汉之别,同为女人,难道就能置之身外。”
“……”隆科多委屈地瞅着她。
他是个爷们,也不是女人,姐姐冲他发火干什么。
再说他也不喜欢缠脚女人。
康熙见他这样,忍俊不禁。
佟安宁没理他,转身看向康熙,两手合拢,对他讨好一笑,“表哥,我求你个事情呗!”
康熙看了看周围,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群人太过显眼,于是笑道:“先找个安静地方再说其他吧。”
隆科多立马道:“附近有一个茶楼,我带你们去。”
到了茶楼,隆科多等伙计上完茶和点心后,就将他们赶出去,嘱咐没有吩咐不得打扰。
隆科多给佟安宁、伊哈娜、康熙倒了茶,笑的有些狗腿,“姐姐、姐夫、伊姐姐,你们有什么重要事情尽管说,有我在一旁伺候呢!”
梁九功笑道:“佟二爷,你不能抢奴才的活啊!”
“你干你的活,我干我的,来,梁公公,要不你也坐下喝口茶。”隆科多翻开一个杯子,给梁九功也倒了一杯茶。
“多谢佟二爷的茶!”梁九功两手接过茶,吹了吹,饮了半杯,然后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接着恭敬地站在康熙身旁。
既领了隆科多的情,有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佟安宁见他进屋过后,手脚就没停过,敲了敲桌子,幽幽道:“小多子,你给我老实坐好!”
“好的!姐姐!”隆科多“嗖”的一声坐回了椅子上,顺便撑开扇子贴心地给佟安宁扇着风,一边扇,一边还狗腿道;“姐姐,风大不大,需要我收些力气吗?”
佟安宁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吹乱的鬓发,满意道:“不错!”
伊哈娜冲着佟安宁和隆科多竖起了大拇指,虽然隆科多的性子不怎么好,但是在做弟弟方面,要超过许多人,有了隆科多做对比,过往阿玛生的那些弟弟一个个都成了地上泥。
康熙等到他们闹腾完毕后,才开口道:“安宁,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佟安宁吹着凉风,单手支着下巴,嘴角笑的有些奸诈,声音带着两分诱惑,“皇上表哥,你想不想赚一笔大钱?”
“大钱?”康熙眉脚轻扬,“佟安宁,你可知对于不同人,这个‘大钱’的标准不一样,朕的标准……你给的起吗?”佟安宁见他有狮子大开口的意味,立马收起笑容,“皇上表哥,其实这个任务也不是非你不可,无论谁能干成,都可以拿到这笔钱。”
她说完后,冲着伊哈娜眨了一下右眼,“伊哈娜也可以。”
“姐姐,我呢?”隆科多十分有参与精神。
“你也可以!”佟安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然后朝康熙嫣然一笑,“当然皇上表哥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如果办成,数百年后,会有无数人歌颂您的功绩!皇上表哥,有名又有利,你做不做!”
“听你这样说,朕若是不答应,就是不知好歹了!”康熙意味深长道。
虽然不知道他不知道佟安宁说的事情是什么,也差不多猜出和女子缠足有关,这件事太过繁琐,要知道,民间许多地方缠足的习俗影响深远,不是他一个政令就能解决的。
佟安宁:“皇上表哥英明神武,勤政爱民,肯定答应。”
康熙含笑不语,挑眉示意佟安宁继续。
伊哈娜也满脸兴味,好奇佟安宁的“大钱”有多少。
佟安宁正襟危坐,轻咳一声,“皇上表哥,我有一个百万赏金任务,只要能在五年内将缠足恶习消灭,百万赏金带回家。”
劝阻缠足这件事越早办越好,防止影响越来越坏。
“百万赏金?”康熙叹笑道:“真是大手笔啊!但是安宁,这件事实在不好办啊!”
这话传到佟安宁耳朵里,翻译过来,就是价格不够了,她想了想,秀眉蹙起。
康熙淡定地品茗,看着她纠结,他倒要看看佟安宁能出多少。
伊哈娜和隆科多也不敢打扰她。
佟安宁脸色变来变去,忽而一拍桌子,“那我再翻一倍呢?皇上表哥,如果不行,那我只能去慈宁宫去求太皇太后了!两百万两,我想太皇太后估计也会愿意吧!”
伊哈娜闻言,配合道:“太皇太后以前时常抱怨,咱们有好事想不到她,这种惠及天下女子的好事,还能有大笔钱,相信太皇太后愿意答应。”
“……”康熙顿时神情复杂,“安宁,你可真不客气!”
她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第102章
佟安宁表示,她这是求皇帝的态度,既给名,又给利,难道还不够吗?
她知道和清朝现下许多事情相比,女子裹脚这事可能不值一提,原谅她见识短浅,她没有什么大局观,她现下看到了裹脚,她也知道未来无数女子被裹脚布束缚的寸步难行。
据她了解,对于缠足这事的起源已经无从考据,有说法是从宫廷舞娘传出的,缠足跳舞时,舞态婀娜多姿,所以就有人效仿,明确记载是宋朝,最初是青楼女子间流行,然后影响到中长层妇人,一旦缠足和美丽、地位挂钩,影响就逐渐扩大,影响到普通阶层的妇女。
想到此,她冲着康熙委屈道:“皇上表哥,咱们要说清楚,到底是谁不客气,难不成,你觉得这些钱还是少了?两百万两银子,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对于此事可是认真的。”
康熙撑开折扇,缓缓扇着风:“既然是求人,那就要有求人态度。”
佟安宁闻言,扫量了他周身,忽而漾开令人目眩的笑,“皇上表哥,如果你办不了,我就去求太皇太后,不麻烦你了,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你了。”
“佟安宁,皇祖母本身就下过懿旨,禁止缠足女子进宫,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确定找她有用?”康熙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佟安宁淡定道:“所以我发布的是百万赏金,不求过程,不看人,只求结果,多人我也可以接受,只要他或者他们能证明,是他们将裹脚消灭了都可以,咱们皇上勤政爱民,体恤百姓,慧眼识人,肯定能办成,如果成了,天下女子会给立碑建庙,将您的仁义万古流芳……”
“停——”康熙被她说的身上起鸡皮疙瘩,无奈道:“你非要这样说吗?”
佟安宁满眼无辜,“这不是您要我求人吗?”
“……”康熙用扇子敲了敲脑袋,瞥见佟安宁眼中的笑意,持扇轻轻敲了她一下,“朕看你就是故意的!”
佟安宁闻言,扭头看向隆科多,“小多子,你觉得我是故意吗?”
隆科多握紧拳头,扼腕叹息道:“可惜我还小,否则就算是没钱,我也要帮姐姐办成这事。”
“嗯,还算你机警,今天就不教训你了!”佟安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向伊哈娜,“伊哈娜,你觉得呢?”
伊哈娜摇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皇上不答应,太皇太后一定帮忙。”
她来到紫禁城,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是康熙给的,所以别想她为他说话。
“皇上表哥!你看,事实已经明了!”佟安宁冲着康熙扬了扬眉梢。
她都给出了两百万银子的价格,如果还是低二下四的求人态度,这么多年白混了。
而且伊哈娜说的没错,她忽略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女性的身份,说不定会比康熙有更多的便利。
梁九功恭敬地站在一一旁,看着佟安宁和康熙谈判,心里叹气,果然有钱就是腰板直。
不过他觉得,对于女子裹脚这事,佟主子不用花费两百万银子,只需要对皇上放下身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皇上估计也不会拒绝的。
如果佟安宁知道梁九功的想法,估计会叹一口气。
是!是不会拒绝!但是结果就会天差地别,无非就是多下几次政令,至于效果,就看下方执行者的良心了。
求人办事的时候,不能光谈感情、大道理,也要有好处。
“安宁,朕还是小看你了!”康熙笑叹一声,“你这百万两实在让朕动心,这下朕了解那些受贿官员的心态了。”
“我给的太多了,实在拒绝不了。”佟安宁替他说出心绪。
“你……原来知道啊!”康熙神色有些纠结,“朕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不能贿赂吗?”
他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子了,为了独占承乾宫,又是借钱,又是捐楼修路,花费超过百万,就是不愿意贿赂他,现在因为裹脚的事情,又想贿赂他了。
“呃……这叫事急从权,再说,我这可不是贿赂,我刚才说了,只要事情办成,谁都能做,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人将这个悬赏发布出去。”佟安宁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思索如果将消息放出去,影响有多大,传播范围有广,会不会有益禁止裹脚。
毕竟一个贵妃悬赏两百万银两求皇帝办事,这件事情的谈资肯定够了,在多宣传一些裹脚对身体的危害,编几个裹脚女复仇的灵异故事。
说不定康熙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办成了。
康熙扬眉,“据朕所知,你现在应该拿不出这么多钱吧!”
这些年,佟安宁真是花钱如流水,三藩之乱结束后,她又想在玻璃厂附近开设一个商业街,目前钱应该没有剩下多少。
“是啊!”佟安宁顿时有些纠结地抠了抠桌面,思索片刻,带着二分试探和请求,“亲爱的皇上表哥,要不,我用你的借条来抵怎么样?正好你可以少一半压力。”
康熙听完后,先是一愣,然后戏谑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安宁,之前可是你教过朕的,借钱过后,欠钱的是大爷,朕可不允许你用借条相抵!”
佟安宁语顿,看着他嘚瑟的笑,默默磨了磨牙,扭头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转身,对着康熙一脸灿笑,“皇上表哥,你也别急,事情不是还没有办成,咱们说好了,五年,事情办成了,你才能得到这两百万银子,以我的能力,还怕我能赖了你!”
康熙笑意加深,“可是到时候你赖账怎么办呢?”
佟安宁闻言,顿时用帕子遮着嘴角,侧头抽噎一声,“如果真发生了这件事,那只有一种情况发生了,就是我不小心死了,放心,我的遗产绝对够填补两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话,康熙的脸骤然黑了,“你都老大不小了,说话就不能有些忌讳!”
他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佟安宁改掉这个坏毛病。
佟安宁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忌讳又不能延年益寿,我这叫以毒攻毒,说不定阎王爷就是被我的话吓跑的。”
“噗呲!”伊哈娜笑出声。
康熙头疼地扶着额头。
佟安宁余光瞥到隆科多,眼珠子转了转,“嗯,如果我到时候出事还不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不还有小多子,就让他给你打一辈子工吧!”
隆科多顿时瞪大了眼睛,“姐!我可是你弟弟!亲的!”
“不是亲的,还值不了那么多钱呢!”佟安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说,给皇上卖命,不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吗?刚才是谁拍了一大堆马屁。”
“……那你也说了好多!”隆科多垂着头,有些委屈地瞅着她。
佟安宁没理他,看向康熙,“怎么样,皇上表哥,如果你有意动,咱们就立下协议!和往常一样。而且,这次,如果您办成了,我保证让人将您的贤明传遍大江南北,不会让你吃亏的。”
“看来,朕这是非做不可了!”康熙有些哭笑不得道。
之前出宫时,佟安宁和伊哈娜见到他就拉着脸,明白展现自己的不高兴,没等他找她们算账,现在为了女子裹脚事情,她又眼巴巴地求上来,还出了重金。
“这可是大功德,造福天下女子,您是天子,义不容辞!”佟安宁一挑下巴,义正词严道,“而且还有好多钱拿!皇上,你做事的时候,就想着,谁如果反对你,就是扰乱天下,就是耽误你赚钱,如果提早成功,我还有给您包个大红包,弄个大金匾。”
“……”康熙啧啧摇头,“如果朕做不到,你会不会在背地里骂朕!”
“怎么可能!”佟安宁立马摇头,笑的温柔无害:“我可是知礼守法的良民,大不敬的事情,我才不会做,您如果做不到,我就只能去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会再麻烦日理万机的皇上了。”
康熙叹气,“朕怕了你!行!此事朕接下来!”
真没想到,他堂堂大清皇帝,居然有一天也有拿钱干活的时候,不过他连自己妃子的钱都借了不少,领个百万赏金任务也不在话下。
佟安宁这任务明显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如果不干,估计佟安宁也不会罢休,如果没有伊哈娜给她提醒,估计会继续加筹码,或者讨好自己,现在有了太皇太后这个选项,他有些不确定。
二者,他也不确定太皇太后会不会为二百万两“折腰”,别到时候因为这些“小钱”,弄得他们祖孙起了“嫌隙”,所以这点罪还是他受了。
佟安宁见他答应,立马喜笑颜开,和康熙约定好,等到回到宫里,双方就写好协议。
隆科多看的龇牙咧嘴,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钱够多,别说能使鬼推磨,就连皇上也能使唤动。
伊哈娜决定回宫后,要将这事说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听,让她们也开开眼界。
……
对于立契约这事,佟安宁和康熙都十分熟练,回到紫禁城后,马不停蹄地立下了契约,双方立下条件和范围,将所有事摆在纸上,然后双方签下大名,盖下印章。
当然佟安宁还标注,就是一定要彻底解决女子裹脚这事,禁止以后死灰复燃,否则这二百完了两也太好赚了。
佟安宁将签下的契约收好,叹息道:“皇上表哥,你别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裹脚太过泯灭人性,损害身体,穿了不合适的小鞋,尚且不舒服,用外力将脚缠住,禁止它生长,你知道那脚有多畸形吗?女子每走一步就是踩在刀剑上,而且走路都困难,生产、干活劳动何来力气,如果在让其蔓延下去,最后可能沦落到没有裹脚的女人没有地位、尊严,甚至不能称之为女人,我不想看到那种情况。”
康熙抿了抿唇,“朕知道你的意思。”
佟安宁:“不知道那些颂扬裹脚的男人见没见过摧残后的小脚,如果还认为没错,我倒想他们也缠一下,体验体验。”
听说“二寸金莲”的女子睡觉是不拆裹脚布的,裹脚的女子鞋子是特制的,外面是绣花鞋,里面还穿着一层软鞋,软鞋做工精巧,睡觉都不脱掉,所以软鞋又称睡鞋。
估计看了畸形发育的缠足,那些男人非但不会怜惜,反而会心生厌恶。
佟安宁深吸一口气,走到康熙跟前,郑重其事道:“皇上,天下女子的未来就靠你了!如果有人反对,您可以寻一些被摧残后的缠足让那些人看看,他们造的什么孽。”
康熙见她这般认真,失笑道:“朕既然答应你了,帝王一诺,重若九鼎,我和你还签了契约,你大可以相信朕。”
“我可记下了!”佟安宁安慰道:“你遇到困难时,多想想两百万赏金就高兴了!”
康熙无语道:“你好像肯定朕一定会遇到麻烦。”
佟安宁两手合十,“怎么可能,我比谁都希望您成功,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先给您泼一下冷水。”
康熙无奈地指了指她。
……
伊哈娜回去后,马不停蹄地去了慈宁宫,将今日的见闻说与太皇太后听,听说有热闹听,皇太后也过来了,二人在慈宁宫后花园的亭子里,围炉烤东西。
听到何老太的事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震动不已,她们没想到因为穷困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皇帝是不是伤心了?”太皇太后第一时间想到康熙。
“嗯,皇上说是他的错,确实不开心,事后也让人给何老太送了银子,何老太一家的棺材钱应该够了。”伊哈娜唏嘘道。
她这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进宫时,担心皇上不喜欢她,后来想开了,也不在乎皇上,心态朝皇太后靠齐,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和何老太相比,她日常的那些烦恼都不值一提。
“皇上有心了!”太皇太后叹息道。
伊哈娜接着又说了顺天府尹审判杜某的事情,将这个连环杀手的恶行说了一遍,当听到杜某被判了凌迟后,皇太后等人纷纷叫好。
“皇太后,太皇太后,您不知道,今天因为这个杀人犯,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您差点得到两百万两的进账。”伊哈娜先卖了一个关子。
“两百万两!”太皇太后顿时倒吸一口气,“你快给哀家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然后伊哈娜就将佟安宁弄了百万赏金任务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这次我可想到您了,您可不能再吐槽我没良心,是皇上不愿意和您分享,以我的想法,禁缠足这事,您做会更好!”伊哈娜讨好地晃了晃太皇太后的胳膊。
“佟安宁都和皇上谈好了,你告诉哀家有什么用?”太皇太后佯装心痛道:“两百万两啊!佟安宁出手总是这么大方!哀家怎么每次都错过了!”
“太皇太后,本宫觉得您可以和皇上商量一下,禁缠足这事,如果有您的配合,皇上会事半功倍,您想办法要一半!”皇太后配合入戏,跃跃欲试地撺掇道。
“嗯,琪琪格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们觉得呢?”太皇太后询问伊哈娜和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自然赞同,“奴婢觉得皇太后说的有道理。”
伊哈娜:“禁缠足这种造福天下女子的善事,自然要太皇太后一起出手!”
太皇太后满意地笑了。
……
然后等到康熙晚上去慈宁宫请安时,没等他提起,就被太皇太后主动问起了这事。
康熙一开始以为太皇太后是关心他,然后到了后面“图穷匕见”,原来是想分一杯羹。
“皇帝,哀家觉得禁缠足这事,不能光你们爷们在前面喊,哀家也能帮忙,不过佟安宁的赏金是不是分哀家一部分,伊哈娜可说了,佟安宁只求结果,不过问过程。”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康熙。
康熙顿时觉得手中的马奶酒不香了,“皇祖母想要多少?”
“嗯,哀家作为大清的太皇太后,怎么也能分一半吧!”太皇太后含笑道。
“一半啊!”康熙将杯子放到桌子旁,微微侧首,挑了挑眉梢,“可是,皇祖母,您以前已经下过懿旨了。”
太皇太后听出他的暗语。
……以前下过懿旨,但是没用,要不然现在也用不到佟安宁弄出百万赏金的事情……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瞅着康熙,声音微扬,“哀家记得皇帝也二令五申地禁止缠足吧!你说是不是,苏茉儿!”
苏麻喇姑微微一笑,“主子说的没错,皇上在康熙元年、康熙二年都说过这事!”
康熙:……
最终祖孙俩经过两刻钟的唇枪舌剑,康熙与太皇太后约定,禁缠足成功后,太皇太后分得五十万两。
祖孙俩最后相视一笑,尤其太皇太后笑的格外畅快,她倒不是贪图这五十万两,不过是在和皇上沟通感情,再说她也能出不少力,五十万两,她拿手里可不心虚。
康熙:“看皇祖母精力这么好,过两天,四阿哥、五阿哥回来,朕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吵到皇祖母了!”
“他们小孩子有什么可吵的,你这个大人有时候才让人头疼。等到孩子们回宫,你可就失宠了!”太皇太后抬手指了指他。
……
康熙的速度也快,二天后,就下了圣旨,劝禁缠足,无论满汉,从圣旨颁布当年开始,禁止女子缠足,如有缠足的,要放足,如果阳奉阴违,则会影响父兄长辈的政绩和功名,无功名在身者,会除以重税,严重者,会有牢狱之灾。
同时太医院也跟进,宣扬缠足的危害,还画了不少畸形缠足的图像,劝解百姓不要裹足。
朝廷官员对于此事当然有众多议论,有赞同者,有推崇缠足的,觉得朝廷大事那么多,康熙不应该将注意力放到这种小事上,也有人觉得缠足对女子影响不大,既然这种习俗能流传下来,肯定有它的道理,康熙随意干涉,会引起百姓的逆反心理,如果以后有人因为大脚,受到夫家的厌弃,岂不是朝廷的过错。
康熙对于文武百官的疑问早有准备,他让人找了两个缠脚的女人。
两名女子蒙着脸,衣摆下是两双精致的二寸金莲。
这两人女子都是风尘女子,从小被老鸨买走教导,裹脚自然逃不过。
上殿时,两名女子小脚二寸大,走路娉娉婷婷、扭扭捏捏,因为特殊职业,骨子里的轻浮即使在金銮殿有所克制,可是行走间还是受不住,动作间仿佛游动的水蛇,没有定性,让一些官员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皇上让这种女子上殿干什么,实在是有辱斯文。
康熙负手站起,俯视众臣,“你们既然对缠足这么推崇,那么应该看过它的真面目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脚,皇上怎么还拿到朝堂上讲了。
康熙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吩咐道:“你们将鞋脱了,让他们看看到底是为什么?”
殿中的丘御史顿时大惊失色,“皇上,使不得啊!有辱斯文!”
见他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皇上,丘大人说得对,此事不必大张旗鼓!”
“皇上,禁缠足是好事,但是让两个风尘女子来到金銮殿,实在是荒谬。”
“佟大人,您快劝劝皇上啊!”
……
佟国维听到有人喊他,装作听不到,隆科多可告诉他了,禁缠足这事还是他家大闺女说的,他能反对吗?
康熙见下方的女子被这群官员给吓到了,站在那里不敢动,给梁九功使了一个眼色,梁九功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安静!”
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顿时压盖了众人的声音,下方一时间变得安静,众臣连忙收敛仪容,不再吭声。
两名太监搬了两把椅子上场,两名女子迟疑地坐了上去,将脚抬起,太监在众人的注视下,脱下精致的绣鞋,然后是软鞋,在之后就是裹脚布,随着裹脚布一层层被解下,畸形的双足终于揭开面纱,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一些官员自诩是正人君子,抹开视线,压根没看,也有人被裹足吓到了,仿佛第一次看到精致绣鞋下的“二寸金莲”真面目。
从正面看,整个脚就是一个肉疙瘩,只能看到一根脚趾,依稀能分辨出上面的指甲,脚趾和脚跟已经从中折断,前脚面和后脚跟死死的贴在一起,脚背凸起,侧面看,像是一个肉状的高跟鞋,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众臣的百态。
两名女子展示完毕后,康熙又让她们将如何裹足的经历说了一遍。
……用裹脚布裹住,使劲将骨肉挤成一团,想要有小脚,就要将脚弄烂,裹脚的时候裹脚布里面还包着碎瓦砾、碎石、瓷片,一双盈盈一握的“金莲”的裹成,是女子拆筋断骨的折磨,昼夜疼痛,历经煎熬,压根不能走路……
裹足的那些事情不是什么密辛,朝臣都听说过,可是刚刚亲眼看过畸形的裹足,再听着这事,他们有些竟然感同身受,感觉后背冒冷汗。
在最后,康熙还给朝臣赏了东西,正是由内务府工匠雕刻的畸形裹足,形态各异,都是一比一仿实雕刻的。
下朝后,有人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双脚时,顿时两腿一软,差点尿出来,连盒子都摔了。
还好理智在线,连忙将盒子捡起来。
其他人也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感觉像是捧了烫手的山芋,不知道如何处理,同时也了解了这次康熙的决心。
佟国维皱着眉看着自己的盒子,这东西拿着真是忌讳,想到此,他转身挡住了丘御史的路,“丘大人,下官实在是对这二寸金莲没兴趣,丘大人既然喜欢,下官就将这东西赠给你了!”
说完,不等丘御史拒绝,直接塞到了他怀里。
丘御史瞪大眼睛,“佟大人,你这……”
佟国维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丘大人,你喜欢这,早说啊!下官的也给你!”莫尔根从善如流地将盒子也塞到了丘御史的怀里。
丘御史不可置信道:“莫尔根,你!”
可惜人一溜烟跑了,他就是叫人都看不到人影。
其他官员见状,几个和丘御史同样不对付的人,也趁机将盒子塞到他怀里。
“丘御史,我是满臣,这二寸金莲是你们汉人的传统,东西就给你收藏吧。”
“丘大人,我家没人绑脚,这东西看着渗人,你们读书人这么喜欢,啧啧!真是佩服!~”
“丘大人,我的也给你吧,我看了,我的盒子里的金莲比其他人好看,你拿了不亏。”
……
等到人群再次散开,丘御史身边散落一大堆盒子,呆呆看着众臣离去的背影,大喊道:“这是御赐之物,岂能随便处置!”
佟国维装没听见,有些赏赐自然不能随便处置,有些则不一样。
太皇太后和皇后也发了懿旨,劝戒女子不要裹脚,爱护自己,男子不要本末倒置,娶妻娶贤,而不是看脚,同时禁止裹脚女子入宫请安觐见。
康熙这次举动,确实震慑到不少人。
不过民间有一些“金莲”的拥护者觉得朝廷这种做法十分荒谬,纷纷写诗写文抗议,有好事者,将清廷这次“戒缠足”和“剃头留辫”相提并论,觉得就是对汉民的一次打压,这个说法传播的十分广,也有不少人觉得说的没错,对于这种头脑不清楚的,就是现成给当地官员送功绩的,康熙也在暗地里揪出不少搞事的前朝余孽。
佟安宁听到后,甚至有些怀疑,一开始那个将“戒缠足”和“剃头”绑在一起的谣言是不是康熙派人传出钓鱼执法的。
“钓鱼执法!”康熙轻笑出声,“这说法倒有意思!”
佟安宁好奇道:“皇上表哥,我猜的到底对不对?”
“你猜!”康熙笑的高深莫测。
佟安宁直接敷衍一笑,“你猜我猜不猜!”
当她愿意知道吗,一些事想也知道,就算她问,康熙也不一定说。
康熙:……
然后一旁的梁九功就听到康熙的警告声,“佟!安!宁!”
佟安宁单手堵住耳朵,“我!在!”
都说帝王不喜形于色,康熙怎么每次生气时,就喜欢喊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又不是出气筒。
“你这样,让朕拿你怎么办啊!”看着她这副样子,康熙有些无奈道。
“有话好好说就行!”佟安宁感觉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康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呢喃:“你啊!”
佟安宁直接施展装糊涂技能,无辜且迷茫地看着他。
第103章
裹脚能够被推广,观念深入人心,多半是因为将它与“地位”和“美丽”挂了钩,佟安宁就要破这个观念,让人将缠足女的痛苦、困境还有压迫宣传出来,占据道德高地,只要支持缠足,直接让人来个摧残女性,没有人性,如果父母长辈裹脚的,直接一个“不孝”扣上。
别人说“缠足”是传统,往前推一千年,裹脚是哪家的传统,不过是对女子的压迫罢了。
过往一些被嘲笑大脚的女人这下可找回了场子,将嘲讽开满,骂的周围人狗血淋头,尤其那些歌颂“三寸金莲”的读书人,更是重点对象。
缠足又提升不了学问,现在也提升不了地位,反而拖累了女子的身体,只能成为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如果出事了,甚至连自救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
同时许多地方也冒出来好多恐怖灵异传说,内容大多是关于缠足女死后怨气冲天,回来报复的志怪故事,有些还结合了当地的一些谣言和案件。
至于京城方向,前段时间杜某接连杀害十二缠足女的事情才宣判,然后不少说书先生就说了十二缠足冤魂索命的故事,表示杜某在监狱里,现在痛不欲生,那些冤魂向他讨要自己的三寸金莲,杜某脚大没办法赔,所以那些冤魂就用给女子裹脚的方式,将杜某的脚也绑了,听说杜某的双脚现在是血肉模糊,即使削了一半,距离“三寸金莲”的目标还远,所以杜某的脚只剩一个脚后跟了……
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许多人打算等到行刑那天,去法场看看杜某的脚是不是那样。
佟安宁听说后,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将那个杀人犯的脚给削了,然后就听莫尔根托人告诉她,杜某的脚真的裹了,毕竟做戏要做全套,莫尔根花钱让狱卒给杜某裹的,他直接让人放了碎刀片,听说杜某现在是日夜哀嚎,而且为了防止杜某自杀,连嘴都绑了。
佟安宁默默给莫尔根竖起大拇指。
还是小舅舅办事让人放心。
在这些攻势下,许多人开始知道裹脚对女子的危害,那些裹脚女子的痛苦,佟安宁觉得只要持之以恒,这一陋俗肯定会消失。
她可不会让裹脚之势死灰复燃。
然后宫廷又传出康熙的话,表示女子缠足,半为残废,哪有美丽可言,实在是可怜,如果是男子,被裹了脚,身有残疾,别说当官了,就是考科举都不行,自己尚且不愿意,推己及人,何以欺凌到女子身上。
此话一出,算是给裹脚正式定了罪,旁人哪敢说裹脚好,只能附和。
佟安宁见状,直接撒了一波钱,使劲宣传,将“裹脚”和“残疾”绑在一起,以后别说美丽了,每一圈裹脚布上都是无辜女子的血泪和苦痛,喜欢裹脚的人都是没人性。
那段时间,京城的人感觉除了“禁裹脚”这事,就听不到其他事情了。
许多人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将事情上报给顺天府尹,让他管管这事,堂堂京城,天天为“女子裹脚”这事哭丧,他们都不赞同裹脚了,这事该消停了吧,如果再闹下去,恐怕真会动摇国本。
顺天府尹也觉得头疼啊,但是这事不是他能管的。
他也天天听到外面宣传“禁裹脚”的事情,现在这个阵仗,若说暗地里没有人推波助澜,他将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可是查来查去,查到了不得了的人身上,这让他怎么办,尤其看情景,还是皇上默许的,他只能振臂高喝一声,“裹脚有违天理!实在可恶!”
再说罪魁祸首在紫禁城里,人家这是做好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么办。
佟安宁也知道这个时候的阵仗,已经引起不少人的逆反心理,仍然有一些人觉得一个小小的“禁裹脚”,又不影响国家大势,何必这样大张旗鼓,一个大清朝快被“裹脚”这件事给填满了。
佟安宁嗤之以鼻,裹脚布不缠在他们身上,他们当然不觉得疼,甚至在太医院向世人展示畸形的裹足后,也没见多少人出来反思,据她所知,反而有一些人严禁自家夫人将畸形的裹足在他面前展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呵!这就是那些人骨子里的劣性……
等到佟安宁觉得这波声量足够辐射到偏远地区后,也就收手了,反正她也不期待一下子就办成,只要五年里将此事完成,就已经让她满意了。
康熙这些日子也让人时常打听京城的消息,等到终于消停了,他叹道:“朕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梁九功说道:“佟主子也是做好事,再说这好事还是您担着名!”
对于佟主子弄出这么大的声量,梁九功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是能拿二百万两银子“使唤”动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人。
有皇上的名头在前面挡着,一些人虽然厌烦,可也不敢说出不满,只能看着佟主子变着花样宣传“禁缠足”。
梁九功满脸笑意道:“奴才听说许多汉家的姑娘给皇上和太皇太后立了长生牌,京城下面的睢县有不少百姓,还弄了万民伞上来,都是那些女子对您真情实意的感谢。”
这些事情也是佟安宁让人宣传的重点。
让大家看到民意,让女性发声,让康熙知道反馈,享受到民众的拥戴,才有动力继续干活。
就算女子社会地位低,但是也不能就当对方是死人了,她们也是有脾气的,现在上面替她们出头,也是有清醒的女子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康熙微微扬眉,“万民伞?没想到朕还能收到这东西。”
“皇上做的事百姓是看在眼里的,我听说还有不少女子给您绣荷包,都堆到当地县衙里了,据说积攒起来,能将紫禁城给埋了!”梁九功继续说道。
“还有这事?”康熙更有兴趣了。
呃,其实这事原先是没有的,是有人给康熙弄万民伞、长生牌,不过荷包这东西,自古以来对于女子比较私密,就是送给亲近人的,怎么可能会给康熙,是佟安宁为了宣传,胡诌的,后来不少女子听到传言,学着做了起来,不少县衙确实收到一些。
但是说量大到将紫禁城给埋了,大概要等到传播的更广一些,才能有这个效果,不过以现在各县衙收到的量,堆积起来将乾清宫给堆满,还是能做到的。
“奴才还能骗您?”梁九功一脸肯定道。
在他想来,此事完全想得通,皇上高大挺拔,相貌又俊,又英明神武,禁缠足这事也是怜惜女子,那些女子给皇上绣荷包完全没错。
如果佟安宁只要他的想法,估计会嗤笑一声。
天高皇帝远,对于底层小民,皇帝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日常听戏文,可能会做些当皇妃的梦,不过大部分给康熙绣荷包,也是听了那些谣言和宣传。
对于荷包这事,下方的官员还是能摸清上面的心思。
没过多久,一箱箱荷包就送到紫禁城,只是两三天,箱子就将偏殿给放满了。
康熙曾经打开两箱看过,荷包的样式千奇百怪,制作材料也是不一样,粗麻布、细麻布、绸缎、纱衣……手工也不一样,有些看着做工粗糙,线头都露在里面,也有些绣工出众,至于荷包里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人塞了纸条、石头、书签,有人塞了护身符,还有不少是香料和草药……
康熙有一段时间劳累时,就喜欢去偏殿拆荷包,好像还解决了两起冤假错案。
那段时间,佟安宁觉得康熙精神奕奕,做什么都有干劲,暗叹果然就是当皇帝,也需要百姓的认可,底层的感谢比身边的恭维更让他高兴,看来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人说是真话,什么人是拍马屁。
……
禁裹脚这事没有影响到宫里的大选,不过也给大家提供不少谈资,说起那些裹脚女人的悲惨遭遇,让许多人心有戚戚然。
同为女人,她们对此感同身受,无法想象自己也遭遇这事,不由得感谢太皇太后当年下的懿旨,禁止裹脚女子入宫。
太皇太后听到宫里的谈论,一时哭笑不得,“哀家这是成了好人!”
苏麻喇姑笑道:“主子的善心总会被人看到。”
太皇太后笑着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对了,保成的身体如何?皇后的病养好没有?”
苏麻喇姑恭敬道:“奴婢早上去过坤宁宫,保成阿哥的病已经好了,不过小脸瘦了一圈,皇后娘娘的病情有些重,听太医说,是邪风入体,还需要些时日静养!”
“这样啊……”太皇太后眉峰高拢,沉思片刻,“苏茉儿,你去坤宁宫,将保成接过来,就说哀家想他了,让皇后有时间养病。”
苏麻喇姑有些迟疑道:“可是这样,皇后娘娘会不会乱想?”
“现下她和保成的身体最为重要,保成在慈宁宫还能受到委屈?再说过两天,四阿哥、五阿哥也会回宫,有他们陪保成玩,也不会无聊。”太皇太后一锤定音道。
苏麻喇姑见状,恭敬道:“奴婢遵旨!”
……
对于慈宁宫的要求,皇后赫舍里氏也没有阻拦,当即让人给六阿哥收拾了行礼,让喜嬷嬷随行伺候,将人送到慈宁宫,顺便请罪,毕竟她没有照顾好六阿哥。
太皇太后拉着皇后的手好生宽慰了一番,皇后也配合,双方面上都和和气气的,离开时,皇后还带走了一大堆赏赐,太皇太后牵着六阿哥保成的手目送皇后离开。
六阿哥依依不舍地看着皇后的背景,等到人都消失了,还勾着脖子看。
太皇太后看到小孩这副模样,嘴角不由得扬起,软声哄道:“保成,你额娘现下身体不好,需要养病,这些日子咱们保成就和乌库玛嬷住一起好不好?”
“好~”六阿哥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
太皇太后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咱们保成果然最乖了,后天,保成的哥哥们也要回来,到时候保成就有人陪了。”
“哥哥?承祜哥哥?”六阿哥有些疑惑地歪着头。
太皇太后笑容微滞,很快就恢复正常,蹲下身,和蔼道:“是保成另外两个哥哥。”
“哦!”小孩虽然没听懂,不过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太皇太后看到他这副样子,眸中闪过深思,心中叹气,这孩子身上少了一份孩童活力,等到下次保成回坤宁宫前,她要好好和皇后说一下。
……
皇后赫舍里氏回到坤宁宫后,坐在空旷的宫内,一时有些失神。
红霜和绿柳在一旁伺候,不敢打扰她。
“喜嬷嬷,保成的贴身衣服带够了……”皇后说到半截意识到六阿哥已经送到慈宁宫,喜嬷嬷也跟着去照顾,压根不在身边,心中空落落的,喉咙的痒意没忍住,顿时咳嗽声连连。
“娘娘喝口温水!”绿柳连忙递过一杯水。
绿柳不停轻抚皇后的后背,埋怨道:“太医院的人都是废物吗?娘娘的风寒都治了两个月,还是没有治好,奴婢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谋害娘娘!”
“咳咳……咳……绿柳慎言,本宫相信太医院的人。”皇后也知道那群太医已经尽力,她因为生产时大出血,身体虚耗太过,只是过了两三年,身体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了,就好比一个漏水的筛子,再多的好东西补进去,也留不住。
现在还能补,如果身体不好好温养,到了以后,直接虚不受补,只能干受着。
“对了,绿柳,明天你出宫一趟,去将素雅带进宫,本宫已经给皇上上过折子,她也是时候进宫了。”皇后就着绿柳的手喝了两口水,压制住嗓子口的痒意。
绿柳点头,“奴婢知道。”
皇后接着道:“对了,本宫前段时间给保成做的秋衣带了吗?”
红霜有些迟疑,“奴婢不清楚,要不奴婢先去看看?”
“快去!”绿柳连忙催促她。
红霜连忙去了找了,片刻后捧着一套衣服回来,“娘娘,您给六阿哥做的这套衣服没带,要不奴婢现在送去。”
“咳……既然没带,那本宫明天就找个时间去慈宁宫一趟。”皇后眸中温柔,接过衣服,轻轻地抚摸衣服上的花纹。
“奴婢……”红霜还没说话,就被绿柳扯了一下。
红霜一头问号,她明明可以去送的。
绿柳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傻丫头!
娘娘是想借机去看六阿哥。
……
第二天,皇后带着红霜去给六阿哥送东西,而绿柳则是去了索额图府上,将皇后的旨意告诉索额图府上的人。
然后绿柳就带着一肚子回来了,顺便告诉皇后一个不怎么美丽的消息——侧福晋索绰罗氏明天会送素雅格格进宫。
刚看完六阿哥,心情比较愉快的皇后瞬间笑容僵硬,“侧福晋也要进宫?”
“是!奴婢劝了,可是侧福晋说,她许久没见娘娘,甚是想念娘娘,所以要进宫看娘娘。”绿柳无奈道。
她这次回府里,真是受了一肚子气,堂堂皇后身边的女官,也算是从四品,可是在索额图府上,侧福晋身边的人还是将她当原先的丫头看待,颐指气使,可是对方是皇后的生母,她回府又不能不去行礼。她感觉自从娘娘有了小阿哥后,府上的公子小姐做派越发的狂妄。
可惜除了索额图大人,府中众多公子都比较平庸,听说前段时间,索额头大人的公子格尔芬又被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给揍了一顿,据说因为调戏科尔沁的格格,最后格尔芬不仅被禁足,还连累索额图向慈宁宫告罪,隆科多反而和科尔沁的格格结成连理,前段时间,隆科多又成了举人。
不说隆科多,就是索额图大人的死对头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也成了举人,而且名次十分靠前,不管和谁比较,赫舍里家的公子都有些拿不出手。
至于后宅,因为皇后娘娘,侧福晋在后院可谓是只手遮天,除了几个老爷和公子,对待其他夫人和小姐态度都不好,平时还好有嫡福晋压制着。
和嫡福晋相比,不怪娘娘和侧福晋感情疏远。
“既然侧福晋这般说了,本宫也说不了其他,还好保成被送到慈宁宫,要是吓到他,本宫会怨死自己的。”皇后阖眸深呼吸,平复心绪。
绿柳满脸心疼:“娘娘!您要保重身体!”
同时心底暗骂索额图不干人事,明知道侧福晋的脾气和性格,居然也允许她进宫给皇后娘娘添堵,说没有小心思她不信。
皇后苦笑,“本宫总要为保成做些打算!”
……
次日,索绰罗氏带着素雅来到紫禁城门口,就看到绿柳和宫女已经守在那里,不由得满意笑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还让你来接我,也算是全了我和她的母女情谊。”
绿柳挤着笑,“奴婢参见侧福晋!”
她一个从四品的女官在宫里都不要给嫔位以下行礼,却要给个侧福晋屈膝,她都没脸说出去。
索绰罗氏昂着下巴,“嗯!本福晋许久没见皇后娘娘,她现在是皇后,我这个亲娘也与有荣焉,这次实在是想念她,就蹭着三姐儿进宫了!”
三姐说的是赫舍里·素雅,皇后赫舍里氏的庶妹,今年才十岁,此时乖巧地跟在索绰罗氏身后。
绿柳之前在府上时,和素雅格格说过一两句话,性子有些活泼,还带着稚气,看着似乎没有多少心计。
但是她又不敢确认,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光,而是不相信索额图会选一个安分的姑娘进宫。
若是娘娘身体康健,掌控一个十岁的姑娘信手拈来,但是现在她身体不好,又要操心六阿哥,只能说幸好素雅格格只有十岁,距离她长大还有不短的时间。
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将素雅格格调教过来。
众多思绪被藏进心底,绿柳面上挂着得体的笑,“侧福晋请,皇后娘娘已经等您许久了,还让御膳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点心。”
索绰罗氏笑的大声,用帕子遮住嘴,“我就说咱们皇后娘娘最孝顺的,尊嫡母,也敬生母,最妥善不过了!”
“侧福晋说的是!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绿柳继续干笑,注意到旁边有侍卫看向这里,心中越发的烦躁,可又不能对索绰罗氏无理,否则对方恐怕会现场闹起来。
索绰罗氏耍够威风了,很好说话,“那就快带路吧!”
……
比起其他时间,九月的紫禁城不冷不燥,行走在宫巷中,迎面凉风吹拂,时而能嗅到不知何处飘过来的桂花香。
索绰罗氏愿意这个时候进宫,也是因为现在不冷不热,她这个皇后生母若是不出来几趟,别人怕是只记得嫡福晋,忘了她这个侧福晋了。
走路的时候,索绰罗氏时不时询问皇后的近况,绿柳选择性地答了一些。
大约走了三分之一路程时,迎面撞上了荣嫔一行人。
荣嫔马佳氏坐在步辇上,原先没有注意到绿柳一行人,可是被索绰罗氏毫不遮掩的审视目光给惊着了,让队伍停了下来。
绿柳屈身行了一礼,“参见荣嫔娘娘!”
荣嫔皱着眉:“绿柳姑娘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在这里干什么?”
她可知道,前天慈宁宫将六阿哥抱走了,养在了慈宁宫,就为了让皇后能有时间养病,而她家的长生偏偏没有这待遇,果然比不上中宫生的嫡子。
没等绿柳说话,就听索绰罗氏扬高声音,“哟!这就是荣嫔娘娘,果然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可惜咱们皇后娘娘没有这福气,只有一个阿哥。”
荣嫔闻言,秀眉蹙的更狠了。
什么叫好生养,她虽然生了四子一女,但是也保养得当,听这个贵妇人的话,怎么觉得那么刺耳呢。
绿柳见荣嫔面有不满,在她开口之前,连忙解释,“启禀荣嫔娘娘,这位是噶布喇大人的侧福晋索绰罗氏。”
噶布喇?
荣嫔了然,眸中怒色渐消,意味深长地扫了索绰罗氏一眼,“原来是皇后娘娘的生母,真是久闻了!”
说完,用帕子遮着嘴角痴痴笑,“侧福晋和皇后娘娘长得真是相似,不愧是您教养出来的,本宫真是羡慕。”
噶布喇侧福晋索绰罗氏的大名,她可是闻名已久,皇后娘娘虽说出身好,但是也有不圆满的地方,这一分不圆满就出在索绰罗氏身上,偏偏皇后有自诩是天下女子表率,温婉恭谦,入孝出悌啥都要,自然要受累些。
索绰罗氏也不客气,“咯咯……哈哈哈……荣嫔娘娘过奖了,咱可不敢全占着功劳,还是有福晋的教养,不过娘娘从我肚皮里出来的,这点功劳旁人抢不了。”
绿柳担心索绰罗氏越说越错,连忙道:“荣嫔娘娘,皇后娘娘还等着侧福晋,奴婢等人就先走了。”
荣嫔看出绿柳的急躁,笑意加深,“本宫和侧福晋一见如故,等一会儿侧福晋若是有时间,不如来景阳宫逛逛。”
原以为索绰罗氏会答应,谁知对方脸色骤变,顿时冷着脸道:“本福晋乃皇后生母,岂能去一个嫔妃的宫里。荣嫔娘娘的玩笑话逾越了。”
说完,朝荣嫔轻蔑一笑,一个凭借肚皮上位的低等嫔位,也敢邀请她,当她真是傻的,真去了景阳宫,是将皇后娘娘的脸面踩在地上。
她可是一清二楚,这个荣嫔是个没脑子的,否则也不会入宫十年,生了五个孩子,一直是庶妃,然后蹭上这次六宫大封的东风,最后只得了一个嫔位,还不是居首位,钟粹宫的纳喇氏要高于她,永寿宫的慧妃来自科尔沁草原,连承宠都没有,人家都得了一个妃位。
绿柳控制不住地瞪大眼睛,没想到侧福晋居然还想着皇后娘娘。
她的目光落到荣嫔面上,就看到对方笑容一滞,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继而维持笑容,“侧福晋真是会开玩笑,本宫说的确实是玩笑话……呵呵……啊哈哈!侧福晋不愧是皇后的亲额娘……”
说到最后,语气渐沉,仿佛要将字咬碎了一般。
绿柳此时心中暗爽,看索绰罗氏多了两分敬意,荣嫔妄图借侧福晋踩皇后娘娘的脸,只能自作自受。
想到此,她微微侧头,用帕子挡住嘴角的讥笑。
侧福晋说的没错,荣嫔可不是就是一个好生养的东西。
“荣嫔娘娘,时间不早了,奴婢就不耽搁您了。”说完,绿柳屈身一拜,然后恭敬地请索绰罗氏先行。
索绰罗氏抬头给了荣嫔一个放肆的嘲笑,然后大步离开了。
荣嫔面色冷沉,紧紧盯着索绰罗氏离开的背影,大手攥着扶手,手背青筋暴起,目光像刀子一般,仿佛要剐下对方的肉。
文竹连忙岔开话题:“娘娘,咱们不是要去太医院一趟,替小阿哥拿药吗?”
荣嫔收回视线,闭目深呼吸,片刻后,沉声道:“走吧!”
文竹见状,长松了一口气。
第104章
绿柳带着索绰罗氏继续行走,到拐角的时候,瞥到荣嫔步辇的队伍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禁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索绰罗氏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顺便扇了扇风,“那个荣嫔之前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那么大胆吗?”
绿柳连忙道:“自是不敢的,想必是小看了侧福晋。”
“哼!”索绰罗氏轻哼一声,“本福晋就知道,不再出来走动走动,会被人踩到头上。三姐儿,以后你到了宫里,也要硬起腰板,咱们可是坤宁宫的人,现在皇后娘娘有了小阿哥,等到小阿哥长大,咱们的底气就越来越足,你的福气也在后面呢。”
赫舍里·素雅闻言,小声应道,“素雅明白!”
索绰罗氏满意地笑了。
一行人继续走,眼看就要到景和门,绿柳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阵清凉的秋风吹过,轻轻撩起衣摆,让人舒爽不少,绿柳嘴角的笑意才漾开,还没有蔓延到眼底,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击碎,身子微僵,很快收敛异色,面上变得恭敬。
对于绿柳这副变化,索绰罗氏看的一清二楚,也提起了心。
在紫禁城,能让坤宁宫的大宫女临阵以待的人,对方的地位和身份肯定不低,想到此,目光放到不远处缓慢而来的步辇。
刚才的荣嫔是四人抬的步辇,而迎面过来的步辇则是八人抬的,因为离得较远,她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只看到一个藕荷色的身影坐在上面,斜靠在上步辇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佟安宁靠坐在步辇上,单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马上就是大选的日子,对于大选的场地,她和昭贵妃有分歧,她想在御花园,昭贵妃想在延春阁,正好那里也有一个花园,两人此次都默契地没将选秀地点安置在室内。
佟安宁是觉得在外面,那些秀女比较放松,而且到时候不仅可以赏人,也可以赏秋景,如果到时候有其他才艺,也能展示出来,她也能看热闹,第一次操办这种大选“面试”,她还是很兴奋的,而在庄严华丽的宫殿中,只能像花瓶一样,供人展示,在御花园的万春亭正好,延春阁就太远了,目前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而内务府的人焦急等通知,毕竟要提前布置。
“奴婢绿柳参见清晏贵妃娘娘!”
有些陌生的女声将佟安宁的注意力拉回。
步辇队伍停下,珍珠轻声道:“主子,是坤宁宫的大宫女绿柳!”
佟安宁微微挑了挑眉,居高临下打量下方的绿柳一行人,目光落到绿柳身后的陌生贵妇人还有少女身上。
对方也在偷偷打量她。
索绰罗氏此时不敢像之前审视荣嫔的模样,不过小动作不断,时不时用帕子擦着嘴角和额头,掩饰自己的小表情。
原来是佟家的女儿!
索绰罗氏想到此,又偷瞄了佟安宁一眼。
眉眼清丽秀气之极,双眸如秋水一般澄澈,看人时眸光微凉,神色冷淡,对于素雅还有她,既不好奇,也不傲慢,淡然地坐在步辇上,仿佛一朵摆在供桌上的莲花,平静无波。
此人的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脸色苍白,浅橙的日光斜照在她脸上,仍然不能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一丝血色,更显得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想到此,索绰罗氏为皇后松了一口气。
佟家的女儿佟安宁她是早有耳闻,不止她,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她,从小备受宠爱,和皇上也是青梅竹马,就是身体不好,虽然聪慧,但是活不长久,可惜大概是皇天庇佑,她一直活到了现在,居然还进了宫,现在成了贵妃。
对于皇上,肯定对佟安宁的感情不同常人,否则也不会给她双字封号。
想到此,索绰罗氏默默攥紧了帕子。
索大人说的有理,现下皇后娘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娘娘的身体因为六阿哥虚耗太多,今年又多病,下面又有两个贵妃虎视眈眈,就算荣嫔、惠嫔地位比较低,可是比起两个贵妃,这两人感觉威胁更大,因为他们有小阿哥,可是如果两个贵妃一旦产子,那么对坤宁宫的冲击不言而喻。
今天她进宫就是劝皇后娘娘,让僖贵人多承宠,多生几个有着赫舍里血脉的阿哥,这样才能有胜算,等到三姐儿进宫,也要让她多和皇上沟通感情,等到长大后,说不定也能弄个贵妃当当。
佟安宁看向索绰罗氏,“绿柳姑娘,你身后这两位是哪家的?”
绿柳恭敬道:“启禀娘娘,这位是噶布喇大人的侧福晋,那位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素雅小姐,皇上仁慈,怜惜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让素雅小姐进宫看顾娘娘。”
素雅小姐毕竟还小,不能成为嫔妃,可是也不能没名没分待在宫里,所以对外宣称入宫看顾皇后娘娘和六阿哥。
旁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毕竟谁会指望一个十岁的姑娘照顾人。
“侧福晋?”佟安宁有些迷惑,原谅她真的不清楚。
她知道皇后是噶布喇的女儿,也知道她是庶出的,可是一般送人进宫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噶布喇的福晋出场吗?难道噶布喇是个宠妻灭妾的主,为什么就隆科多出了名,他反而没听说过。
一旁的佟嬷嬷见状,小声提醒道:“娘娘。”
“哦,近来皇后娘娘确实身体不适,侧福晋既然进宫,相信病情很快就能好转。”佟安宁说着客套话。
绿柳道:“多谢娘娘关心!”
索绰罗氏趁绿柳和佟安宁说话间隙,目光逐渐放肆起来,上下打量她还有随行的仪仗。
啧!就算是再受宠,也没有生养个阿哥,说不定,不等皇后娘娘动手收拾,这人自己就没了。
佟安宁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如刀,猝然直刺而去:“侧福晋这么看本宫,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本福晋就是看贵妃娘娘体弱,有些心疼您。”索绰罗氏拿着帕子沾着眼角,故作怜意道。
“哦!此话怎么说?”佟安宁有些不懂了,索绰罗氏看着也不像是伤春怀秋的性子,她今天算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居然说心疼她。
这画风有些怪了。
绿柳见索绰罗氏和佟安宁说上话,心中着急,连忙提醒道:“侧福晋,清晏贵妃面前,不要放肆。”
索绰罗氏闻言,心生不满,直接白了她一眼,她这是在给皇后找场子,绿柳是奴才不好惹,但她是皇后娘娘的额娘,佟安宁总要给面子。
“娘娘,您身体不好,也没有孩子,如果我家女儿这副样子,肯定会心疼死。女人说实话,就是有再高的地位,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比较安稳,没有孩子,女人这辈子就不完整,出去都直不起腰杆,唉!看娘娘这花容月貌,不知能灿烂到几时。”索绰罗氏佯装叹气道。
都说君恩如流水,虽说佟贵妃和皇上有幼年的情谊,但是男人哪个不是贪恋鲜嫩的容颜,等到容老色衰时,以她看,佟贵妃这朵娇嫩的花肯定会枯萎。
“侧福晋!”绿柳疾声警告。
索绰罗氏可以在荣嫔面前放肆,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嫔位,但是佟安宁不一样,人家是皇上的表妹,侧福晋这话自己说着舒心了,可是佟贵妃会将怨气发到皇后娘娘身上。
“恩,听了侧福晋这话,本宫觉得民间一句话说的没错。”佟安宁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弯起,“人心隔肚皮,侧福晋的心疼,本宫又感受不到,如果是皇后娘娘听到这话,估计会心酸,侧福晋,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本宫还是及时行乐,毕竟在这紫禁城,意外有时总比明天来的快!”
索绰罗氏表情一呆,有些迷糊,“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思索片刻,难不成佟安宁这是威胁她,想要对她出手。
这人是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是皇后的生母!一品大员索额图的嫂子!刚刚荣嫔被她讥讽一顿,连声大气都不敢出,人家还生了四五个孩子。
“侧福晋,不要误会,本宫说的是自己,以本宫这身体,活一天是一天,咳咳……咳,说不定过几天侧福晋就能进宫为本宫奔丧呢,侧福晋期不期待?”佟安宁轻咳两声,含笑看着她。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吓人。
绿柳连忙跪下,“贵妃娘娘恕罪!侧福晋说话鲁莽,并不是这个意思。”
索绰罗氏呆滞。
有自己咒自己死的人吗?这位贵妃娘娘就不怕忌讳吗?
佟嬷嬷厉声道:“绿柳姑娘,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不如你来替她来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忘了,娘娘可是皇上亲封的贵妃,由不得人轻视。”
“嬷嬷误会了!侧福晋没有轻视娘娘,侧福晋不常进宫,对于宫中进宫不熟悉。”绿柳解释道。
佟嬷嬷冷笑:“绿柳,你当贵妃娘娘是三岁小孩糊弄吗?”
斥责完绿柳,佟嬷嬷冰冷地注视索绰罗氏:“侧福晋,你怎么看?”
索绰罗氏挺起胸膛,昂起下巴,“本福晋是皇后生母,算是皇上的岳母,关心一下贵妃娘娘,如果戳到了贵妃娘娘的痛处,本福晋向贵妃娘娘道歉。”
“痛处?”佟嬷嬷冷笑一声,“侧福晋,你可知你这话就是对贵妃大不敬,贵妃怎么做,还用不着一个无品无级的侧福晋指责,还有,你是侧福晋,莫要直呼自己为福晋,皇后娘娘最是贤良,重规矩,知不知道侧福晋背后这样称呼自己!”
“你……本福……侧福晋虽说不能和嫡福晋相提并论,可也是皇后娘娘的生母,难道还没有资格吗?”索绰罗氏气的眉毛快挤成蚯蚓。
一个嫔妃身边的老嬷嬷居然敢教训她。
绿柳连忙轻声提醒,“侧福晋,佟嬷嬷是慈和皇太后留给贵妃娘娘的。”
“慈和……”索绰罗氏立马噤声,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后台,是康熙的生母佟佳氏身边的老人。
“哎呀,嬷嬷不要生气了。”佟安宁柔声安慰道。
佟嬷嬷躬身道:“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在教侧福晋宫中的礼节。”
索绰罗氏能这样的跋扈,靠的不过是皇后和索额图,可是这两人在佟安宁这里不好使,原先本不会发生这事,要怪就怪索绰罗氏那张嘴。
“咱们继续谈心,侧福晋不是心疼本宫吗?难道是假的,连上柱香都不想?”佟安宁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俯视索绰罗氏。
清浅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给人以压迫感,带着高不可攀的疏离和冷漠。斜阳被她遮住,形成的巨大阴影仿佛无形的锁链将索绰罗氏束缚。
她几次咽下口水,想要挺起皇后生母的气势,可是之前被佟嬷嬷一阵斥责,现在目光与对方撞上后,勇气一下子泄了,“本……我不是那个意思,娘娘……误会了。”
索绰罗氏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面上满是对佟安宁的忌惮和慌乱。
旁边的绿柳同样脸色不行,就算她再不喜欢索绰罗氏,可对方也是皇后的生母,她被人骑脸,丢的还是皇后的脸。
赫舍里·素雅也被吓得不敢说话,担心地看着索绰罗氏,同时忌惮地瞅了佟安宁一眼。
“呵呵……看你们吓得,本宫不过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侧福晋该不是被吓到了吧。”佟安宁噙着浅笑看着索绰罗氏,仿佛刚才浑身散发逼仄气势的人不是她。
索绰罗氏:……
“唉!本宫没想到居然真吓到侧福晋了,佟嬷嬷,等一下,你去坤宁宫,给侧福晋和小格格送些赔礼,不能怠慢了他们。”佟安宁吩咐道。
佟嬷嬷:“奴婢遵旨!”
绿柳连忙道:“贵妃娘娘不必这样,该是我们赔罪!”
如果不是索绰罗氏多嘴,今日不会有这个劫难。
佟安宁抬手压下她的话,“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皇后娘娘肯定十分想念亲额娘,本宫就不打扰侧福晋和皇后娘娘叙旧了。”
珍珠高声道:“起驾!”
听到这话,仪仗队伍缓缓动起来。
绿柳等人站在墙角目送佟安宁的步辇队伍远去,等到离得远了,能明显听到众人发出的呼气声。
索绰罗氏拍着胸脯,“哎呀!我的天,那个老嬷嬷也太吓人了。”
赫舍里·素雅关切道:“侧福晋,您怎么样?”
“没事!这佟家的女儿看着娇娇弱弱的,怎么气势那么吓人,心眼也太小了,本福晋就关心了她几句,一下子点了炮仗似的。”索绰罗氏喋喋不休道,“果然,这身体不好的人就是小心眼,我看她就是嫉妒皇后娘娘的地位和阿哥,如果不是平日嫉妒,干嘛为难本福晋,绿柳,等到一会儿,见到皇后娘娘,你要将我的委屈好好说清楚。”
绿柳抿了抿嘴,藏住眼底的烦躁,“奴婢明白!”
……
回到承乾宫的佟安宁和佟嬷嬷等人聊起索绰罗氏。
佟安宁:“嬷嬷,可知道这位侧福晋是何人也?”
佟嬷嬷:“这位侧福晋据说是正白旗的一个包衣下人,被噶布喇看上,一开始是个庶福晋,后来皇后娘娘出生后,得索尼大人看重,就抬成了侧福晋,性格就是这样,在府中比较猖狂,在府外和各府的人缘也不行。幸亏噶布喇大人看重嫡福晋,平时还能看住她,奴婢也想不通,此次为什么不让嫡福晋带赫舍里的格格进宫?”
据她所知,皇后娘娘和生母的关系并不亲厚,现下皇后生着病,她不觉得让侧福晋进宫,能和皇后沟通起母女亲情,以她观察那位侧福晋的性格,别一不小心将皇后娘娘给吐出血来。
佟安宁下了步辇,刚迈上台阶,就听从门口传来声音。
“什么进宫?”
伊哈娜斜靠在门侧,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两寸高的花盆底稳稳当当磕在地上,动作看着有些难度。
琥珀在一旁开口道:“主子,慧妃娘娘没有看到您,就赖在这里了。”
“你这个丫头,对本宫也太不客气了!”伊哈娜哀怨地瞅了琥珀一眼。
琥珀提醒道:“慧妃娘娘,您小心摔着。”
“本宫可是骑马射箭样样都比你家主子强。”伊哈娜弹了弹衣服,正要站直身子。
不出意外地出意外的,略高的花盆底和门槛短暂亲吻过后,直接脚下一滑,伊哈娜身子一歪。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最近的塔塔压根没时间抢救,伊哈娜一屁股磕在门槛上,感觉尾骨都麻了,除了屁股不能动,她感觉脚踝似乎也伤了。
众人围上,七手八脚地想要将她扶起来。
“都多大的人了,这次长教训了吧!”佟安宁扶着她的胳膊,小心地搀着她。
“嘶!停!停!”伊哈娜感觉右脚腕不能动,连忙喊停。
秋嬷嬷俯身轻轻摸了摸伊哈娜的脚踝,皱眉道:“好像肿了!”
伊哈娜没说,她感觉自己的尾骨好像也断了。
佟安宁叹气,“去请太医吧!”
“不能请太医,让人帮我涂些药就行,嘶!佟安宁,你做什么呢?”伊哈娜连忙缩脚。
原来就在刚才,佟安宁在她脚腕肿起的地方戳了一下。
佟安宁白了她一眼,“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塔塔,我是贵妃,听我的,去请太医。”
这家伙刚才一下子坐到了门槛上,行动间,明显看到不适,恐怕不止脚腕一处伤。
众人将伊哈娜小心抬进殿内,然后佟安宁挥退众人,给她看了伤,叹气道:“都紫了,看来你以后要躺一段时间了。”
说完,点了点伊哈娜的额头,“穿着花盆底,居然还做那么危险的动作,还在门口,是看那块地太硬,想给它收拾收拾,还是觉得自己太忙了,弄个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假期。”
“你小点力气!”伊哈娜苦着脸,见佟安宁还要继续,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还没有说,刚下你和佟嬷嬷说什么进宫?难道佟府的人还没有死心,想要塞人进宫。”
“没有!”佟安宁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递给她,“我刚才回来时看到了皇后娘娘的生母,她带了一个小姑娘进宫,说是替赫舍里一族照顾皇后和六阿哥的,看着年级和你当年进宫差不多。”
“啧,原来是另外一个我啊!不过索额图不是送进来一个僖贵人,怎么又送进来一个。”伊哈娜无语道。
佟嬷嬷道:“进宫这位姑娘似乎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论远近,僖贵人自然比不了,不过那个小格格年纪小着呢,僖贵人也是有用处的。”
伊哈娜顿时嘲讽道:“咱们皇上真是艳福不浅!宫里的姐妹花都多少了?以后应该不会有了吧!”
“呵!怎么可能,再过几年,还是会有的。”佟安宁嗤笑一声。
她搞不懂,这种姐姐生不出孩子,就持续将妹妹送进火坑的传统从哪里来的。
唉!据她所知,好像宜妃入宫的前几年,似乎也是因为无法生育,然后将妹妹招了进来。
……
坤宁宫中,索绰罗氏一见面,就向皇后赫舍里氏告了状。
皇后听说他们一行人先是遇到了荣嫔,然后是佟安宁,脸上的笑变得愈发僵硬。
以索绰罗氏的性子,除非遇到了皇太后、太皇太后、皇上这样级别的人,才知道收敛脾气,碰到其他人,压根不会看眼色。
对于荣嫔,皇后还不怎么在乎,如她猜测,索绰罗氏也没有吃亏,反而将荣嫔气了一顿。
可是在佟安宁那里却撞了南墙,尤其根据绿柳说,还是索绰罗氏先找的麻烦。
索绰罗氏想以势压人,最后反而被别人压了,若是在府中,她没有什么想法,甚至有几分欣喜,但是现在是在外面,是在紫禁城里,索绰罗氏代表坤宁宫的脸面。
“呜呜……娘娘,你可要为额娘做主,她就算是贵妃,也是一个妾室,而且还是一个无子的妾室,你身为大清的国母,要为额娘主持公道,我就是关心了她几句,她身边那个老嬷嬷脸拉的好像要奔丧,额娘从你长大到现在,可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呜呜……嘤嘤……”索绰罗氏死死抓住皇后的袖子,压根不给她脱开的时间。
“额娘,你先松手!”皇后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和烦躁,想要挣开袖子,可是对方拉着不放,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
绿柳和红霜见状,在一旁也小心翼翼的劝着,好不容易帮助皇后脱了困。
皇后:“额娘,清晏贵妃和皇上自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本宫也羡慕,再者清晏贵妃身体不好,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在进宫之前,皇上也清楚,她和您非亲非故,您说这些,她当然生气,本宫也不好责备她。”
试问哪家女子在路上好好的,被个陌生人拉住,指责身子弱,不能生养,还会乐呵呵的。
佟安宁若不是这情况,恐怕她日夜睡不安稳,偏偏索绰罗氏要去触霉头。
“你是皇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亲娘被欺负,你让后宫那群嫔妃怎么看你!”索绰罗氏气的站起身子,想要凑到皇后面前。
绿柳连忙端着杯茶挡住了,“侧福晋先喝口降火茶,宫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后娘娘也按照宫规行事,否则后宫容易乱了套。”
索绰罗氏一把将绿柳揭开,没好气道:“本福晋是皇后的亲额娘,难道还能害了她!”
绿柳踉跄了一步,手中的茶撒了一半,烫到了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皇后见索绰罗氏快要贴近她,抬手用力拍了桌子,沉声道:“额娘!这里是坤宁宫,不是阿玛的院子。”
索绰罗氏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用帕子直接遮了眼,放声嚎哭,“你……你果然翅膀硬了,居然凶额娘!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你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呜呜……你重视自己的脸面,额娘也是为了你的面子着想……”
皇后赫舍里氏听着索绰罗氏的哭嚎声,感觉脑袋一阵轰鸣,心中的烦躁渐起。
等到索绰罗氏离宫后,她要写信告知索额图,下次就不要让索绰罗氏进宫。
最后还是佟嬷嬷的到来,打断了索绰罗氏的哭闹。
佟嬷嬷先是给皇后请了安,然后将赔礼送到索绰罗氏和素雅格格手上,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索绰罗氏等到佟嬷嬷离开后,一把将礼盒扔了,气愤道:“你看,他们给我赔礼了,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呸!当谁稀罕!”
皇后冷着脸看着她动作,吩咐道:“绿柳,你去私库将本宫私藏的那副点翠头面送到承乾宫,算是本宫给清晏贵妃的赔礼!”
绿柳恭敬道:“奴婢遵旨!”
索绰罗氏听到这话,气的快要炸起来,想要扯住绿柳,不让她去,被皇后使唤三名宫女挡住了。
最后宫女和索绰罗氏都弄得一身狼狈,索绰罗氏的妆容都花了,衣服也乱了,被赫舍里·素雅哄着下去整理衣服和妆容。
因为这,皇后对这名不曾见过面的庶妹高看了几分,能有耐心拿捏索绰罗氏的人,而且年纪还这般小,怪不得叔父将她送进来。
就算是应对她,虽然动作之间略有稚嫩,也算得当,假以时日,确实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唯一让她有些膈应的是,索绰罗氏将素雅都快夸成九天玄女了,天上有,地上无。
虽然皇后不怎么满意索绰罗氏,可是看到她满心赞赏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庶女,还是让她不开心。
第105章
索绰罗氏在紫禁城遇到荣嫔、佟安宁的事情,很快传遍宫廷。
索绰罗氏在两人不同的遭遇,也受到众人的议论。
荣嫔那天和索绰罗氏分开后,生了好大一阵气,后来听到索绰罗氏在佟安宁那里碰了钉子,人被吓得差点腿软,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景阳宫的新任大总管吴海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主子,奴才打听到,索绰罗氏在坤宁宫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四五个宫女都拦不住,简直吓死人了,后来佟贵妃让人送了赔礼,然后索绰罗氏好像炮仗一样,一下子就被点着了,要让皇后娘娘给她做主,最后皇后娘娘又送了一副自己珍藏的上好头面给佟贵妃做赔礼,以奴才看,这次皇后娘娘真是既没了面子,又没了里子,恐怕心里恼着呢。”
“胡说什么呢?”荣嫔笑睨了他一眼,“皇后娘娘岂是你议论的?”
“哎哟!奴才这张嘴啊!”吴海轻手给自己一巴掌。
“好了!在外面可不能乱说。”荣嫔掩嘴轻笑,“咱们皇后娘娘宽宏大度,端的是母仪天下的范,有这样的亲娘已经够糟心了,咱们可不能再嘲笑她!”
“欸!奴才遵旨!”吴海满脸堆笑。
荣嫔轻轻地把玩自己的指套,“听说索绰罗氏嘲笑佟贵妃身子弱,生不出孩子?”
“奴才听说是这样的,估计贵妃气着呢,听说直接要死要活,将坤宁宫的大宫女吓得当场就跪下了。”吴海继续道。
荣嫔轻笑出声,“本宫就说嘛!就是表现的再洒脱,作为女人,怎么会不在乎这些!”
吴海:“奴才也这样认为。”
荣嫔顿时心满意足,“对了,过两天四阿哥要回宫,听太皇太后的语气,好像要先让四阿哥和五阿哥一起待在慈宁宫,和六阿哥沟通感情,你要认真准备四阿哥需要的东西,一定要超过钟粹宫,不能让惠嫔小看了本宫。”
文竹有些担忧道:“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太给惠嫔娘娘面子。”
“四阿哥体弱,本宫为他多考虑一番,有什么不可?”荣嫔满不在乎道。
等到四阿哥和三格格回了宫,到时候她两子一女,在宫里惹眼的很,压根无法低调,既然这样,还不如高调,再说,都是同一时间进宫,她有三个孩子,凭什么要低惠嫔一头。
吴海赞同道:“娘娘说的对!”
……
太皇太后和康熙听到索绰罗氏在宫里的言行,并没有过多反应,佟安宁和皇后之间都给了赔礼,此事已经结束,他们无需干涉。
九月初,被抱养在外的四阿哥、五阿哥还有二格格、三格格都回了宫。
回宫当天,宫里专门办了宫宴,还邀请了抱养大臣家的家眷,席间荣嫔、惠嫔和端嫔三人给他们敬了酒,表示感谢,太皇太后和康熙也赏赐了东西。
比起三年前,四阿哥、五阿哥还有二格格、三格格等人真是大变样,四阿哥和五阿哥看着相差不大,五阿哥大概经常在外跑,看着比四阿哥要黑一些,二格格愈发的秀气,听说跟着安亲王福晋学了打络子,至于三格格,她年岁最小,平时在裕亲王府,又是被捧在手心上,从进宫都一直拉着脸,躲在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身边,一副扎根在她身边,谁也不能将她带走的模样。
荣嫔急的都快哭起来,点心、玩具都哄不到人,三格格和她不熟,她就是哭,人家也不怎么在乎,反而将脸埋进西鲁克氏怀里,压根不理她。
可是她又不能怨她,小孩子又不懂什么,三格格还没有满周岁就被送出宫,从小在裕亲王府长大,在她眼里,最亲的就是裕亲王和福晋,她这个亲额娘反而是最生疏的。
西鲁可氏抚摸三格格的小脑袋,柔声道:“三格格,荣嫔娘娘和你说话呢,咱们说好了,进宫后,不能闹脾气,荣嫔娘娘是你的亲额娘,她会比我和王爷更疼爱你的!”
“不要!”三格格绷着小脸,小手环住西鲁可氏。
荣嫔急的直跺脚,“你这个小祖宗,我还能害了你,这些年,我想你想的天天流泪,你就这样对我。”
说话时,眼泪如断线珠子般不停的往下掉。
三格格小嘴噘的老高,也想要哭,可是她答应二叔二婶,不能给他们丢脸。
……
殿内其他人注意到荣嫔那边的骚动,看出三格格对她的抗拒,不少人幸灾乐祸。
康熙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景,可是三格格还小,你又不能要求一个三岁多的小孩明事理,只能哄着,小孩子忘性大,也很好哄,等到时间久了,估计就能纠正过来了。
与三格格相比,其实五阿哥保清也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自诩是个大孩子,没像三格格那样抱着人不松手。
惠嫔看出儿子眼中的疏离,心中虽痛,但是她不后悔,如果让保清留在宫内,可能会步他哥哥的后尘,而且绰尔济将他养的很好,说不定未来绰尔济会成为他的助力。
……
佟安宁和伊哈娜的席桌相邻,时不时聊天,也不无聊。
伊哈娜端着酒杯,探着身子,小声道:“安宁,我昨个去慈宁宫时,听到皇上有意给布贵人兆佳氏的小格格和通贵人小纳喇氏的小阿哥找养母。”
其实宫里的养母现下并不好找,现在宫里的小孩不要养,而且大家都还年轻,可以自己生养,为什么养别人的孩子。
可是布贵人和通贵人居住的咸福宫又没有一宫主位,原先大家以为通贵人小纳喇氏能凭借生了小阿哥,得一个嫔位,谁知只有一个贵人,比不上惠嫔。
佟安宁遮着嘴,小声道:“怎么?你想养?小格格可能有希望,我估计小阿哥希望不大。”
皇上不止不碰伊哈娜,就连永寿宫的人都不碰,已经向大家表明他的态度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太皇太后不再往宫里送蒙古格格,多是和皇室联姻。
所以让伊哈娜养小阿哥的可能性很小。
“怎么可能?让我养孩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想问你。”伊哈娜连忙摇头。
佟安宁给了她一个白眼,“你都不行,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我养好自己已经够吃力了,现在还欠着皇上表哥那么多银子,养孩子干什么?”
伊哈娜同样回赠一个白眼,“我这不是提醒你一下。”
……
上方的康熙看到佟安宁和伊哈娜的脑袋快亲到一起了,不由得轻咳一声。
“咳!”
佟安宁和伊哈娜没听到,继续猜测康熙要将孩子塞给谁。“娘娘!”珍珠在一旁小心提醒。
虽然皇上没吭声,但是他的目光就是落到主子身上的,大家眼睛一看,就知道皇上的意思。
塔塔也提醒伊哈娜,“主子,皇上要生气了!”
佟安宁和伊哈娜听到提醒,坐直身子,冲着众人淡淡一笑,没有丝毫拘谨,仿佛被康熙点名的不是她们。
……
太皇太后乐呵呵道:“慧妃,清晏贵妃,你们两个凑一快说什么呢?让哀家也乐乐。”
佟安宁小声提醒,“隆科多。”
伊哈娜了然,用帕子遮着唇,笑出声,“我和安宁说起隆科多和那日雅的事情。他们俩明年就成亲了,前段时间听说还闹了矛盾,差点上手,太皇太后,咱们科尔沁的格格可没有输。”
康熙笑道:“这还没有成亲,就闹成这样了,等到成亲后,岂不是三天两头让你们两个断官司。”
“您放心,同为女人,我不会难为那日雅,如果那日雅赢了,我有赏,如果她输了,隆科多就有事了。”佟安宁笑盈盈道。
“好!安宁,你这话我可记下了,等到回去告诉那日雅,让她放开手干。”伊哈娜说道。
“哈哈哈!哀家也记着了!”太皇太后笑道。
佟安宁含笑点头。
至于皇后还有昭贵妃等人面带笑意地端坐在位子上,因为她们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回宫的四个孩子。
……
九月中旬,紫禁城大选结束,郭络罗氏和戴佳氏都被留下,郭络罗氏一进宫就被封了宜贵人,戴佳氏被封了成贵人,算是这批选秀中最能耐的两个,宜贵人被分到翊坤宫,成贵人被分到长春宫。
九月底,康熙在紫光阁赐宴,宴请平定三藩之乱的凯旋将士,并在宴会上进行封赏,就连京郊驻守的八旗士兵和绿营军也派人慰问,康熙自掏腰包,让内务府准备了许多酒肉犒赏三军。
十月,秋高气爽的时节,康熙近日的心情十分舒畅,看什么都心情好,整天都带着笑,对官员的一些蠢事容忍度变高了,身边太监宫女不小心弄坏了东西,也极少生气。
皇帝身为紫禁城的天,他高兴,紫禁城就得放晴,尤其紫光阁凯旋宴才结束,朝堂上一派欣欣向荣之色,一些嫔妃即使有不高兴,为了不触霉头,只能强颜欢笑。
佟安宁听到这个论调后,直接风中凌乱了。
怪不得康熙老了后,脾气就变得越发地大,时常被人捧着,也就看不到其他人了,脾气可不是能上天。
听得好令人羡慕,怪不得好多人喜欢当皇帝。
……
佟安宁想了想,决定还是趁康熙现在还年轻的时候,多刺激他一下,等到老了,就没有机会和时间,当即决定去乾清宫要钱。
正好康熙现在好说话,正好让他将之前的协议兑付了。
到了乾清宫时,正好看到宜贵人出来。
大选后,她和成贵人都比较得宠,加上性格比较张扬,她最近在宫里拉到的仇恨已经达到顶峰,估计都超过她了。
宜贵人郭络罗氏看到佟安宁,屈身一拜,“奴才郭络罗氏参见贵妃娘娘!”
佟安宁淡淡道:“起来吧!”
送宜贵人出来的梁九功满脸狗腿的笑,“贵妃主子,您来了,皇上可想您了!”
佟安宁有些怀疑,“他想我?梁公公,本宫最近可没惹他。”
为了不耽误他宠幸新人,她可是一点也没有打扰,不是和伊哈娜住一起,就是去寿康宫找皇太后。
她可和皇太后约好了,过几天,去护国寺赏枫叶,到时候就能彻底远离宫里的纷纷扰扰。
“贵妃主子这样说可伤皇上的心了!”梁九功对于佟安宁的话已经适应,面上笑容不改,“您不来的这段时间,皇上可是时刻念叨。”
宜贵人郭络罗氏有些吃惊,她原以为佟安宁是个柔情似水的性子,看着仿佛比她的胆子还大。
梁九功的态度也和她差别很大,之前她曾经见梁九功招待昭贵妃,也顶多比对她热情一点,何曾见过这样讨好的笑,这般自如。
梁九功接着看向宜贵人,“宜小主,您回去吧,奴才就不送了!”
宜贵人连忙道:“不劳烦梁公公送了。”
……
宜贵人下到乾清宫最后一个台阶时,余光正好瞥到梁九功恭敬地请佟安宁进殿,眸中闪过一丝艳羡。
比起一起进宫的其他人,她的起点不低,进宫就被册封了贵人,还是有封号的,许多嫔妃进宫十多年,不过得一个封位,对比布贵人和通贵人两人,人家还生了孩子,才得以晋封贵人,她真的应该知足。
但是若是和佟贵妃相比,自己就不够看了,人家进宫就是妃位,进宫三年就是贵妃。
“小主?”贴身宫女见她停下,疑惑道。
“没事!”宜贵人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咱们回去吧!”
……
佟安宁进殿就看到康熙斜躺在榻上看书,因为离得比较远,佟安宁看的不太清楚。
康熙见她进来,眉角一样,“你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佟安宁福身行礼。
“起来吧!”康熙将书扔在矮桌上,将佟安宁扶起。
佟安宁趁机瞄了一眼,是个头戴王冠,穿着欧洲中世纪宫廷礼服的女人。
康熙见她注意力在这里,将书递到她面前,“你之前不是建议朕看看英格兰伊丽莎白女王的故事吗?”
“伊丽莎白一世?”佟安宁接过来,翻了一两页,确认就是传说中的“童贞女王”,亨利八世的女儿,“怎么样?现在您不会还觉得英格兰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岛国?”
现在都大清朝了,伊丽莎白一世早就去世,英国的“黄金时代”仍然还有余晖,推动英国的崛起,目前欧洲的中心在法国那里,现下正是法兰西的路易十四皇帝,建立凡尔赛宫的皇帝。
许多人了解法国,都是从法国革命,那个在凡尔赛宫整日奢靡,最后被推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却不知道是路易十四建造的凡尔赛宫,这座世界上最豪华,最典雅的宫殿之一。
人家也是幼年登基,甚至当皇帝时,还比康熙的年纪小,才四岁,是由他的母亲摄政。
康熙:“英格兰确实不容小觑!”
他想起那些源源不断,跨越海峡的传教士,眸光微凝。
“可是,博学多才的皇上表哥,我想问你,你确定,现下大清提防的就一个英格兰吗?海外的有众多强大的国家,不知南怀仁向您说过法兰西这个国家没有?”佟安宁坐在了榻上。
据她所知,南怀仁虽是比利时人,也是效忠路易十四,他是位渊博的学者,会天文、地理、哲学等科技知识,可惜他也不懂蒸汽机,否则就能帮一些忙了。
“南怀仁师傅说过,法兰西现下国力强盛,皇帝是路易十四。”康熙说道。
“人家四岁就登基了,比你当皇帝时要年轻的多。”佟安宁冲着他调皮的眨了一下右眼。
康熙:……
“年轻”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佟安宁继续说道:“皇上表哥,你知道那些国外传教士如何描写咱们东方吗?”
“自然是好的!”康熙答道,“礼仪之邦,富饶之地。朕看过《马可波罗游记》,现下的大清要比元朝更好。”
“对啊!”佟安宁叹笑,“遍地黄金,富饶之地,处处都是财富,这样的一块藏宝之地,若是您有了能力,会不会想过寻宝或是掠!夺!”
对于一群海上贸易起家的人,有一块丰腴的肥肉挂在那里,岂能不动嘴,尤其在欧洲的传说中,华夏遍布财富,满是珍宝,种满香料,到处都是黄金。
现下正是欧洲那群国家殖民扩张的时候,现下已经将周围都祸害完了,只有遥远的东方还是一片□□,也是因为这样,近些年民间的传教士越来越多。
康熙瞳孔骤缩,想起书中的伊丽莎白一世颁布的“私掠许可证”,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所以啊!少年,你还要继续努力,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比起外面环饲的虎豹,三藩这种压根不值一提!”佟安宁探身,趁康熙深思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这样梁九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佟主子真是愈发大胆了,就不怕皇上真的生气吗?
还是看到了宜贵人,所以心中还有醋劲,所以动作就放肆了一些。
梁九功越想越觉得没错,顿时神情紧张起来,担心佟安宁继续耍性子,到时候惹恼了皇上,皇上多半不会处罚佟主子,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佟安宁不知道梁九功的心里活动,她想说,若不是担心打断康熙的思绪,她都想摸摸他的秃脑壳,感受一下皇帝脑壳是什么样的。
可惜小时候,没在自己稚气未脱时,摸摸康熙的脑袋,如果那时候摸了,不知道运气会不会好些,开些金手指。
康熙侧头,瞅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似笑非笑道:“佟!安!宁!”
“我就是安慰你一下!”佟安宁仿佛触电一般,连忙将手收回,一副康熙过分,不知好歹的模样。
康熙眼皮微跳,心说他都不计较佟安宁旁敲侧击的干预政事了,这人还上房揭瓦,拍他的肩膀,若是再不警告,他怀疑下次,佟安宁就要摸头了。
“安宁,朕实在不理解,你为何对那群外国人那么忌惮?”康熙和佟安宁从小一起长大,自认对她所有事都知之甚详,不曾听说有哪个外国传教士和佟安宁有所矛盾,即使在吴三桂等人造反前,她对吴三桂等人也不害怕,反而对海外的国家十分担忧。
佟安宁叹息一声,下巴扬起四十五度角,语气沧桑道:“皇上表哥,圣人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见识了海外的科技发展,你觉得你能睡着?我听说,一些技术能够允许被公布,是因为手中还保留着更好的技术和知识,咱们已经落后他们一筹了,而且你要知道,现下咱们在对方眼里可不是猛虎,而是肥羊,说不定,暗地里人家正在磨刀霍霍,等着宰您呢!
皇家玻璃厂生产的玻璃是不是让你赚了许多钱,如果不是瑶瑶认真研究,过几年,那群传教士就拿着一堆用沙子制成的玻璃换走咱们大量的财富和资源,还有其他技术等着开发,现下咱们也会做望远镜,要不你派人去国外雇佣一些技术人才来大清,这样研究速度才能提升上来。”
“只是因为这?”康熙有些不信,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学识,也不会这么敌视国外。
佟安宁:“是啊,只是因为这些,因为对这些学识惊奇,所以对海外的国家好奇,然后阅读了一些翻译书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皇上表哥,我这样想难道还有错?”
佟安宁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书籍,“哦,原来这位伊丽莎白一世还是名义上的法国女王啊!那群欧洲皇室的关系真是头疼。”
康熙缓缓点头,“你想的没错,是朕误会你了!”
佟安宁见他认错,顿时喜笑颜开,“既然您知错了,不如将之前借给我的钱拿出来!现在三藩之乱已平,紫光阁凯旋大宴都结束了,咱们该说说我们之间的协议了。”
康熙没想到今天她是来说这事,挑了挑眉,“安宁,你要想清楚,根据契约,这可是两分利,你确定要借?”
“当然,不借不是人。”佟安宁神色认真,“皇上表哥,咱们之间你都两分利了,如果你借给其他人时,低于这个利息,我也没有其他要求,按照利息的双倍补偿我。你想借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轻慢了咱们之间的感情,就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没发烧啊!”康熙探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尽说胡话!朕是皇帝,又不是放债的。”
“哼,谁知道你以后怎么想的,说不定为了贿赂大臣,就松了口,所以不要擅自为未来的你承诺!”佟安宁轻哼道。
康熙一副成竹在胸之色,“现在朕就告诉你,不会借的。帝王金口玉言。”
佟安宁没应和,她就看看康熙会不会打脸。
“好了,这事先不提,咱们说说我借钱的事情,我也不要多,就要两百万两,按照约定,一年两成银子,明年的年底,四十万两利息如约送到你手上,怎么样?”佟安宁浅浅一笑,冲着康熙摊开白皙的掌心,架势不言而喻。
“四十万!你确定能拿出来,不会是从这两百万里抽出的?”康熙还是有些担心。
“皇上表哥,你居然懂这种骗局?”佟安宁有些诧异,都说康熙博学多才,她也承认对方是聪明人,对于治国,他可能懂很多,但是这种商业诡计他居然也知道?
康熙顿时嘴角微抽,“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只是民间有些骗子利用高息骗百姓储蓄,就是用百姓的本金垫付高息,等到吸纳了足够的钱,就……”
佟安宁两手一摊。
康熙补充道:“将所有钱财席卷一空!”
佟安宁点头,“你想赚的是利息,别人看上的却是你的本金。”
康熙:……
之后佟安宁拿到康熙的条子满意走了,凭借条子,她可以去国库领两百万银两。
等出了乾清宫,佟安宁看着手中的条子,有些头疼,等到她拿了银子,提醒康熙不要将国库当私库拿,私库和国库还是要分开的,否则容易乱套。
要不然国库和私库还分开干什么,要她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些愈发庞大的皇室宗亲应该让康熙私库出钱来养,到时候他就会自己嫌弃了。
康熙前脚刚和佟安宁保证过,不会当“债主”借钱,后脚就被户部提醒,说是近来许多皇亲国戚向国库借钱,他们实在是撑不住了,而且不止皇亲国戚,包括和康熙关系比较亲厚的大臣也开始借了不少。
看到奏折后,康熙第一想法是,幸亏佟安宁不知道,否则估计会被她嘲笑。
第106章
其实这个时候的官员俸禄比较低,实际上,从明朝开始,到清朝,官员的俸禄都维持在一个低水平,可是市场的物价水平却一直在上升。
许多人以为当官以后,权利、名望、钱财都会来,事实并不是这样,在当时,如果不开辟副业,不搞歪门邪道,当官只会让你社会地位提高一些,却不能够带来丰厚的收益,因为当时的俸禄对比京城的收入实在是太低了,这就造成另外一个现象,形成官场集体腐败贪污的诱因,除非你家世殷实,当官不求回报,否则不贪不抢,别说买房了,就是养活自己都麻烦。
就这样,康熙居然对于给手下涨薪水的问题一直都犹豫,搞不懂。
而到现在这个时候,清朝已经入关四十多年,对比一开始的皇亲国戚数量,数量直线飙升,祖孙三代都足够生出来了,皇亲国戚嚣张跋扈,行事无所忌惮,都是沾亲带故,朝廷官员想要约束他们,十分麻烦,也因此形成恶性循环,让这些皇亲国戚更加嚣张。
没财、没权、没官职,但是人家就能在皇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边仗着皇帝的势欺人,一边借着国库的钱,当然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
一旦官员去要账,多数先吓唬一顿,如果第一招没用,那就是卖惨,表示他们为了大清付出了多少多少,如果第二招也不管用,那就是耍赖不还了。
这些人去借钱尚且在忍受中,然后许多和皇帝有亲戚关系的官员也效仿,向国库借钱,突出代表就是索额图,人家前段时间为了云南百姓“募捐”了七十多万银子,现在府中正是困难的时候,所以前段时间向国库借了五万两银子,据说没过多久就花完了,现在还想借。
户部官员感觉不能开这口子,赶紧朝康熙递折子了。
若是按照原先的历史,现在这个时候皇后大出血崩逝,也立完太子了,康熙从小抚养太子,正是和他感情亲厚的时候,对于索额图的行为,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觉得索额图毕竟是太子的外祖,花费国库的一些钱,也并无大错,都是为太子培养势力。
现在皇后无事,保成也没有成为太子,和历史距离相差颇大。
而康熙对索额图的忍耐,多靠索尼和皇后来支撑。
……
康熙仔细看了户部递上的折子,发现口子不能乱开,如果让朝廷官员形成向国库借钱的习惯,长此以往,国库的钱恐怕会大量流失。
可是……
朝国库借钱的都是皇亲国戚,和康熙沾亲带故,他自诩明君,不想沾个寡恩刻薄的名号。
所以看到这折子,他一时也有些头疼。
“这叫什么事?”康熙按了按眉心。
果然好日子过多了,老天爷就开始给他添堵了。
梁九功见他锁住眉,小心上前,“皇上,如果有难事,不如召诸位大臣商量一下。”
“商量!”康熙将折子扔到御案上,“这事就是他们惹出来的。”
“……”梁九功瞬间闭上了嘴。
康熙靠坐在椅子上,屈指敲着桌面,闭目养神。
此事如果没有佟安宁借钱的事情,他可能没有过多在意,可是他的贵妃借他的钱都要两分利息,这些大臣将国库当成私库来借,不仅没有利息,而且还不打算还。
……
三天后,正在承乾宫收拾行李,打算和伊哈娜出发去护国寺赏秋的佟安宁,被康熙宣到了乾清宫。
佟安宁也没有在意,到了乾清宫,就看到梁九功已经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她后,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道:“贵妃主子,您可来了!”
佟安宁从步辇上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梁九功。
今儿梁九功的声音比往常热情不少,声音也高。
想到此,她顿时心生不妙,该不会康熙又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需要她解决吧。
想到这里,她脚步停滞,有些迟疑道:“梁公公,皇上表哥喊本宫过来干什么?那边皇太后就要启程了,不能耽搁太久。”
梁九功满脸堆笑,“肯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皇上请您过来,有些事是想得到您的允许。”
佟安宁更加摸不着头脑,“关我什么事情?”
“嘿嘿……您进去就行了,皇上等着了。”梁九功躬身道。
就这样,佟安宁带着一头雾水进了乾清宫。
脚步在踏进殿内的那一刻,顿时僵住。
只见空旷的殿内站着好几个蟒袍官员,一身明黄龙袍的康熙坐在御座上。
其中官员有索额图、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裕亲王福全还有安亲王岳乐、内务府总管噶禄,内大臣绰尔济……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就算不是一品大员,也算是康熙的亲近之人。
哦!还有吏部尚书佟国维。
官员们看到佟安宁出现,齐齐行礼。
佟安宁尴尬地轻咳一声,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走到康熙跟前,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贵妃不必多礼!梁九功,贵妃身子弱,给她搬个椅子!”
梁九功:“奴才遵命。”
说完,示意两个太监给佟安宁搬了椅子,顺便连坐垫都准备好了。
佟安宁看着椅子,有些迟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的身子虽然弱,还没到这个地步。
不过站在这群官场老油条跟前,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感觉底气不足,还是坐着吧。
想到此,佟安宁冲着诸位大臣勾唇一笑,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皇上表哥,您宣我来,有何事?皇太后那边还等着出发呢。”
众人先看了看佟国维,眼神中满是“这是你家的闺女,你解释一下应该不难吧!”
佟国维装作看不见,恭敬地站在一旁当柱子。
这群人没听见贵妃问的是皇上吗?他一个臣子说什么话。
康熙看出佟安宁眸中的催促,想了想措辞,一脸温柔道:“爱妃,诸位大臣对于你向朕借钱的事有些疑惑!”
爱妃……
佟安宁感觉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接着帕子的遮掩,抠了抠手指,压下自己的不适,挤出一抹笑,“借钱?臣妾没听懂?”
她是真不懂,是不能借钱,还是不能借钱给她,再说她可是付出了两分利息,就不信康熙借给其他人会有这么高的利息。
康熙表情微滞,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一旁的梁九功连忙道:“贵妃主子,诸位大人觉得皇上借您两百万两银子的事情,有些失真,所以就想向您询问一下。”
佟安宁眨了眨眼,原来是因为这事。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扫量在场的大臣,有些纠结道:“难道不能借这么多钱吗?”
可是她已经让人将钱拿了回来,既然康熙允许借出这么多钱,说明国库暂时不缺的。
绰尔济拱手道:“贵妃娘娘,奴才想知道,您和皇上之间的借钱契约是不是真的?真是一年两分利?不是开玩笑的?”
佟安宁微微颔首:“当然了,我们还签了契约,白纸黑字。怎么?你们觉得是假的?”
“这……两分利是不是太过了!”裕亲王福全小心翼翼道。
他知道佟安宁平时不缺钱,应该用不到向皇上借这么多钱,总觉得是在故意堵别人的路。
造孽!他怎么能这样想佟安宁,人家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就算是看出朝中问题,直接劝谏即可,何必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佟安宁莞尔一笑,“可是民间的利息就是这样,再说国库的钱哪能随便借的,如果没有利息,也没有还款时间,岂不是将国库当自家私库拿了。国库是收天下赋税的,岂能无息借给我。再说两分利已经不错了,我也知足。”
看来不是她的原因。
难道是这群人要借钱,康熙不想借,所以拿她当借口。
她不知道,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借出了一部分。
众人:……
他们十分怀疑佟贵妃和皇上一唱一和地演戏,想要拿捏他们。
康熙听完,薄唇勾起,轻轻一挑眉,“诸位爱卿听明白了,朕与爱妃早有约定,与她定了两分利,朕知道一些爱卿府上确实有些艰难,只是国库的钱不能随便拿,要用的话,也要有个章法。”
佟安宁一听,顿时明白了,“你们也想借国库的钱,凭什么?”
众人呆住,佟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整日为国操劳,拿着微薄的俸禄不足以养家,难道不能借了。
索额图绷着脸道:“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大臣一时困难,向朝廷借一点钱周转,难道不行吗?难道在贵妃娘娘眼里,我等就不配!”
“索额图,你胡说什么呢?贵妃娘娘体贴善良,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让贵妃将话说完。”佟国维不满了。
他家宁儿身体不好,索额图如果吓坏了人,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哼!佟国维,我的耳朵没聋,其他同僚都听到了。”索额图眼睛微眯,气势丝毫不减。
佟国维态度同样强硬:“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贵妃的话没有说完,再说贵妃说的也没错,国库的钱是天下人的,朝臣有俸禄,随便向国库要钱,长此以往下去,影响恶劣。”
眼见两人吵起来,佟安宁出声道,“索大人,本宫刚才的意思是,本宫能向皇上表哥借那么多钱,是因为我有能力还,而且付出了两分利,各位大人,想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殿中众人对视,表情为难,他们可没有佟安宁的能力,拿出两分利。
佟国维挺起胸膛,“听到没有,贵妃娘娘的话是这个意思,百姓就是去当铺换银子,也要拿东西抵押,诸位,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就觉得皇上理应无偿借给你们,还将皇上和大清放在心上吗?”
众人面色窘迫,抬头偷瞄康熙,发现他此时面无表情,眸光深邃,看不出波澜,虽然没有回应,不过这个时候,由着佟国维开口,众人就知道皇上的意思。
“奴才不敢!”
“微臣不敢!”
众人连忙跪下谢罪。
佟安宁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不敢?
说实话,现在殿内的这群人不敢做的事情屈指可数,就是真借了几十万两银子,估计康熙事后也不能太过计较。
康熙狭长的眸子微弯,扬起嘴角:“众卿何错之有!都起来吧!还是那句话,朕也知道众卿的难处,只是国家国法,任何事都要有章法,有贵妃的例子在前,朕也不多收,众卿若有难处,可向户部申请借钱,利息同贵妃一样,一年两分利如何?”
众人沉默,大家虽然早有揣测,只是没想到康熙居然这般果断地说出来了。
而户部尚书则是热泪盈眶,这个旨意好,这个旨意妙。
天知道,他整天和那些要钱的皇亲国戚打交道,头发都快愁没了,借出去的钱不少,一点声响都听不到,事后皇上追究,那群人顶多就是骂一顿,他这个户部尚书恐怕要倒霉,甚至不止他,就连家里人估计也保不住。
同时他还向佟安宁投以感谢的目光。
都说皇上宠佟贵妃,试问这样明事理的妃子,谁不宠。
佟安宁见户部尚书都快哭出来了,一时无言。
索额图连忙出列,“皇上,此事恐怕不妥,大多朝臣俸禄低微,两分利太过,是否少些?”
康熙微微颔首,然后在索额图惊喜的目光看向佟安宁,“爱妃,你觉得呢?”
“……”佟安宁磨了磨牙,“爱妃”、“爱妃”叫个没完了,等到事情结束后,自己定要找他算账,想到此,她对康熙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皇上表哥,借钱这事,讲究你情我愿,索大人这话,让本宫误以为国库空虚,咱们英明的皇上要靠放贷来生活了!”
索额图立马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娘娘,我不知何处惹了你,要这样污蔑我!”
“索大人想多了,我只是实话实话,皇上有没有逼着你们借钱,利息太高,你们不想借就不借,干嘛为难我一个虚弱的小女子。”说完话,佟安宁翘起兰花指虚弱地扶了扶鬓边,“本宫身为皇上表哥的妃子,都知道不能贪国库的便宜,诸位大臣年龄比我的两倍还高,居然还想着占便宜。唉!真是……让本宫怎么说呢!”
索额图见她这样,一口气憋在心口,袍子下的手默默攥紧了,须臾后松开,僵硬地抬起胳膊,朝佟安宁一拱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请贵妃娘娘见谅!”
佟安宁虚弱一笑,“索大人不必这样,本宫知道以索大人的人品,断不会是为了自己,再说索大人家业殷实,又忠心耿耿,肯定不会朝国库出手,估计也是为了朝中的大臣,可惜本宫身在后宫,不能干涉朝政,若我当官,不会让手下官员向国库借两分利的钱,一定会拿出银子帮助困难官员渡过难关。”
康熙侧头轻咳一声,忍住笑意。
佟国维也低头瞅着地上的地板花纹转移目标。
嗯,不错,贵妃娘娘说的没错。
“……”索额图眉梢微竖,忍着怒火道,“贵妃娘娘过奖了!”
“索大人品行高洁,这是你应得的赞美!”佟安宁露出小米牙,面色诚恳道。
“嗯……咳咳!”佟国维没控制住笑意,连忙低头咳嗽。
康熙眸中的笑意也有些藏不住,连忙端起杯盏,趁着饮茶的功夫掩饰住笑意。
梁九功在一旁看的是啧啧称奇。
索额图遇到佟主子,真是要认栽,尤其皇上还在跟前的时候。
此时裕亲王福全收到大家的催促眼神,不得已站出来,“皇上,虽说贵妃说的有理,但是现下许多朝臣的俸禄太少,如果不借钱,连维持生活都不行!”
康熙皱眉沉思,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纠结的事情。
索额图直视佟安宁,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贵妃娘娘,觉得这种情况怎么解决?不借钱,大家就要饿肚子,有损圣恩啊!”
佟国维顿时没好气道:“索额图,贵妃娘娘只是后宫嫔妃,她又不管这些,难道她说,你就能照做了?”
索额图不依不饶道:“可是贵妃娘娘也借了国库的钱,这也算是国事吧!”
康熙听到这里,眉间锁的更狠了,有些不满地看着索额图。
佟安宁叹气,“索大人,第一,本宫借钱是有担保的,而且还有利息,就算日后还不了,将财产收拾收拾,也能堵上窟窿,第二,朝臣的俸禄少,那是朝廷的问题,你问本宫也没用,与其冲我发火,不如劝皇上涨俸禄,这样,大清上下的官员都会感谢你。”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索额图板着脸拱手道。
佟安宁:“哦!不管索大人是什么意思,本宫都是那个意思。”
索额图:……
看到索额图被噎住,佟国维摇头叹息。
该!
谁让他为难贵妃娘娘的!
裕亲王福全见话题已经到了这里,看向康熙,“皇上,这……”
如果是涨俸禄,涉及到大清无数官吏,拿出的钱可以说是海量,不比现下借出的钱少。
“皇兄!对于国库借钱之事,朕就不再说了,至于其他事情,稍后再议。”康熙平静道。
裕亲王面色迟疑,看了看周围的同僚。
其他人大多眉间拢起,一脸纠结,对于借钱这事,肯定有所异议。
奈何现场多了一位贵妃,还是一位家底殷实,两分利向皇上借钱的狠人,大家就是有心和皇上掰扯,也没办法。
之后朝臣退下,殿内就留下佟安宁和康熙两人。
佟安宁立马起身,朝康熙福身行礼,“皇上表哥,皇太后还等着我呢,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康熙说话,转身朝殿外走。
梁九功张口欲喊,瞅到康熙起身,默默闭上了嘴。
康熙负手在后,缓步走出,声音带着两分促狭,笑道:“爱妃~怎么走的这般着急,朕甚为伤心!”
“啊啊啊——”佟安宁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天灵盖被雷劈了似的,不得已停住脚步,垮着脸,“皇上——表哥,我哪里惹到你了,要这样折腾我,你说这话时,不觉得冷吗?”
佟安宁十分形象地打了一个冷颤,表达自己受到的震撼。
“有吗?”康熙面上无辜,带着几分疑惑,“可是你就是朕的爱妃!你看那群大臣也没有异议。”
“皇!上!表!哥!你如果想唱戏,我给你撘个台子好好唱,但是能不能不要折腾我,爱妃!爱妃!我认为只有记不住别人名字的时候,才会用这个称呼充数!”佟安宁缓步走到他跟前,绕着康熙转了半圈,抬手遮着眼,语气伤心,“嘤嘤……唔唔……原来我和您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就如此不值一提,你就用一个‘爱妃’敷衍我。”
“……朕不是这个意思!”康熙明知道她此时是装的,可是还是无奈。
佟安宁露出指缝,清澈的眸光从指缝间射出,反问道:“那我问你,荣嫔是不是也能称为‘爱妃’?”
康熙:“她岂能和你相比!”
“昭贵妃也是贵妃,你是不是也喊过她爱妃?”佟安宁继续逼问,暂时将自己的人设变成了跋扈的贵妃角色。
康熙后宫今年才进行过大封,一开始的时候,宫里除了她,就一个皇后,一个昭妃,其他都是庶妃,在康熙心里,昭妃总够格吧。
“……”康熙一下子被问住。
“哈!”佟安宁顿时理直气壮,指着他,嘚瑟道:“被我抓住了吧!”
康熙见她这样子,额角青筋微跳。
一开始他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被佟安宁这态度给冲淡了。
他刚才是昏了头,才会觉得佟安宁开窍了。
然后在一旁的梁九功就听到了康熙熟悉的龙啸。
“佟!安!宁!”
不由得在心里点头,这才对嘛!
佟安宁抬手堵住了右耳,扬了扬左眉,淡淡道:“我!在!”
康熙顿时被噎住,瞪着眼看着她,反复深呼吸两次,最终冷哼一声,“哼!朕不和你一般见识!”
“皇上表哥英明!”佟安宁有些敷衍道。
她无缘无故被拉到乾清宫,和一群权臣对峙,都没有生气,顶多就是控诉几声“爱妃”,康熙凭什么生气。
康熙挑了挑眉,“你如果再这个态度,今天就不用出宫陪皇额娘了,有慧妃在,皇额娘不会孤独!”
佟安宁一听,哪能愿意,连忙换了脸色,笑靥如花,双手合十,“皇上表哥,我刚才还帮了您,咱们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康熙直接被气笑了,上前两步,就要去拉佟安宁。
佟安宁灵巧地闪过,连忙换说辞,“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您就以德报怨,原谅我吧!”
她就是嘴秃噜太快,将俏皮话说了出来,大家都是熟人,康熙这反应有些过了,想到此,她停住了脚步,一本正经道:“皇上表哥,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就‘事了拂衣去’,陪皇太后去护国寺看枫叶去了,到时候会给你带一些枫叶书签,让你感受一些秋天的美丽。臣妾!告退!”
说完,福身一拜,转身就走了。
梁九功瞪大眼睛,连忙喊道:“佟主子,您别啊!皇上还没有发话呢!”
佟安宁不管梁九功的喊声,直接出了乾清宫,见康熙没有叫住她,连忙坐上步辇,“快走,别让皇太后久等了!”
殿内的康熙摇头失笑,“她啊!脾气比朕还大。”
“皇上说得对!”梁九功刚刚没上前拦,就是看到康熙没有用眼神示意他行动。
“算了,今年没去畅春园避暑,她念叨了好长时间,就让她去护国寺吧!”康熙说道。
梁九功:“如果佟主子知道皇上的心意,肯定不会生气了!”
“生气?她有气当场就发了,可不会留给自己,对了,稍后,你去将西洋传教士上供的那尊珐琅花葫芦自鸣钟送给她。”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连忙道:“奴才这就去!”
……
佟安宁还没有出宫门,就收到了康熙的豪华自鸣钟。
她先是欣赏了一番,然后面露哀伤,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好了,本宫明白皇上表哥送我自鸣钟的意思了?”
梁九功见她伤心,顿时心提了起来,搞不懂出了什么错,谨慎道:“佟主子,您这话是何意?”
“皇上表哥送我自鸣钟,就是‘送钟’,唉!又是双字谥号,又是送终,果然伴君如伴虎,既然皇上表哥厌了我,我也有自知之明,自此大家相忘于江湖吧。”佟安宁转身避过梁九功的视线,轻啜道。
梁九功傻眼,“佟主子,皇上绝对不是这意思!”
“梁公公,你不必安慰我了,我都明白!”佟安宁转身,冲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
梁九功呆滞。
佟主子确定现在正常吗?他要不要去喊太医!
不,他现在需要喊太医,否则怎么会听见佟主子说胡话。
……
等到他向康熙复命,忐忑地讲述了佟安宁的言行。
康熙的脸先是一黑,很快就察觉佟安宁小心思,阴沉着脸道:“朕看她就是想借机不回宫,有理由留在外面,她从小到大,‘死死活活’、‘陪葬品’说了这么多年,你见过她避讳吗?现下一座自鸣钟就伤了她的心,当朕是傻的吗!”
梁九功干笑:“皇上英明!那……到时候如果贵妃主子不愿意回宫,那怎么办?”
尤其对方还耍赖,故意装糊涂。
康熙冷冷道:“到时候朕就直接下旨,不怕她不回来。”
对于这话,梁九功只能继续尬笑了。
他自认伺候皇上十多年,对其也了解,皇上嘴上说的硬实,到时候还是要哄,从小到大,除了进宫这事,皇上先斩后奏,下了旨意,前后哪件事情,不是和佟主子有商有量的。
第107章
就这样佟安宁心安理得地离了宫,陪着皇太后和伊哈娜去了护国寺。
到了护国寺,先陪着皇太后一起参拜了护国寺的佛像,第二天就和伊哈娜去后山看枫叶了。
佟安宁和伊哈娜站在峰顶,远眺满山的枫叶,一丛丛、一片片的铺满大地,比傍晚的云霞还美丽。
佟安宁深吸一口气,“果然这个时候出来玩最好了!”
天气多晴朗,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天高云淡,虽然没有繁花似锦,但是秋季却用画笔给万物都上了色,五彩缤纷的叶子装饰了大地。
另外它也是个收获的季节,春华秋实,飒爽的秋风中,汇聚着万物喜悦的声音。
佟安宁瞪大眼睛,仰望天地,如果不是顾忌身份,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伊哈娜也是满眼震撼,缓缓地点了点头,“对了,我来的时候,听说你在乾清宫舌战群臣,就连索额图也没说过你,被你气的要死,你就不怕那些朝臣说你的坏话。”
“他们说啊!不怕丢脸就随便说,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佟安宁将朝臣向国库借钱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随便朝国库借钱,如果消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大家站谁那边。”
伊哈娜半张着嘴,“两分利!你居然答应了,皇上怎么能这样做!他实在太过分了!”
佟安宁给了皇上那么多实惠,之前无息借给皇上一大笔钱,而且还给皇宫捐了楼,修了路,等到需要钱的时候,皇上没良心地要了两分利。
塔塔连忙提醒:“主子,咱们小心点,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止你倒霉,贵妃娘娘也要担责!”
伊哈娜摆手,“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就是被皇上骂,我也没说错!”
塔塔顿时心累。
“我当时没钱嘛!再说比起外面,两分利确实不多。”佟安宁轻松道。
根据朝廷律法规定,借贷利率上限是月息二分利,当然朝廷定的上限多半是放贷人的下限,在民间,月息二分都是良心的,多数在十分左右,甚至许多月息两成到二成,什么利滚利,驴打滚等手段。
那群官员无本无息借款久了,听到两分利觉得过分,怎么不反省自己的行为呢。
伊哈娜:“我还听说,你在乾清宫骂那些一品大员不配借钱,直接反问‘凭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啧!”佟安宁轻啧一声,“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我当时还没有离宫吧。就造我的谣,我招谁惹谁了。”
索额图等人真是有脸卖惨啊!
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贪污腐败,不将百姓当人看,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朝国库借钱。
她都吃亏立下了两分利的槛,如果康熙继续袒护那群人,这大清朝真的没救了。
“普通人借钱,都要有资本,要么是感情,要么是抵押财产,我想不通索大人等人向国库借钱的资本,他们那群人又饿不死,生活奢靡,恐怕是越借越多,有本事他们朝皇上借钱,将他的内帑耗干,我才佩服!”佟安宁语露嘲讽。
这群人不会以为传几句谣言,就能让康熙改变态度,她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道:“既然这群大人觉得两分利太过分了,有占朝廷便宜的嫌疑,不如就按照朝廷的规定,弄个月息两分,等到回去,我就给皇上表哥写信。”
“你不怕将他们惹毛了?”伊哈娜觉得佟安宁还是不要和那些朝臣硬碰硬,“他们借不到钱,肯定会迁怒到你身上。”
“唉!真是搞不懂政事,皇上表哥容忍人贪污,但是却拒绝给官员加薪。”佟安宁还是想不通这个思路。
“谁知道呢!”伊哈娜也不懂,“咱们是妃子,不负责想这些。”
佟安宁望着火红的枫叶,绵延不绝,仿佛无尽的山火,叹气道:“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可不想未来被人盗墓!”
八国联军侵略的时候,连康熙的坟没保住,她这种小妃子的就更不用说了。
“啊?”伊哈娜脑袋有些打结,不清楚话题怎么歪到这地步。
……
不过佟安宁也没打算为难自己,很快就给康熙写了信。
康熙没想到佟安宁才离开两天,就给自己写了信。
他顿时纳闷道:“她又有什么急事?”
梁九功恭维道:“说不定是佟主子想着皇上,怕您生气,所以给您写信。”
“梁九功,你这话自己信吗?”康熙笑道。
“……嘿嘿!”梁九功保持尬笑。
他还真不信。
佟安宁的信一共就讲了两件事。
一是告诉康熙,她被人造谣了,既然那群人觉得两分利不行,让朝廷吃亏了,那就月息二分利,正好顶格,国库的钱是天下百姓积攒的税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轻易借出来,她头一个支持。
二是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康熙明知道手下人有贪污行为,却不处罚,甚至大多时候轻拿轻放,知不知道这样影响很不好,如果康熙狠抓贪腐,每年朝廷损失的银子会少七八成,也不用整天为缺钱烦恼了。
康熙叹息道:“她是来告状的。索额图也真是,跟她计较干什么,朕都说不过她。”
“奴才也这样认为,平时都不敢对上佟主子。”梁九功配合道。
他对佟安宁信的内容也有所了解,估计是因为那天乾清宫的事情,紫禁城内外出来许多谣言,说承乾宫的贵妃干政,也不想想如果没有皇上的支持,佟主子也不会这么大胆。
也可能那些大人知道,但是装糊涂!
“她这下被气到了,建议朕将借钱利息提升到月息二分,唉!索额图这是何必呢,这事传出去,也是他没理。”毕竟佟安宁可是以身作则,从她做起,这就让其他人没办法指摘,人家也是为了朝廷好。
康熙想到这,嘴角的笑就不断扩大,“对了,皇额娘去护国寺礼佛,让人小心伺候,慧妃和清晏贵妃随行伺候,孝心可嘉,不能有所怠慢,如果让朕知道,小心扒了他们的皮。”
梁九功连忙道:“奴才一定嘱咐他们,不让皇太后、慧妃、清晏贵妃委屈。”
康熙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信纸,屈指敲在佟安宁问的第二个问题上,长叹道:“朕岂能不知!”
官吏贪污腐败是各朝各代屡禁不止的问题,若是他初登皇位那几年,对于贪污问题肯定是容忍度极低,后来发现,大清的腐败是禁不了,当官十有九贪,若是一点便宜都不让别人占,凭什么为朝廷卖命。
而且朝局不稳,他们入关才四十多年,三藩问题、台湾、蒙古问题,还不算完全的统一,他们是满人,中原毕竟是汉人居多,周围仍然有许多势力虎视眈眈,所以政权的稳定才是第一位,如果那些钱能换来朝臣的忠诚,也算是实惠买卖。
比起品性,他对忠诚和能力更为看重,当然如果品性也有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可是这类人毕竟是少数。
其实如果不是三藩之乱今年平复,对于官员借钱的事情,对于户部的折子,他多半会留中不发,装作没看见。
现在形势大好,就要换一种方针了。
梁九功听着这话,一时摸不着头脑,听皇上的意思是赞同佟主子的建议,想要将官员借钱利息再高些?
如果是这样,索大人那群人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对于京城中关于佟安宁的谣言,不用佟安宁出手,莫尔根那边就开始动手处理了,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经过,但是有佟国维在。
所以一天后,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皇上的贵妃借钱都要付两分利,朝廷官员想要借国库的钱,但是只想白嫖,不想付一点利息,在乾清宫说不过别人,事后抹黑贵妃,就想要将国库搬空,不给百姓留活路,亏贵妃还劝谏皇上给官员们涨俸禄呢!简直是忘恩负义……
京城百姓一听,这还得了,纷纷怒骂索额图等人不要脸。
也有人觉得康熙过分了,借给自己妃子的钱居然也要利息,不是说夫妻一体吗,一家人需要算的这么清吗。
也有人觉得,康熙这样做没错,皇家无家事,况且还是借国库的钱,两分利不多,民间的利息多是比这多十倍,如果朝廷开放借贷,大家都去借,哪能有这些官员诉苦的机会,国库的钱估计不留一分。
监察院的御史一听,觉得借钱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决断,再说国库的钱,岂能随意拿出。
因为这事,早朝吵了好多次。
康熙打算等他们吵够了,再说说俸禄的事情。
……
傍晚,天色渐暗,晚霞如团团烈火,释放太阳最后的活力。
结束一天办公的康熙来到慈宁宫请安,才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尖细的声音。
孩童稚嫩的声音顿时如秋风般将满心的疲惫拂去,康熙嘴角不禁上扬!
“哎哟!五阿哥,您不能骑在六阿哥身上。”
“对,五阿哥,快下来,六阿哥年纪还小,您这样会压坏他。”
“哼!我在和他决斗,你们别管!”这是五阿哥保清稚嫩的声音。
“五弟弟,你快下来,六弟弟不能压,听嬷嬷说,皇阿玛今天要来,看到这一幕,会打你屁屁的。”四阿哥赛音察浑的声音十分焦急。
看来是个称职的哥哥。
“啊啊……保成你下来,我要告诉乌库玛嬷,你欺负我,呜呜……你下来。”六阿哥保成的声音已经哭了出来,小嗓子还喘着气,看来努力反抗了,但是没打过。
“哈哈!我在绰尔济府上,可是打败天下无敌手,绰尔济说,我未来回事大清第一巴图鲁,你这小身板,我一只手能打俩!”
听声音已经能想象五阿哥嚣张到翘起小尾巴了。
……
康熙在外面听得哭笑不得,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吵,不知道有没有影响皇祖母。
梁九功小声道:“皇上,奴才要不要宣驾?”
“这群小子!”康熙笑骂道,“宣吧,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办。”
梁九功顿时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院子里顿时一静,然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阿哥们,快收拾收拾,皇上来了!”
“唉吆,五阿哥,你快下来啊!被皇上看到了,要打你屁股的!”
“皇阿玛来了!”
“五弟弟你快下来!”
“呜呜……我要告诉皇阿玛!”
“别哭了,你再哭,下次我还打你!”
……
康熙背着手,淡定地迈着大步走进院子里。
就看到四阿哥、五阿哥乖乖地站在那里,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和灰尘,都是一副乖巧之色,六阿哥抽噎地站在他们身边,时不时打着嗝,看到康熙进来,面露希翼,“皇阿玛!”
四阿哥和五阿哥看到嬷嬷的提醒,一起给康熙行了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六阿哥也委屈巴巴地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上前摸了摸二人的脑袋,温声道:“你们今天乖吗?吵到乌库玛嬷吗?”
“皇阿玛,儿臣没有吵到乌库玛嬷。”六阿哥委屈巴巴道,仰头看着康熙,用手指着五阿哥,“可是五阿哥打儿臣,额娘做的衣服都脏了!”
五阿哥顿时别过头,“我那是和你决斗!告状的小孩最讨厌了!哼!”
四阿哥连忙扯了扯五阿哥的袖子,小声解释道:“皇阿玛,五弟弟和六弟弟在玩,他其实是喜欢六弟弟的。”
“哼!我不喜欢他,绰尔济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六阿哥这样的弟弟,我才不喜欢呢!”五阿哥同样噘着嘴。
六阿哥眼眶里泪珠子打转,同样大声道:“我也不喜欢你!我有哥哥!我哥哥叫承祜,你才不是呢!”
五阿哥一听,立马跳到他跟前,挺起小肚子,上下瞅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弟弟我也不稀罕!”
“你……”六阿哥一把抱住康熙的大腿,“哇啊——”
康熙低头看着自己腿窝的六阿哥小身板,再看看同样气呼呼的五阿哥,顿时头疼起来。
而太皇太后则是带着苏麻喇姑站在檐下看戏,也不提醒,看看康熙怎么处理。
康熙将六阿哥抱起来,嘴角微勾,安慰道:“保成,咱们不要哭了,否则你看,你再哭下去,保清就越高兴。”
六阿哥打着小嗝,“真的吗?嬷嬷说我是皇额娘的儿子,为什么也打不过他。”
康熙挑了挑眉,猜测有嬷嬷在他耳边嚼舌根,缓声道:“你比保清小两岁,打不过他很正常,你们是兄弟,要相互爱护!”
说完,他走到五阿哥跟前,蹲下身,让六阿哥和五阿哥面对面,“保清,你既然想当巴图鲁,大清第一勇士不止要强大,还要爱护兄弟,你看赛音察浑才比你大一些,就懂得友爱兄弟,你呢!如果以后赛音察浑也压着你打,你那个时候还能这样说吗?”四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皇阿玛,我也打不过五弟弟!”
五阿哥一听,立马骄傲道:“看吧!四哥哥也这样说了。”
六阿哥一听,顿时痛哭出声,仿佛这是件很悲伤的事情。
康熙扶着他的脖颈,轻轻拍着他的背。
以前他以为六阿哥和四阿哥一样,是个乖巧的孩子,自从五阿哥和四阿哥他们回宫后,六阿哥似乎学会了哭,性格也变得开朗些,这就是他不掺和二兄弟的原因。
……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看着康熙有些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感慨道:“苏茉儿,真是时光如梭啊!看着四阿哥他们闹腾,哀家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好像见过。”
“对啊!以前裕亲王和皇上在慈宁宫也是这模样,不过没有五阿哥凶悍,奴婢也有些想不通,惠妃性格温婉,怎么生下的阿哥这么活泼。”苏麻喇姑笑着道。
“哀家也是惊奇!五阿哥这性子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太皇太后含笑看着康熙等人。
……
康熙大概哄了半刻钟,终于让二兄弟表面上和好如初,别扭地手牵着手,跑到一旁玩耍了。
见二人不闹了,康熙长舒一口气。
哄孩子什么的,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
他来到太皇太后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吧!皇帝现在觉得怎么样?体会到哀家的烦恼了吧!”太皇太后促狭道。
孩子一多,虽说二个孩子母亲地位天差地别,他们还小,哪懂这些,现在这阶段是最纯粹的时候,整天为了吃喝玩乐闹腾,她一天要为二人断十几次官司,一开始还觉得稀奇,有耐心,到了后面有些累了。
“皇祖母辛苦了!”康熙扶着太皇太后入了殿,在椅子上坐下。
苏麻喇姑给二人上了茶。
外面五阿哥和六阿哥、四阿哥又开始闹腾起来,清脆的童声叽叽喳喳地,听着格外清楚。
太皇太后侧耳听了一会儿,笑道:“自从保清、赛音察浑回宫,保成的性子也放开了。”
对于孩子,她希望能有自己的性格,不能太过温吞乖巧,尤其保成身份特殊,皇后和索额图有太多期待压在他身上,总让她担忧保成的压力,尤其他中宫嫡子的身份,注定要受到许多关注。
“皇祖母的心意朕知晓!”康熙低头饮了一口茶,抬头道:“不提外面那群混小子了,皇祖母最近听没听到朝中的热闹。”
“哀家又没有耳聋,当然听到了,今天皇帝早朝的时候还吵着吧!”太皇太后笑眯眯道,“借钱这事,索额图前段时间也跑到哀家跟前哭诉,不过贵妃说的没错,国库的钱平白借出去,没有一点利息,凭什么!”
她也收到了户部的折子,发现口子不能开,一开始只是有地位的皇亲国戚借,然后蔓延到普通皇亲国戚也朝国库借钱,现在有延伸和皇上有亲戚关系的官员也借了,下一步是不是满朝文武都能朝国库打秋风,长久下去,遗祸无穷。
“额!皇祖母,安宁可没有这样说,她的意思是自己能借那么多钱,是因为有抵押和还钱能力。”康熙轻咳一声,打算给佟安宁减轻一些压力。
“噢?”太皇太后闻言,戏谑地笑了笑,“皇帝,哀家也算是对清晏贵妃有些了解,当时在乾清宫中,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朝臣,咱俩心知肚明。”
“……她性格单纯,朕也有些头疼。不过此事也怨朕,所以对于那些谣言,朕也是不高兴的。”康熙有些尴尬道。
“贵妃如果知道你这样说她,肯定不愿意。皇帝,你既然拿了她当了靶子,也要护好她,就如你所说,她性格单纯,爱恨分明,你可别丢了她。”太皇太后谆谆教导道。
她一直认为,佟安宁是有大福气在身上的,不管是对大清,还是对皇上,所以她也同意皇上给她双字贵妃封号。
“孙儿明白!”康熙认真道。
太皇太后听着外面小孩的闹腾声,嘴角不禁扬起弧度,“现下宫外抱养的孩子都回宫了,孩子们都长大了,皇上也心安了吧!”
四阿哥、五阿哥、二格格等人超过四岁,那个所谓的四岁诅咒不攻自破,三藩也消灭了,大清的局势一切都在变好。
康熙同样笑道:“一开始孙儿确实心安了不少,可是前段时间安宁给朕泼了不少冷水,唉!让朕又没法放松起来。”
“噢,贵妃又说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太皇太后好奇道。
她知道佟安宁时常拿出些稀奇的东西,还有什么东西能让皇帝挫败呢。
康熙见太皇太后问起,顿时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向太皇太后说了海外的局势,还有伊丽莎白二世,以及法国的现任皇帝路易十四,“朕也询问过南怀仁先生,他对于路易十四的看法,他与我年岁差不多,又都是幼年登基,说实话,朕对他十分好奇,所以打算给其写一份国书,现下朝中的一些传教士年岁都大了,朕需要了解海外的科技知识发展到何地步,如果可以,希望能多带一些有学识的工匠回来。”
“南怀仁今年五十多了吧,确实老了!”太皇太后叹息道,她拍了拍康熙的手,“哀家也老了,皇帝这想法没错,那群西洋人确实要戒备一下,他们的技术超过大清许多,长此以往下去,恐怕真如贵妃说的,会对大清出手。”
说完,欣慰地看着他,比起先帝,康熙确实能力更强,她就是到了九泉之下,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也能无愧于心了。
康熙:“所以,这次朕打算派使臣带着国书去法国,在当地高价招募学者和工匠,将知识带回大清。”不管是骗是诱,他只要结果,势必短时间内让大清的技术追上海外。
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想让人驾驶大清的船只前往海外,就像前朝二宝太监七下西洋,不过出海花费巨大,大清水师实力不行,别说下海了,台湾那片地还没有拿回来了。
他几次招抚郑经都遭到拒绝,现下朝廷已经结束三藩之乱,他要看看郑经是否还是倔脾气,让不让步,否则他就派水师开战。
……
慈宁宫二个阿哥又打起来的事情再次传了出去。
一开始听的时候,众人听到五阿哥压着六阿哥打,会指责五阿哥不敬兄长,不护幼弟,简直无法无天,此事多了,大家也就乏了。
荣嫔听了消息后,再次幸灾乐祸,想看惠嫔纳喇氏和皇后斗起来。
惠嫔倒是淡定,现下五阿哥还小,再说拜某些人所赐,五阿哥性格已经人尽皆知,他如果真变成四阿哥那么乖巧的样子,怕是会吓到大家。
再说太皇太后、皇上都没有发话,说明事情不大,她要戒备的就是坤宁宫的那位皇后如何想,她会不会怨上五阿哥,毕竟人家是五阿哥的嫡母,如果真是给孩子使绊子,她也没办法。
而且现下孩子对她还有些陌生,加上宫里环境不比宫外自由,保清在宫外做惯了小霸王,骤然回到宫里,天天有嬷嬷跟在身边提规矩,加上本身不是什么乖巧性格,已经有逆反心理了,她也不敢过多干涉,反正现在人在慈宁宫,她是管不着了。
坤宁宫中,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画眉,听到宫里的谣言后,神色淡然,“那群人巴不得本宫和惠嫔撕起来,五阿哥虽然比保成大些,也还是个孩子,本宫若是和他计较了,丢脸的是本宫。”
红霜道:“喜嬷嬷说了,阿哥在慈宁宫开朗了不少,虽然打架打不过,不过咱们阿哥也有擅长的,阿哥聪明,学习快,四阿哥和五阿哥这点就比不了他。”
“红霜说的没错,等到六阿哥长大了,肯定能超过五阿哥。”绿柳也应和道。
皇后放下眉笔,看了看镜子中的人,嘴角扬起一个温婉的弧度,“本宫知道,你们也不必这样安慰我,他们都是孩子,本宫不会和他们计较,等到他们长大,若是还是这样子,不止是惠嫔无能,也是本宫这个皇后失责了。”
“娘娘英明!”红霜和绿柳连忙道。
皇后起身,红霜上前扶着她。
皇后来到窗前,瞥见张氏生的四格格在院中玩耍,“四格格最近好吗?”
红霜道:“听奶嬷嬷说,四格格最近身体不错,张贵人时常带四格格找布贵人的五格格去玩。”
“嗯!现下二格格和二格格也回了宫,也不能忽视她们。等明儿,在坤宁宫弄个小聚会,这这些小姐妹聚一下,都是大清的公主,不能生疏了。”皇后轻声嘱咐道。
“奴婢明白!”红霜恭敬道,“宫里的娘娘肯定会欣喜若狂,对娘娘感激不尽的。”
第108章
对于皇后在坤宁宫给公主们弄聚会这事,张贵人自然不敢说什么,拉着四格格的手向皇后谢了恩。
午后,红霜派人给宫里的有公主的嫔妃送了帖子,让内务府加急置办明日聚会的东西。
端嫔和布贵人应了下来,荣嫔那里却犯了难处,因为三格格和马佳氏还生疏着呢,天天哭着喊“二叔”、“二婶”,晚上也不好好睡觉,让荣嫔又疼又气,可又不能和孩子置气,外加还要照看七阿哥长生,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短短半月清瘦了不少。
晚间,再次哄完三格格和长生阿哥,已经快到子时了。
荣嫔斜躺在榻上,文竹轻手给她按压太阳穴,宽慰道:“娘娘,三格格还小,对宫里还不熟悉,等到她长大了些,就能和您好了。”
“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本宫现下算是明白了。一个个都是来朝本宫要债的。”荣嫔眉间的愁绪就一直没有散开过,“她在我这里耍性子还行,但是明天去了坤宁宫,如果欺负了其他格格,惹了麻烦,那可怎么好。”
文竹轻声道:“格格在裕亲王府被千娇百宠,回到宫里,难免有些不适应,各宫娘娘都知道,就算不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裕亲王的面子还是要看的,试问宫里那个公主称呼他二叔、二婶,这些都是格格的造化,现下这点磨难,对于主子没什么。”
“是啊!现下本宫三个孩子都好好的,那群人整天酸的都眼红了。哼哼!三格格比起五阿哥还是挺乖的,本宫是没想到,五阿哥居然连皇后的儿子都敢打,可惜不是惠嫔和皇后打起来。”荣嫔带着几分惋惜,嬉笑道。
文竹这话没办法接下去,她知道荣嫔就是说气话罢了。
……
第二天,各宫育有公主的嫔妃带着小格格来到了坤宁宫,带着小格格向皇后请安,小格格们懵懂地向皇后行了礼,皇后给每人都赏了东西,然后让小格格们在布置好的地方玩耍。
而荣嫔他们则是坐在一旁陪皇后聊天。
张贵人、布贵人地位低,大多捧着皇后说话,或者听荣嫔、端嫔和皇后说话,也不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荣嫔自认自己地位比端嫔高,她能晋封嫔位,是因为自己受宠,在皇上心里有地位,至于端嫔,她能晋封,就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因为她就生了一个二格格,今年生了阿哥的通贵人都没有赶上这趟,大家猜测,可能是看在二格格的份上,毕竟二格格被人安亲王岳乐抚育,对方又是三藩平叛的大功臣。
所以时常打断端嫔的话,端嫔也不介意,反而让着她。
在旁人看来,倒显得荣嫔有些咄咄逼人了。
午膳的时候,有了孩子们的参与,吃饭时兵荒马乱,显得庄重的坤宁宫十分热闹。
皇后看着旁边小格格们使性子,为难身边的嬷嬷和宫女,稚嫩的小甜嗓仿佛能暖化人心,嘴角不禁露出笑容,看着小孩子玩闹,比看戏还有趣。
荣嫔对于皇后的笑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皇后会讨厌小公主们呢。
她能看出皇后的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做出的礼仪微笑。
皇后瞥见荣嫔眸中的疑惑,拿起襟帕擦了擦唇边的汤汁。
对于公主,她没有什么可忌惮的,这些公主长大多半是要去蒙古和亲的,维护大清的稳固,也是维护皇上的江山,说句僭越的话,未来多半也是保成的江山,她为什么要难为这些公主。
只要这些嫔妃老实安分,她不介意施以厚恩,成为大清国母的典范。
可若是不安分的话,皇后深邃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过荣嫔……
原以为这次小聚会就这样结束,谁知中途慈宁宫送来两条新鲜蒸鱼,据说是康熙带小阿哥去湖边钓的鱼,听说皇后这边招待公主们,所以让御膳房送了两条。
等众人谢恩完毕,端嫔和布贵人入座后,先后呕吐出声。
众人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荣嫔笑容微僵,“不止孩子们从哪里钓的鱼,腥味有些大了。”
张贵人攥紧筷子,盯着端嫔和布贵人不吭声,也没有附和荣嫔。
端嫔面色诧异,捂着嘴似乎不敢相信。
布贵人也是一副惊诧之色,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人,素手条件反射地捂着肚子。
在场之人都是生产过,自己身体是什么缘故,自己肯定清楚。
皇后见状,微微凝眉,并没有装糊涂,“绿柳,去叫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来了,给端嫔和布贵人诊脉,如众人猜测的那般,端嫔和布贵人都有了喜脉,端嫔要比布贵人月份小些。
听到结果后,荣嫔用帕子遮着嘴角,带着几分调笑道:“皇后娘娘这场聚会也真是好兆头,一下子多了两件喜事,臣妾真是佩服。”
皇后淡淡道:“确实是喜事,今年就一个孩子出生,这次一下两个妹妹有了喜事,本宫也能向皇上和太皇太后有了交代。”
荣嫔嘴角弯起,感慨道:“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臣妾自愧不如!端嫔和布贵人就靠皇后娘娘了。”
皇后闻言冷瞥了她一眼。
这荣嫔怎么越来越吵,一个小小的嫔位居然敢和她怼嘴。
荣嫔察觉她眸中的警告,脸上的笑容微滞,用帕子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下午离开时,皇后和公主们一一告别。
在走到三格格面前时,她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蹲身摸了摸小格格的软发,柔声道:“三格格,过两天,裕亲王福晋要来宫里请安,你若是想她,等到那时本宫让人去接你,可好?”
“二婶!”三格格黑水晶一般的眸子瞬间乍亮,连忙点点头,“皇后娘娘最好了!”
荣嫔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就知道皇后没好事,这是当着众人面戳她心窝子。
“乖!怪不得裕亲王和福晋这么喜欢咱们三格格,三格格这般可爱,就是本宫也喜欢。真是嘴甜,又乖又漂亮。”皇后笑意加深,起身道:“三格格如果以后受了委屈,就来坤宁宫找皇额娘,皇额娘给你做主,就算宫里没有你二叔、二婶,也有皇额娘护着你!”
三格格听完后,一开始是高兴的,但是后面听着有些不对劲,听着和裕亲王说的有些不一样。
皇后看着三格格眼中的迷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荣嫔的脸色越发难看,还要强忍怒气,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弧度,硬声道:“皇后娘娘多虑了,三格格在宫里,有臣妾和皇上护着,怎么可能受委屈呢!”
端嫔等人不吭声,看着荣嫔和皇后较量。
同时内心叹息,荣嫔这又是何必呢,她现下孩子最多,平时就一个长生阿哥养在身边,现在三格格和四阿哥都回宫了,正是磨合的时候,何必和皇后争一时长短。
“本宫看三格格实在喜欢!荣嫔妹妹还要照顾两位阿哥,可能会让三格格受了委屈,孩子还小,本宫实在心疼!”皇后面上仍然保持波澜不惊的笑。
“不用皇后娘娘替小格格心疼,哎呀,说来,臣妾也心疼六阿哥,听说在慈宁宫时,经常哭,娘娘与其关心别人的孩子,不如多关心一下六阿哥,小阿哥还小,正是需要额娘的时候。”说话时,荣嫔额头微低,看着一副恭谨之色,稍微一看,就能看到对方往上勾的嘴角,还有眼中暗藏的嘲笑和讽意。
“呵呵!荣嫔妹妹真是糊涂了,本宫是中宫之主,后宫所有嫔妃生育的孩子都喊我一声皇额娘,本宫亦是关爱所有孩子,荣嫔妹妹身边三个孩子,千万要照顾好他们,否则到时候不止本宫饶不了你,就是皇上和太皇太后也不会放过妹妹的。”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于荣嫔的反击是不疼不痒。
荣嫔:……
旁边的端嫔看着荣嫔气的手指都攥白了,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手边的二格格察觉现场氛围不对,上前拉住三格格的手,仰头看着众人,“皇额娘,各位娘娘,我想带三格格去慈宁宫看哥哥们,可不可以!”
三格格歪头,疑惑:“格格?”
二格格以为她问的是“哥哥”,解释道:“是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是我们的哥哥,嗯,六阿哥是弟弟。”
“哦,是哥哥啊!”三格格恍然大悟。
荣嫔此时仍然一头雾水,分不清三格格如同鸽子一般叫唤的“哥哥”有什么不同,不过她是一点都不想在坤宁宫待了,连忙道:“二格格真贴心,三格格肯定想哥哥了,皇后娘娘,我们就去慈宁宫了。”
三格格也不挑,她也觉得无聊,听说能去慈宁宫玩,连忙拍手道,“好好!”
听到这话,荣嫔松了一口气,连忙夸道,“三格格真是个乖孩子!”
三格格喜欢听好话,立马咧嘴笑了。
皇后见荣嫔一副戒备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发笑,同时也叹息,就是这样一个蠢东西,偏偏子女缘最好,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人生得与失,都是一种平衡,她因为有了后位,所以保不住承祜,荣嫔因为没有脑子,所以孩子多?
“既然这样,就让红霜送你们去慈宁宫,看看三个阿哥,至于端嫔和布贵人,你们两个现下有了身孕,就先回去休息,慈宁宫孩子多,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你们,就不好了,让红霜、荣嫔带着两个格格去吧。”皇后看向端嫔和布贵人。
她低头看向张贵人身边的四格格,“四格格,你要不要也跟着姐姐们去慈宁宫?”
四格格仰头看向张贵人,眼含询问。
张贵人微微点头,四格格连忙点头。
至于五格格还小,目前连走路都不稳当,肯定不会带她去的。
片刻后,皇后目送众人离去,看着荣嫔的背景,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开口道:“绿柳,听说四阿哥和荣嫔也不太亲厚?”
绿柳道:“四阿哥和三格格毕竟都在外面生活了好久,和荣嫔感情淡一些也能理解。”
“孩子多又有什么用,和她不亲,真是食不下咽夜难寐!”皇后赫舍里氏语气惋惜道。
绿柳福至心灵,同样可惜道:“是啊!奴婢也觉得荣嫔可怜,宫里人乱传消息,伤了子女情分,她也没办法,毕竟在大家眼里,荣嫔娘娘眼里只有长生阿哥。”
皇后眸中的笑意愈发浓重,“真为三格格可惜!”
绿柳心中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
过了两天,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没想到会在坤宁宫中见到三格格。
事后得知,是皇后知道三格格想念西鲁克氏,所以派人将三格格接到坤宁宫。
西鲁克氏虽然很高兴,但是她还是担心三格格。
毕竟三格格的生母是荣嫔,和皇后娘娘还是有点摩擦的,她就怕两人利用三格格斗法。
所以在离宫前,西鲁克氏也去景阳宫去看望了荣嫔。
荣嫔见西鲁克氏来拜访,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胳膊,“多谢福晋这些年对三格格的照顾,当初送她出宫,我已经抱着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的心思了。”
想到此,荣嫔不禁眼圈发红,那时赛音察浑身子弱,三格格又才出生,她只是一个庶妃,孩子不在身边,就是担心,也没办法,虽然舍不得,可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也努力克服思念之情。
“荣嫔娘娘过奖了,三格格聪明可爱,我和王爷疼她是应当的。”西鲁克氏同样带着笑。
三格格揪着西鲁克氏的衣服不撒手,即使落座的时候,也是条件反射地冲进西鲁克氏的怀里,如果不是一旁的奶嬷嬷不停地提醒,西鲁克氏又哄着,三格格不想回到荣嫔身边。
三格格趴在荣嫔怀里,看着西鲁克氏,认真地给她说着自己这些天在宫里的生活。
荣嫔看的心绪复杂,再不努力,这个女儿就要彻底飞了,感觉就是给裕亲王他们生的。
等到西鲁克氏离开时,三格格又是哭的撕心裂肺,抓着她的手不分开。
……
等到西鲁克氏前脚才离宫,后脚就听到荣嫔不满三格格和她亲近,将三格格打了一顿的消息,三格格哭的差点厥过去,西鲁克氏连忙派人去打听真相,知道荣嫔没对三格格动手后,松了一口气。
接着宫中又传出荣嫔时常严斥四阿哥、三格格,所以弄得两个孩子进宫这么多天,一个个都和她不亲,荣嫔眼里只有长生阿哥……
还有许多荣嫔和孩子之间的摩擦小事,说的有鼻子有眼。
……三格格不小心将长生阿哥闹哭,就被荣嫔打了一巴掌……
……荣嫔不让四阿哥接近长生阿哥,担心四阿哥嫉妒小阿哥,伤害到他……
……荣嫔对四阿哥冷暴力,时常吼四阿哥和三格格,经常在三格格面前说裕亲王夫妻的坏话……
……四阿哥因为荣嫔的疏忽,再次生病……
……
对于这些谣言,荣嫔是怒火冲天,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有人对她出手,但是耐不住旁人睁着眼说瞎话,一起朝她身上泼脏水,故意浑水摸鱼。
因为这事,坤宁宫和慈宁宫都宣了她,话里话外进行敲打,让她就是喊冤也没地方,就是去找皇上诉苦,可是皇上表面安慰,话里话外都在警告自己不要亏待三格格和四阿哥。
加上秋燥,容易上火,荣嫔这些天不仅嘴里长泡,脸上也长了痘,连皇上都不敢见了,天天喝太医院配的苦汤药。
……
听到荣嫔的下场,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暗地里偷笑。
延禧宫中,昭贵妃和宁贵人一起插花,两人正好说到荣嫔的事情。
昭贵妃拿起金剪减下一截枝杈,慢条斯理道:“你觉得荣嫔可怜吗?”
宁贵人开口道:“她有子有女,而且还是嫔位,我羡慕她。”
“你也不必羡慕她,你进宫时间短,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咱们钮枯禄氏的孩子不会受委屈。”昭贵妃淡淡道。
宁贵人听到这话,抿了抿嘴角,神情有些黯然,“姐姐,可是皇上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我是不是没用!进宫快大半年了,也没有孩子。”
“你乱想什么!”昭贵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就这样伤春怀秋,亏本宫还以为你是个稳重性子,宫里从来不缺人,没有孩子又怎么样?难道让家里再送一个姑娘进来,那样将你我当成什么了,放心,本宫允许额娘将你送进来,是因为你是我亲妹妹,其他人我可不认!”
宁贵人闻言,故作活泼地皱了皱鼻子,“唉!姐姐这么说,让我压力好大。”
“宫里的女人无论身处何位,都不轻松。”昭贵妃叹了一口气,忽而停顿了一下,失笑道:“当然也有例外!”
宁贵人猜测道:“是承乾宫那位?”
昭贵妃语气带着几分羡慕道:“慧妃也是!”
……
此时被羡慕的佟安宁正在护国寺悠哉悠哉地玩耍。
她带着皇太后、伊哈娜在山上游玩、野炊。
看模样,玩的已经乐不思蜀,忘记今夕是何年,对于康熙的催促则是早就抛到了脑后。
而且还和伊哈娜当了一次考古学者,在护国寺附近山上的一个干涸河道旁,找到了一处埋在废墟下的遗址,从里面挖出了许多铜钱、陶瓷和青铜器。
根据随行的僧人推测,这处废墟应该是八九年前的大地震给震出来的,因为他小时候没见过这个遗址,当时山里的河道也没有损坏。
佟安宁猜测,僧人说的应该是康熙七年发生在山东的大地震,京城也有震感。
据说地震破坏十分严重,墙倾屋塌,河水倾泼,死了八千多人。
想起康熙七年发生的大灾大难,佟安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先是地震,再是永定河水灾,不怪当年的康熙绝食。
从废墟里,佟安宁和伊哈娜找出来一些装钱的陶罐,有两三个陶罐被满贯铜钱盘满了,粗略估算一坛有四贯钱,盘曲折叠地堆积在陶罐里,满是泥垢和铜锈,乍一看,好像陶罐里放了一堆粗麻绳。
伊哈娜皱眉:“一点都不值钱。”
佟安宁笑道:“咱们享受的是探寻的乐趣,这些钱还没有鉴定,值不值钱还两说。”
经过鉴定,这些铜钱多是唐宋时期的东西,也算是古董,但是值不了几个钱。
“我就说嘛!古董哪有那么好找的!”伊哈娜叹气。
佟安宁若有所思道:“要不我们现在埋一堆东西,然后画个藏宝图,等到几百年后,那些陶陶罐罐就成古董了,肯定值钱。”
她记得明清时期的青花瓷瓶都挺值钱的,藏宝图就当是吸引火力,说不定未来会成为一个世纪宝藏,引领全世界人追逐。
“可以吗?”伊哈娜有些不信。
佟安宁笑道:“反正也没有多少成本!”
……
紫禁城中,现下努力办公的康熙也了解了这些天佟安宁和伊哈娜的经历,顺便收到了佟安宁送的礼物——两坛满是泥垢的陶罐。
打开陶罐,里面都是铜钱。
康熙看了看佟安宁的来信。
【皇上表哥,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然后死后千年还被后人挖出来围观。
所以要及时行乐,不要吝啬,该花花,该用用,如果你不用,你存下的钱,多半要被后辈中的纨绔子弟祸害完。】
康熙挑了挑眉,“如果人活着,钱花完了怎么办?”
梁九功以为问他,连忙道:“自然是努力挣钱!”
康熙没理他,梁九功就知道康熙是自问自答。
康熙继续往下看,发现在信的结尾,佟安宁回答了这个问题。
确切来说,是她问到了这个问题,【皇上表哥,你觉得‘人死了,钱没花完’和‘人活着,钱花完了’哪个更惨呢!】
康熙嘴角微抽,果然一切在佟安宁的掌控中。
康熙让梁九功将信放起来。
梁九功恭敬地接过信。
佟主子这些天在宫外,信倒是写的勤,看来是有危机感了。
什么时候能给皇上送一份情书,那就是彻底开窍了。
……
佟安宁现在确实有危机感了,不过不是因为康熙。
回到护国寺时,她猛然记起一件事,康熙早期年间,京城似乎也发生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根据史料记载,足有八级,就算是现代社会,也承受不了八级地震,现在这个时候,更加承受不了。
如果发生了,真是天塌地陷,对社会造成严重打击。
佟安宁辗转反侧一夜,死活想不起时间来,想的脑袋打结,可是记忆中的确切时间就是没有一点灵感,别说日月了,就是年份她都记不起来。
早上卯时正,清晨的雾气还未消散,天际的霞光燃烧了半边天,随着太阳爬的越来越高,它逐渐收拢,仿佛害怕与其争锋。
夏竹站在佟安宁的床前皱眉,往常这个时候主子应该醒了,想到此,她轻手撩起纱幔,轻轻道:“主子,已经卯时正……主子!”
夏竹神色大变,“珍珠,快去叫太医,告诉秋嬷嬷、佟嬷嬷,主子不舒服!”
只见床帐中,佟安宁俏脸绯红,眉峰紧促,双眼紧闭,呼吸急促,额头不断有细汗伸出,嘴里不断呢喃着话,暂时听不清。
夏竹先试了试手背温度,然后将手背放在佟安宁的额头,手背被烫的一惊,连忙吩咐宫女递上凉帕子给她降温。
秋嬷嬷和佟嬷嬷接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随行太医也不敢耽搁,飞速赶了过来。
秋嬷嬷趁太医诊脉的时候,在训斥夏竹等人,“娘娘都烧昏了头,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昨夜守夜的人是谁?”
一名娃娃脸宫女怯怯地走出来,“秋嬷嬷,昨夜下半夜是奴婢守的,娘娘上半夜一直没睡着,娘娘也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我以为娘娘睡着了,私心想让娘娘多睡一会儿,呜呜……没想到出了事!”
秋嬷嬷顿时皱起了眉头,“去外面先跪一个时辰!现在娘娘昏迷着,你哭也没人听。”
现在不确定这个宫女是疏忽还是故意,她不想以恶意揣测他人,只能让人仔细查探宫女的身份。
“奴婢万死!呜呜……呃呃呜呜……”娃娃脸连忙跪下请罪。
她也慌,如果佟安宁出事,不止她,恐怕随行伺候的宫女都会受到连累。
一旁的佟嬷嬷示意旁边的人将娃娃脸宫女拉出去,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佟安宁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伊哈娜和皇太后听说佟安宁高热昏迷,也过来看了。
伊哈娜自责道:“该不会是昨天出去玩的时候受凉了!都怪我!拉她去探险干什么?”
皇太后安慰道:“贵妃会没事的,她那么多槛都挺过了,不差这一个。”
伊哈娜坐在床边,注视佟安宁苍白的脸,注意到她嘴里不断阖动,侧耳倾听,只听清“地震”两字。
她皱眉道:“难道是看到地震的废墟景象被吓到了?可是那是八九年前发生的事情。”而且京师这边几乎没什么影响。
佟嬷嬷道:“奴婢也不知道,听守夜的宫女说,贵妃昨夜一直呢喃着‘地震’。”
皇太后:“难不成是被惊着了,要不要让护国寺的法师看看?”
说不定是被野外的游魂惊着了,佟安宁身子弱,民间传说,这种人阳火弱,极易被鬼怪惊扰。
伊哈娜蹙起眉,看向一旁的太医,“太医,安宁的病情怎么样?实在不行,我们带她回宫治疗。”
随行的那太医恭敬道:“启禀慧妃娘娘,贵妃娘娘是因为忧思过甚外加受凉才引起的发热,奴才已经开了药,让贵妃先吃两副,之后看情况,如果病情没有见缓,再回宫也不迟,现在贵妃还病者,舟车劳顿不利于她的身体。”
“忧思过甚?不是吓的?”伊哈娜有些诧异,和皇太后对视一眼,她们想错了。
第109章
“是!忧思过甚!”那太医也纳闷,到底是什么事情将佟贵妃逼到这份上。
他也医治了佟安宁许多年,她的心态在病人中可谓是数一数二,如果她因为愁思而出事,恐怕难以医治。
所以他也不敢肯定能将人医好,毕竟心病难医,如果心郁不除,他担心,这可能成为佟贵妃的最后一个坎。
皇太后:“那太医,你尽管给贵妃用药即可,你的能力本宫知道。”
“奴才一定全力以赴!”那太医恭敬道。
佟嬷嬷和秋嬷嬷一起给佟安宁换了衣服,然后服侍她用了药,也不敢离开。
皇太后让护国寺的主持方丈也来看了一下,不管如何,双管齐下,总会快些。
如果方丈不管用,她就叫喇嘛过来,总有管用的。
佟安宁的高烧在上午的时候有些下去,没等众人放松一段时间,下午的时候再次烧了起来,一直到夜里,她都是浑身滚烫,神志不清的状态,口中一直呢喃着“地震”。
旁人也算是看明白,佟安宁似乎陷入了一场“地震”梦魇,如果她自己走不出,旁人很难办到她,随行擅长针灸的太医曾经施针过,但是佟安宁安稳了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发起了高烧。
……
伊哈娜见事情没办法拖延,连忙派人回京城,将情况告知康熙,请他再派两名太医过来,佟嬷嬷也回宫向康熙说明情况,留下秋嬷嬷照顾佟安宁。
梁九功看到佟嬷嬷独身一人回宫,顿时觉得不妙,等到佟嬷嬷将事情和康熙一说,他倒吸一口凉气。
佟主子居然重病了。
康熙心提了起来,“怎么回事,出去玩也会出事,之前她不是给朕写信挺嘚瑟吗?”
佟嬷嬷道:“太医说娘娘是因为夜里受凉外加忧思过甚,所以导致病情加重,奴婢这次回来,就是想请太医院擅长伤寒科的宋太医去护国寺一趟。”
“忧思过甚!”康熙眸光微深,“嬷嬷不是外人,尽管告诉朕即可,是不是有人在她跟前嚼舌根了?”
康熙想了想宫内最近的谣言,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佟安宁会在乎的事情。
佟嬷嬷恭敬道:“奴婢也不清楚这些,只知道娘娘迷糊中一直说着‘地震’、‘时间’。”
娘娘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忌讳,佟嬷嬷不怕康熙知道。
康熙皱眉:“好!朕让宋太医去护国寺一趟。”
他话音刚落,梁九功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道:“皇上,宋太医这些天一直医治长生阿哥,恐怕分不来身。”
长生阿哥从出生开始,身子就比较弱,一直在疗养,尤其最近半月,身子越发的虚弱,所以荣嫔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长生身上,对于四阿哥、三格格那里看顾就少些,对于宫里的谣言,她也没有多少反击的能力,因为在大家眼中,她确实对四阿哥和三格格关心较少。
康熙面色一滞,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他怎么忘了这个。
佟嬷嬷乍一听还有这事,懊恼自己没打听清楚,说道:“既然这样,长生阿哥重要,那太医说,娘娘主要是忧思难纾,所以造成高烧退不下,找个妙手太医也行,不必拘泥宋太医。”
康熙眉心微微舒展,神情带着几分愧疚,“朕让太医院派一名圣手太医跟着嬷嬷回去,务必让他医好安宁。”
佟嬷嬷行礼,“奴婢代娘娘谢过皇上。”
佟嬷嬷离开时,康熙又让梁九功开了私库,拿了许多名贵药材回了护国寺。
梁九功将佟嬷嬷送出宫门,回到乾清宫时,就看到康熙坐在龙座上,周身皆暗,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折子,右手攥着一个折子,左手捏着另一半,折叠的厚纸仿佛白绫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的刺眼。
而赵昌站在则恭敬地站在下方,垂首屏息。
梁九功一看到赵昌这样子,就知道肯定在他送佟嬷嬷这段时间,赵昌给康熙汇报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引得他震怒。
梁九功躬身走到康熙跟前,“启禀皇上,奴才将佟嬷嬷送出宫了。”
康熙缓缓点头,“不错。梁九功,等一会,你去景阳宫,将长生送到皇后那里去。”
“皇后娘娘?”梁九功有些诧异。
荣嫔的长生阿哥现下正好好养病,不是挪地方的时候。
看出他的疑惑,康熙没解释,而是看向赵昌,“赵昌,你去景阳宫给荣嫔传朕的口谕,如果她在胡闹下去,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梁九功心中了然,看来荣嫔惹了皇上。
到底是什么事,就是前段时间宫里到处都是荣嫔苛待三格格、四阿哥的谣言,皇上也顶多就是敲打一番,并没有动怒。
不过他不急,等一下和赵昌要一起去景阳宫,路上问赵昌就行。
康熙吩咐完,就让他们行动了。
去景阳宫的路上,梁九功也问出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来擅长伤寒科的宋太医之所以在景阳宫,是被荣嫔用手段留下的。
其实这段时间,不止长生阿哥生病,通贵人的万黼阿哥也生了病,擅长小儿科的郑太医负责长生阿哥,擅长伤寒科的宋太医被皇后娘娘指派到了通贵人那里。
原先万黼阿哥的病情比长生阿哥看着要重些,毕竟万黼阿哥年岁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万黼阿哥病情好转,长生阿哥反而愈发的病重。
于是荣嫔就仗着嫔位将宋太医留在了景阳宫,至于郑太医,她不仅没还回去,暗地里直接指使人将其的弄得手脚骨折,不得不请假疗养。
慎刑司查出这些后,将事情告知皇上,赵昌也将荣嫔怠慢四阿哥和三格格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伤了太医?”
现在宫里的孩子多,一个擅长小儿科的太医有多难得,压根不用想,事情传出去后,荣嫔娘娘算是惹了众怒。
……
荣嫔听闻梁九功要将长生送到坤宁宫,顿时肝胆俱颤,她堵着门,不让梁九功动手。
眼看拦不住梁九功等人,又扑到八阿哥的病床上。
即使赵昌在一旁说了康熙的口谕,荣嫔也坚决不让步,她死死抱着小阿哥瘦小的身躯,泪流满面,“本宫不会让你将人带走!”
八阿哥哭着喘气,也抱着荣嫔不撒手。
文竹也跪在一旁不停磕头,“梁公公,娘娘只是心疼长生阿哥,绝不是不尊圣意,小阿哥离不了娘娘,求梁公公通融一下,不要让长生阿哥挪宫。”
梁九功耐心道:“荣嫔娘娘,奴才也没办法,这事皇上的懿旨,将小阿哥送到坤宁宫,有皇后娘娘照顾,你也能分出空闲照顾四阿哥和三格格。”
“本宫只有长生,也只要长生!”荣嫔泪流不止,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
她的长华出生不到一日就离开了,长生是上天给她的补偿。
梁九功面色为难:“这!”
“四阿哥!你怎么在这里!呀!三格格也在!”宫女的惊呼声让众人心里顿时咯噔起来。
荣嫔身子也僵住,迷蒙的泪眼望向门口。
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两个小身影,粉雕玉琢,看着像是菩萨坐下的童子。
四阿哥牵着三格格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三格格抱着四阿哥的身子,带着几分迷茫,“四哥哥,额娘不要我们了吗?”
四阿哥今年还不到六岁,对于这种难题,以他的阅历还无法回答,顿时耷拉着肩膀,失落道:“我不知道!”
其实这些时间,他私下里也听到许多宫人说,额娘只喜欢长生弟弟,不喜欢他和妹妹,因为他和妹妹没在宫里长大,所以额娘就待他们不亲。
荣嫔身形一震,连忙高声解释道:“赛音察浑,三格格,额娘不是那意思,长生现在生着病,如果额娘放弃他,他会像承瑞、长华那样死了,额娘已经经历了两次,不想再经历第三次,你们都是额娘的孩子,额娘对待你们都是一样的!”
三格格没看她,只是更加用力的抱住四阿哥,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分辨谁对她用心,比起裕亲王一家,荣嫔总是生疏了几分。
荣嫔话音才落下,怀里的长生又轻哼几声,一下子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去,连忙温柔地看向怀里,“长生,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放心,额娘不会将他们将你带走!”
看着这一幕,梁九功摇头叹息,又看了看,门口的四阿哥、三格格,面有不忍道:“还不将四阿哥和三格格带出去,伤到他们,你们担得起吗?”
他怀疑是景阳宫的人故意将四阿哥、三格格弄过来拖住他和赵昌,可是听荣嫔刚才的话,如果有这心思,肯定不会狠心说那些话伤害四阿哥和三格格。
赵昌见梁九功头疼,佯装担忧道:“梁哥哥,皇上让弟弟我传的口谕已经说了,剩下的就帮不了您了,我先走了!”
梁九功磨了磨牙,一把抓住赵昌的胳膊,“赵老弟,咱们都清楚,如果是传口谕,老哥我也可以传,让你也一起来,无非就是将这事办成,办不成,我交不了差,你确定能交差?”
赵昌也维持不住笑脸了。
这也是他没走的原因啊!
荣嫔听到这话,将怀里的小阿哥护的更紧了,仿佛赵昌和梁九功是吃小孩的大灰狼一般。
赵昌和梁九功对视一眼,无奈一笑,今儿的活都不好干。
四阿哥和三格格的奶嬷嬷听到吩咐,柔声劝着两人,现下荣嫔哭的不管不顾,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戳心窝子的话,还是将他俩带走比较好。
四阿哥见荣嫔哭的狼狈,怀里的小弟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握紧了小拳头,学着五阿哥平时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挺起小腰板,嫩声道:“你们住手!不许欺负额娘!”
三格格一听,学着他的样子,同样挺胸抬头,大声道:“你们住手!不许欺负额娘,否则我让二叔揍你们!”
殿内顿时一静,就连荣嫔都停止了哭声,她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两个幼小身影,眼眶一酸,泪水再次控制不住。
是她对不住这两个孩子!
梁九功脸上对着笑,走到四阿哥跟前,蹲下身:“四阿哥,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将长生阿哥送到坤宁宫治病,等到长生阿哥好了,奴才就将他送回来。”
四阿哥认真道:“梁公公,我和妹妹、额娘会照顾好弟弟,你让皇阿玛不要带走弟弟,好不好!”
“奴才地位低,可说不了这些!”梁九功叹道。
四阿哥想了想,“梁公公,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找皇阿玛!”
三格格一听,立马举着胳膊,“我也去!”
四阿哥有些为难地看着三格格,犹豫了一秒,牵着三格格的手就离开了。
梁九功一看,示意景阳宫的奴才跟上,总不能真让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从这里跑到乾清宫。
那样的话,等到明天也到不了。
他也不想接今天这项任务,虽说是皇上的旨意,可是人是他送到坤宁宫的,荣嫔不敢埋怨皇上,若是将怒气撒到他身上,他也无可奈何。
那边赵昌也在劝着荣嫔,“荣嫔娘娘,四阿哥和三格格孝顺,去求皇上了,奴才也希望有个好结果,现下长生还生着病,小孩子最怕惊吓,不如您将他放到床上,让太医看看。”
荣嫔擦了擦脸上的泪,听到赵昌的提醒,察觉怀里的小阿哥哭声有些小了,顾不得其他,连忙疾声喊太医进来。
经过太医诊治,小阿哥就是哭累了,所以声音小了,然后太医又开了药,趁小阿哥睡觉之前,给他灌了药。
梁九功也见识到长生阿哥喝药有多难了,喂他喝药仿佛上刑一般,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再给他灌毒,而且最后也没喝进去多少,他心里有了论断,看来这就是长生阿哥痊愈慢的一部分原因,病人不配合,就是有再高的医术,也要打折扣。
这下他回去见皇上时,就能说出理由了!
……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四阿哥和三格格终于回来了,康熙松口,不让八阿哥搬到坤宁宫,同时拍了一名老嬷嬷帮忙照看八阿哥,等到八阿哥痊愈后,这位老嬷嬷就离开了。
梁九功和赵昌终于松了一口气。
离开时,两人都得了好大一份赏银。
……
六宫嫔妃也知道了景阳宫的热闹,大家原以为八阿哥这下留不住了,没想到荣嫔反抗那么激烈,最后居然是四阿哥和三格格去求了皇上。
许多人猜测四阿哥他们是受到荣嫔的吩咐,否则孩子年纪小,怎么会恰巧出现在现场,荣嫔那句“本宫只有长生,也只要长生”被传出来,不少人不禁心疼四阿哥和三格格的懂事和身世。
皇后有些惋惜道:“荣嫔果然运气好!”
绿柳安慰道:“现在看来,四阿哥和三格格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懂事的孩子心思细腻,最不好糊弄了!不知道荣嫔娘娘怎么端平这一碗水!”
“她……”红霜嘲讽道:“以荣嫔的脑子,怕是不仅端不平,反而会将碗掀了!”绿柳顿时斜了她一眼,“就你会说!”
“那就让娘娘评一下咱俩谁说得对!”红霜单手掐着腰,得意洋洋道。
“你们啊!”皇后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
一旁伺候的总管许忠全见状,也躬着身凑过来,“皇后娘娘,奴才也打听到一个好消息!”
“哦?好消息?”皇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
“嘿嘿!”许忠全笑道:“奴才打听到,陪着皇太后礼佛的承乾宫的贵妃娘娘病危了,她身边的佟嬷嬷都进宫了,白天的时候,带了不少药材离开了。”
皇后听完,轻叹道,“这算是什么好消息,佟安宁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本宫从知道她起,已经听了许多这样的事。”
许忠全:“说不定这次就是好消息呢!”
皇后闻言,冷瞥了他一眼,“淡定!”
许忠全连忙点头。
心想看来只有佟贵妃下葬了,皇后娘娘才会开心。
皇后低头饮了一口茶,“你明天让人给郑太医送些赔礼,将荣嫔动手的事情告诉他。”
许忠全小心道:“若是大庭广众,郑太医肯定不收的。”
“之前已经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这次就避讳点,毕竟他也受了罪。”皇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柔和,“虽然他不想为本宫所用,不过也算是有真材实料,还是不为难他了。”
……
晚间,明月爬上了树梢,景阳宫中,荣嫔将四阿哥、三格格都哄睡后,提点了守夜的嬷嬷,让他们小心看顾,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去看了八阿哥。
八阿哥此时也已经熟睡,白天大概哭的太狠了,晚上睡得格外熟,小脸少见地有了健康的红润。
荣嫔摸着小孩瘦弱的胳膊,泪珠啪啪地往下掉。
她是八阿哥的亲娘,怎么会不想他好,只是有人看到郑太医多次和坤宁宫的总管接触。
她才彻底想通了,怪不得长生的身子一直不见好,都说郑太医是儿科圣手,可是对于长生的身子,确实越治越糟,她只是派人断了他一只胳膊一只腿,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惜自己拿不到证据,若是有证据,势必让他抄家灭族,让他去给通贵人的阿哥治病,如果使了坏心思,说是她指使的,那又怎么办,只能下狠心伤了人。
之前宫里乱传她的谣言的事情,据小松子打听,也是坤宁宫的人干的,听说就是因为皇后不满自己平时的行为,想要离间四阿哥、三格格和她之间的感情。
文竹见她哭的伤心,轻声宽慰道:“娘娘,现下小阿哥有皇上派的嬷嬷照顾,而且不用搬到坤宁宫,这是好事,你若是哭坏了身子,三个格格和阿哥怎么办!”
荣嫔拧了一下鼻子,将帕子扔了,红着眼道:“本宫就是觉得心酸,觉得对不起四阿哥和三格格,不是一个好额娘!”
她了解自己的性子,往好的说,就是敢爱敢恨,往坏了讲,就是没脑子,她承认对四阿哥、三格格不怎么纯粹,她埋怨四阿哥对她生疏,感觉对佟安宁这个外人都比对她热情,性格温吞,被五阿哥压着欺负,她气三格格整日将裕亲王挂在嘴边,她是生她的人,不得已将她送出宫,仅仅因为外人两三年的照料,就将她当陌生人,哄都不哄不过来。
所以她用长生的病情当借口,心安理得地冷怠四阿哥和三格格,每当自己良心一次次叩问自己时,内心会有一个声音故作理直气壮道,“长生生病了,所以不小心忽视他们,他们会理解额娘的难处。”
文竹:“娘娘,过往的咱们可以放下,主要现下,你不能只看着长生阿哥,也要顾着四阿哥和三格格。”
“嗯,本宫晓得了!”荣嫔不停地擦着眼泪。
就在主仆对话时,文竹注意到门外有个身影探来探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太监小松子。
小松子原先不是荣嫔身边的老人,是移宫的时候,内务府分到景阳宫的,听说之前在永寿宫伺候慧妃,后来回到了内务府,因为嘴甜机灵,加上会打探消息,不到半年时间,已经成了荣嫔跟前的红人。
荣嫔也看到了小松子,看出他有事情说,给小阿哥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来到外间。
小松子先给荣嫔行了礼,然后笑道:“主子娘娘,奴才告诉您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荣嫔有些不解,既然是“坏消息”,为什么小松子还笑的这般开心。
“是啊!是奴才费尽心思打探到了的。”小松子小声道:“奴才打听到佟贵妃娘娘病重,今天承乾宫的人回来禀告皇上。”
“真的……”荣嫔瞪大眼睛,强压嘴角的弧度,“确实……是个坏消息!小松子,你真是本宫的顺风耳!”
小松子连忙缩着脖子,躬身笑道:“娘娘过奖了,奴才为娘娘办事是应该的。”
荣嫔示意文竹给他打赏。
文竹给了小松子一小块金子,小松子咧嘴笑着塞进怀里。
……
此后荣嫔就特别注意宫外的消息,心里做了好几次预设,想着听到消息时,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悲痛和伤心。
佟安宁不知道京城里已经有人预想着给自己哭坟了。
在昏迷了两天后,她终于醒了,也记起了大地震的时间。
是个比较容易记得年份——康熙十八年!
但是具体地震时间,她就不确定了,只确定不是年初、年底。
……
康熙那边接到佟安宁苏醒的消息后,长舒一口气。
如果这次佟安宁出事了,荣嫔也到头了,自己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保留她的嫔位,但是她别想要再进一步。
他连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瘦了多少?吃药乖不乖!什么时候回宫?”
佟嬷嬷笑了笑,“皇上,娘娘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这是将她当孩子了,娘娘现下烧已经退了,奴婢回京时,她已经能下床了。”
“对了!安宁说没说‘地震’是何意?”康熙有些好奇道,搞不懂一个八九年前的地震有什么值得佟安宁念念不忘的。
难道是从护国寺那边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总不能是什么前朝宝藏等东西吧!
可是佟安宁又不像是为了这些东西忧思难眠的人。
佟嬷嬷叹气:“奴婢也问了,但是娘娘不说,娘娘这次派奴婢回来,就是想问一下皇上能不能找到隆福寺的老住持,她想问一些事情!”
那次去隆福寺逛庙会时,隆福寺的老住持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堆云里雾里,给佟安宁弄个“大贵人”称号后,就溜之大吉,听说回盛京去了。
佟安宁派人去盛京找了,压根找不到人,一会儿听说他跑到南边,一会儿跑到北边,一会儿又说去了漠北蒙古。
佟安宁彻底体会到,啥叫鱼入大海,人海茫茫,最后也就死心了。
反正她又不信这些东西。
可是现下情况紧急,一时间她也想不到解决方法,想着古人应该比较信鬼神一类,如果老住持能配合,再联合一些资历深的佛界大佬,说不定能哄住康熙。
当然首先,她也要利用这次事情测算一下老住持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隆福寺的住持!”康熙愣了一下。
难道佟安宁真是被地震中逝去的亡者给惊扰了,所以想请隆福寺住持超度他们。
佟嬷嬷说道:“娘娘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这……朕会让人去找,只是要给朕一些时间。”康熙一边思索,一边道,“嬷嬷这次回去,替朕给安宁送些东西,务必让她贴身带着。”
佟嬷嬷恭敬道:“奴婢遵旨!”
……
然后……
翘首以盼的佟安宁就看到跟随佟嬷嬷一起来的一群萨满法师。
她顿时呆滞,下巴快要惊掉了!
这不会是康熙给她准备的吧?
在寺庙里跳萨满驱邪,确定不是打脸吗!
而且不止有萨满大师,还有康熙赏下来的一堆驱邪饰品,听说都是由活佛开过光。
佟安宁心累,她又不是撞邪,康熙干嘛给她请了萨满驱邪。
康熙大帝啊!封建迷信要不得!
可是就算她心中的吐槽快要溢了出来,还是要走流程。
萨满法师们为佟安宁跳了据说最隆重,最有效的祈福驱邪舞。
佟安宁身上挂满服饰,坐在一旁,看着这群精力旺盛的萨满法师跳大神。
其实吧……
有时候她倒想其中有一两个萨满法师有真才实学,帮忙预测一下三年后的地震具体时间。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佟安宁以为一天就结束了,谁知康熙给她定了豪华版,祈福仪式繁复隆重,需要连续三天。
看在未折腾她的份上,她就当观看民俗表演了。
也算是安身边人的心。
第110章
萨满法师跳完大神后,佟安宁试探性地让问了这群萨满法师大清未来五年的情况。
萨满法师拍着胸脯表示,大清未来五年一飞冲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佟安宁顿时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果然人不能封建迷信,还是要相信自己。
至于隆福寺的老住持。
康熙那边想着佟安宁大病初愈,对此事念念不忘,还是趁早解决,就让人去找了。
然后他也找了空,连老住持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佟安宁听到结果后,按了按额头,叹息道:“果然不能走捷径,还是要靠自己!”
在一旁的伊哈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谁欺负你了?”
佟安宁往后一躺,倒在躺椅上,望着湛蓝的天,“没有人欺负我,只是觉得老天爷太残酷了,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不来护国寺,就不去后山逛,就看不到八九年前的地震废墟,然后就不用联想到地震。
现在一个生死倒计时悬在头顶,让她什么都不做,又做不到。
但是让她做什么,她又不知道。
之前她还打算三藩之乱结束后,大张旗鼓地搞建设,打算在京城玻璃厂那边弄个商业新区,现在速度要放缓。
否则到时候建了一大堆东西,一场大地震就一朝回到解放前。
想到这里,她坐起身,看向伊哈娜,“伊哈娜,我接下来不打算盖房子了!”
伊哈娜:“那你打算干什么?”
佟安宁神情认真,“赚钱,赚好多钱。”
现下距离大地震还有两三年,她要改变方针,赚很多钱,这样在地震发生后,才能有能力赈灾和进行灾后建设,至于京城的建设,也不是完全停止,只是速度慢下来而已。
伊哈娜一头问号,“你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赚钱?”难道因为借了皇上太多钱,所以有了压力?
佟安宁再次仰躺在椅子上,叹息道:“现在不想着赚钱,好像也没有办法,赚钱可能让我心安些。”
利用生意,控制较多的医药、粮食资源,这样等到地震等天灾发生时,才不会因为药材、粮食这些东西,陷入太多混乱。
当然最好能让朝廷的那群人提前预知到地震的来临,不知道现在的地震预测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
伊哈娜虽然还是有些不懂,不过还是颔首:“跟着你赚钱准没错!”
……
佟安宁在确定方向后,花了三天时间定下方针,然后将相关命令下达下去。
与此同时,她也给康熙写了信,问他跟不跟着自己一起赚钱,至于原因。
佟安宁早就想好了,之前时不时和康熙说起西洋人海外殖民的事情,佟安宁用打造大清水师做理由,拉康熙一起赚钱,赚钱造大船,和西洋人一样,打造属于大清的钢铁水师,和那些西洋人一样,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康熙接到这封信时,不可否认地被佟安宁鼓动了,经过思索后,也答应了。
受到回信后,佟安宁满意笑了,回信夸赞了康熙一顿,让康熙还以为自己吃了什么大亏,私下里又研究了一番,确定没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在这期间,布贵人兆佳氏的小格格的去处终于定下了,康熙让布贵人搬到惠嫔的钟粹宫,小格格也就由惠嫔负责。
等到十一月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生病了,病情还有些严重。
太皇太后对大清、对康熙的重要性,众人都是知道的。
皇太后、佟安宁他们就不能在外面待着了,皇太后打算回宫侍疾,佟安宁、伊哈娜没有异议,众人起驾回宫。
回到紫禁城,皇太后一刻不敢耽搁,连寿康宫都没回,下了马车就直奔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她们回来,乐呵呵道:“在外面玩够了,舍得回来了!”
“看您说的,您的身子最重要!”皇太后红着眼道。
自她从科尔沁来到紫禁城,这半生,除了先帝时期受点委屈,其他时候,有太皇太后看顾,自己过得十分舒心。
在她心里,太皇太后不仅是大清的天,也是她的顶梁柱。
佟安宁和伊哈娜给太皇太后行了礼。
太皇太后虚抬着手,示意两人起来。
皇太后上前接过苏麻喇姑手中的汤药,坐在床边,试了试温度,小心地喂到太皇太后唇边。
太皇太后低头抿下,抬头看了看佟安宁,虚弱一笑,“清晏贵妃,你最近的身体怎么样?听皇帝说,你发烧昏迷了好几天,太医怎么说,好的完全吗?有没有留下病根子。”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惦记,臣妾的病早就好了,太皇太后您现在也要照顾好自己。”佟安宁端坐在椅子上,柔声回答道。
伊哈娜道:“太皇太后,你不用担心她,皇太后身边的太医都很尽心,而且安宁痊愈后,皇上还派了萨满法师给她祈福驱邪。她现在除了比之前瘦些,身体可比之前好多了。”
太皇太后闻言笑了笑,“看来护国寺是好地方。”
伊哈娜:“春秋估计是个好地方,特别是秋季,满山的红叶好像晚霞一样,可惜太皇太后你没机会看到,不过冬日比山下要冷,不适合过冬,我们回来时,山上都有了积雪。皇太后还让随行画师给您画了一些画,让您也看看。”
太皇太后佯装不满道:“你们是故意的,明知道哀家没去,故意馋哀家。”
“哎呀!被您猜到了!”伊哈娜故作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太皇太后不禁笑出声。
皇太后见状,又递了一勺汤药,“太皇太后,汤药快凉了,咱们快喝了。”
太皇太后顿时皱起眉,“太苦了,先放下吧!”
“俗话说,良药苦口!您现在多大年纪了,不能闹脾气!”皇太后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到太皇太后的唇边。
佟安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气。
如果她和谁不合,一定要亲自喂对方喝药,而且让要让人弄个挖耳勺大小的勺子,看看对方服不服。
太皇太后见她摇头,不解道:“清晏贵妃,你怎么了?”
其他人顿时看着她。
佟安宁眼珠子转了转,思索一秒后,决定诚实以待,让老人家乐呵乐呵,“太皇太后,你这药真的苦吗?”
苏麻喇姑道:“奴婢已经让太医院尽量将药弄到不那么苦,但是太皇太后还是不想喝。”
“臣妾看,你这药还是不苦,臣妾的药恨不得黄连成精,比苦胆都苦,大多都是一口饮下,从不用勺子,臣妾看您细细品味,不像是害怕苦的样子!”佟安宁睁着水润清澈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用碗喝药,有些不符合皇家礼仪。”
佟安宁笑道:“所以臣妾才佩服你,一勺勺地品味汤药中的滋味,如果有人和臣妾有仇,臣妾又不得不笑脸以待,一定要亲自喂对方喝药,而且还要让人准备一个挖耳勺那么大的勺子,您觉得怎么样?”
殿内顿时一静。
伊哈娜低头忍笑,皇太后端着碗有些无奈,不知道要不要放下。
太皇太后扑哧笑出声,抬眸促狭地看着皇太后,“琪琪格,哀家以为清晏贵妃说的有理,你用勺子喂哀家,是不是对哀家有怨气?”
“太皇太后!”皇太后哭笑不得道。
一旁的苏麻喇姑同样笑道:“哎哟!这么说来,平时最讨厌主子的人岂不是奴婢,奴婢一直这样给主子喂药的,这样吧,下次奴婢让宫侍换个大勺子,这样主子就放心了。”
“你啊!怎么越老越调皮,你干脆学贵妃给哀家准备一个挖耳勺!”太皇太后抬手指了指苏麻喇姑,笑嗔道。
“奴婢也想啊!不是怕被皇上秋后算账!”苏麻喇姑继续配合道。
……
康熙才到慈宁宫暖阁,就听到里面的笑声,朗声笑道:“大家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也告诉朕,不能光让你们知道!让朕算什么账?”
殿内众人看到他,连忙行礼。
“参见皇上!”
“免礼!”康熙走到太皇太后床前行了一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皇帝免礼!”太皇太后虚扶了他一把。
康熙起身,看到皇太后手中的汤药,“皇祖母还在喝药!”
皇太后见状,眸中转了转,将手中的汤碗递到康熙手中,“皇上来的正巧,太皇太后的药还没有喝完,现在闹脾气不喝,皇上既然来了,就帮忙喂一下吧!”
太皇太后见状,笑着瞥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她,表示自己知道她的小心思。
皇太后掩唇忍笑。
康熙一头雾水,还是接过汤药,坐到床边,舀起一勺汤药,温和笑道:“皇祖母,药快凉了,咱们快些喝吧!”
佟安宁、伊哈娜还有皇太后目光灼灼,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让太皇太后就是想忽视也没办法,她别过头,躲过了康熙的勺子,似笑非笑道:“你们真是胆子肥了,居然敢看哀家的笑话!”
康熙举着勺子,一脸疑惑,“皇祖母,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接过康熙手中的汤碗,仰头分了两次服下,然后将碗递给苏麻喇姑,指着旁边的佟安宁,“这三个黑心肠的家伙是看你的笑话呢!看你用勺子喂哀家,然后宣扬你和哀家不合。”
康熙仍然一头雾水,举着勺子,看了看苏麻喇姑的碗,又看了看太皇太后。
实在搞不懂就是一个普通的喂药,还和“不合”扯上关系了。
伊哈娜和佟安宁看到康熙想不通的样子,直接笑完了腰。
太皇太后也笑出了声,等到笑够了,她轻咳一声,吩咐道:“苏茉儿,你快告诉皇上到底什么事情,别让慧妃和贵妃一直笑他。”
苏麻喇姑忍了忍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康熙,说完,眸光追着康熙手中的勺羹,“皇上,你觉得贵妃说的对不对?”
康熙嘴角抽搐地看着佟安宁,他刚才就有预感,事情九成九和佟安宁有关。
佟安宁瞧出他眼中的不满,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这种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许就有人甘之如饴。”
康熙轻哼道:“还算你有分寸!”
佟安宁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弧度,柔声问道:“那皇上你是喜欢大勺子,还是挖耳勺!”
康熙:……
伊哈娜默默揪着衣服,担心自己笑出声。
皇太后也是抿嘴忍笑。
其他内侍同样低着头,担心自己不小心喷出笑声。
这下轮到太皇太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哎哟……啊哈哈哈……哈哈……苏茉儿,哀家的肚子啊!”
苏麻喇姑连忙上前给她顺气,“主子,你悠着点,如果笑坏了身子,皇上要怨贵妃的。”
“哈哈……苏茉儿,你也是故意的,笑坏了身子……哈哈……贵妃是好样的,可比皇帝孝顺……哈哈……”太皇太后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康熙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梁九功看到康熙这模样,默默的垂下头。
果然就听到康熙的吼声,“佟!安!宁!”
佟安宁抬手堵住了耳朵,冲着康熙温柔一笑,“我!在!”
“……”康熙顿时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朕是哪里惹了你!”
佟安宁一脸无辜,“怎么会呢,臣妾真是好奇皇上在大勺子和挖耳勺之间,选什么?”
“呵!然后等到轮到朕喝药的时候,你就给朕准备?”康熙斜睨了她一眼。
佟安宁的心思,他还能猜不出来。
“呃……”佟安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如果您喜欢,臣妾就提前准备一下!”
“噗呲!”伊哈娜也没忍住,趴着佟安宁的肩膀,扭头不停地憋笑。
康熙有些无力,自己又拿佟安宁没办法,现场还有皇太后、太皇太后。
在权衡后,康熙决定不理佟安宁,他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您现下身体不好,朕和皇后商议过,打算带您去玉泉山的温泉疗养一番,至于政事,朕会让人送到玉泉山批阅。”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哀家在宫里疗养就行,去玉泉山费心费力。”
康熙道:“皇祖母,您的身体现下对孙儿最重要!”
太皇太后见康熙已经决断,知道反对也没用,她转头看向佟安宁、伊哈娜,“既然皇上要去玉泉山,势必要带随行嫔妃,慧妃,贵妃,你们想不想去?”
伊哈娜有些迟疑道:“太皇太后,我和安宁才从护国寺回来,再去玉泉山,是不是不合适?”
“是不合适!”太皇太后嗔笑道,“你们两个告诉哀家,你们进宫后,有多少事情是合适的!”
伊哈娜闻言,立马道:“我想去!安宁身子弱,也需要疗养!”
佟安宁想了想,去玉泉山虽然能泡温泉,但是有康熙、太皇太后在,不怎么自在,而且有康熙在的地方,一般就会有骚乱,但是伊哈娜先替她答应了,决定随遇而安,“臣妾听太皇太后。”
康熙板着脸,“朕是带皇祖母去疗养,还要为皇祖母侍疾,又不是去玩耍,你们若是抱着玩的心态,就不用想了。”
伊哈娜和佟安宁对视一眼,搞不懂皇上到底答没答应。
……
带太皇太后去玉泉山,宫中就要有人镇守,皇后自请留下。
看着贤良的皇后,康熙将人扶起,有些愧疚道:“宫中事务繁忙,可是京城寒冷,不适合皇祖母养病,朕也没办法,只能委屈了皇后。”
皇后柔柔一笑,“皇上,你我夫妻一体,太皇太后也是臣妾的皇祖母,此次不能近身侍疾,已经让臣妾惶恐不安,若是能为皇上打理好紫禁城,臣妾心甘情愿。”
“皇后不愧是朕的贤后!”康熙搂着皇后的肩膀,两人坐在暖炕上。
皇后赫舍里氏依偎在他的怀里,再次轻轻道:“皇上此次去玉泉山,臣妾不能随行伺候,需要带着姐妹过去。”
康熙道:“你有什么想法?”
皇后思索半晌后,“清晏贵妃和慧妃才从护国寺回来,舟车劳顿,且清晏贵妃身子较弱,受不了长途奔波,昭贵妃入冬后一直断断续续生病,也不能照顾好皇上,荣嫔、惠嫔、端嫔、张贵人、通贵人都有孩子要照顾、布贵人除了小格格,还有身孕,仔细算下来,不如带宜贵人、宁贵人、僖贵人三人吧。她们三人会说话,到时候也能给太皇太后解闷。”
康熙听她言语,眉心微皱,但是又无法否决皇后,抿了抿嘴,“就按照皇后说的做吧。”
皇后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皇上尽管放心,臣妾一定照顾好各宫姐妹。”
……
因为佟安宁、伊哈娜去不了,康熙有愧疚,所以让人送了一堆赏赐。
佟安宁看着梁九功,诧异道:“不能去?”
梁九功满脸堆笑,“贵妃您才从护国寺回来,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心疼您,所以就不打算带您去!”
“不能去干嘛答应!他是皇帝知不知道!一!言!九!鼎!”佟安宁佯装不悦道。
梁九功:“这……不止您,就是昭贵妃、荣嫔、惠嫔、慧妃……宫里叫得上名号的主子也没有去。”
“那都有谁去了?”佟安宁好奇道。
如果都不去,梁九功肯定不是这个态度,肯定有人去了。
梁九功干咳一声,“有延禧宫的宁贵人,长春宫的僖贵人,翊坤宫的宜贵人这三位。”
“哦!”佟安宁缓缓点头,皮笑肉不笑道:“本宫说呢,原来皇上表哥有了更鲜艳的牡丹花,就看不起我们这些陈年喇叭花了。”
“佟主子可不能这样说,和宁贵人她们相比,你才是富贵牡丹!”梁九功一脸讨好道,“皇上也是担心影响你身体!”
“呵!太皇太后身体不好就能去玉泉山休养,本宫身体不要就要留在这里,梁公公,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好骗啊!”佟安宁向前一步,逼近梁九功,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梁九功额头细汗直冒,“佟主子,奴才……奴才是无辜的!”
“……”佟安宁蓄积的气势被梁九功这话一下子戳破了,轻咳一声,忍住笑意,目光望向梁九功身后的帘子,“你说的有道理,回去见了皇上表哥,别忘了将我的委屈说一下。”
梁九功:……
等到梁九功离开,佟安宁转身笑出了声。
真没想到梁九功也有一天成为乐子人的时候。
……
康熙听完梁九功的叙述后,轻哼道:“她会委屈,朕看她巴不得不去呢!还让你说她的委屈,朕的委屈给谁讲!”
梁九功只能嘿嘿赔笑,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奴才,这些主子能不能不要为难他。
……
因为年底还要回宫过年祭祖,并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康熙也不耽搁,迅速就命人收拾行囊和要用的东西。
玉泉山距离紫禁城二十多里,半天路程就到了,所以大家也不急。
康熙之所以选玉泉山,也是因为现下已经十一月,距离年底很近,不能离京太远。
随行的嫔妃名单很快就传遍后宫。
大家对于宁贵人和僖贵人到没有多少议论,他们一个是昭贵妃的妹妹,一个是皇后娘娘的族妹,能得到这个机会也正常。
但是对宜贵人郭络罗氏有所非议,一些人暗地里为成贵人戴佳氏不值,郭络罗氏和戴佳氏的家世差不多,两人又是同时入宫,还一同被封为贵人,许多人猜测,新入宫的这群贵人中,但凡只要谁先生下阿哥,估计就能晋封为嫔。
现下宫中只有三个嫔位,还有三个空位,虽说不用太急,但是说不定其中就有人弯道超车,率先抢位,这次玉泉山之行,宁贵人、宜贵人、僖贵人就比成贵人更快一步。
自进宫,成贵人就和宜贵人看着感情很好,时常见两人一起逛园子、请安,好的和亲姐妹一样,许多人就想看着她们何时决裂。
同时有人放出消息,说此次去玉泉山原先决定是成贵人,是宜贵人去皇后那里仗着自己的宠爱抢的。
宜贵人郭络罗氏听到这话,差点想撕烂造谣人的脸,顾不得其他,连忙去找了成贵人,面容诚恳道:“戴佳妹妹,你别听外面人乱说,玉泉山这事我之前是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我向皇后娘娘说了,让你代替我去。”
“郭络罗姐姐不要冲动!我和姐姐交往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姐姐的脾性,不过是外面那些人乱说话罢了,姐姐不必记挂在心上,现下正是姐姐的机会,妹妹真心为姐姐高兴,再说宫里没去的人多了,连清晏贵妃都没去,我一个小贵人也没什么。”成贵人拉着宜贵人的胳膊,缓缓道来。
宜贵人听完,眼圈发红,“戴佳妹妹,你真好!我是被急慌了头,在宫里,我和你关系最好,就怕被旁人搅合了咱俩的关系。”
“看姐姐这么在乎我,我也很感动。”成贵人同样眼圈泛红。
两人对视,静静地注视对方,最终噗嗤笑出声。
让旁观人不由得感慨,成贵人和宜贵人的关系真好。
……
下午酉时,两人站在长春宫门口依依不舍,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绵长,互相缠绵在一起。
成贵人站在宫门口目送宜贵人离开,不停地向她招手挥别。
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宫巷拐角后,成贵人脸上闪现一丝失落,很快就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咱们回去吧!”
隔着一面墙,宜贵人缓步走在宫道上,花盆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余晖照在她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在斜阳阴影的掩盖下,唇边那抹自得轻蔑的微笑转瞬即逝,片刻后,又成了那位张扬的宜贵人!
……
等到康熙带着太皇太后去玉泉山后,紫禁城也变得安静起来,各宫也很少串门。
佟安宁本着养病的原则,除了伊哈娜,旁人不见,承乾宫的昭贵妃同样是这个态度。
宫里看似高位嫔妃都在,其实大多不管事,只要皇后不给她们找麻烦,大多不找事。
荣嫔、惠嫔等有孩子的嫔妃忙着管教孩子,皇上离开前说了,明年的时候,四阿哥、五阿哥就到了上学的年级。
腊月的第一天,密密匝匝的雪花如银屑般铺满紫禁城,仿佛给紫禁城换了一身新装。
白日里,佟安宁邀请伊哈娜吃了一顿羊肉火锅,夜晚两人窝在暖炕上聊天。
冬日夜长,佟安宁和伊哈娜一人裹了一床被子在暖炕下五子棋,顺便聊着八卦,扰乱对方的思绪。
短短一个时辰里,佟安宁算是将科尔沁部那些蒙古王公家的爱恨情仇听了遍,临近睡觉的时候,佟安宁和伊哈娜开始聊紫禁城的事情。
现下京城里有声量的小嫔妃家世背景都很强,要么是有孩子。
佟安宁后脑勺枕着手臂,思绪放飞。
现下康熙历史上有名有姓的高位嫔妃是不是凑齐了,荣妃现在是荣嫔,惠妃是惠嫔,宜妃是宜贵人,皇后还没有死,康熙的继后钮枯禄氏也好好的……
嗯,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欸!
佟安宁坐起身,她差点将“德妃”给忽视了!这可是雍正的亲娘!
伊哈娜见她起身,有些迷惑,“安宁,你怎么了?”
佟安宁挠了挠头发,“你不觉得咱们忽视了一个人吗?”
伊哈娜掰着手指数了数,“谁啊?哪宫的?”
“德……乌雅氏,永和宫的乌雅氏。”佟安宁有些纠结道,“好像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难道因为伊哈娜将乌雅氏祖父额参的总管撸了,继而影响到乌雅氏,造成她现在宫内仿佛隐形人一般。
实际上,整个永和宫在宫里的存在感都比较小。
佟安宁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算来,比起伊哈娜做的那点小事,她弄的动静更大吧!现下什么都乱了,就算是将清史放到她跟前,除了一些天灾记载,对她来说,和板砖没有多少区别了。
毕竟,她自己就是清史上的一个大bug!